穷白乎水浒：银子的威力不可小瞧

• 　　水浒好汉看似个个豪气盖天，但在真金白银面前，反应和普通人也差不多。

中国人很早就知道了外物对结果的影响，《荀子·劝学》中说“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很好地说明了一个高的凭借是极大的优势。某些梁山好汉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们自身不那么“高”，所以要努力“登高”，不高的人站在高处可以比高的人更高。

戴宗原是江州监狱里的两院押牢节级，只是一个不上品的吏胥。而戴宗在这两院节级任上的表现更不上品，向宋江讨要常例钱的一幕可说是入木三分，这里戴宗的嘴脸：“是我手里行货”、“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实在与董超薛霸、谋害林冲的差拨等人并无二致。只可惜这几位没能见到宋江“倒身便拜”，不然也在梁山上坐把交椅。

及至宋江亮了底牌，戴宗才“丢了讯棍”“慌了手脚”，继而去江州城一个酒肆中“望着宋江便拜”，从这里开始，戴宗“登”上了宋江这个“高”。宋江是因为有满江湖的名声和吴用的书信，才使得戴宗这么快变过脸来，如果是又没银子又没关系的寻常犯人呢？不难想象，以前被戴宗讨过常例的“行货”，打杀的“苍蝇”，不会没有。

以后的日子里，戴宗隔三差五，不是酒宴款待就是游玩名胜招呼宋江。要说银子真是好东西，做老大的笼络兄弟，只要舍得使银子就能让弟兄们深感大哥义气，生死不渝；做兄弟的想跟随大哥，也只要银子就能让大哥视为心腹。江州的这段“情义”，使得戴宗成为宋江派系较靠近圆心的人物。

上梁山后戴宗因他的神行特长专做打探军情的工作，基本上都是要赶远路时出来一下，其它时间都不见提起。二取公孙胜一节故事较详细，但突出的是李逵，不是戴宗。戴宗资质平庸，江州蔡九盘问送书一节已见其应变不足，后来蓟州小径上素不相识的杨林叫声“神行太保”，戴宗脱口就答应，更显得粗率。须知戴宗李逵等反了江州，是朝廷重犯，李逵去沂水县接老娘时尚有榜文五千贯悬赏捉拿戴宗，时间相距不远，若杨林是官府做公的，这一声托出底细，饶是戴宗神行术走得快，毕竟他只一人且武艺不济，怕是要麻烦。无怪金圣叹说戴宗“除却神行，一件不足取”。

再看另一个天罡星头领，没遮拦穆弘，他和兄弟穆春二人原是揭阳镇上一霸，宋江发配江州路过揭阳镇时就被他兄弟俩追逼。穆弘为人如何，书中没直接说，但兄弟二人合称一霸，在揭阳镇上齐追宋江，自然是兄弟同心的。

穆春说“今日镇上一个使棒卖药的汉子，叵耐那厮不先来见我弟兄两个，便去镇上撒科卖药，教使棒”，原来他兄弟二人对外来人员都例行收取“保护费”，如果谁敢不交，就要先“分付了镇上的人分文不要与他赏钱”，然后“拿得那卖药的来尽气力打了一顿”，打够了再“明日送去江边，綑做一块抛在江里，出那口鸟气”，要是有谁敢出头给赏，那就教训他“你这厮如何卖弄有钱，把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的威风”，接着“教人四下里分付了酒店客店：不许着这厮们酒安歇”，还要“分头赶去捉拿这厮”，穆家兄弟对外来人霸道，对本地人也霸道，有不从的就殴打害命，这样的人和镇关西是一路货色，只是给薛永银子的是宋江不是鲁智深，不然穆家兄弟很可能不及上梁山就要受三拳侍候了。

穆弘武艺又如何？书中没有明确介绍，也找不出穆弘和谁交战可作比较的例子，顶多只是和刘唐一起斗卢俊义不几合便走，属于做个鱼饵的功能。不过对照一下他兄弟穆春，是被薛永“颠翻在地”还没爬起又“一脚踢翻”的角色，同胞兄弟，同气同枝，品行已经半斤八两，资质悟性、经历师从想必也差不多，穆弘的武艺，就算比他弟弟好些，顶到天也就和薛永相仿佛，不会更高，而薛永只在可怜的八十四位。

即便是如此一个没遮拦穆弘，只消见了宋江“撇了朴刀，扑翻身便拜”，再“请仁兄到敝庄伏礼请罪”，怎么样请罪？“安排筵席，管待宋江等众位饮宴”，光吃一顿还不够，“那里肯放，把众人都留庄上，陪侍宋江去镇上闲玩，观看揭阳市村景致。又住了三日”，吃够玩够，走时还要“取出一盘金银送与宋江”。义气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长度可以用尺量，重量可以用秤称，义气怎么衡量？用银子。穆弘这几天表现，兄弟义气就出来了。在江州揭阳人马中，戴宗李逵穆弘三人座次最前，戴宗二十二，穆弘二十四，还是马军八骠骑之一，在李俊三阮二张之前，不能不说是宋江的“义气”。

以我个人看法，穆弘这样的不该进天罡，只配和王英周通一路排着，戴宗论品行能力，也不如石秀燕青。然而君子善假于物，登高则博见，假借银子这个物，登上宋江这个高，自身的不足就不再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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