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糖尿病早餐吃什么:冯骥才画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0:39:59

 

冯骥才画集


冯骥才简介:

冯骥才,1942年生,当代作家。原籍浙江慈溪,生于天津。从小喜爱美术、文学、音乐和球类活动。1960年高中毕业后到天津市书画社从事绘画工作,对民间艺术、地方风俗等产生浓厚兴趣。曾任天津市文联主席、国际笔会中国中心会员、《文学自由谈》和《艺术家》主编等职。著有长篇小说《义和拳》(与李定兴合写)、《神灯前传》,中篇小说集《铺花的歧路》《啊!》,短篇小说集《雕花烟斗》《意大利小提琴》,小说集《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系列报告文学《一百个人的十年》,电影文学剧本《神灯》,文学杂谈集《我心中的文学》,以及《冯骥才中短篇小说集》《冯骥才小说集》《冯骥才选集》等。短篇小说《雕花烟斗》,中篇小说《啊!》《神鞭》,分获全国优秀短篇、优秀中篇小说奖。部分作品已被译成英、法、德、日、俄等文字在国外出版。冯骥才以写知识分子生活和天津近代历史故事见长。注意选取新颖的视角,用多变的艺术手法,细致深入的描写,开掘生活的底蕴,咀嚼人生的况味。 近年来,冯骥才致力于城市保护和民间文化遗产抢救上,完成从文艺家向这样的“社会活动家”的角色转换。对冯骥才触动最大的是上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后开始的大规模旧城改造,他发现很多城市都破坏掉了自己以往的文化特色而都变成了一个样子。冯骥才认为,工业文明正在逐渐代替农耕文明,在这个过程中,原有农耕文明建构下的非常庞大的民间文化就即将散失,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先进的发达国家都开始对自己的民间文化进行抢救,但目前,我们整个知识界的自觉还不够,加之我国民间文化始终处于自生自灭状态,没有人关心,不抢救就真的会消失。

冯骥才负责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抢救中国民间文化遗产,要对包括汉族在内56个民族所遗存的所有的民间文化,大到古村落小到荷包,包括民俗和民间文学,做一个地毯式的考察,而且一次性地做10年。冯骥才一再强调,抢救中国民间文化的目的,不是为了保存某种形式,而是为了中国在全球化进程中保留下她的那些美好的情感与精神,对于世界文化来说,东方成果也是一个尚未被开发的矿藏,所以也是未来需要我们重点去探寻的。靠着冯骥才执著地呼吁和奔走,人们开始意识到了古老文化的价值。冯骥才说,知识界要做的,就是去唤醒大众认识这些文化的价值,但这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不是单靠某几个知识分子就能完成的,重要的是,我们民族能够开始对自己本民族的文化热爱并了解了其独具的价值,特别是精神上的价值,并能逐渐成为人们的一种共识。


冯骥才画集欣赏

《阿尔卑斯山上的小屋》冯骥才作于1994年(77×76cm)


  在我见过的山民中,阿尔卑斯山上的人给我的印象殊为深刻。
  满山遍野的花,但他们很少去采。如果他们喜爱花,就把这花种在窗台前的花池里;房前房后都是树,他们从不去砍,如果冬天他们需要木柴烤火,就去森林里去寻找枯树的枝干,但哪怕要走得很远。他们还给房前房后的树木们起了可爱的名字,天天早晨便同这些树打招呼,闲时还和这些老老少少的树说说话。至于那些在山坡上慢慢行走、脖子上响着铃铛的大牛,更是他们相互熟悉的朋友,他们会顺手把早餐的蔬果塞进这些邻人家的湿漉漉的牛嘴里。至于鸟儿,就熟得更别提了!山民们自小听惯了的山间音乐就是鸟叫。这样,他们就不必花钱去买音响,每家院里都有一个木制的小鸟屋,里边总放着米粒和面包屑什么的,用来喂鸟。鸟屋的尖尖的顶子是给鸟儿们遮雨防晒的。还有些山民把这种鸟屋吊挂在窗前。于是,他们的耳朵总萦绕着这悦耳的山间音乐了。

多么会生活的阿尔卑斯山的山民!

《每过此径不忍踩》冯骥才作于1990年(68×68cm)

我早就知道加拿大以红叶名闻天下,并以这艳丽如火的红叶自豪。但他们对红叶那种真切的热爱却只有亲眼看见才知道。
  那天在多伦多的街上走。街很静,一边高高的枫树已经红透了,好像竖着一面红色大墙。我忽然看到前面一个女人走路的姿态有点特别。她的两条腿时而扭来扭去,时而交叉着往前迈步,时而蹦一下。好像她踏着水中的石块向前行走。我认真再看,明白了,当然也惊呆了——
  原来这条街的地面落了许多红叶。这些红叶,片片都像一朵姿态优美的花,并且像给谁错落有致并精心地摆在地面上一样。这女人怕把这些红叶踩坏,便躲着红叶走路。她这行为令人惊奇,感动。原来红叶在加拿大人的眼里不是自然物,而是一种美好的生命。当你把周围的一切都看做有生命的,这世界便百倍千倍的可爱。忽然我想,我们也把大千世界的一草一木都看做宝贵而应当珍惜的生命吗?

《远则阔》冯骥才作于1990年(33×57cm)


“文革”间,我去一位老画家那里,他在美术学院里教课。那时,他过着一种独特的生活——照这位爱开玩笑的老画家自己的话说——他集“神仙老虎狗”于一身,所有角色全由他包办了。这因为,他在学校像条狗,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事,说错话,叫他往哪跑就往哪跑。可他一回到家便成了神仙。一些喜欢美术的社会青年都到他家来,向他求教。虽然他不敢收学费,但在崇拜者中间,却找到了自己神仙一般的位置。此时,他神气十足,绝对权威,对青年学生说好说坏,任由自己的性情。
  这天,我给他看自己的一幅新作,请他指教。他看了半天没说话。这时我才发现他脸色不好。可是没等我问,他便批评起我的画来,说的话可有点不着边际。他说:“你怎么总画近景,是不是你的视野总在眼前、总在周围那么一点事情上。眼界就是心境,往远处看吧,看远了,再往远看,极力往远看,怎么样?心宽了吧,多画点远景吧!”
  我有些诧异。这些话似乎与我无关,又似乎有关,好像在自言自语。这恍惚叫我看到一点他“当狗”的那一面生活的效应与滋味。此外,似乎还有超乎生活之上的一点思考的东西。我回去画了一些这种远景的画,特别是那种“极力往远看”的画,真的叫我觉得心里舒服,尤其在那个压抑的时代!从此,这种“极力往远看”的画便会不时出现在我的笔下。八十年代初,我还把这老画家的生活写在我的一部中篇小说《斗寒图》中。

《步入金黄》冯骥才作于1994年(68×68cm)


  近几年中,我时有一种进入成熟的感觉。说是一种感觉不如说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我已经离开了那种膨胀的、竞争的、极力占有的夏日,进入成熟的秋天。人的中年分为两个时期,前期接近青年,而后期趋向暮年。在前期,我们仍像在夏天里,努力发挥自己,尽量赢取与奋争,甚至贪婪地要占有一切可能的天地。此后,便进入了后一个时期,另一种境界,自觉或不自觉地变得平静了、镇定了、自足了,自足中有一种充实感、成就感、稳妥感。这时,这幅画便悠悠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画真是很少很少;我的画常常是我这样的人生阶段的一帧历史照。

《雪夜》冯骥才作于2004年(67×70cm)

  我喜欢夜半更深,大雪繁密。白白的雪花从漆黑而无穷的天空中源源不绝地落下。大雪再密再紧也是静的。似乎雪愈大,人间愈静。静到极处,只有雪花落地时细微的嚓嚓声。尤其是在这入夜的人间。人间的静,大自然的动;深夜的黑,雪花的白,构成一种独特的美的境界。
  在这种景象中,我更喜欢这些被大雪封锁在岸边的小船里的灯光,还有远处大树遮翳中的灯光。雪夜里的灯光朦胧却分外温暖。有灯光,就有人家,有炉火,有热茶,有亲情,有生活的情味——有了这些,就不再惧怕漫天的冰雪与世间的严寒。此时,人间的气息便分外迷人。
  当我用笔尖蘸着黄色的汁水点在黑蒙蒙的树间,笔尖一触纸面,金黄的水色渗开,就如同一盏灯点亮,一个人家显现出来。它在远处的风雪里,叫人浮想联翩,心驰神往……我更喜欢的是这样的作画过程。

《老夫老妻》冯骥才作于1991年(89×96cm)


  一九八三年,冰心和吴文藻先生金婚纪念日那天,我到冰心家祝贺。老太太新衣新裤,容光焕发,聊天时没有等我问就自动讲起她当年结婚时的情景。她说,和吴文藻度蜜月是在北京西山一个破庙里。那天,她在燕京大学讲完课,换了一件蓝旗袍,把随身用品包了一个小布包,往胳肢窝一夹就去了。到了西山,吴文藻还没来——说到这儿,她笑一笑说:“他就这么稀里糊涂。”
  她等得时间长了,口渴了,就在不远农户那儿买了几根黄瓜,跑到井旁洗了洗,坐在高高的庙门坎儿上吃,等候新郎吴文藻。直等吴文藻姗姗来迟。他们结婚的那间房是庙后的一间破屋,门都插不牢,晚上屋里经常跑大耗子。桌子有一条腿残了,晃晃当当。“这就是我结婚的情景。”说到这儿,她大笑,很快活,弄不清是自嘲,还是在为自己当年的清贫与洒脱而洋洋自得。然后她话锋一转,问道:“冯骥才,你怎么结的婚?”我说:“我还不如您哪!我是“文革”高潮时结的婚。”老太太一听,便说:“那你说说。”
  我说,当时我和我未婚妻两家都被抄了。街道赤卫队给我一间几平米的小屋。结婚那天我和爱人的全家去一小饭馆吃饭。我父亲关在牛棚,母亲的头发被红卫兵铰了,没能去。我把抄家剩下的几件衣服包了一小包儿,放在自行车后衣架上去饭馆,但小包路上掉了,结婚时两手空空(冰心老太太插话说,你也够糊涂的)。因为我俩都是被抄户,在饭馆里不敢声张,更不敢说什么庆祝之类的话,大家压低嗓子说:“祝贺你们!”然后不出声地碰了一下杯子。 
  饭后,我和我爱人结婚就到那小屋去了。屋子中间安一个煤球炉子,床是用三块木板搭的,我捡了一些砖,垒个台子,把木板架在上边。还有一个小破桌;向邻居借了两个凳子,此外再没有什么了。窗子不敢挂窗帘也不敢糊纸,怕人说我们躲在屋里搞反革命名堂。进屋不多会儿,忽然外边大喇叭响起来,我们赶快关了灯。原来楼下有个红卫兵总部,知道楼上有两个狗崽子结婚,便在下边整整闹了一晚上,一个劲儿朝我们窗户打手电,电光就在我们天花板上扫来扫去。我和爱人和衣而卧,我爱人在我怀里整整哆嗦了一个晚上——“这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冰心老太太听了之后,带着微笑却严肃地说:“冯骥才,你别抱怨生活。你们这样的结婚才能永远记得。大鱼大肉的结婚都是大同小异,过后是什么也记不住的。”
  我点头说是,并说我画过一幅记载我们那时生活情境的画,画的是大风雪的天气里,两只小鸟互相依偎,相依为命,我还题了一首诗在上边:“南山有双鸟,老林风雪时,日日常依依,天寒竟不知。”
  这幅画在大地震时埋在废墟里,又被我努力挖掘出来。后来生活好了,偶尔想起过去的日子,还要按这意境再画一幅。我感觉作画时像是重温往事,我很少重复作画,但这幅画却画了好几幅。并重新给它起了名字,叫《老夫老妻》。
  当然,老夫老妻的内涵还要深远悠长得多,我还写过一个短篇,题目也叫做《老夫老妻》。
  所以我认为:绘画有时候也是一种心灵的历史。

《柔情》冯骥才作于1990年(120×123cm)


 柔情万种之中,我喜欢这种激荡的柔情,或称温柔的激情。唤发我如是感受的是风中的苇花。在大风扰动中翻转的苇花,散发着多么强烈的温柔。
  我偏爱这种野花。大概因为它是大地入冬前最后一种花了。它没有娇美的讨人欢喜的容颜,没有任何诱人的香味;也许它太粗太野,太不起眼,所以从来不曾有诗人讴歌过它,它也很少入画,甚至从不入世。它只在荒郊野外,白茫茫地自生自灭。它只是大地一种无奈的白发吗?然而,它却摇曳着毛茸茸、看似柔弱的花穗,由晚秋到严冬,任凭寒风的撕扯。

它自己绝不凋落!这普普通通的野花竟是这般坚忍和执著,反过来又给枯索的大地带来如此辽阔的柔情。
  於是我努力使这幅画苍凉、伤感、强坚和无尽的温柔。

《深谷》冯骥才作于1994年(46×70cm)


  我有时想遁入深谷。我无法忍受周围明明白白的欺诈,带着功利目的笑,虚情假意,以及媒体那种一个劲儿强加于人的神气。但我不知这世外的深谷在哪里,我便画一个。
  我让重重叠叠的树把我围起来,最浓烈的气味自然是树木散发的清香——树木永远没有世俗的气息。我让大瀑布由天而降,洗刷我心——瀑布的水全是大自然的甘露。我让又凉又湿的烟岚柔和地飘满我的深谷——山间的烟雾不同于世间的迷雾,不会遮掩我足前的陷阱。如果我嫌寂寞,我再画一群野鸟,与它们说话——我对鸟儿所说的话,从来没招惹来麻烦。
  好了,我已经遁入深谷了。
  现在很明白了,我的深谷,是我充满画意的心灵。

《黄昏都是诗》冯骥才作于1992年(89×96cm)


  我喜欢逆光中的事物,它大块的黑影充满神秘,它夺目的局部燃烧着灿烂的生命。而最最迷人的还是由于它大部分朦朦胧胧,含蓄而深远。
  对于视觉事物,我不喜欢一目了然,历历在目,一览无余;我喜欢迷离状态,欲说还休,云烟遮翳,半睡半醒。思想的事物愈清晰愈美,视觉的事物愈模糊愈美。
  黄昏也是模糊状态,故我爱黄昏。
  诗也是模糊状态,故我爱诗。
  惟模糊才引发想像。艺术的空间全是想像的空间。而不同的诗的意味把这空间变为不同的意境。那么画黄昏,实际上就是在写诗了。

《旧街》冯骥才作于1971年(27×35cm)


  旧街旧屋总埋藏着许多往事、故人和昨日的情感。
  一九九三年一位来自哈佛大学的教授,听说我在天津租界里出生并长大,想去看看,更想听我讲讲。他研究本世纪初中国的殖民文化。
  我陪他在这昔时的富人区里散步。一边讲着每一幢房子里往日的主人和故事。“文革”中我被赶出这个地区后,便很少再来,但此刻却对这里的一切细节记忆如新。连哪家房子的门铃响不响,哪家养的猫的模样,哪个窗子跳下过一个人来,哪家包月的黄包车停在什么地方,全都不会半点说错。特别是站在我家楼前时,我的情感翻涌,我说我现在能讲上三天三夜。他说你的记性这么好?
  但这是一种文学性的记忆,也就是作家型的记忆。所记忆的一切细节都和事件及人物有关,一切细节又都是可叙述的和情感化的。
  而我同时还有一种绘画性的记忆,那是画家型的记忆。所记忆的一切细节都是可视的,可以入画,可以描绘,可以化为意境。
  这大雪里的昨天,我画过也写过。我写过一篇小说《雪夜来客》,充满这一段生活的特殊感受。而这《旧街》则是我对少时生活情感的怀念。我的画常常可以做自己小说或散文的插图。


《画枝条说》冯骥才作于1991年(89×96cm)


  是日,做纯理性思考。思考乃一奇妙的境界。各种思维线索,有如大地江河,往来奔突,纵横交错,看上去如同乱网,实则源流有序,泾渭分明。于是一时思得心头大畅,抬手由笔筒取长锋羊毫一枝,正巧砚池有墨,案桌有纸,遂将笔锋饱浸墨汁。笔随手,手随心,心无所想,更无形象,落纸却长长抒展出一根枝条来。这好似春风吹树,生机勃发,转瞬就又软又韧伸出这好长好鲜的一条呵。
一枝既出,复一枝顺势而来。由何而来,我且不管。反正腕下如行云流水,漫泻轻飏,无所阻碍。枝枝不绝,铺向满纸。不知不觉间,已浸入并尽享一种自我的丰富之中了。
  然而行笔之间,渐渐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一条条运行在纸上的墨线,多么像刚才那思维的轨迹?
  有时,一条线飘逸流泻,空游无依,自由自在,真好比一种神思在随意发挥;有时,笔生艰涩,腕中较劲,线条顿挫有力,蹿枝拔节,酷似思维的层层深入;有时,笔锋疾转,陡生意外,莫不是心中腾起新的灵感?于是,真如树分两枝,一条线化成两条线,各自扬长而去,纸上的境界为之一变。
  这枝条居然都成了我思维的显影。一大片修长的枝条好似向阳生长,朝着斜上方拥去;那里却有几条劲枝逆向而下,带着一股生气与锐意,把这片丰繁而弥漫的枝桠席卷回来。思维的世界本无定势,就看哪股力量更具生命的本质。往往一枝夺目出现,顿时满树没入迷茫。而常常又在一团参差交错、乱无头绪的枝桠中,会发现一个空洞似的空间,从中隐隐透着蒙蒙的微明。这可不是一处空白,仔细看去,那里边已经有了淡淡的优雅的一枝,它多么像一声清明又鲜活的召唤!
  我明白了,原来这满纸枝条,本来就是我此刻思维的图像。我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理性世界。在这往复穿插、层层叠叠的立体空间里,无数优美的思维轨迹,无数勇气的涉入与艰涩的进取,无数灵性的神来之笔,无数深邃幽远的间隙,无比的丰富、神奇、迷人! 这原来都是我们的思维创造的。理性世界原来并不完全是逻辑的、界定的、归纳的、简化的;它原来比生命天地更充溢着强者的对抗,新旧的更替,生动的兴衰与枯荣;它还比感情世界更加变化无穷,流动不已,灿烂多姿和充满了创造。
  我停住笔,惊讶于自己画了这样一幅没有感情色彩却使自己深深感动的画。原来人类的理性思考才是一个至美的境界。此外,大千万象,人间万物,谁能比之?


《流出春天》冯骥才作于1992年(90×96cm)


我常常感觉,白纸就像一片覆盖白雪的大地,那么厚厚的白雪下边呢?枯枝枯草与冻结的黄土——一片死寂的世界么?一九九三年初春我在科罗拉多的雪山里,看到一片奇异的景象。一条淙淙作响的溪流凿开冰雪,从大山深处奔流而来。它给我一下子带来春的气息,让我激动万分!
  它忽然叫我明白,春天并不是来自南方,也不是日渐变暖的太阳的恩赐。春天原来就深藏在大地之中,在万物——每一株树木、乃至每一棵小草的生命的核心里,它只不过看上去被这茫茫的白雪掩盖着罢了。它现在却充溢着沛然的蓬勃的生气,来到人间了。令我惊奇的,这穿凿开白雪的溪水看上去竟是黑黑的;它深幽、浓烈、有力。当我用浓浓的墨色直接表现它时,这漆黑的墨色竟然是流动的、透明的、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激情。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墨色在笔下竟如此令人激动不已。运笔时我感到毛笔在手中一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