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桃花坞酒店:插花——古之瓶供,今扶桑学之谓花道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2:54:24
插花——古之瓶供,今扶桑学之谓花道也  
插花古又称瓶供,所插之花称瓶花,

袁宏道所撰《瓶史》,正是这部著作的问世,标志了插花这门高雅艺术的正式诞生。袁宏道,字中郎,号石公,明万历进士,著名的文学家,为“公安派”创始人。

《瓶史》所写,涉及插花的方方面面。例如,在收集花卉上,袁宏道主张就近取之,“余于诸花,取其近而易致者”,这大约是基于由此获得的花卉最为新鲜的道理吧。但同时他又不肯降低要求,“取之虽近,终不敢滥及凡卉;就使乏花,宁贮竹、柏数枝以充之”。至于哪些不属于“凡卉”,他在“品第”一章中有所透露,诸如梅花、海棠、牡丹、芍药、榴花、莲花、木樨、菊、腊梅等皆是,且列出这些花中的名品,认为“要以判断群菲,不得使常闺艳质杂诸奇卉之间”,这反映了他个人的审美标准。

插花古又称瓶供,所插之花称瓶花,花与插花器具的结合构成了一个整体的视觉形象,因此,它们之间的谐调与否,关系到人们的美感效果。古人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袁宏道对此作了理论性的总结。他指出,“养花瓶亦须精良。譬如玉环、飞燕,不可置之茅茨,又如嵇、阮、贺、李,不可请之酒食店中。尝见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谓花之金屋;其次官、哥、象、定等窑,细媚滋润,皆花神之精舍也。大抵斋瓶宜矮而小,铜器如花觚、铜觚、尊、罍、方汉壶、素温壶、匾壶,窑器如纸槌、鹅颈、茄袋、花尊、花囊、萅草、蒲槌,皆须形制短小者,方入清供,不然,与家堂香火何异?虽旧亦俗也。然花形自有大小,如壮丹、芍药、莲花,形质既大,不在此限。”他还注意到,有些插花器具对花具有保护作用,这也是可考虑选择的:“尝闻古铜器入土年久,受土气深,用以养花,花色鲜明如枝头,开速而谢迟,就瓶结实;陶器亦然。故知瓶之宝古者,非独以玩。……冬花宜用锡管,北地天寒,冻水能裂铜,不独磁也。”

花需水养,故水的选择也要重视。袁宏道写道:“京师西山碧云寺水、裂帛湖水、龙王堂水皆可用,一入高梁桥便为浊品。凡瓶水须经风日者。其他如桑园水、满井水、沙窝水、王妈妈井水,味虽甘,养花多不茂。苦水尤忌,以味特咸,未若多贮梅花为佳。”末了还介绍说:“贮水之法,初入瓮时,以烧热煤土一块投之,经年不坏,不独养花,亦可烹茶。”这有点类似民间秘方,在今天看来,不知有没有科学根据。

至于瓶花插好后,它在室内的布置也要讲究艺术。袁宏道提出要“屏俗”,他认为,瓶花在室中,只能安放“天然几一(即不加雕琢漆饰的木几一个),藤床一。几宜阔厚,宜细滑。凡本地边栏、漆桌、描金螺钿床及彩花瓶架之类,皆置不用。”这里面反映出来的思想见解,完全与他那公安派强调性灵,崇尚自然的文学主张是一致不二的。

瓶花要护养,其中一个方法就是给它淋浴,他称之为“洗沐”。一来可以去除表皮上的尘垢,二来可以起到滋润的作用。在“洗沐”这一章中,他细致地观察花卉在不同的环境与时间里,会有不同的生理状态,对这些状态作了分析,并从护养的角度提出了浇花的时机必须有所对应掌握:“浴晓者,上也;浴寐者,次也;浴喜者,下也。”至于花正处于状态不佳之时,若去给它浇沐,不啻是给它上刑了,“若夫浴夜、浴愁,直花刑耳”,是不是真的那么严重,大概只有花晓得了。不过,他所说的“然寒花性不耐浴,当以轻綃护之”,这倒是经验之谈。

此外,他还介绍了供花、赏花等许多合宜和不合宜的方式方法:

宜称

插花不可大繁,亦不可太瘦,多不过二种三种,高低疏密,如画苑布置方妙。置瓶忌两对,忌一律,忌成行列,忌以绳束缚。夫花之所谓整齐者,正以参差不伦,意态天然,如子瞻之文,随意断续,青莲之诗,不拘对偶,此真整齐也。若夫枝叶相当,红白相配,此省曹樨下树,墓门华表也,恶得为整齐哉!

使令

花之有使令,犹中宫之有嫔御,闺房之有妾腾也。夫山花草卉,妖艳实多.弄烟惹雨,亦是便嬖,恶可少哉?梅花以迎春、瑞香、山茶为婢,海棠以蘋婆、林檎、丁香为婢,牡丹以玫瑰、蔷微、木香为婢,芍药以罂粟、蜀葵为婢,石榴以紫蔽、大红千叶木槿为婢,莲花以山矾、玉簪为婢,木犀以芙蓉为婢,菊以黄白山茶、秋海棠为婢,腊梅以水仙为婢。诸婢姿态,各盛一时,浓淡雅俗,亦有品评:水仙神骨清绝,织女之梁玉清也;山茶鲜妍,瑞香芬烈,玫瑰旖旎,芙蓉明艳,石氏之翔风,羊家之净琬也;林檎、蘋婆,姿媚可人,潘生之解愁也;罂粟、蜀葵,妍于篱落,司空图之鸾台也;山矾洁而逸,有林下气,鱼玄机之绿翘也;黄白茶韵胜其姿,郭冠军之春风也;丁香瘦,玉簪寒,秋海棠娇,然有酸态,郑康成、崔秀才之侍儿也;其他不能一一比像。要之,皆有名于世,柔佞纤巧,颐气有馀,何至出子瞻榴花。乐天秋草下哉!

【译文】
花卉之有使令,犹如人间的后宫中有妃嫔、闺房中有媵妾一样,它们也有与之相配的生命。那些山花草卉中, 不乏妖艳的植物,它们和人相通,弄烟惹雨,有情有意,也是便嬖,怎么能缺少它们呢?
梅花以迎春、瑞香、山茶作为陪衬,海棠以苹婆、林檎、丁香为陪衬,牡丹以玫瑰、蔷薇、木香为陪衬,芍药以罂粟、蜀葵为陪衬,石榴以紫薇、大红、千叶、木槿为陪衬,莲花以山矾、玉簪为陪衬,木樨芙蓉为陪衬,菊以黄白山茶、秋海棠为陪衬,蜡梅则以水仙为陪衬。
前者如同主人,后者好似婢女,诸婢之姿态,各极一时之盛,其浓淡雅俗,人们自有品评。水仙神骨清艳,如同织女之梁玉清。山茶花亮丽明妍,瑞香芳香醇厚,玫瑰旖旎多姿,芙蓉明艳照人,它们如同石崇家的婢女翾风和羊家的婢女净婉。木檎和苹婆,姿态妩媚可人,如同潘生的婢女解愁。罂粟和蜀葵,清妍奇绝,远胜过平常人家的绿篱,宛如唐代诗人司空图的侍女鸾台。山矾洁净而闲逸,有林下风致,宛如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侍女绿翘。黄、白茶花,其风韵气度胜过外表容貌,正如郭冠军的侍女春风。丁香清廋,玉簪耐寒,秋海棠娇媚而有书生酸寒之气,正如汉代经学大师郑玄以及崔秀才家的侍儿。其他各品种,虽然无法将它们与人一一相比,但确实都可以与人同论。这些花卉,无论柔佞纤巧,颐气有余,都不在苏轼的榴花和白居易的春草之下。

可见,其中最重要的是提出了花枝插瓶艺术上的审美观:一是,所插之花如选数种,须分主从关系(从者他称之为“使令”“婢”);二是,花枝的布置,须参差有致。此二点又可归结为一,就是崇尚不均衡、不对称的天然之美。这个原则几乎成了自他以后中国所有插花艺术理论家所不肯更改的圭臬和圣经。

《瓶史》一书后来传布至东洋。在日本,插花艺术称为“花道”,打从中国传入后,在日本获得了发扬光大,江户时代开始迅速发展,产生了众多的流派。袁氏《瓶史》的流入,形成了其中最古老的派别之一,称作“宏道流”,可见其影响的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