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正鼎和中医刘院长:“食为天”观念下的传统社会秩序

“食为天”观念下的传统社会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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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11-19 ） 稿件来源： 法制日报声音 　　缺乏法律观念与法律传统,卷帙浩繁的法律条文终究只能沦为空洞的宣誓和没有灵魂的形式规则,忽略对法律观念和法律传统的培育和塑造,一种不同于传统秩序的现代化秩序将无法真正实现,终将因邯郸学步和东施效颦而走向畸形和衰微
　　
郑若瀚
　　中国人常讲“民以食为天”。几千年来“食”已经完全超越了其基本涵义和范畴,逐渐积淀成一种文化,传达着中国人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感悟,也缔造了我们的语言习惯。我们逢人招呼,总会问道:“吃过了吗?”问候远方亲人,常常打探:“最近吃得如何?”当我们无法领会书中内容,我们失望地感慨“吃不透”,当我们难以承受生活压力,我们又无奈地感叹“吃不消”。甚至,我们体味人生时也割舍不下这种感官,一定要用“酸甜苦辣咸”来描摹人生感受。“吃亏”、“吃不开”、“闭门羹”、“大小通吃”等表述虽然并不文雅,但这些表达却个个生动活泼,谈不上有“品味”,确也颇有“味道”。
　　“食”作为一种文化,甚至一种观念已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生活,影响着一代代人的行为和思想。然而,正是这样一种文化和观念,在历史上却蕴含着一种与法律不相容的社会秩序,法律传统的缺失与此息息相关。
　　在现代人眼中,“食”仅仅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中国传统社会,尤其对于乡土社会而言,“民以食为天”则是再准确不过的描述,“食”构成了人们生活的全部意义。“以食为天”是传统社会里一种对生活观念的表达,也是传统社会生活模式和社会秩序产生的根源。
　　乡土社会里,劳苦百姓在吃饱穿暖、娶嫁生子之外再无其他希冀。一切活动皆以生存为目的,食物意味着一切。农耕文明也因此将人们牢牢地固定在土地之上,人们在土地里种下了自己的全部希望,能够自给自足便别无他求。因此,从本质上讲,“以食为天”的观念意味着一种简单的生活模式和社会秩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这种生活模式和社会秩序。在这种秩序中,人们在土地之外,再无必要有其他去处,于家族之外也再无必要产生其他的社会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并非奇闻怪谈,而正是这种社会所衍生的必然结果。没有人与人的交往,社会关系极为简单,规则便没有了生长的土壤,调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法律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祖宗家法已足够满足处理家族内部关系的现实需要。
　　对于文人士大夫而言,单纯的乡土生活和简单的社会秩序同样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简单的、粗线条的社会结构包含了中国山水画里的写意情怀,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一种深沉的意蕴。简单的社会生活和社会秩序使得人们心无旁骛、安于现状,并蕴含着真实、纯朴又不乏厚重的美感,这种恬淡的生活成为无数失意文人的精神家园和情感归依。“一箪食、一瓢饮”解决了文人们的生计,也开脱了失意者落魄的灵魂。“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在乡野之中“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东坡上、南山下演绎了一段又一段诗文传奇,也承载了无数文人对简单的田园生活的渴望和向往。安静的田园成为了中国的文人们寻求庇护与慰藉的最后归宿。因此,中国文人身上也潜藏着一种逃避复杂规矩和束缚的倾向和本能,于此情形下,法律自然难觅知音。
　　从国家层面而言,明君圣主的志向皆在于国家风调雨顺、物阜民丰和政权稳定,简单的社会结构成为历朝历代的共同追求。在统治者看来,复杂的社会结构必然产生诸多利益纠葛,纷繁的社会生活难免引发人们种种欲念。放弃简单的社会秩序只会使统治者更难以驾驭整个国家,徒增苦恼。只有把人们固定在土地之上,塑造一种简单化一的社会秩序,使人们安分守己、别无所求,政权才能确保稳固,重农抑商的传统政策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整个社会愈简愈好,人们满足了对食物的要求,社会便实现了安定。简单的社会秩序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构成了全部社会关系的主干,“仁、义、礼、智、信”被设定为知识分子们共同的行为规范,纲常之外的一切社会关系和行为准则都只是对此种秩序的补充和注解。对于国家而言,法律的必要性也仅在于对破坏此种秩序和规范的行为予以必要的刑事制裁,以此维护政权的稳定,繁多的法律规则并无裨益反而成为累赘。
　　正是这样一种简单的观念和秩序承载着乡土社会的现实,陈设着文人们的灵魂归宿,也倾诉着国家政治的需要。这种秩序因其固有特征能够在无法律保障的环境中平稳、安定地运行。法律难以涉足其中,找寻不到生长的空间,并非法律的“无能”,而是法律的功能在这种秩序中无处施展或是已被这种秩序本身所替代,法律传统缺失的根源由此形成。
　　这种秩序和观念在经历了近千年的自我消解和现代化冲击已经彻底松动,然而在惯性与残余力量的裹挟下仍然没有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建国之初对于六法全书的废弃与文革期间“砸烂公检法”的运动虽然存在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响,但也反映出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的过程中,现实条件的制约与传统力量的挣扎和抗争。向社会强行嵌入一种新的社会秩序的调控机制必须符合当时社会的实际需要和现实条件,如果这种机制不是当时社会的迫切需要或囿于现实条件无法实现功效,人们难免会对此种机制产生质疑,甚至丧失信心。因此,建国后法制建设的迟滞和中断并非时人的罪过,而是社会转型所必经的困惑与彷徨,也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演进难以避免的挫折与羁绊。
　　当代中国已经从传统社会中逐渐走出,现代社会秩序下,社会再也无法脱离法律而独善其身,新秩序对于法律的需求与日俱增,中国的法制建设也因此加快了步伐,并取得了巨大成就,然而实现法治依然路途漫漫。传统的观念和社会秩序已经通过历史从一个侧面给予了我们必要的经验,在社会转型逐渐完成和社会现代化趋于实现的当下,当务之急在于培育我们自己的法律观念和法律传统,缺乏法律观念与法律传统,卷帙浩繁的法律条文终究只能沦为空洞的宣誓和没有灵魂的形式规则,忽略对法律观念和法律传统的培育和塑造,一种不同于传统秩序的现代化秩序将无法真正实现,终将因邯郸学步和东施效颦而走向畸形和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