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脱发厉害吃什么好:另一种传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3/29 19:43:38
另一种传统

玉器之所以被人珍贵,其最大特点是不可再生,不可复制。
有道是:金盆碎了,分量还在。但玉不行,玉碎,早已成为一种美好事物毁灭再难挽回的经典用语。玉器不可能像黄金或其他东西那样,按照一种模式批量生产,任何一件玉器和另一件都不可能完全一样,这是因为玉器在琢制时,玉工必须根据玉料特点来设计,在玉器行当里称作相玉。玉料各自不同,玉工的技术特点和风格也不一样,各个时代的制玉工具也不一样,所以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玉器产品。而玉石原料,作为地球亿万年才形成的稀有矿物质,开采一块就少一块,不可能像有些物质那样通过冶炼或合成来获得。不可复制、不可再生的特性,既是玉器自身价值的所在,也决定了其存世的唯一性。
但总有人试图对玉器的这种特性发起挑战,摹古复制,便是久已有之的一种风气。
好古嗜古,在玉文化世代传承的历史长河中,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古玉中蕴涵的文化内容,人格精神,以及历经沧桑的神秘色彩,都对收藏者构成极大的魅力。但这种嗜好一旦走偏,势必会导致一种根本性变化,导致作假手段的产生,这便是始于宋代的摹古之风的兴起。
宋代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封建王朝:政治上腐败,军事上软弱,而城市繁荣,经济相对发达,文化艺术高度发展。玉器在宋代的一个很大的突破,便是淡化了其宗法礼制功能和奉神事鬼的神秘色彩,走向了世俗化,装饰化。玉器已经成为一种特殊商品,成了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成了文玩和文物,皇家和民间均热衷收藏。宋代宫廷用玉空前增多,并设宗正寺玉牒所和修内司玉作所,专门生产时用玉器和仿古玉器。宋徽宗赵佶虽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痴情的艺术家,嗜玉成癖,爱玉如命,尤其是各种古玉。宋高宗赵构,还曾专门编了百卷《古玉图谱》,详细地描绘了他所占有的古代玉器的纹饰器形。上行下效,搜觅古玉器,仿制古玉器之风从此大盛。
与此同时,随着前代地下古物的大量出土,从宫廷到士大夫,兴起一股收集、整理、研究古玉的热潮,从而产生了一门新的学科——金石学,这对仿制古玉器更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中国玉器交易市场便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史料记载:宋时的汴梁、扬州、杭州等城市都有专事贩卖玉器的店铺,店铺贩卖时作玉,也卖古玉,当然,所谓古玉,十之八九都是赝品。这个传统一直延续下来,明代杭州人高濂在他的《遵生八笺•燕闲清赏•论古玉器》中讲:“近日,吴中工巧模拟汉宋螭块钩环,用苍黄、杂色、边皮、葱玉或带淡墨色玉,如式琢成,伪乱古制,每得高值。”高濂所举诸种玉料,都是很次的东西,这些东西加工伪古玉器也能卖大价,可见当时市场之混乱。
清代康、雍、乾三代皇帝均喜爱玉器,特别是乾隆皇帝,对玉器简直达到痴迷程度,尤其是酷嗜古玉,除四处搜罗外,还亲自指导养心殿造办处玉作摹制古玉,其一生共撰写关于玉器的题铭、题诗、品评和鉴考等诗文计有800多篇,如《圭瑁说》、《捂圭说》、《御制玉杯记》等。
说到《御制玉杯记》,不能不说到乾隆鉴赏古玉的一个故事。
乾隆十八年,乾隆皇帝得到一只双童耳玉杯,“骤视之,若土华剥蚀”,认为是汉代之物,非常高兴。后来细加品味,特别是用手轻拂,“留手食衍饡非内出,”就是说,有像粥羹一样的东西附着在玉的表面,并非从玉的肌理内部渗透出来。显然,他的触觉与“若土华剥蚀”的视觉判断产生了矛盾,犹豫不决之际,便传来自南方如意馆领衔玉匠姚宗仁。姚宗仁看过玉杯,笑了,说是假的,并非汉时之物。乾隆让他讲出道理,姚宗仁回答:这是我祖父琢制的,因“世其业,故识之”。随后便将其祖父“淳练之法”,也就是如何人工作沁,细细讲给乾隆。乾隆听罢,认为是“近理之谈”,赞同了姚宗仁的说法,又感“其事有足称,其言有足警,不妨为之传。”于是,皇帝请教玉工的真实经过被乾隆记录下来。
这件双童耳玉杯,至今仍珍藏在故宫珍宝馆中。
宫廷如此,民间对古玉器的痴迷和追求,就不难想象了。
这自然给玉贾提供了种种发财的机会。
徐珂在《清稗类钞》中记载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奸商如何设计圈套以伪古玉器坑人蒙事。
扬州有一位盐商,腰缠万贯,有嗜古癖。一天,一个人来到盐商府上,拿出一只玉笄,说是一个道士戴的东西,绝非寻常物件,而是王右军时物,非4000金不售。盐商爱不释手,却又觉得价格太贵,还以数百金。来人把东西放在桌上走了。第二天,有客来访,说到古玩,盐商拿出玉笄让客人观赏,客人大笑,说是假的,他亲眼见过此人在玉器作坊定做过这玩意。盐商大怒,拍案敲碎了玉笄。不几天,那人来了,带来一封某贵公子的信,信称:听说有王右军时物,乃稀世之宝,本人已允价5000,闻物存阁下府上,请交来人带回。盐商见信,既怒又怕,说:那是假的,我已经把它砸碎了。来人哪肯放手,自是一番纠缠,盐商最后不得已,掏出3000金了结此事。
古玉仿制,有摹古、伪古、臆古之分。
摹古是完全根据出土玉器实物的形制、纹饰,用新玉料制作的仿古玉器。此类摹古器件,不以投入玉市牟利为目的,多以古代精品为母本,表现出对古玉的推崇和喜好。除了在雕琢技术上力图逼真表现出古代玉器的艺术风格和加工特点外,在制作上精益求精,有时还要人工作沁。清代宫廷摹古玉器,代表了古玉仿制的最高水平,商代的勾撤法、西周的一面坡、汉时的游丝跳刀,都能逼真地模仿出来,连一些有经验的鉴定家,面对这类玉器,也表现得犹疑不定,难以轻下断语。
如今民间摹古,也有高人。我的一位朋友,从拍卖会拍得一件西周青白玉云纹龙形璜,局部紫斑沁。另一位朋友看着心动,让玉匠照着样儿给他仿制了一件,但很不满意,我便将蚌埠的娄赵忠介绍给他。他带了一块白玉仔料去找娄赵忠。不久东西做成,琢工、纹饰,就连尺寸,与原件竟无二致,只是紫斑沁做成了水银沁,未经盘养,少了沉稳温润的感觉。原件主人看了也委实吃惊,说味道足,色度比原件好很多,如果假以时日,经心盘养,这东西可以出息成一件几可乱真的古璜。后来有人看过,也很是喜欢,当即要买,给的数目不算小,远远超过工钱加料钱,但那位朋友没有当生意去做,摹古就是摹古,只为欣赏把玩。
包浆是仿古玉器最难处理的一个环节。大凡古玉收藏者,无不对包浆格外讲究。何谓包浆?一位研究古玉的学者曾打了个生动的比方,他以凉席为例,说新凉席,就是制作得再光滑,怎么看也是新的。
但如果是睡了十多年的老凉席,那上面一定会有一层沁入凉席内里的柔滑光泽,这就是包浆。久远的年份会让器物在表面形成包浆,而经过人为地把玩,也会让器物表面形成包浆。古玉都是有年份的,包浆自然是一个重要的辨识标志,包浆会让古玉显现出异常生动的姿色。为求这包浆,人们会在一块玉上下很大工夫。陈性《玉纪》载:“凡三代以上旧玉,初出土时质地松软,不可骤盘,只可在手中抚摩或藏于贴身常得人气养之。年余玉气稍苏,谓之腊肉骨:又养一二年,玉稍复明,谓之腊肉皮。养之年久,地涨自然透出,层厚一层,渐渐复硬,再挂再养,包浆亦自然徐徐铺满,还原十足,酷似宝石,此之谓文工。非十余年不能成也。若欲速成,须用武工,亦必得人气养之复硬,然后用旧白布轻轻擦之,稍苏再用新白布,愈擦愈热,水银自然从土门内渐次挤出擦落,其中灰土亦随之而去,于是玉气渐渐透明,颜色徐徐融化,地涨亦层层透足,包浆亦处处铺满,三年不间断,可以成功。”陈性讲了文盘武盘两种盘功。我还听到一些老玩家讲过“意盘”,是说把出土的生坑古放在那里,人在意念中想象着玉色的变化,它果真会变,会慢慢透出斑斓的色彩并形成包浆。我知道,这并不是人的意念在起作用,而是玉器的存放环境改变,周围接触的物质发生了变化,自然玉表会产生相应的变化。一件玉器盘熟了,出现了包浆,玩玉的人把这种变化结果叫做“脱胎”。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人们梦寐以求的。
现代人为了让玉器看去似带包浆,他们先上机器,用皮砣对玉器进行光亮处理,然后再用柔软的动物皮子,以手工方式摩擦,当然这种手段也得靠工夫,但比古人那种方式要快多了。这样制造出的包浆自然似是而非,但在市场上却很能唬人。
伪古玉器,是为牟取高利而制造的赝品,一般按照古器的造型、图案,有的只是张图片,刻意模仿,以假充真,鱼目混珠,目的很明确,就是牟利。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睁大眼睛说瞎话,行坑蒙拐骗之伎俩。这类玉器质量优劣不等,而数量却多得惊人。故宫博物院杨伯达先生介绍,据解放前古玩界人士估计,当时存世的古玉器大约真假参半,使人难辨难分。新中国成立后,这大批真假难识的古玉器,大多陆续进入了博物馆,当初故宫博物院在整理馆藏玉器时,首要任务便是辨别真伪。
摹古与伪古的区别,重要的一点是制作者动机不同。当然这个界限有时很容易混淆,你不为牟利,制作一件摹古玉器,到了他人的手中,他却可以当作古玉拿进市场。这只能看个人的玉德了。
臆古是一种更等而下之的作伪,只是根据臆想,闭门造车,七拼八凑地制作出亘古未有的伪玉器,因为是拍脑袋发明,此类东西常常贻笑大方,稍有眼力者并不难识别。
除这三者之外,另有古玉改作和古玉后雕。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古玉大件,不少都已器形残缺,有人便对这类玉器进行改作,或按照原来器物造型及纹饰改做成零星小件,或对残器进行补整。如破碎的玉璧,缺一小部分,改做块,缺一半,改做璜,里口残缺,磨去一层改做瑗,外边残缺,磨去外边改做环。有些古玉,尚未成形或器形不整、雕琢不精,有人便重新加工,如将新发现的古玉做成古器,将素面的古玉器,重新切磋,雕琢纹饰,如在古玉斧、玉圭、玉璧、玉璜乃至玉琮上,都可以大做文章。为避免改做和后雕留下的新工痕迹,对容易暴露庐山真面目的斧凿之痕,还要进行染色和褪光,如此这般,一些在玉市上本无人问津,或有人愿意收购但不会给高价的旧玉,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中国玉市这种传统久远的现象,到当代仍持续不衰,而且多出了许多史无前例的“发明创造”。
以沁色作伪为例,古人多采用烧、烤、煮、炸等手段。比如清人陈性在《玉纪》里讲述的老提油和新提油诸法,把一种叫做虹光草的植物,捣成汁液,将玉放人其中浸泡,再用点燃的新鲜竹枝烘烤,植物汁液色彩便渗入玉器纹理中;或将玉放人红木屑、乌木屑中煨之,这些手段,都能使玉形成枣皮红、橘皮红、柑黄、桂皮黄等假沁色。在《玉纪》记载的作伪法之外,还有各种各样作伪的手段,比如仿牛毛纹法,在隆冬腊月,用浓灰水或浓乌梅水浸没刚制作好的玉器,放在文火中煮,趁热取出放在风雪漫天的室外,使玉质冷缩,然后再煮,再冻,如此反复,直到玉器上形成状如牛毛、色彩斑斓的纹理;叩锈法是把新玉器用铁屑拌之热醋淬之,然后埋入地下数月取出,便有了铁锈红沁,而且带有土斑。在陈性之后吕美璩的《玉纪补》里,更是详细记载了一种叫做“猫狗葬”的作伪法:“金陵苏州玉贾专做此物,据云用夹石之玉,先染以色,次放于油内炸透,再将猫犬杀毙,破开肚腹,趁热将玉藏于内,埋在土中数年,然后取出,血淤成团成块,亦有水银光亮隐在玉内”,这便是后人所称的狗玉、猫玉、羊玉。还有更残酷的,一些作伪者,割开活羊活牛的腿,将火烤油炸后的小件玉器放在里面,用线缝上,让伤口愈合,经年后再从羊腿牛腿中取出,活物活血,那玉器上的血沁便更为生动,酷似古玉。
北京玉雕厂原厂长、中国宝玉石协会玉石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刘继庭告诉我,北京玉雕厂在20世纪50、60年代,也曾做过梅玉,将玉器放进酸梅和杏干水中煮,作摹古玉件。
现在的人们,再也没有这么大的耐性,再也不愿意花费这么大的工夫了。工业时代多的是化工原料,用酸碱作旧作沁,省时省工,投入少,产出高,一本万利的营生,何乐不为?如用氢氟酸、硝酸、黄色高锰酸钾、黑色硫化汞、硅酸钠、磷苯二钾酸、二丁酯等,再加朱砂、鞋油、沥青等色料,都可以做成各种伪古器件。早时玉匠作沁,假是假,但大都选用生物染料,对人体和环境并没有多大危害,如今这些含酸含碱的东西,你以为是件宝物佩戴在身上,殊不知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要命的是,如今各个城市玉器市场的地摊上,充斥不少此类货色,摊主总会信誓旦旦地介绍说是“从民间收来的”,甚至会唾星四溅地给你讲出一个传奇故事来,极力予以兜售。你若喜爱古玉而又贪图便宜,一块污染物就会悬在你的腰间,或挂在你的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