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可宁胶囊价格:黎里的厅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7:29:32

一个古代建筑群体中,必定有一座主体建筑,就是通常说的正屋。这座正屋,在宫殿、陵寝还有宗教建筑中称殿,在民居,包括官邸、园林等群体之中就是厅或堂。汉代以前,厅与堂有一定的差异。唐代诗人刘禹锡在《东厅壁记》中说“凡视事之所皆曰厅”;堂,《说文解字》:“堂,当也,正当向阳之屋”。厅与堂,在形制、功能、文化属性等等方面,基本相同,汉以后厅堂连用成为一个专门建筑用语。

本文拟对厅堂的堂名、类别、功能以及厅堂文化,逐一作出介绍。

 

厅堂的堂名

 

古代没有门牌号码,大户人家往往取一个堂名作为标志,以示与其他家族的区别。最早为自家取堂名的是唐代的宰相裴度,所取的堂名叫“绿野堂”。社会交往中经常需要使用堂名,比如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交往、信只物件的寄送投递,有了堂名就方便多了。还有造屋、建楼、修坟、划界等等,那时都需要将堂名刻在石碑上。堂名是一个家族的番号,久而久之,成为一种传统的儒学图腾,历史上那些富家大户,无一例外都有自家的堂名。

黎里古镇,始自宋元,繁盛于明清,居民上万,殷实之家众多,他们大多取有堂名,那号称八大家的“周陈李蒯汝陆徐蔡”,家家都有响当当的堂名。

统观黎里古镇的堂名,有标示祖上籍贯、荣耀及发迹渊源的,有显示自身品德操守的,更多的则是为激励家族兴旺而发,也有追求平安,乃至回归自然平淡的。

黎里,同他们江南古镇一样,人口多数是南宋以及元代从北方迁徙过来的。南迁移民为了铭记祖先,他们所取的堂名好多同籍贯相关。黎里蒯氏一族,从湖北襄阳迁来,堂名就叫“襄阳堂”。

黎里的王家虽然排不进黎里镇的八大姓,但是他们的堂名“三槐堂”,则是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典出北宋王祜家。《宋史·王旦传》有记,北宋初年,兵部侍郞王祐,以文章著称,政绩也十分卓著,他相信王家的后代必定显达,根据《周礼·秋官·朝士》有“面三槐,三公位焉”的记载,亲手在院子里栽种了三株槐树,认定自己的后代一定有位居三公的,种上这三株槐树作为标志。王旦出生后,好学有文思,王祐更自信了,后来到真宗时王旦果然作了公相,三槐堂是王氏一姓的荣耀。大文豪苏轼特地为此写过一篇《三槐堂铭》,后来收进《古文观止》,广为流传,因而尽人皆知。

黎里八大姓之首的周家,始祖周元理,位居乾隆时代工部尚书,在任期间,一连得到乾隆赐写的13个“福”字,告老回乡时,选出了9个“福”字,制成匾额悬挂于大厅上,无锡大学士嵇璜又赠予了一块匾额“赐福堂”,于是赐福堂就成了黎里周家的堂名,遐迩闻名。赐福堂一直是周氏一脉的荣耀。

黎里的殷家,有堂名“闻诗堂”。清道光年间,黎里乡下长田人殷寿彭、殷寿臻兄弟在此读书应考,殷寿彭道光20年考得二甲一名进士,仅次于状元、榜眼和探花,居第四名,俗称“传胪”,弟弟殷寿臻道光24年也得中进士。兄弟俩双双身登龙门,黎里镇上一时传为佳话。殷氏后裔为铭记祖宗发迹的渊源,更无法忘怀殷寿彭、殷寿臻兄弟在此声震瓦屋的苦读,于是翻修宅第后,将厅堂取名为“闻诗堂”。

随着子孙的繁衍,家庭逐渐兴旺,家族日益扩张。黎里镇的几个大族,出现了分支,兄弟间的自立门户,分堂安居。前面说到的蒯氏,由襄阳堂,派生出了“礼耕堂”和“树滋堂”。

也有由于意外变故而更改堂名的。位于黎里八大姓第三的李姓,他们的正屋,面阔五开间,进深多达9进,其中第三进正厅本名“传经堂”。自明至清,传至李璜,乾隆间官广东韶州知府。一次李璜路过丹霞寺,发现了明朝末年该寺主事和尚澹归的一本《遍行堂集》,一读,发现尽是对满清的毁谤语。李璜及长子大翰向上奏告,最后朝廷下达了焚寺磨骸之令,一桩冤案就此酿成,丹霞寺被血洗,五百和尚为护卫寺庙而身首异处。李璜父子以鲜血染红了顶子,可是李璜在进京朝觐时病死,儿子李大翰擢升湖北汉阳府,赴任路上,遇见一名和尚,一身红袈裟,登舟合掌,前来募化,次日,大翰竟莫名其妙地死去。据说,自此以后,李氏子孙稍有得意,必见和尚,见则必死。自此之后,李氏后裔再也不求仕途腾达,但求平安处世,于是将传经堂改名为“易安堂”。

有追求飞黄腾达的,也有希冀避世的。避世者们的正厅,往往称为“草堂”,工部尚书周元理的后裔中,固然不乏走科举之路者,却也出现反其道而行之的,他们只想平平安安了却一生,周氏的孙儿们,就筑有“开鉴草堂”、“洛雅草堂”,时至今日洛雅草堂仍在。

堂名,肃穆,庄严,理性的思考里也寄寓着异常复杂的情感。

 

厅堂的类别

 

黎里虽说也是京杭大运河上的古镇,但是地理位置相对说偏于一侧,历来较少遭受兵祸战火,镇上的殷实之家最多。他们的建筑纵深达五进、七进、九进甚至更多进,各进房屋一般为三到五开间,也有七开间的,大门一般都对着街市,在轴线上依次排列着:大门、轿厅、正厅、正房(属于内室,又称女厅,非请莫入,多数为楼房,且不止一进,形成走马堂楼)、下房。

轿厅,大多敞开着,不安置门窗,主要供来宾停放轿子之用。轿厅又称茶厅,安排几张简单的桌椅,让来客稍事歇息,以等待主人接见。

正厅一般座落于第三进,平面呈长方形,坐北朝南,利于采收日光,其他朝向的厅堂很少见。正厅习惯上叫做大厅,尺度相对高大,《释名·释宫室》:“堂,犹堂堂,高显貌也。”正厅的高度、体制都超过其他建筑,就是地基也要高一些。拿周家的赐福堂来说吧,在江南属于数得着的著名厅堂,一则与乾隆皇帝和大学士嵇璜二位名人有关,再则是因为此厅规格、结构和工艺,颇有不同凡响之处。赐福堂,面阔13.7米,进深15.95米,面积达218平方有余,高达8.95米。屋瓦密布,哺鸡筒瓦脊顶,下有飞椽,外观高大轩敞,气势雄伟。这么高敞,身处厅堂内却不会感到空广。原来是设计巧妙,采用了覆水椽及轩,建成双层屋面。高大的屋面下,在南坡又安排了一个人字形屋面,再加接一个船篷轩,这样,就降低了厅内的净高。双层屋面将整个大厅划分成三个空间,内部人字形屋面及船篷轩覆盖下的属于大厅的中央部分;船篷轩南安排14扇落地长窗,分割出2.6米宽的走廊;北面沿金柱一线一排屏门,屏门后面的空间,就成了黎里俗称的“退堂”。双层屋面,具有隔热作用,冬暖夏凉,尤其是夏季凉爽宜人。

前文说到的几个厅堂,比如“树滋堂”、“三槐堂”等等,都是中轴线上的正厅。赐福堂利用了“轩”的艺术,树滋堂和其他厅堂多半也使用了“轩”,有弓形轩、菱角轩、一枝香轩及茶壶档轩等等,厅堂的造型十分丰富,光听听这些轩的名称,已经大致可以想像出厅堂天花造型之美了。

大宅往往不只一落,中轴线两侧还有边落,有二落的,也有三落的。边落的厅堂称为“花厅”,这种厅的前后,叠有假山,植有花木,置放盆景,幽静而雅致。花厅有单一的,也有两两对置的,或东西相对,或南北对照。花厅的形式自由而多样,各家争奇斗艳的,最富生趣。

有一种名为鸳鸯厅的花厅,一厅分为南北两个独立成局的厅,中间脊柱落地,脊柱间用屏风、地罩、纱槅之类分隔开来,多数鸳鸯厅的梁架制作,一半扁作,一半圆作,艺术地作出区别。黎里沈宅就有一座颇有特色的鸳鸯厅,宽敞明亮,装饰讲究。整个厅堂八大间,厅中央尚脊柱用地罩、槅扇、折板隔成南北两厅,配以花木、盆景、字画及诗文等装饰,南厅适宜冬季,北厅主要用于夏季。

有的花厅,四周没有墙壁,一连串的长窗安装在步柱之间,外侧回廊环绕,廊柱的檐枋下饰以挂落,下部安排半栏或半槛,供人坐憩、眺望,这种开敞性的花厅叫四面厅。四面厅通常座落于园林或者园林某一局部的中心,便于将四面景色尽收窗内。黎里赐福堂的后花院里,原有一座四面厅,可惜已经拆除,前不久吴江市政协有提案要恢复黎里古镇,相信不会太久这座四面厅将会恢复。兄弟古镇震泽的师俭堂鉏经园内,而今还保存着一座小巧玲珑的四面厅。

有的花厅,只在一端开门,这种厅堂称为“船厅”。船是古代江南最重要的交通工具,由此而彼可以到达预期的目的地。“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李白诗)。那些仁途失意者,官场搏击而黜落者,以及不求闻达的文人学士,往往建造船厅,入船厅犹如登舟,寻求脱离宦海远离尘嚣,达到心灵栖息的彼岸。黎里抗击沙俄、平定新疆的名将张曜,一度退隐,居家养晦,建造过这么一座船厅,取名“退一步处”,此厅至今仍然完整保存着。

敞厅,前面说到的轿厅属于敞厅的一种,还有一类敞厅,四周不砌墙壁,甚至没有门窗,只有立柱。黎里的赐福堂右侧边落,第二进就有这样的敞厅。周家西侧边落的第三进,过去设立家塾,周氏的儿孙们在这里读书,第二进的敞厅及前后的庭院,是孩子们嬉戏玩耍的场所。一般说,敞厅都不是主厅,唯一例外的是震泽镇的师俭堂,它是正厅,破例不设门槛,不用落地长窗,那是经营丝绸的徐家展示了他们敞开胸怀迎接各路丝绸客商的诚意。

 

厅堂的功能

 

正厅,是迎宾会客、商议家政、安排红白喜事、进行宗教祭祀等等重大活动的场所。正厅与其它建筑一起组成一个聚合性的整体,高大的封火墙把所有的房舍封闭起来。每进可以自成一体,闭则自成段落,开则进进贯通。重大活动虽说在大厅上举行,往往需要打开所有屏门,使各进畅通,那排场,壮阔!那气势,非凡!铺排得开,也挥洒自如。

正厅平时多数空着不用,有宾客来,这里就是客堂;办婚事或者丧事,这里就是礼堂;逢节庆或喜事,请戏班子来唱戏、说书,这里又是演出厅;也有的人家在厅堂上设家塾,那这里就是讲堂、课堂。

大厅正中悬挂匾额,屏门中间挂有中堂。厅堂正中紧靠屏门是专称“天然几”的长台,天然几前置“供桌”一种长方形的桌子,黎里民居中大多是八仙桌。八仙桌东西两头各安一把椅子,厅堂中间通常分左右排着四个茶几六把椅子。这是最基本的设置。主人家往往在东西两侧还要安罗汉榻或八仙桌,配上椅子或杌子凳,再加上花几、瓶花、各种屏风和中堂对联。堂皇中显现厚重,富丽处不乏优雅。宾客光临,素有礼仪之邦的江南古镇,对主家和客人的座位颇有讲究,主家坐东边,宾客坐西边。主人坐八仙桌东首的椅子,首席客人坐于八仙桌西边的椅子。其余的主人和客人也分东西两边落座。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主人往往称为“东家”,请客称作“作东”,客人则称为西席。

每逢节庆或喜事,主人家往往请梨园前来唱戏,有时是一家一户出资,更多的是合族中几个支族一起负担。那些支族,多数自取了堂号,他们点戏,不具真名,只写上自家的堂名。梨园早早把所唱的戏单子写成大字张挂出来,每唱一出一折,就翻过一张单子,翻单子者必定要高声报出某某堂点的某某曲,时间一长,人们就把民间卖唱的叫做“翻堂名”,简称“堂名”。久而久之,苏杭一带的乐班,自身就以某某堂作为标记命名,比如“福寿堂”“荣华堂”等等。

除了唱戏就是说书,黎里镇对苏州评弹最最欢迎。蒯家的树滋堂,俗称“蒯厅”,因为音响效果特别好,所以评弹艺人喜欢前来献艺。还有由传经堂改名为“易安堂”的李厅,清代也是黎里有名的书场,评弹艺人一个个地来,一直热闹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由于电视机进入寻常百姓之家,苏州开设了电视书场,易安书场才关门歇业。

花厅一般处于边落,规模比正厅略小,形式精巧,布置自由,尽显主人个性与喜好。花厅虽说也叫厅,不过使用起来随意得多,主家或作书、绘画,或听曲、操琴,或会友、宴客,或与友人清谈、对弃,以休闲娱乐为主。

明清两代,没有学校,只有私塾,大户人家则设家塾。请一老秀才对前来坐馆,对儿孙们进行启蒙教学,家塾大多设在花厅。花厅前后都有庭院,植有花木,叠有假山,孩子们读书间隙,可以嬉戏玩耍,得到放松。

 

厅堂的文化

 

 

厅,最早写作繁体字“聴”,魏晋时期演变为“廰”,加了一个“广”字头。古人说,厅者,从耳,聴也,指堂屋。古代理政的场所称为“聴事”,简称“聴”。魏晋之后,官邸与民居等堂屋,通称为廰。

中国传统的民居,总体来看,深宅大院总以高高的围墙统一环绕,形成一个封闭性的整体,内部除亭台与走廊这些辅助建筑较为开敞外,一般均较封闭、内向,强调私秘性,正如黎里古话所云:“银不露白,暗可藏财”。唯有厅堂特殊,厅堂在建筑群体中,最少私秘性,最为明亮,也最为开敞。

在中国古代,儒家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知识分子要想有所作为,必得从修身齐家开始。齐家就是处理家政,这是在小范围内进行施政实践,锻炼政治才干。那些豪门大宅,人口多达数百,处理起事务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红楼梦》第13至15回中,描写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十分干练。细细想来,能够治理好这么一个大家庭,推而广之,那么大致能够胜任治理一方国土了。

古代厅堂是议事的场所,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所议之事不少。为了公平、公正,当然需要一定的透明度,甚至把一切都摊到台面上来,公开商议。至于齐家之后治国,也就是说治理某一地方的政治,更应当拿到厅堂上来公开议事了。厅堂,议事的场所,这是封建时代的一种制度,渐渐约定俗成变作一种规矩,天经地义的。

颇有趣味的是,黎里人习惯上把厅堂屏门后面的空间叫做“退堂”、“退堂背后”、“后退堂”。不难想见,厅堂是议事的场所,正而八经的事情办理完毕,回到后面去,进入内室休息,就“退堂”了。官府要退堂,家庭也退堂,饱含着特定社会意识的词语,形象之极!

厅堂,本身是一种文化,由厅堂,让人联想到了好些其他相关的文化属性。

在伦理方面,叔伯间的兄弟姐妹前面冠以“堂”字,就源于堂名。比如黎里创设“树滋堂”的蒯嘉珍,育有三子九孙,这九个孙儿同用树滋堂这个堂名,他们就是同堂兄弟,简称堂兄弟,还有孙女,就是堂姐妹。这就是“异姓称表,同姓为堂”的渊源了。

厅堂是木构土筑的人工器物,凡是厅堂用材最精,尺度最大,位居中央,装饰最为华丽,它的宏敞,可以说富丽堂皇。于是诱发了人们丰富的人格联想,由厅堂想到人格的雄伟、崇高、正大光明。人们常说,做人须堂堂正正,这是从厅堂的方正、高显的空间形象而获得的人格比拟。厅堂的建筑环境宏伟敞达,位居中央,装饰最为华丽,都衍变成为人格崇高的象征。在方正、高敞的厅堂上,家庭或家族处理内政,官府听事、理政,不同于在室内与房间的私语,这里是“公共空间”,具有充分的外向性,因为公共、公开,处理起来容易公平合理,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一语就由此引申而出得。

厅堂与其他建筑一起,体现了封建社会严格的尊卑位序的观念。

大厅称为正厅,建筑中最为稳重严肃的作品,这里是议事的地方,空间也显得较为庄严;花厅,还有后厅都是偏厅,建筑与布置着重于秀美和宽松,相对来说,较为随意。这是正偏有别。正厅,男人们议事的时候,妇女不得随便进入,仆役更不能进入,这是尊卑有别。

厅堂与内室,男人们活动的空间重在厅堂,女眷们生活的空间称为上房,一般为楼房,再加厢房,往往不止一进,组成走马堂楼,这就是内室,具有较多的私秘性,外人不能随便进入,尤其是别家的男人,这是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