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平 艺术家:留日(外)学人的“智力软骨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3:14:11

  一、题解

  题目虽然如此,其实那并不限于留日学人。在不同程度上,这毛病似乎是留外华人的流行病,似乎可以改为“留X华人的智力软骨病”。但鉴于最近在日华人该病急性大发作,所以便如此写,其实基本精神放之五洲而皆准。

  还要说明的是,并不是所有的留日学人或留X学人都害有这种病。此文抨击的是一种普遍倾向,但不是一网打尽的完全归纳,认为所有的留X学人都是“智力软骨病”患者,起码我本人就不是。不但如此,和留日大贤郑先生比起来,我的洞察力或有过之,但客观性远远弗如。

  这“智力软骨病”是什么意思?很简单,缺乏精神上智力上的脊梁骨,毫无批判性思考(critical thinking)能力,被人家的洗脑轻而易举地俘虏,一枪不放就乖乖地把自己的脑袋交出去,听任那“不设防的城市”被人家轻易地完全彻底占领。过去在国内如此,现在在国外也如此,所不同的只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改了效忠对象而已。

  过去我觉得在美华人这个问题特别突出,现在看来在日华人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白去了日本一场,至今尚未“放下包袱,开动机器(=脑袋)”,以致一叶障目,迄今未见泰山。

  二、说不完道不尽的日本

  日本无疑是中国最重要的邻国。如果吾族是一个理智的民族,一定会把主要精力投入研究这个无比重要的邻邦。其理由我早在五年前写下的《为什么要了解日本》中充分论述过了。

  但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的华人(含前中国人)都把日本问题当成了一个感情问题,用网友“民主大师”的话来说,便是“用身体感受日本”,似乎日本只是刺激肾上腺分泌的一种过敏原。一部分华人只记得日本人过去作的大恶,发誓要以“东京大屠杀”来报仇雪恨,另一部分华人则对日本顶礼膜拜,捧屁舔臀犹恐不及,动辄代表全体日本人民发布庄严宣告,否认起战争罪行来比右派的胆气还粗。仇日派只看见南京大屠杀、七三一部队,亲日派只看见我大日的赫赫武功和经济奇迹,这其间竟然没谁看出日本真正的优点和弱点在哪里,而为什么研究日本对中国人来说又是那么重要。

  其实稍有理智的人都该看出来,中、日之间不但过去是敌国,现在更是互相利用、又勾结又冲突的夥伴,地缘政治决定了两国利益有千丝万缕的交叉,也有千丝万缕的冲突。就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日本模式”乃是中国文明化必须遵循的道路。中国要摆脱既往的鬼打墙,亦即“排外革命失败学外社会弊病丛生排外”的无穷循环,就必须以日为师,去把人家的最大优点学过来。

  什么是日本人最大的优点?我早在《为什么要了解日本》中说过了,那就是人家举世无双的学习和调适能力

  世界之所以动荡不安凡几百年,无非是因为富有扩张性、侵略性、开拓性的生机勃勃的先进西方文明在全球大爆炸,无情入侵了落后文明国家,“用自己的世界观去改造世界”,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强加给落后文明国家。文明之间的冲突便构成了无穷无尽的动乱之源。不但在过去引发了中国历时大半世纪的战乱,而且动乱现在在中东还方兴未艾。几乎所有的第三世界国家都在不同程度上遭受劫难,唯一奇迹般地化解了这冲突的只有日本。

  在某种程度上,吸纳新文明,把它变成自身文明的一部分,这比从头发展出一个新文明似乎还要难。在保留传统文明精华的基础上,引入先进外来文明,与此同时进行社会改革,完成划时代甚至跨时代的社会转型,不但未摧毁原有文明,而且没有引起社会动乱,甚至避免了西方文明原有的弊病。这才是日本最大的奇迹与光荣,决不是它过去的赫赫战功和现在的经济繁荣可以比拟的。

  这其实是我早在5年前就说过的旧话。但遗憾的是,虽然那文章发表在日本侨报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日本华人明白我在说什么。起码,似乎没谁看出了日本的现行社会制度和西方民主社会之间的差别。他们似乎忽略了这个重大事实:学习的最高境界就是创造,在学习西方的基础上,日本人创造出了“日本式民主”。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君子见微而知著。”这就是所谓洞察力,它常常是在被人忽略的小事上显示出来的。有件小事最能反映日本人和西方人价值观念的天差地别:前段几个日本人被伊拉克的回回抓了起来。日本政府设法成功地营救了他们。如果在西方,人质们回去只会见到到处飘扬的黄丝带,被当成英雄欢迎。

  不料这些人回去后却面临着全社会的汹汹责难,据说连医疗费都得自负。大众一致责备他们意气用事,任性胡为,不负责任,给集体添了麻烦。那些人在回回的枪口下都没精神崩溃,可回国去那巨大的社会压力却几乎让其中比较脆弱者出了心理问题!

  似乎没别的例子比这更能显示东西方文明的本质差别了。和中国一样,日本奉行的是集体主义价值观。这种社会的特点是,第一,集体利益至上;第二,奉行“和为贵”,避免直接对抗,强调维护集体和谐;第三,强调个体对集体的责任,把这种责任放大为忠诚的美德,以家庭模式来管理企业,强调等级关系决定的下级对上级的服从以及上级对下级的道德责任,忽略个体的权利;第四,个人行为受到集体舆论的监督和标准模式的规范,个性解放没有什么空间。

  熟悉孔孟之道的同志一眼就能看出此乃正宗国货。孔孟的思想方式正是把集体和国家看成是家庭的放大,集体或国家领导乃是大家长。它强调上下等级尊卑,奉行“官大一级,如同父母”的哲学,只强调责任,彻底忽略了“权利”,主张下级对上级如儿子般服从,上级对下级如老子般爱护,实现社会规模的“父慈子孝”,以进入“和谐社会”这个理想境界。为此发明了所谓“礼治”,规定了社会各阶层必须严格遵照的行为规范。这些规定细致到了不同阶层的人该穿什么衣服,行什么礼,用什么谦辞敬语,等等,等等。

  所谓“礼失求诸野”。如今连中国都不搞这套了,可小日本却不但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甚至达到了咱们老祖宗都没到达的理想境界。留日华人大概能证实我的日本朋友告诉我的那些规矩:当一个博士生见到博士后、教授、系主任、大学校长等不同级别的人时,他鞠躬的度数必须随地位升高而递增,到底是多少度有明确规定。日语中有许多谦辞敬语,对同辈和长辈的称呼完全不一样。凡是来到西方的日本学者,都感到一种巨大的解放感:那套繁琐的“礼治”在西方根本就不时兴。

  请允许我举两个小例子来进一步说明这一点,都是我从西方电视上看来的:

  一是50年代的日本某公司。该公司有自己的“国旗”、“国歌”。每天清晨员工干的第一件事便是类似文革“三忠于”活动:列队先升公司旗,唱公司歌,以这种仪式向公司表忠心,培养员工对大家庭的归属感、认同感、团队精神以及献身精神。

  二是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爆破以后,记者采访了一个小企业的老板。那老板对着镜头哽咽失声,不是哀悼他的企业破产,而是为被迫解雇那些多年与他风雨同舟的员工而伤心痛哭。在此,他展现了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绝对见不到的精神风貌:他似乎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而是负有爱护关照子女的道德责任的大家长!

  怪不得日本人初次见面时的寒暄用语不是什么“很高兴遇到你”,而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怪不得日本人动不动就引咎辞职甚至自杀──责任感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如果你自觉没有做到家族社会交给你的责任,那你当然不是辞职便是自裁。

  正是这种“家族式社会”的精神使得日本的企业具备西方见不到的富有人情的一面。在90年代经济危机之前,日本企业都实行终身雇佣制。哪怕你碌碌无为,只要没有什么大错,就没有被解雇之虞,而且工资还能定期上涨。在完成课题或工程时,日本人更强调集体协商。像美国那样强调尊重个人首创精神,个别才子只要想出什么别人想不出的高招来,便能越众而前,排云直上,一步登天的事大概是没有的。

  不仅如此,日本大概是世上均富作得比较成功的国家之一。这固然要部分归功于麦克阿瑟在占领日本期间,强制推行政治经济改革,解散了日本原有的财团,以致日本没有美国或英国那样庞大的财团,但似乎也可以归结于这种家族精神。我的感觉是,西方人的权利和福利主要是工人运动斗争出来的,而日本人的则在很大程度上是资本家“恩赐”的结果。这当然很可能是我这局外人闹出来的笑话,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本工会对社会成型的影响作用绝对比不上西方工会的百分之一。光使用逻辑推理都能看出这点来:一个使用典礼仪式对员工进行忠诚洗脑的公司,还能有什么专跟老板作对、保护员工利益的工会?

  这似乎就是“日本式民主”的特点之一:如果说,西方社会的稳定是通过不同利益集团之间制度化了的无穷争吵和斗争来实现的,那么日本则主要是靠社会道德约束,更强调为集体利益自我克制。无怪乎某个美国佬跑到日本去考察日本政治,回来说日本搞的根本不是民主,理由是议会里看不到美国国会司空见惯的争吵。至于人家是怎么在幕后运作,以不伤和气的方式达成妥协的,他当然就看不见了。

  “日本式民主”和西方民主的另一大区别,乃是它的基本价值观和完全西方不同。西方在中世纪后的突飞猛进,主要是个性解放的结果。西方社会的无穷生机,正在于肯定个人欲望的合理性,把个性从集体的重轭下解放出来,最大限度地焕发了个人的首创精神。其中最具有示范作用的就是美国,如果没有个人自由创业精神,那就绝对不会有今天富饶强大的美国。个人主义不但是西方物质文明发展的第一推动力,而且也是无比灿烂的精神文明的第一创造力。离开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个人创造力,绝对无法想象今日气象万千、高度发达的西方文化、艺术与科学。

  然而日本的崛起,似乎走的还是东方拥挤社会的老路,靠的是刻意协调组织的集体努力,而不是个人天马行空在客观效果上的总体集合。

  出于个人主义的世界观,西方似乎没有哪个国家领袖为全民定下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它们的发达更是一种自然结果,而非国务家规划的战略部署的实现。但在日本,追上世界先进水平在过去一百多年里一直是日本朝野一致的努力目标。日本的现代化是通过全民有意识的集体努力奋斗实现的。政府介入民间经济活动的范围和幅度似乎也远远高于西方国家。在此,政府似乎又扮演了指导与扶持子女的贤明家长角色:例如5060年代派人去国外考察照像机、摩托车等行业,并给予一定的财政扶持,使得日本照相机、摩托车在短期内便领先于全世界,最后更从摩托车发展出霸占世界市场的汽车工业。

  这些特点似乎完全违背了西方民主自由精神。我在介绍西方民主的多篇著作中反复强调指出,西方立国的基础就是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民主理论的公设就是充分肯定人权,最精辟的概括就是美国《独立宣言》开头那些话。在划定了人权范围后再搭起法治的框架来,以此规范个人行为,并以民主政治制度解决个体间和集团间的利害冲突。

  只要明白这些基本原理,立即就能看出东方集体主义完全和这些原理背道而驰。强调集体利益至上必然导致个体自由被压抑,最终结果就是独裁。这一点已经反复在苏联、纳粹德国、极左时期的中国以及战前的日本证明过了。但战后日本保留了这些传统价值观念,仍然顺利地完成了民主改革。

  因此,这无疑又是一个“日本悖论”,如同使用为单音节语言服务的汉字记录多音节语言一样,日本人再次证明了他们能将表面上水火不相容的玩意揉合起来,而且能让它顺利运转。这里面的秘诀到底何在,我这迟钝者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只能猜测它是一种“内圣外王”的玩意,既有从西方引入的法治硬件,又靠传统习俗规定的个人行为规范来粘合社会各集团。它或许不是西方式的自由社会,但无疑是一种特殊的民主社会,具有相当大的传统“德治”成分,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浅薄的“制度万能论”的否定。

  关心中国事务的读者立刻就能看出来,中国和日本的国情非常相似:两者都是人口密度极高的拥挤社会,不可能实行美国式的高度个人自由,必须奉行一定程度的集体主义,并强调社会和谐,更多地运用妥协艺术,而不是像老美那样,于国会则两军对垒,于私人则对簿公堂。此外,它和中国一样,都是人口大国、资源小国,为了追上西方先进国家,必须由政府在经济生活中扮演远比西方政府更主动的角色,以便最大限度地使用最廉价、最丰富的资源──人力。

  问题是这一套其实在中国试过,历史证明了那是走不通的死路。靠自我约束以及社会的无形监督,根本就不可能抑制腐败。奉行集体主义价值观,以国家权威大规模动用民力,实现领袖规划好的战略部署,只会压抑个人自由创造力,最后让整个国家死样怪气,奄奄一息。而允许个人主义泛滥虽可造出经济繁荣,却又导致社会道德全面崩溃,贫富两极分化。正是这些复杂难题才培养出了所谓“民运”人士那些死硬的“制度万能论”者。

  奇怪的是日本人似乎没有这些困扰,腐败似乎从来不是日本的毛病。哪怕是在麦克阿瑟民主改革之前,日本实行的虽是寡头独裁(所谓oligarchy,即没有唯一的明显的独裁者的专制制度),却是相当廉洁的法治国家,以致为痛恨国府腐败的台湾人民怀念至今。更奇怪的是,奉行集体利益至上,却并没有导致个人彻底丧失人权而变成国家的奴隶,如同在中国和苏联发生的那样。

  正因为中日之间在文化传统和国情上的相似,我才坚定地认为中国的现代化必须以日为师,绝不能照抄美国模式,否则绝无成功可能。既然如此,中国就必须花大功夫、下大力气,把日本从里到外地仔细研究过来,彻底弄清人家是怎么解决上述悖论的。要实现这个历史使命,“大唐遣日使”便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地成了先驱,国家当初也就是为此把他们派出去的。

  可惜这些同志和千年前的扶桑遣唐使完全不同,唯一拥有的只是肾上腺,大脑是没有的。再让他们活两辈子,谅这些人到第三次死亡时也绝对不会想到我上面说的那些问题。他们的拿手好戏只有两出:一曰发扬华夏佞臣的千载传统,只知讨好谄媚新主子,吹嘘那些瞎子也看得见的事,如同顺利实现了“农转非”的乡巴佬一样,向父老乡亲炫耀自己打工的那家大户怎么怎么阔气;二曰播放高选择录音机,专放日本右派的言论,以为那便是万古不易的真理,可以代替自己的独立思考,下焉者便实行“嘴头爱国”,以“日本爱国贼”的恶心面目出现,在网上充分发扬“行动力遗传基因”,百般侮辱、嘲笑、辱骂、恐吓、威胁前同胞。这些人网络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只证明这句名言:“狗腿子走到天边也是狗腿子。”

  三、某些在日华人已经堕落为破坏中日邦交的特洛依木马

  上面所说的历史对在日华人的期待,当然超过了这些人的主观能力,更何况这些同志不但对西方文明没什么了解,就连对日本历史和文化的认知,都比不上我这从未到过日本而且丝毫不懂日文的同志。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代表全体日本人民的某网友不但从未听说过“和歌”和“俳句”,就连日本最大的节日盂兰节的来由都毫不明白。此类同志的唯一智力资产,乃是对日本的炽烈爱国激情和对中国的深仇大恨,因此充其量只能以“行动力”和“嘴头爱国”偷换智力活动。要指望他们进行文化比较学研究,并向母国人民系统汇报所得,作为对故国的一种回馈,未免太过于强人所难。任何通情达理的人都不会这么作。

  但我这愚钝者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这种奇特的对日本的“窒息性的爱”。倘若易地而处,让我居留日本,那我最担心的就是两国邦交恶化,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果两国不幸交战,则我的心一定会被撕为两半,根本就无从决定到底在感情上倒向哪边,不管孰是孰非都这样。

  因此,哪怕光是为了避免这种个人感情灾难,我都要尽一己所能,鼓吹中日亲善,尽可能以客观中立的立场,向前同胞介绍真实的日本,既不隐恶扬善,也不蓄意夸张,目的是消除两国人民的误会,化解历史冤仇,而绝不会火上加油,以“日本爱国贼”的身份出场,充分发挥“行动力遗传基因”,赤膊上阵,和“中国爱国贼”大打出手,比赛嘲笑侮辱恐吓对方的神功,甚至不惜使出“撒豆成兵”大法,闹出以核电站偷换核导弹进行核讹诈、以儿童游戏场景作“反侵略战争”宣传画、以全体日本人民的名义辱骂中国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威胁要停止援助中国的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笑话来。

  奇怪的是这种怪事就是发生了,而且竟然得到了许多在日华人的赞许、认同或至少是默许与同情,由此引出了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独特景观:为什么许多原中国人跑到日本去,在短期内不但便在“理智上”、感情上完全彻底地认同日本,唾弃中国,而且竟然明目张胆地使用双重标准,高选择、高灵敏度地“洞幽烛微”,对中国人的丑陋一览无余,却拒绝承认甚至面对日本人过去犯下的滔天罪行,最后还反过来以中国的恩公自居,居高临下地嘲笑指责教训警告谩骂威胁前同胞?

  当然,我早就在旧作中说过了,一个人的感情取向是他的神圣人权,旁人无权对此说三道四。我自己既爱母国,又爱归化国,前者的份量似乎远远超过后者,但这不过是我个人的感情选择,并非什么效法榜样,当然也不是唾弃对象。我既不以此为荣,也不以此为耻。我常常以生为中国人为天大的不幸,但我并不以生为中国人为耻,当然也不以此为荣。

  有人以作中国人为耻,前些天还有同志来此宣告“中国人”这个词已经成了耻辱象征。这当然是他们的个人感情取向,我无从置喙。不过正如我早在34年前对持类似态度的前朋友说过的那样: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不要到中文网上来混,否则与成心侮辱中国人的外国人何异?这和强迫穆斯林吃猪肉有何区别?难道这就是您从高等文明世界学来的文明礼貌?为彼此计,咱们还是实行种族隔离,您上您的高等外国沙龙雅座里去骂,我们在我们乌烟瘴气的下等酒吧发泄,岂不是各得其所?

  的确,我孩子就是这么做的。他根本就不认为他是中国人,对中国文化毫无兴趣,连中文都快忘光了,从来也就不上中文网,专门在英文网上效法他老子大打出手,称王称霸。我有时也去看一眼,那完全是“西方中心论”者的一统天下,无一字涉及中国,吵的全是我一无所知的莫名其妙的烂事。

  这在我看来就是那些憎恶中国的留X华人的明智选择。如果自觉实行这种“种族隔离”,那么起码不会毒化两国民间气氛,加深误解和隔膜,为中国民间已经是浊浪排空的仇外思潮推波助澜。可惜这些人就是按捺不住要专门到网上来刺激前同胞。在我看来,这些人不是什么“汉奸”,倒有几分像“X奸”(“X”指代“日本”、“美国”等等),其网上表演的唯一客观效果就是破坏中X邦交,完全可以组成各种阵容庞大的“X国网上外断部”,其职责是专门拆该国外交部的台。

  这当然不代表所有在日华人,留日网友郑先生就让我非常钦服。他打动我的乃是客观求实的态度,绝不像其他人那样明目张胆的实行双重标准。有一次我写文章探讨台湾、朝鲜、满州和中国本部的居民对日本侵略的不同态度,他跟贴指出我美化了伪“满洲国”的实际情形。又如我某贴之后,他跟贴质疑。我举出日军起码没有掘祖坟,保护了中国的文化遗产和伟人陵墓,他指出,日军不掘祖坟,是因为日本传统文化认为人死罪赎,并不是有意仁慈,云云。这些态度都非常客观,令我不能不拜服。

  当然,要真正做到客观超脱、实事求是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重要的是你是否在主观上作了这种努力,而且让读者看到你是在竭力排除主观因素的干扰,力求做到实事求是。只有做到这点的论者才能让人尊重和信服。正因为此,同样是为日本辩护,从郑先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在我心目中的份量要远远超过那些撒泼放刁的“日本爱国愤青”一万倍。

  围绕“中国人是否该为蒙古入侵日本负责”的争论最能说明这问题。这本是日本右派不值一驳的滥调,可在对中日历史一无所知的某女网友心目里从此就成了玉语纶音。她第一次提出来时,我正在上班,当即用英文跟了个帖,驳得她理屈词穷,无一字可答,那帖子还留在坛里,并不是我“高昂的自信状态”造成的幻觉。争论到此,任何一个实事求是的人都不会再热此馊饭。不料几个月后她又再度提出,我于是便用中文重复了过去的话。她照例是无话可说,郑先生则出来表示同意我的说法,但指出,既然如此,中国人就不要再吹元朝的伟大。我上贴表示同意,并谴责了某些中国人愚昧的虚骄。

  我当时没有指出的是,郑先生的话当然说得很对,但如果某人冒充罪犯,只能证明那人的可笑和愚蠢,并不能使那人真的变成罪犯。此乃文明人的必备常识。不意此次争论再起,竟然有人跟贴把(现代)中国人停止冒充(古代)蒙古人的后代当成了判决中国无罪的先决条件。而某网友更傲然宣称她没有被我说服,充分说明了这些人关心的根本不是历史事实的真相,直接证实了我在给她的帖子里指出的“愤青是不可能用事实说服的”。

  网友随便试图用他的幽默文笔,冲淡这种拒绝承认事实,顽固坚持双重标准的恶劣态度,把那说成是无知造成的失误,不该抓住大作文章,并举了个荒谬的例子作“论据”,捏造出个他本人把鸦片战争当成是“解放”后发生的笑话来,却不知道如此帮忙便越帮越忙,让自己连同辩护对象一道落进了陷阱里:的确,某女士用捏造出来的史实证明日本人的伟大和中国人的不可救药,恰与用鸦片战争中国遭受的惨败来证明中共政府无能一样荒谬离奇。

  令人遗憾的是,似乎郑先生那种客观求实的态度在日本华人中成了凤毛麟角。就连某著名网友也丝毫谈不上客观可言。他算是有意向国人介绍真实的日本的少数在日华人之一。可惜因为缺乏独立思考能力,他所干的事就算不是体力活,似乎也没有多少智力含量,无非是把日本右派言论照抄下来,翻译成中文,再贴到中文网上而已,唯一的原创性“思考”作品似乎只有著名的“鸭雁”搞笑理论,那据说还是九哥启发出来的。除此之外,我还未见过他别的介绍日本的文字。

  更令人遗憾的是,这种准体力劳动竟然让他不但轰动全网,而且成了许多在日华人的光辉旗帜,效法榜样,感召了许多在日华人勇敢地挺身而出,理直气壮地为日本侵华罪行辩护。

  我这儿不是说不能为日本侵华罪行辩护,更不是说不可以介绍日本右派言论,相反,我希望有人出来作这工作。五年前我为他打抱不平,和侮辱他的人大打出手,别人声泪俱下地质问我:“你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吗?我告诉你,他是律师,是为日本‘百人斩’辩护的律师!”我当即嘲讽地反问:“请问‘律师’是否‘罪犯’的代名词?那是什么奇耻大辱?”

  在同一帖子里,我甚至说林网友介绍日本右派言论“有大功于民族”,这当然是溢美之词,不过当然有它的道理。我坚定地认为,上述大批留日华人“反水”的奇特现象,正是对极左拙劣宣传管制舆论、封锁信息、愚弄人民的报应。林网友先驱性的工作有助于补偏救弊。但此话却引起另一位先生震怒,为此质问我一番,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

  至今我的观点仍然和过去一致,还是写在《论费厄泼赖应该速行》中的那个:中国需要多元的声音,无论是为谁辩护都是天赋人权,哪怕您就是为希特勒、本拉登辩护,那也无损于您的人格,只要您尊重事实,有向事实投降、接受失败的decency就行了,不要被人家驳倒后还傲然宣称自己不可被说服,那就不能不令人齿冷了(特别是李外长那“青山遮不住”的爆牙)。

  这是从道义上说,从功利上来说也如此。大夥上网来,是来观赏智力交锋的,并不是来观赏“行动力”(约等于“撒泼放刁”?)的。哪怕是进入本网站的角斗场的观众,似乎也不是去看打斗者生动鲜活地展示一把蛮力的。因此,要让读者信服你的话,起码你不能干得太拙劣,这就要求你在列举事实作论据时,先作一番独立批判功夫,确信自己说的确实是事实。不要听风就是雨,最后把自己弄成个笑柄。

  这就是某女士在“蒙古入侵日本”问题上的策略失误。如果她稍微有点历史知识,首先就绝不会认同右派那些谰言。如果没把握,完全可以用中性的态度客观转述人家的言论,请教别的不是那么无知的同志。她第一次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也很客气地告诉了她有关的历史事实。如果她稍微明智一些,就算不相信我,也该悄悄地去核对我说的话,决不该再次把诬蔑不实之词当成法宝,在网战中咄咄逼人地抛出来,竟然绝口不提我的反驳,全当那事没有发生过。最失策的还是,在我这次旧事重提,批评她的双重标准时,她居然还以择恶固执、死不认错为荣,似乎只需充分展示自己宁死不屈的傲骨以及特别能战斗的“行动力基因”,便足以弥补贫弱的智力,代替理性说服力。

  遗憾的是,这似乎不是某女士一个人的问题,林网友也体现了类似的鲜明倾向性。他早期的文字还不失为比较客观地介绍日本右派言论,但后期似乎就有固执地宣传右派言论之嫌。这两者不是一回事,前者应该是critical的,而后者则完全认同了那些言论,把它们当成了确凿的事实。两者之间体现了截然不同的倾向性,后者毫无客观求实的态度可言。最能表现论者倾向性的时刻,乃是其言论受到严重质疑之时。一个实事求是的人的观点在被别人驳倒之后,如果想不出有力反驳,就算没有认错的decency,起码不要再若无其事地重复。可惜林网友就有这“特别能战斗”的本事,生生破坏了我原来对他的非常好的印象。

  具体例子我其实早就给过了,那就是张纯如女士自杀后我贴出的《我们的逻辑和他们的逻辑》,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前去观看。如果一个人的倾向性强烈到连日本轰炸过中国的大城市都要否认,认定“百人斩”的自辩远比日军自己的报导可信,却又丝毫说不出那理由何在,只能东拉西扯,不惜为此发明出“南瓜大的雹子”的天方夜谭来证明“中国受害人的口头证言不可信”,却又愚蠢地忘记了他曾经使用过“百人斩”的一面之辞来作为无罪的唯一证据,那么,我觉得这种宣传连“准体力劳动”都配不上,只能视为孩提时代的无聊斗嘴。

  正因为看够了这种场景,我才觉得某些在日华人和国内愤青其实是一条朽藤上结出的一对丑瓜。不仅如此,他们比后者更糟糕,起码是智力更堕落,因为愤青们是极左拙劣宣传愚民政策直接塑造出来的怪物,而他们却浪费了国外自由的资讯条件。刻下国内仇日思潮泛滥成灾,罪魁祸首当然是错误宣传,但他们和国内愤青也有道德责任。在我看来,他们应该承担的那份远远超过了后者。

  四、“X奸”们是怎样炼成的?

  话说回来,在日华人恐怕也不是华人中特别没有思维能力的一个族群。某些同志之所以对右派言论照单全收,我看还是极左拙劣宣传造的孽。极左的拙劣宣传只能在封闭系统里工作,一旦遇上西方比较客观的宣传立刻就迎风而化。这种事重复多了,自然会让人觉得“凡是中国人说的都是撒谎,凡是日本人(或X国人)说的都是真话”,从此以十倍的狂热、百倍的执着坚持日本右派告诉他们的“真理”。

  最能说明这点的是前天网友民主大师a询问,日本人把老毛子从东北驱逐出去,在客观上是否有利于中国。落英网友反驳道:根本没有此事,老毛子只是占了东北的旅顺口而已。这就是最典型的极左拙劣宣传的副产品。

  在中国,历史从来是为现实政治服务的。因为苏联是祖宗,老毛子干过的一切烂事都被捂了下来。大多数国人都不知道,1900年拳匪乱后,早就想占据东北的老毛子借加入八国联军之机,出兵占据了中国东北若干地区,在庚子和约签订后仍然赖着不走,引起同样垂涎满州的日本的不满,要求老毛子撤回去。日俄关系因此紧张,最后演成1905年的日俄战争。俄国战败后,被迫从东北撤军。这就是日本右派为何认为“满州是日军将士用鲜血从俄国人手上抢下来的,所以日本理当在满蒙享有特殊权益”。

  不难想见华人到了日本后首次听到事情真相时感受的心灵震撼:闹半天,原来极左拙劣宣传告诉咱们的全是假话,而日本右派反而才是实事求是!所以,说起来,这种现象的出现也很自然,其实是对愚民政策的惩罚。

  问题正在于日本右派的宣传确实不全是假话。比起极左拙劣宣传来,它含有的真实成分要多得多,而这正是鬼子高明之处。极左拙劣宣传的大刀梭标一旦遇到了鬼子的三八大盖歪把子,当然只有一触即溃。华人在国内接受的洗脑有多彻底,出国后反水也就越快越坚定。

  因此,说到底,和其他地区的华人一样,在日华人不具备理性思考能力也是拜极左拙劣宣传之赐:咱们的学校从来没教过如何进行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考),更没有告诉你大多数西方人都知道的常识:“You cannot know the whole truth。”(你不可能知道全部真相)其实,不管是在哪个国家,有关政治历史的一切说道都是宣传,起码倾向性是免不了的,区别只在于所含真实多少而已。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光听一面之辞是不行的,必须和其他来源的信息对照,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这才能拼装出个比较完整真实的图景来。

  这其间最忌讳的是“因人取言”或“因人废言”,先入为主,先行认定谁谁讲的话必然是对的或错的。更不要使出极左拙劣宣传教的童子功来,把对方的言论和某派政治势力联系起来,以此来驳斥对方。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同样是关于日本问题,本人领教过两次这种神功,尽管方向截然相反。

  5年半前我写了《如果日本没有“进入”中国》,指出没有证据表明日本想全面征服中国,其实日本8年侵华战争在战前并没有经过全面的战略策划,在战争中也没有明确的战略目标,完全是一个随机展开的混乱事件。虽然主动权自始至终操在日本人手中,但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完全是毫无章法地乱来一气,随波逐流,漂到哪里算哪里。世界史上还从未见过比这更愚蠢的战争(最后这句话是我现在加上去的)。

  此文发表后,赵无眠先生指责我“有人竟然用日本右派言论来驳我”,还怀疑我是不是日本人。我赶快回了个帖,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是中国人,全家无一人去过日本,而且本人丝毫不懂日文,作出那判断完全是基于国内以及西方读物独立思考的结果。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日本右派言论,如果我的独立思考结论和他们不谋而合,那我毫无办法,只能承认人家讲的是实话。

有趣的是,前两天某女士却指责我和爆牙李外长如出一辙,似乎只要把我跟那齿冷外长的滑稽形像联系在一起,我的论点也就不攻自破了。这种反驳方式和老赵完全一致,都暴露了他们先入为主,因人取言或因人废言的弱点。

其实,明智的态度是,听到某个政治势力的宣传时,不但要验证其内容是否真实,更要注意对方是否故意忽略了某些对己不利的真实。那被蓄意隐瞒或忽略的事实部分,往往比说出来的那部分更能暴露事情真相。

可惜某些留日华人怎么也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和林网友第一次交锋大约是在7年前的《枫华园》上。他首次向海外其他地区的华人介绍了日本右派言论。很明显,他自己是被那些说道完全彻底地征服了,觉得根本就是无从驳倒的事实,这才会去用它们作为反驳对方的武器。这里只挑出最有表面说服力的那条来:

“日本人在亚洲干的事,无非是效法英法殖民者。为什么他们这么干可以,日本人这么干就不行?其实日本人发动的是旨在把白人侵略者赶出亚洲的民族解放战争。”

在一个智力贫弱的人眼中,这完全是颠扑不破的事实。如果他再看点南亚的资料,知道印尼前总统苏加诺在二战期间与日本人合作,战后不但没有变成“印尼奸”被公审,却成了民族英雄,大概就更要认定日本人确实领导了亚洲民族解放圣战了。

可惜稍微有点独立判断力的人都能看出那“事实”中缺了什么最关键的部分。日本人发动侵略战争确实是学习英法,可惜他们学得太过分了些,青出于蓝而万倍胜于蓝。不但比先生贪婪百倍,而且更比先生残暴百倍,而就是这巨大的量上的差别使他们给中国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让一切老牌帝国主义加在一起都望尘莫及。就是为此,人类历史上才第一次设立了战犯审判法庭,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根本就没这种事。

印尼的例子恰好说明这“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因为指挥官的个人素质差别(这在那种制度下非常重要,日本驻台湾的几个总督恰好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温和派),所以占领印尼的日军表现例外地没有原来的荷兰殖民者坏,于是与较好的魔鬼合作的苏加诺便成了好同志。反过来,新加坡华人开头对黄人赶走了白人主子还颇为欢欣,等吃了更恶劣万倍的苦头才发现原来还是白人好。在大陆就更不用说了,中国本来是一个主权国家,并不是外国殖民地,请问日本人上那儿去,到底是去驱逐谁、解放谁阿?

这些话我早在7、8年前就告诉林网友了,可惜似乎没有什么作用。这其实说起来很可悲,因为中国人擅长的就是极左那套拙劣宣传。日本人究竟在中国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靠的只能是民间口口相传。自己不宣传这些,难道能指望右派自己说出来?当然在日华人那贫弱大脑便只能“先入关中者为主”,听任日本右派去占领了。

事情滑稽到这种地步,以致某些在日华人似乎连举世公认的日军的残暴都想否认了。老芦看得心头火起,便写了篇《二战时日军为何如此残暴》贴了出来。在其中我避免使用在“日奸”眼中毫无信用的大陆资料,而是引用西方客观翔实的介绍,并委婉地指出了日本人残暴的一个原因,是被拒绝于国际社会之后引起的自卑感大发作。因为既没使用容易引起逆反心理的大陆材料,又给日本残暴找到了个体面下台的借口,巧妙地避免了伤害他们的“民族自尊心”,那几位“铁杆日奸”包括某网友在内这才破天荒第一次承认了我说的有理,说明这些人的信条中含有多少感情成分。这大概也是“日奸”的炼成机制之一吧。

其实某女士网友早就坦率地把这点说得非常明白了。记得她自豪地宣称,她就是“有奶便是娘”,而且认为所有的人都如此。我为此专门写了篇《也谈“有奶便是娘”》,委婉地告诉她不能把是非判断建立在私人恩怨的基础上,否则无异于廉价出卖自己的信仰,而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不是人类的通病。可惜那文字似乎并没有说服她,因为她后来的网上言行充分证明,迄今她仍然傲然坚守那条神圣的做人原则。

人各有志,未可相强,我在前头已经反复说过了,爱怎么做人乃是自己的神圣人权。不过,如果具有类似想法的在日华人不嫌我冒昧,我还是想重复前头说过的话:就算诸位凡事以日为是,以华为非,那似乎也不必因此就以华为仇,似乎先得使用您的智力(if any)掂量掂量,以华为仇到底是否符合日本的国家利益。

如果您们经过深思熟虑,认定和中国爱国愤青大打出手,促进中日民间关系每下愈况,导致最终不可收拾的局面出现才符合日本国家利益,这就请尽情发挥您们的“行动力基因”,最大限度地开展“嘴头爱国”活动。老芦再也不会来劝诸位第二次,只会为了中日两国共同利益痛击尔等日奸,杀得尔等溃不成军,梦里也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