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喜欢短发男的吗:华西村内三重世界曝村庄下的真实运行逻辑(5)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08:48:31
华西村内三重世界曝村庄下的真实运行
华西村的“反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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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村村民戴进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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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立在华西村工业区的新老书记像宣传画与排污的烟囱。
记者_ 季天琴 杨雄 实习生 徐雨雯 江苏江阴报道 摄影_孙炯
他们伤害了老书记
电话里,华西村党委副书记孙海燕向记者透露,他们计划于11月之内召开周边村村民的万人大会,揭露某村的一个“黑恶势力”,届时欢迎各媒体报名参加。这个消息,让65岁的戴进兴更加坐立不安。他认为,这个“黑恶势力”,显然包括了自己。
11月7日,为了见记者,这个华西五村的村民特地从北京赶回了江阴。在一家民房改建的小旅馆里,戴进兴露面了,脸上带着地下党接头时才有的那种谨慎。当天,他的裤兜里,有两部手机、四张手机卡,还有一个三星的录音笔。
就在前一天,在华西村金塔5楼的一号会议室里,村党委还在声讨戴对“老书记”造成的伤害,称“他(吴仁宝)不仅健康受到了损失,精神、精力、时间、声誉上的损失更是无法弥补”。
事情源于9月份,戴进兴在华西村的周边村散发的一本小册子。这篇题为《民生中国还是独立王国—华西村近十年来都干了些什么?》的文中,他分七个主题控诉了“华西村的统治者”。在总结陈词中,他还发挥了一个农民的文采:
“华西村是一棵在风雨飘摇中的大树,这棵树虽大,但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根须……”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了代价。10月8日是华西村五十周年村庆开幕日,就在次日下午,戴称,他便接到片警电话,让他去村委会一趟,领导要找他谈话,结果,村委会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几个警察。对方向他出示了传唤证,他被带到了派出所。
10月10日,他被关进江阴市拘留所,拘留十天。戴说,他一直都想搞清楚自己是行政拘留,还是刑事拘留,不过直到现在,他和家人都未看到拘留证。
就在戴获得自由的前一天,10月19日,华西村党、村、企总办主任吴仁宝在《江阴日报》“辉煌华西50年特刊”头版,发表了题为《“独立王国”与“华西爱国”—我对<民生中国还是独立王国>的一点看法》的长篇文章,逐条批驳戴进兴。这其实是吴仁宝在华西村全体党员大会上的讲话实录。2003年,他从华西村党委书记的位置“隐退”后,兼任了三总办主任,控制着实际局势。
在这篇回应中,吴还为戴进兴的牢狱之灾提供了注脚。他称,华西是一个集体,比作“大树”,可以说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因此,“树根谁来挖,就有保安抓,害虫叶上爬,就用药剂杀”。
作为一个农民语言大师,83岁的吴仁宝创造性地总结出: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就是保安,民主法治就是药剂。就在今年5月份,吴曾透露,这个拥有3万多人口的超级村庄,目前有民兵3000多人,联防队员200多人。
在表白了自己的政治忠诚后,“老书记”还备显委屈,“我吴仁宝一辈子都在爱党,这一生都在爱国,却被某些人以怨报德”。
在《江阴日报》上,吴仁宝试图表示出他的宽宏大量,他说,对待“这个别人”,他会“耐心等待,等待等待再等待”。不过,对于“反对派”,华西村和吴氏家族并未表现出足够多的耐心。10月、11月,华西村党委副书记、村委副主任、华西集团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周丽多次主持会议,批判“戴进兴之流恶意造谣、污蔑、诽谤、攻击老书记”的行为。
1981年出生的周丽曾留学新西兰,后和当时还是男朋友的丈夫双双回到了华西村,她的丈夫是吴仁宝的孙子。在各个场合,周丽为乡音浓重的吴仁宝担任翻译,和中央领导合过影,目前被吴仁宝视为是华西村的“第三把手”。
吴显然认为,戴进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批驳中,他暗示“五村有个自己说想当官、要当官,但一直当不了官的官迷,才是幕后的黑手”。
长久以来,作为被塑造的典型,华西村似乎跟阴暗面绝缘。不过,戴进兴们的出现,说明村民们并不甘心作为灰色的背景存在。在“反对派”和吴氏家族之间的博弈背后,是周边村民与既得利益者之间的矛盾,也是“大华西”近十年来社会关系的重建。
“胜利闭幕,邪气暴露”
戴进兴习惯称本村为“朱蒋巷村”,尽管早在2002年,该村已经并入华西村,成为其周边村之一,但是他顽固地想要摆脱和华西的关系—在并村初期,和其他村民一样,他也曾憧憬着光鲜富足的华西村式的生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生活在另外一个华西村。
他首先抱怨本村的污染和肮脏,在其对“统治者”的质疑中,包括“破坏生态、破坏环境”。
对此,吴仁宝回应称,华西村的发展一直把“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当做底线,在生活污水治理方面,华西村是“首个通过ISO14000国际环境认证的村”。
事实上,在记者的观察中,原本的朱蒋巷村,已被规划成了华西集团的工业园区。这个村庄的北边和西边被华西集团的钢厂包围,这些钢厂距离附近农民的住宅,只隔着一道围墙;村庄南边是华西集团的一个煤场。即便是白天,村里的人家也多是关门闭户,窗棂上颜色黝黑。
矛盾多由这些企业产生。村民们称,由于不堪忍受噪音,2008年,他们前去钢厂理论,但是钢厂出动了60个厂警,冲突中三个村民受伤,导致“民愤极大”。
戴称,自己一直在外做板材生意,偶尔回村一趟,正遇上钢厂和村民相持不下之时,于是出面调停。他读过初中,在他那个年纪,在村中已算得上是知识分子,他的两个女儿目前都在城市工作,大女儿是教师,小女儿在法院,算是体面人家,因此他在村里说话有点分量。
戴回忆,自己代表村民跟时任本村村支书刘元乾谈话,提出要求将村庄整体搬迁的方案,对方代表华西村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村民们消停过后,村里并未按章行事。
这次事件后不久,戴本人便被安排到华西集团工作,因为板材生意清淡,他接受了这份远在河北唐山的外放工作,年收入两万左右。戴认为,华西村当时就看到了他的号召力,所以把他“流放到千里之外”。2009年6月,戴换了一份在北京的工作,为同村民营老板查解恩请戴打工,年薪4万元。
紧接着发生的几件事情,让戴进兴与华西村的矛盾尖锐起来。
去年,由于煤灰污染问题,村民们要求煤场停止作业。在交涉无果后,戴进兴带领村民摔坏了煤场办公室里电脑的显示屏,还安排了村里的几个老人,在煤场门口静坐拦路。
就在今年3月份,他还写了一份《告全村老年同胞书》,征集到了本村165位老人的签名,去镇政府请愿,原因是“江阴市政府自2005年起向全市11.3万老年人发放新农保养老金, 至今已6年来,周边村的老年人并未领到那张商储卡”。三个月后,戴又致信江苏省政府,要求派员调查此事。
对于“老年人权益不容侵犯”这一诉求,吴仁宝称其“煽动性极强”。他称,华西村给予老年人的保养金每月为150元,不低于市政府的120元。不过,这个解释并不能说服戴进兴,戴认为,目前周边村民从华西村获得的福利待遇,来源于他们作为农民出让的土地利益,但是华西村取消了他们享受政府福利的权利。
不过,戴的反驳已经不那么重要。在村庆五十周年的荣光过后,10月底,华西村召开了为期三天的周边村职工会议,每天1000人,因为这次村庆“胜利闭幕,邪气暴露”,职工们除了要学习老书记的署名文章《“独立王国”与“华西爱国”》,还要观看歌舞剧《地利人和》、锡剧《安居乐业》来加深认识,目的是“明白正确的价值取向,懂得和谐的真正内涵”。
据参与会议的人说,会议结束后,华西村还给每个参会人员发了5只螃蟹和5个鸡蛋。会议纪要显示,周丽在会上解释,螃蟹的含义是“有些人横行霸道,目无法纪,对付他就要断其跑腿”。周还暗示螃蟹另有其人,因为戴进兴也只是“毛手毛脚,大钳都轮不上”。
鸡蛋则代表了至少传5代的美好含义,华西村希望大家要以村庆为契机,“把精力集中到经济建设上,不要轻易受蛊惑,被煽动”。
夭折的“农民普法宣传维权协会”
戴进兴曾想过上访。去年,借工作之机,他抽空去国家信访办门口转了转,还掏10块钱买了一本《上访通讯录》。
在得出上访“没用”的结论后,他又跑去咨询北京的律师,由此产生了在周边村成立“农民普法宣传维权协会”的想法。他称,去年下半年,自己开始联络维权同伴“七零”,张罗此事。
“七零”是华西三村村民王玉虎的外号。综合华西三村多名村民的说法,去年8月18日,因为不满华西村为“被征地农民办城保”,华西三村数千村民聚集在当地的“钢铁大桥”上,周边村村民闻风而至,导致了村民和联防队员的肢体冲突。因为在之前的村民会议中比较积极,“8·18”事件后,王玉虎被要求每天去派出所报到,由此也成为周边村著名的“反对派”。
王玉虎称,自己反对的理由很单纯,因为加入华西村后,他的生活明显倒退了。
王的一双儿女都在上中学,负担很重。早在2005年,华西村以每平方米275元的价钱收购了他的宅基地,他的二层小楼作价只有6.5万元,随即他搬进了华西村在周边村兴建的公寓房,公寓房没有产权,每平方米要750元,车库每平方米1050元,王称一来一去,他倒欠华西村几万元,每年还要付五厘利息。
这种情况在周边村几乎是常态。在辗转腾挪间,华西村成了不少村民的债权人。村民们称,他们的土地以每亩1500元的价格被华西村租用,每年的土地流转经费用于他们的生活保障,每年每人300斤大米、再加350元的补贴,不过,但每到年底分红时,总会有不少村民们领不到现金补贴,因为这些钱扣利息还不够。
对此,华西村党委副书记孙海燕回应称,“不是购买农民的宅基地,而是旧房拆迁,至于为什么要扣钱,是本着公平的原则,因为有些人欠钱不还,不过,这并不说明华西村没有人情味,有些村民房子塌了,生病没钱治疗,华西村也会帮他们。”
王玉虎认为,“反对派”在大华西还是很有民意基础的。在戴找到他后,他又联络了本村村民李建(化名)等人以及四村村民赵栋梁,后者曾为了土地问题去北京上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