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的秋:云南个旧“七层楼”的最后一瞬间

●个旧首次实施定向爆破 ●两声炮响腾起一阵黄灰 ●一座经典老建筑消失在夜幕
个旧老百姓记忆犹新的“七层楼”，全称七层综合服务大楼，其位置在今个旧市金湖西路北口与金湖东路北口交会处，濒临金湖北岸，占地面积700余平方米，建筑面积4595平方米，楼为7层，通高36米。主要设计者系个旧市已故著名建筑学家、高级工程师、原个旧九三学社主委李梁材先生。施工单位为个旧市基建大队，1959年10月开工，1960年上半年主体工程完成，下半年大楼全面竣工。大楼造型典雅、新颖别致，呈“凸”字型，尖顶，外观风格特征酷似1959年向国庆10周年献礼的首都十大建筑之一的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其高大雄峻，曾经在云南省民用建筑中首屈一指，独占鳌头。
“七层楼”曾经是锡都个旧的一座标志性建筑，历经30余个风雨春秋，不倾斜、不垮塌，犹如擎天一柱雄踞金湖北岸。而今，它虽然已经消失多年，但是，它已经成为一个地名和文化符号而长久地存在百姓生活中。但是，七层楼是怎么拆除的，知道的人却不是很多，因为，它消失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深夜。
日前，我市摄影家段靖雄先生告诉记者：“我见证了七层楼的拆除。”并提供了一张老照片，定格了七层楼消失的最后一瞬间。
在升腾的黄灰中沉落
1998年2月20日，因个旧精品城市建设的需要，“七层楼”在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段靖雄先生告诉记者：“那是一个深夜，天气很冷，加之周围已经安全戒严，所以几乎没有其他行人注意这件事情。而我和杨乔有等几个摄影朋友，早早就走着路去到现场。”
段靖雄说：“因为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们一直关心七层楼的命运，经过多次和多方联系，大约在拆除前的一个月，就从个旧市房地产开发公司杨劲松那里得到消息，觉得应该用照相机留下七层楼的最后一瞬间。”
段靖雄介绍，1998年2月20日那个夜晚，由于七层楼的拆除在个旧首次使用了定向爆破，所以没有出现那种瓦石横飞的场景，而是在两声炮响之后，我们从照相机的取景框里看见一阵升腾的黄灰，只感觉七层楼瞬间矮了下去。实施定向爆破的，是部队的工程人员。段靖雄说：“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七层楼开始沉落了，于是赶紧按下了快门，等黄灰散尽，七层楼已经是一片废墟。这时，大概已经凌晨两三点了。”而此刻，个旧的很多老百姓可能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甚至没有听见这两声炮响。
段靖雄说：“那一刻，我们几个都在感叹，清楚而有些忧伤地意识到这是一次不寻常的饯别，就像一位熟悉的老朋友永远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们在这堆废墟的背景上，为我们自己留了影。”
五毛钱的幸福时光
段靖雄说：“与很多老个旧人一样，至今，我依然怀念七层楼的幸福时光。”
1960年底，“七层楼”交付使用后，辟为商业服务综合大楼，内设日用百货批零经营及饮食、理发、照相、沐浴等。“七层楼”由于具有多种服务功能，多年来，它为锡都人民的生活提供了快捷便利的条件，在锡都的建设史上功不可没。
七层楼中部为主楼，两翼为副楼，主楼、副楼连为一体，依附紧固，远观近察，状貌协调庄重。段靖雄以及市民彭俊、王欣等人都记得，那时七层楼东面副楼二楼是一个理发室，一楼是一个餐馆，而西面副楼的一楼是泡澡池子，里面摆放着供休息的床，酷似现在的“贵妃椅”。
段靖雄说：“只要有5毛钱，幸福生活就从七层楼开始了。首先，两毛钱去理个发，然后花两毛钱冲进澡堂，池子并不深，大约只有七八十厘米，但是我们这些学生娃娃都喜欢去那里扎猛子，把澡堂子变成了游泳池。玩累了，‘贵妃椅’上躺着小憩，然后神清气爽出来，到餐馆里一坐，7分钱吃上半碗凉米线，之后2分钱再去买颗棒棒糖，这样都还剩下一分钱。这些幸福的瞬间，是历久弥新而难以忘怀的。”
而那个时代，有首歌唱道：“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个警察叔叔手里边，叔叔接过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对他说，叔叔再见！”
于是，有顽皮而机灵的学生，把七层楼消费剩下的一分钱，以拾金不昧的方式交给不远处岗亭里的警察叔叔，在享受了七层楼的幸福时光后，还得到了精神上的一分奖励和表扬。
白布胸衣黑衬衫的“冲突”
由于七层楼矗立于个旧北向门户，30余年来多有商标、广告及多种宣传媒介将“七层楼”作为锡都的主要标识、象征，七层楼也曾经因此折射出时代的发展和观念的碰撞。
段靖雄告诉记者，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个旧还没有出现户外广告的概念，忽然间，有人在七层楼最高一层打出了巨幅广告牌，遮住了楼顶上的五角星，一时间，人们仿佛发现神圣的七层楼蒙上了“城市牛皮癣”之类的东西，微词四起，甚至不乏指责，段靖雄用摄影家敏锐的目光，拍下了七层楼顶的广告牌，而之后不久，楼顶的广告牌就悄悄拆除了。
更有意思的是，只卖布鞋、解放鞋、塑料凉鞋、翻毛皮鞋和水鞋的七层楼，忽然出售一种白色的“网球鞋”，上中学的男孩子们无不梦寐以求。段靖雄说：“穿上这双鞋子，忽然感觉自己长大了，用现在的话说，很酷！”可是，老师和家长们指责：“七层楼怎么能卖这种‘二流子’穿的东西？”
无独有偶，有段日子，习惯了白衬衣蓝裤子的老百姓，忽然发现七层楼出售一种牌子为“普拉索”的黑色男衬衫，竟然畅销，而穿上黑衬衫的“前卫”小伙子们，背地里被人骂成“火枪”，其“反感程度”明显比“二流子”更甚。
事实上，在那个年代，七层楼里的“应有尽有”实际是有限的，也折射了人们对生活理解的局限和观念冲突。市民彭俊说，他至今记得七层楼里卖的洗发水都是散装的，而女士的化妆品，其实只有雪花膏的概念。
而七层楼最让人羞于启齿的是女士用品专柜，对于那个柜台，男士们望而却步，否则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嫌疑。其实女同胞们都明白，那里所能出售的胸衣都是清一色白布做的，如果你有挑选其他颜色和款式的想法，售货员就会提醒你“要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