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贷是怎么回事:王丫的父亲,或曾站在爱因斯坦的肩上(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5 07:29:04

王丫是我的一个女同学,从托儿所到高三,不是同班就是同校同级。高中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音讯杳无。

今天不多谈王丫,因为看到了网上一篇来自欧洲的科技通讯,不禁让我想起了王丫的父亲。

王丫的父母与我父母,四十年前就同供职于国内某研究院。两家是楼前楼后的邻居,父母间也是同事,所以相互也比较了解。因为我离开家较久了,所以很多事情到现在也记不清了,就凭印象写一下。

王丫父好像是某交通大学的高材生,上世纪六十年代毕业后,分配到了这家国内顶尖的科研院所。顺便说一下,当年能进这家院所的人,不仅要求是国内同学科内的拔尖人才,政审也是相当严格。我小时候为我做衣服的裁缝,就是上海的一级裁缝,查三代没有问题才能调得进来。研究院的科研力量一直相当强,院所领导不是四十年代欧美海归的博士,就是后来苏联培训出来的专家,前前后后出了几十个学部委员和院士。可想而知,当年王丫父以一个青年才俊调进院所,也非等闲之辈。

但王丫父亲的牛气还不在这里,而是后来他不断挑战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造成他人生的许多坎坷。

我印象里,王丫父高大强壮、沉默寡言、憨拙质朴,甚至有些离群索居,好像也没有什么嗜好。研究院里的老旧房子是六七十年代的鸽笼式构造,夏天晚上,大人们会到楼下来摆一两张方桌,提一两壶开水,有一位在楼下喊一嗓子,会有棋友牌友闻声而至,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但在这群人里,我从未见过王丫父的身影,平时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来往。有点不修边幅的他,在我眼中出现时,总是微微弓着背,匆匆而过。

家父偶尔提及他,总是透露出一丝惋惜和感叹:一个好好的人才,这些年,居然就这样了······

父亲的话让我对王丫父有了些许的疑惑,有次我趁父亲高兴,悄悄问:王丫她爸,怎么“就这样了”?父亲说:他才高八斗,可惜有些脱离现实,领导布置的项目完成不理想不说,天天沉浸在推翻《相对论》的宏大理论上。几次调动,都没有摆正个人与群体,爱好与工作的关系,工作不出成果,人际关系紧张,每个头儿都见他挠头······

哦,买糕的,他还要推翻《相对论》啊?我终于有些明白了。爱因斯坦是何许人物?在少年的我的眼里,爱因斯坦就像从领先我们若干世纪的未来降生到地球上来的奇迹,王丫父凭孤军奋战能推翻《相对论》嘛?

我问父亲他凭啥推翻《相对论》?父亲说谁知道啊?他递交了许多这方面的研究论文和报告,都没了下文,咱院里没人认同他的那些理论嘛。组织上需要一个工程师在他的岗位上干好他的那一份本职工作,而不是搞什么理论突破,本职工作上出成果才是领导关心的。你就是大系统中的一颗螺丝钉,你这个环节长期拖整个系统的后腿,对于一个严密运行的工作系统来说,绝对是无法令人容忍的。也许他提出了很超前的、很正确的理论,目前暂时还没有人理解,但是一个拿着高工资高待遇的科学家也要在本职工作中体现价值。这里是中国嘛,没人可以脱离大环境的制约。

那时起,我慢慢有点了解王丫父了。但那时少不更事的我心里对他更多的是哂笑:哈哈哈,挑战爱因斯坦的大牛人耶!

王丫父的性格也造成了自身家庭的缺憾,王丫高中时,他父母在长期婚姻大战后离异了,王丫好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本来活泼好动有“假小子”之谓的王丫开始沉静下来。好在王丫的成绩一向出类拔萃地优秀,我们认为她将来可以考取国内一等一的大学的,但后来我们得知,她以很高的总分去了一所普通大学,而考前志愿是她父亲为她选的——王丫父亲对女儿的实力不了解,也不自信,以致屈就了王丫。可以说为了心中的宏图,王丫父也间接牺牲了家庭,也包括王丫。

几年后,我回家探望父母,知道那时王丫父已经再婚了,还又生了一个儿子,妻子是个没有职业的二十多岁的女青年,而他已经年届五十。适逢院所也搞人事改革,减员增效、分流下岗,王丫父理所当然地下了岗。一个长期浸淫在精神世界中的科学家,一个从来没有钱财观念的知识分子,一旦收入锐减,又要养活娇妻稚子,生活一下陷入困顿。

那天我妈在阳台上晾衣服,发现楼下一人手举着一叠衬衫望着自己,我妈仔细一看是王丫父。这时王丫父也开口了:“陈老师,我这里各种衬衫质量很好,你买一件吧!”我妈后来对我说:我当时为他感到非常凄惨,一个才华横溢的学究,怎么沦落到沿街叫卖的地步?他真是为生活所迫啊,否则离开熟人跑远一点的地方去卖衬衫,何至于斯文扫地。我说:这回他是真豁出去了。他跑远了衬衫卖不掉的,他有小贩的那两下子吗?他连叫卖都不会,还得靠知根知底的人来买他的货。

后来,我在路上又一两次遇见王丫父。他的背愈发的弯了,年轻时坚毅阳刚男子气十足的面庞,显得有些瘦削,发际线明显上推,头发也开始稀疏花白,再配上一脸的络腮胡子,让人感觉岁月的沧桑,人生的无常。那时我已不再少年轻狂,不再把他的徒劳当做一件好笑的事情。我觉得他就是现实版的唐吉可德,以自己日趋衰朽的力量在一个无法挣脱的体制下挣扎。那两次,我见到他总是恭恭敬敬叫他一声王叔,他也还是像从前那样和蔼地哎一声,点点头招招手匆匆而过······

再后来,回家从父母那里得知,他生癌症了,晚期,很可怜···再后来没多久,他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走时好像还没到退休年龄,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