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疗视频教程:解放战争全记录第二卷-中原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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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战争全记录第二卷-中原逐鹿

  第一章

  1.蒋介石出手“犁庭扫穴!”

  人类历程已经行至公元20世纪40年代。在中华大地的黄土高原,有一块山丘起伏、沟壑纵横、地形险要的红色区域,放射着绚丽的光彩。

  陕甘宁解放区,东临黄河中流峡谷,西抵环江,南至渭北山地,北傍长城,包括陕西北部和甘肃、宁夏北部,共20余县,方圆10万平方公里,160 万勤劳、善良、正义、勇敢的赤色军民在此耕作生息。

  延安,坐卧陕西北部,东临黄河,西连子午岭,南依铜川、渭南、咸阳,北接榆林,居广袤平原与浩翰沙漠戈壁之间的山重岭险地带,天赐神秘不庸之地,为陕甘宁解放区首府,炎黄子孙的精英多聚于此。

  宝塔,八角形九层栋阁,高纵44米,底层北门眉书“俯视红尘”,南门横额刻“高超碧落”,座于延安东南四周群山之冠、原名嘉岭山的宝塔山上,庄严雄浑,挺拔巍巍,劈风傲霜,昂首远眺那太阳升起的地方,迎接着新中国那黎明的曙光。

  她们作为中国现代史上的革命基地、革命圣地和革命的象征,引得世界瞩目、人民向往,也使得反动腐朽势力极端仇恨恐惧。

  础润而雨,日晕而风。种种征候显示,一场特大暴风雨就要来临,陕北高原的黄土红地即将经受空前的战斗洗礼。

  1947年2 月28日,南京。

  一辆超级型林肯牌黑色轿车由远而近,缓缓驰进蟋卧于黄埔路的总统官邸院内。余怒未消的蒋介石下得车来,气鼓鼓的径直入室而去。

  在上午的国民党军高级将领会议上,蒋介石对他的麾下大动肝火,斥责将官们矜骄自大,嫌弃他,不听他的话,并将一切战场失败的总因归咎于没照他的指令行事,还郑重警告“照此下去,都要做共匪的俘虏。”

  下午2 时,蒋介石亲自要通了参谋总长陈诚的电话。“辞修吗?琴斋就要到了!你叫上健生,到我这里来。”

  “校长,健生那儿是我通知呢,还是校长直接唤他一声好哇?”对方说话吞吞吐吐,显出有难言之隐。

  “不要总是鸡肚狗肠的,当下共匪日愈猖獗,大家要精诚团结,参谋总部和国防部的通力合作至关重要!党国利益高于一切嘛。”蒋介石又焦躁起来。他知道陈诚与白崇禧素有不和。

  “是!校长,学生马上通知。”

  扔下电话,蒋介石又躺人那宽大松软的沙发里。他是要国防部长白崇禧和参谋总长陈诚,来这里共同商议进攻陕甘宁解放区方案的。

  自蒋介石去年6 月撕毁停战协定,开始全面内战以来,在华东、东北、华北等各个战场上连连失利,不仅没有在“三至六个月内解决关内问题”,还损失了70余万军队,使他大丢面子。

  因此,蒋介石下了狠心:在实施重点进攻中,首先对陕甘宁解放区和延安实行“犁庭扫穴,切实占领”,并发誓要“活捉毛泽东”。

  决心既定,蒋介石马上命令部下驱赶中共驻渝、沪。宁的代表,还准备在3 月中召开的国民党六届三中全会上宣布与中共彻底决裂,并且已经指令胡宗南对陕甘宁解放区采取了一些行动。

  今天,蒋介石电召胡宗南到宁,就是要听取和研讨胡秉其旨而拟就的进攻陕甘宁解放区,即“犁庭扫穴”的具体作战方案。

  实际上,自1935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率领红一方面军经过万里长征到达陕北,与西北红军和先期到达陕北的红25军会师后,十多年来,蒋介石无时无刻不在想扑灭这簇红色的火焰,虽也曾经几次动作,但均因日倭在侵,西安事变及公众舆论等制约,未敢大操干戈,其企图也屡屡破产。这一次,对于首先进攻陕甘宁解放区、夺占延安,他已经盘算多遍,最终觉得是笔划算的大买卖:首先,陕北与延安是共产党的老根据地和指挥中心,攻取并占领之,不仅可以扭转战局,鼓舞士气,而且能够改变“国军颓势,难以挽回”的国际舆论,争取外援。其次,西北国共双方的兵力悬殊,打起来,用23万对付不足3 万,以大吃小,可一举解决问题。其三,以胡宗南为主干的西北集团,是国军最后一支强大的战略预备队,在占领延安,摧毁陕甘宁解放区,把共产党军队就地消灭或赶到黄河以东之后,就可以把这支预备队抽出来,投放到华北、东北等战场上去,对于扭转战局意义重大。

  大约一刻多钟之后,白崇禧和陈诚一起赶到了。

  对着白、陈二人的施礼,蒋介石只是微微颔首,缓舒一下手臂,示意二人坐下。

  “一会儿琴斋到了,对于他带来的方案你们要仔细研究,多提意见。”蒋介石开始说话了。

  “是!一切请委员长钦定。”白、陈二人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陈历来是私下叫“校长”,一在其他人面前则称“委员长”。

  蒋介石拉着长音慢慢地问道:“你们看这次围剿陕北匪区。捣他毛泽东的老巢会是怎样的?”

  白、陈二人一时语塞,出现了冷场。

  过了一会儿,眯起眼的蒋介石点名了,“健生,你说说嘛。”

  白崇禧挺挺本来已经笔直的腰板,说:“共匪在陕北的军队至多不过四五万人,据可靠情报,8 个月来,他们的武器装备无大改善,弹药也极为缺乏;我们在西北有二十几万大军,而且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加之琴斋领悟委员长教诲深透,执行委员长指令坚决,指挥有方,一举拿下延安,踏平匪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蒋介石听后,脸上掠过一丝喜容,瞄了瞄陈诚,说:“辞修,你看呢?”

  陈诚往前欠欠身,两手捏在一块,若有所思地说:“健生兄言之有理。不过,毛泽东、彭德怀惯于流窜作战,那里地形复杂,百姓又久被赤化,要对付他们也并非轻而易举。还有,山西、河南刘伯承、邓小平、陈赓的股匪,随时都可能西调,这些情况也考虑到才好。当然,委员长决心一下,琴斋那里定会是竭尽全力,拿下匪巢延安是有把握的。”

  蒋介石蹙着眉头,仍旧眯着眼睛,仰靠在沙发上没有吭声。

  白崇禧眼珠一转,站起身来说:“琴斋远道而来,我代总统去门口迎一迎。”看到蒋介石未置可否,白崇禧就轻步推门而去。陈诚心里明白,白是又在耍“狐狸精气”,唯恐蒋介石又出什么难题,借故避之。

  片刻,神态依旧的蒋介石不着边际地嘟哝了一句:“一个是顺耳顺情,一个是顺情顺理呀!”

  胡宗南的到来,似乎给蒋介石带来了些精气。

  “琴斋已经到了,在研讨剿匪方案之前,有些话还得当面交待一下。”蒋介石直了直身子,慢慢地说道。

  “学生能面聆委员长训教,不甚荣幸。”胡宗南毕恭毕敬,他一身戎装,是在接到蒋介石电召后,立即乘专机飞来南京的,还带来了他的参谋长盛文。

  蒋介石说:“4 天前我到济南去了一趟,见了耀武他们,对那边的事料理了一下,要他们加紧济南防备。这次山东的莱芜、吐丝口一战,我军损失非常惨重,有关情况已经通报过,琴斋你是会晓得了”。

  “是的,学生几天来一直在为此而痛心。”胡宗南马上接话说。

  “现在的问题是,随着收复失地的扩大,各城镇、要点和铁路沿线都需驻守,兵力越来越感不足。对此,经过几天的仔细琢磨,我觉得不但我们的战术需要变化,就是战略也应改变。这个想法,我在上午的会议上也已经讲过,。健生、辞修都听了,还要求国防部和参谋本部立即研讨,拿出新的战略方案来。”

  白、陈、胡频频对蒋介石点头。

  蒋介石继续说:“重点放在陕北、山东,只要把这两块的共匪消灭掉,他们就没有了中心和主力,就会很快全面失败。特别是陕北和延安,那是共匪的老巢,必须摧毁和占领,其对内对外都非常重要。下月中本党要开三中全会,会上将通过宣告同共党彻底决裂的宣言,如能在会议召开之前攻占延安,那对本党同志将是极大的振奋。”

  说到此处,蒋介石看着胡问:“琴斋,攻下延安需要多久?”

  “只要开始进剿,三天内保证攻取。”胡宗南把握十足地回答。

  蒋介石“嗯”了两声,又瞅着白、陈,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们要全力支持,尽多地调些飞机去,再选一个得力人员,在线路架设好之前负责我与琴斋之间的联络。”

  白崇禧、陈诚同声道是。

  天近黄昏,蒋介石与白、陈、胡商定了进攻陕甘宁解放区,夺取延安的如下作战方案和部署:以第1 战区整编第10师的第10、第85旅,整编第76师的新1 旅,整编第17师的第84旅和整编第36师的第28旅等共5 个旅担任守备任务。

  以整编第1 、第29军和整编第15、第38师各一部共15个旅14万人,由宜君、洛川、宜川之线向北担任主攻。

  以西北行辕副主任马鸿奎、马步芳部的整编第18、第sl. 第82师共10个旅5.4 万余人由宁夏银川、甘苏同心、镇原地区向东,晋陕绥边区总部主任邓宝珊所属第22军两个旅共1.2 万人由榆林向南助攻配合,夺取延安。

  另外,为加强攻势,调集作战飞机94架,由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指挥,分别自郑州、太原、西安等地起飞,轰炸延安、陕北,支援陆军作战。

  一切安排停当,蒋介石满意地挥手送走了白、陈,又同胡个别交谈一番,方才罢休。

  胡宗南对于蒋介石的召见密谈与委以重任诚惶诚恐,第二天就乘飞机返回西安,加紧调动和集结军队。

  提起胡宗南,谁都知道他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和忠实爪牙。自从蒋介石背叛革命那天开始,胡宗南就一直跟着他充当打手,进行内战。抗战期间,西北、中原和华北的一些军阀,韩复渠被枪毙,阎锡山算是保了本,卫立煌被撤职,蒋鼎文被迫从商,汤恩伯失宠,唯有胡宗南官运亨通,实力骤增,成为拥有四五十万军队的西北上将司令官,还挂上了国民党中央委员的头衔。

  “抗日战争养肥了胡宗南”,早已成为非黄埔系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口头禅。

  这一次,胡宗南决心要在他的主子蒋介石面前露一手。

  胡宗南对其部下夸下海口:“本司令已经下定决心,要一鼓作气,拿下延安,活捉共匪首脑人物,彻底消灭陕北共军主力。”

  3 月6 日,胡宗南及其副司令长官裴昌会。参谋长盛文等,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策划,最终确定了进攻延安的具体作战计划,决定:“战区以一举攻略陕北敌巢,肃清黄河西岸敌军之目的,彻底集中优势之兵力,由直浴间地区直捣延安,以有力之一部突入敌后而袭击之。”其具体部署如下:以整编第1 军军长董制指挥整编第1 、第27、第90师共7 个旅,以及重迫击炮第4 团第3 营(欠1 连)、工兵第9 团第3 营等部组成右兵团,展开于平陆堡、龙泉镇间地区,于12日拂晓开始以主力由清泉沟、金盆湾、孙家、张家桥一线向延安攻击。

  以整编第29军军长刘勘指挥整编第36师两个旅,第17、第15师各1 个旅共四个旅,以及炮兵第51团第4 营一个连、工兵第3 团(欠第1 营)组成左兵团,展开于洛川附近地区,于12日拂晓开始沿洛河东岸及咸榆公路向延安突击。

  另以整编第10师主力,整编第76师之第24、第144 旅,整编第17师第48旅,骑兵第1 旅主力,战车第2 营,炮兵第11团(欠二连)、第9 团第3 营控置于洛川、耀县、咸阳、平凉、径川、彬县地区为预备队。

  以整编第76师之新1 旅,独立第1 、第2 、第3 团,甘肃保安第贝团,陕西保安第3 、第6 团组成陇东兵团,以营为单位编组数个游击支队,于主力开始攻击前,伪装主力分别向保安、安塞、延安、甘泉附近地区袭扰,策应主力作战。同时,在洛川设立前进指挥所,由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裴昌会任主任。

  随后,胡宗南向其有关各部发出密令,特别是限令整编第1 军、整编第四军,必须在3 月10日前到达指定地点,集中完毕,并完成攻击准备。

  担负主攻任务的右、左两路兵团的指挥官董钊、刘戡,都是蒋介石的忠实门徒,胡宗南的得力干将。

  董别毕业于黄埔军校第1 期,孙中山到韶关督师北伐时,曾随学生第1 队担任孙中山的警卫。后来,他效命于蒋介石反共,率部参加对中央红军的第五次“围剿”,进攻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尾追红2 、6 军团到云南、西康边境,并在西安事变发生后同张学良、杨虎城部队作战。1946年5 月,国民党军队整编时,第38集团军改编为整编第1 军,董任军长,并于7 至9 月间,率部东渡黄河,进入晋南地区,同陈赓指挥的晋冀鲁豫野战军太岳纵队作战。

  刘勘也毕业于黄埔军校第1 期,曾参加第一次东征与平定刘杨叛乱。1933年6 月,国民党政府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后,他追随蒋介石率第83师南下江西,参加反共,并率师进人福建围攻公开反蒋抗战的国民党第19路军。“福建事变”被镇压后,又率第83师参加对中央苏区的第5 次“围剿”。西安事变发生后,积极率部围攻张学良、杨虎城部队。1946年1 月,任整编第29军军长,继续追随蒋介石进行反共反人民的内战。

  驻扎在晋南三角地的董钊,在接到胡宗南命令后,便立即率领由他指挥的整编第1 军所辖的整编第1 师、第27师、第90师,共计7 个整编旅,外加迫击炮营和火炮部队,秘密从运城出发,在禹门口渡过黄河,登岸后经过韩城,集中于宜川附近。

  董钊不愧是行武科班出身,深谙“出奇制胜”的奥秘,在此次秘密行动中,为了不暴露作战企图,他率所部采取昼伏夜行的行军方法,偷偷摸摸地向指定集结地域开进,到达宜川后,如白昼之鼠,悄无声息地隐蔽起来。

  驻扎在陕甘宁边区“囊形地带”的刘戡,接到命令后,也不敢稍有怠慢,即率领由他指挥的整编第29军所辖的整编第位师、第36师、第76师,共计8 个旅,由三原、彬县等处出发,经成榆公路,也秘密地向富县、洛川地区集结。

  财大气粗的胡宗南,在部署作战时也未忘了摆阔气。在他的严令下,满载军械、弹药、粮袜和物资的军车,从西安开出,络绎不绝地驰向洛川和宜川。数路并进,煞是威风。

  在队队军车行进的公路上,还夹杂着民间的几千辆牛、马大车,吱吱呀呀地朝前缓进。这是胡宗南从关中20几个县强征而来的民差。他把无辜的关中老农也绑在了他的反共战车上。

  为了驱赶这些平民百姓,国民党的地方专员和县长们,也不辞旅程劳苦亲自督导,日以继夜地运送粮草。

  3 月11日上午,胡宗南在洛川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具体商讨进攻延安作战行动问题。

  洛川,这座延安正北百多公里的小城,这天突然重兵降临,国民党高级将领汇聚,全城实行戒严,老百姓不得随意走动,一切为胡宗南的军事会议让路。

  随同胡宗南到会的,除新兼洛川前进指挥所主任的裴昌会之外,还有西安绥靖公署副参谋长薛敏泉、参谋处处长贾贵英、第七补给区副司令狄兴宇等。

  会议在城西北角的洛川学举行。此刻,学校院内往日那种孩子们蹦蹦跳跳、追逐嬉戏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持枪而站的国民党兵,以及不少的杂牌小汽车。

  在一孔原为教室的较大型石窑洞里,正中间摆着一溜破旧的学生课桌,桌上蒙了国民党旗蓝底色的布。桌子右边坐着董钊与他的参谋长朱侠,及其所属的师长、旅长和参谋长;左边坐着刘敬与他的参谋长文宇一,及其所属的师长、旅长和参谋长。另外,还有空军第7 战区司令、特种部队长官等。

  9 时,一个国民党兵挑开了挂在门上的布帘。随着“胡长官到”的喊声,胡宗南,第一个气宇轩昂地走人会场,裴昌会、薛敏泉等随之鱼贯而入,全场起立,啪啪地鼓掌。

  胡宗南大模大样的落座在坐北朝南正对门口的正中位置上,裴昌会、薛敏泉分坐左右。

  胡宗南无病呻吟地吸吁了两口长气后,又眯缝着眼逐个扫视了一遍到会者,清了清嗓子,才拉着长音说:“委员长手谕。”

  一听“委员长”三字,诸军官习惯性地霍地站起,立正。

  胡宗南两手微微向下按按,算是示意坐下。

  “此次剿灭陕北共匪,收复延安,事关党国命运,只能成功,不准失败。”胡宗南一字一顿地念道。

  接着,胡宗南低声说:“诸位知道吗?从现在开始,委员长就等待着我们的喜讯了!”

  胡宗南历来以其正宗的浙江口音而自傲,因为这有同于蒋介石的乡音,显示着胡与蒋的不一般关系。的确,胡家的镇海距蒋家的奉化,倒也不算太远。

  胡宗南早年投考黄埔军校,因为身材矮小,面试时被淘汰,只是军校国民党代表廖仲恺见他求学心切,又有一些文化,亲自签条给招考人员,才勉强准许他参加考试,成绩合格,被录取后,进人黄埔第一期。

  蒋介石很善于笼络人心,对于人黄埔军校的学员,他都要亲自面谈,见胡宗南是同乡,就请他几次到家作客,有意“栽培”。加之胡宗南天性好钻营,主动攀附投靠,很快就成了蒋介石网络党羽的班底。后来,胡宗南又成为“复兴社”的秘密骨干,“十三太保”之一。

  特别是在蒋介石第一次被迫下野时,胡宗南与朱绍良联络部分黄埔军校学生,极力抗拒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坚决拥戴蒋介石东山再起。

  “危难之中见真情”,蒋介石发现胡宗南自己十分效忠,是个理想“人物”,便将自己发家的老本,即国民党军第一师,交由胡宗南统领,后来又提拔胡当了第一军军长。

  由于有着这段历史渊源,所以,胡宗南在公开场合讲浙江话,向同僚和下属炫耀。

  “下面请薛副参谋长向诸位宣读此次进攻延安的军事计划。”胡宗南致罢开场白后说。

  早已准备好了的薛敏泉,急忙把计划和图表等,亲自—一发到与会的军官手上,然后快步走到墙上的挂图前。

  薛敏泉手执教鞭指着地图上金盆湾、延安、绥德,说:“根据绥署掌握的情况,共匪在陕甘宁的总兵力,正规部队只有警备第1 旅、第2 旅和一个番号不明的旅,共计2 万多人,加上地方部队,最多也就是4 万余人,据判断,正规部队主力集中于临真镇、金盆湾、峻山一线,部分在延长附近。”

  薛敏泉转过身来,神气十足地望了望在座的军官们,也包括胡宗南和裴昌会在内。

  “我们主攻延安的总兵力分两路,右路军指挥官为整编第一军董军长,率所部7 个整编旅由宜川瓦子街线分路向北攻击前进,经过临真镇到延安东北拐赤地区待命。”

  薛敏泉看看董钊,又瞧瞧刘勘,接着说:“左路军指挥官为整编第29军刘军长,率领8 个旅,由洛川以东地区,靠紧右路军向北攻击前进,经牛武镇,金盆湾,到达延安以北枣园一带地区待命。总之,各路务于规定时限进至指定地点,等候胡长官命令下达,即合力攻击延安城。”说到此,他的教鞭狠狠的落在地图的一点上,迟迟未再动弹。

  薛敏泉的教鞭指着的地方,正是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居住的枣园、王家坪一带。

  此刻,这帮子追随蒋介石长期反共的国民党军官,无论是胡宗南,还是裴昌会,不管是董钊,还是刘勘,都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延安,恨不得立刻进到延安城,好向他们的主子邀功请赏。

  薛敏泉继续说:“董、刘两军作战的分界线为洛川东四十里铺、南泥湾一带,通延安道路之线,线上属左路军。整编第76师师长廖昂率2 个旅为总预备队,于进攻开始后策应两兵团作战;整编第17师师长何文鼎率第84旅,由洛川沿咸榆公路向北攻击,并注意公路两侧敌情,到甘泉后,担任都县至延安的护路任务,要把公路修通,以便利军用物资运抵延安,整编144 旅留驻洛川担任后方运输护送任务。”

  讲到此,薛敏泉如释重负似地望望胡宗南,然后对那些军官们说:“各位,还有什么意见,请提出来。”

  会场一片冷清,静得如同夜间野岗坟地。

  过了一会儿,胡宗南见无人吭气,就慢腾腾地说:“这个计划已得到统帅部的批准,委员长也认为很好。裴主任,既然诸位无言,就请你讲几句吧。”

  裴昌会“嗯”了两声,抬了抬屁股,并未站起来,说:“本人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通报一下友军方面的情况。现在,整编第30师主力仍在晋南临汾、运城等处守备,并以一部在壶口、禹门渡一带担任河防,掩护侧背。另外,已向马鸿逵通报,让其向庆阳、合水进击策应;榆林邓宝珊部也向绥德出击。这样我们用于进攻的兵力合起来就是34个旅,23万多人,与共匪的可参战部队人员是十与一之比。我们应本着政府的命令,还有胡长官的意图,努力完成这一任务,以奠定西北局面。”裴昌会讲得慢条斯理。

  “都说说,都讲讲,董军长、刘军长!有话就说嘛,你们可都是一路大军的指挥官呀!”胡宗南点名了。

  刘戡站了起来,似有先见之明地说:“我们这么多军队行动,延安不会不知道,打仗要算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据我判断,从开始进攻到抵达延安,这一段不会发生多大规模的战役行动,我众敌寡,共匪不会与我军硬顶的。堪忧的是,较大的,激烈的胁将会在越过延安之后发生,那时他们会从山西调来一两个纵队,在对他们有利的地域对我进行抗击。对此,我们应谨防中敌埋伏,万万不可大意!”

  刘戡的话引起了军官们的认同,都禁不住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胡宗南则觉得刺耳,连忙跟话说:“刘军长言之有理,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畏首畏尾,顾虑重重,行动迟缓。要看到共匪目前处于颓势,江河日下,而国军胜利指日可待,望诸位精诚团结,一鼓作气,剿灭共匪。”

  顿了顿,胡宗南抬高嗓门威严地说:“我等必须遵奉委员长训谕,此役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忽拉一声,众将官又习惯性地机械地起立,有气无力地喊着:“愿为党国效劳!”

  胡宗南扭头与裴昌会交换了一下目光,说:“诸位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就从本月12日开始攻击,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我谈点意见,”整编第27师师长王应尊,此时不识时务地站起身来,说:“我认为攻占延安没有什么问题,双方兵力如此悬殊,共军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本人估计他们也不会死守,而这正是我们所不希望的。如果真要那样,刘军长的话倒是要好好注意。现在的问题是,准备一定要充分,匆忙应战是兵家大忌,由于我部刚从晋南移师河西,给养、弹药尚在补充中,12日发起进攻有点仓促。”

  胡宗南是最容不得部下提异议的,当即打断了王应尊的话,问其他人“你们其他部队是否也有这种情况?”

  出乎胡宗南意料的是,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附和王应尊的意见,说:“有”。

  胡宗南很不情愿地宣布说:“那么12日再准备一天,3 月13日正式开始攻击。诸位要记住:三天之内占领延安,向委员长报喜,向本党的六届三中全会献厚礼”!

  胡宗南再也不想听别的意见了,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瞥了王应尊一眼,离开座位,径直离去。

  就在胡宗南调兵遣将、摆军布阵的同时,国民党国防部长白崇禧、参谋总长陈诚在蒋介石的敦促下,也按照计划,迅速向西北调动和部署空兵。

  其中,最为卖力的要数被派驻西安第一线指挥国民党空军的副总司令王叔铭了。他不辞劳苦,日夜忙着调派战机和军用物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除了受命于蒋介石及其统帅部之外,王叔铭和胡宗南还有一层特殊的私人关系。他们同是黄埔一期的学生,据说王自苏联学习航空专业返回之初,为了得到蒋介石的信任,曾得到了胡宗南的很大帮助。

  在1936年王叔铭任洛阳航空分校少校主任以前,还只是一个中队长。后来,他终于获得蒋介石的宠信,爬升得特别快,就是由于胡宗南、俞济时等黄埔一期同学及戴笠等人的支持。于是,胡、王二人的私人交情日深。当时,空军第3 区司令部与胡宗南长官都是平行机构,西安空军因不满胡以上级自居,工作中相互间有不少磨擦,西安空军不大听胡的话。这些,胡自然是要告诉王叔铭的。所以,这一次胡宗南主帅进攻延安,王叔铭自然就会特别卖力,不但调动了多得出人意料的空军力量,他本人还亲往西安具体指挥。

  因此,国民党空军的调动及部署,在西北搞得热热闹闹。

  早在日本投降后,国民党空军就参照当时共产党军队的分布情况,在1946年夏天,将整个国统区划分为5 个空军军区,将所有空军兵力分驻在南京、上海、北平、西安、汉口、徐州等6 大基地,以对付共产党的解放区。

  西安为国民党空军第3 军区,共辖豫、晋、陕、甘、宁。青、新疆7 个省。归第3 军区指挥的西安空军作战部队计有:一个P -47战斗机大队,即空军第11大队所属4 个中队,其中3 个中队各有P -47飞机12架,另一个中队有P -40战斗机12架,共48架。其飞行员自中队长以下,全部是抗战期间成都空军军士学校训练的1 、2 、3 、4 期毕业生,都参加过抗日战争后期的实战。

  还有一个隶属于驻汉口的轰炸第一大队的B -25轰炸机中队,即空军第9 中队,有飞机12架。抗日战争中,属于中美空军混合团的轰炸中队。

  此外,为了需要而临时调来的,还有属于南京空军的第10大队,和上海空军的第20大队的C -47或C -46空运机1 至2 个中队,飞机数量为12至24架,最少时4 至6 架,最多时40至50架,轮流驻西安机场,归第3 军区指挥。

  国民党第3 军区司令部,尚有“比契喀拉夫脱”型飞机大小各1 架,L -5 型飞机2 架。

  奉蒋介石的旨意,3 月初,国民党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特地指派他的作战参谋飞到西安,向西安空军秘密传达指示:胡宗南部在准备向延安进攻,西安空军要大力协助。

  国民党西安空军作战计划科,遵旨立刻根据其所掌握的陕甘宁解放区的情报和地形,草拟了一份西安空军兵力使用计划。计划拟在此次进攻延安中,使用两个P -14战斗机中队,一个P -40战斗机中队,一个B -25轰炸机中队。

  时过不久,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直飞西安,同时,从上海空军第8 大队调来8 架B -24重型轰炸机,飞抵户县机场;从南京第5 大队调来两个中队,24架P -sl战斗机,飞抵西安机场。

  此时,蒋介石花巨资扩建的西安机场,派上了大用场。

  西安飞机场原场地狭小、跑道窄短。1943年,美国派空军来华对日作战,北战场以西安为前线机场,为使其适应作战需要,将机场跑道扩修为1800米,并增修跑道一条和滑行。停机、疏散各道。扩修后,机场可容两个大队约100 架左右的飞机,B -24巨型飞机也勉强能够起落。

  1946年4 月,蒋介石下令将西安机场再延修500 米,共为2300米,并翻修旧跑道、停机道。先后拨扩修工程费6 亿元,至10月中旬峻工。

  从蒋介石不惜花费巨大财力、物力和人力扩建西安机场,人们不难看出,其进攻陕北解放区、夺占延安的预谋由来已久。

  往日比较冷清的西安机场,竟然一下子容纳了C -46、C -47、P -51、B -25等型号的飞机近百架。这个数字,是国民党飞机总额数的五分之三。一个机场,停落如此庞大的机群,这在国民党空军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一时间,3 月的陕北高原,初春乍寒,风吹尘起,遮天蔽日。

  国民党军的陆、空军云集陕甘宁边区,气势汹汹地向中国人民的革命圣地延安冲杀而来。蒋介石的“犁庭扫穴”开始了。

  2.毛泽东要拿延安换全中国

  晚上掌灯时分,新4 旅14团的几位领导正在吃饭。他们是奉命来到延安,担负防敌伞兵,控制机场,掩护党中央机关安全转移任务的。

  “毛主席一定看到我们的信了,不知道能不能接见我们?”政委常祥考边往嘴里扒饭边说。

  “我想昨天晚上就应该看到了,就是说不准有没有时间,主席现在一定忙得很呀!”团长袁学凯说。

  他们俩说的是,由政委常祥考执笔,他二人署名的意在想见毛主席的那封信的事。信是昨天傍晚,请来这里察看敌机轰炸情形的阎长林转呈毛泽东的。

  饭桌上的其他人也参加了议论,有的说:“我看是大有希望。”有的则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虽然各人的看法不尽一致,但渴望见到毛主席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恰在此时,通信员报告:阎排长已经骑马到了门口。阎长林是去年6 月由他们团调任毛泽东的警卫排长的,当时他是副连长。

  阎长林刚刚跨进门口,常样考就迎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能不能见?”

  阎长林喘着气说:“可以见。毛主席看了你们的信,说你们很辛苦,应该见见,并要我告诉你们旅的首长,人可以多去几个,具体什么人去,请旅长、政委定。”

  “什么时候去?”常祥考兴奋地问。

  “现在就去。”阎长林回答。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喜气。袁学凯放下饭碗,立即要通了旅的电话,告诉程悦长副旅长这个好消息。

  程悦长得知毛主席要接见,也异常兴奋,在电话里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呀!可惜旅长还没有到,4 个团有3 个团还在路上呢,可是主席不能等呀。”

  程悦长告诉袁学凯,在团部等着,要一起去。

  袁团长刚放下电话,屋子里就像开了锅似的热腾起来。营长们听说毛主席要接见,纷纷要求一定要去,团里的其他干部也争着要去。

  直到旅的领导到达后,去见毛主席的人员名单才确定下来:旅的领导有黄振堂政委、程悦长副旅长、赵光运副政委,团的领导有袁学凯团长、常祥考政委、宋副团长、还有参谋长、高主任。他们由阎长林在前面带引,骑上十几匹快马,从机场驻地出发,朝着毛泽东住地王家坪飞驰而去。

  这是一孔陕北高原最普通的分里外间的窑洞,一盏煤油灯虽不很亮,但屋里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窑洞里的陈设简单而整洁,只有一张半旧桌子,几把椅子和两个延制沙发,唯一和普通农家不同的是,墙上满匝匝地挂着军用地图,地图上标着各种各样的符号,红蓝铅笔勾划出的箭头、线条,纵横交错。平时,毛泽东就在这间窑洞里起居、待客、吃饭、工作。

  阎长林把新4 旅的同志们安排在外间落坐休息后,就到里间向毛泽东报告。

  毛泽东正在批阅一份紧急电报。待处理完后,毛泽东放下笔,搓着手问道:“同志们到了,几个人哪?”

  “一共8 个,旅首长3 人,团首长5 人。团首长里,除了给您写信的那两个人外,还有副团长、参谋长和主任。”阎长林简短而清楚地回答。

  毛泽东说了一声“好!”站起身,伸手撩起门帘,大步从里间走出来。

  新4 旅的同志们“刷”地站起来,向毛泽东敬礼。程悦长副旅长逐个向毛泽东介绍每个人的姓名和职务,毛泽东一边笑盈盈地与大家握手,一边和蔼地说:“让同志们久等了。你们看,要搬家了,要给胡宗南腾延安嘛。忙一些。大家坐吧,坐吧。”

  坐定后,毛泽东像待亲人一样,请大家吸烟,“两种烟随便吸吧。这一种是咱们自己造的,那一种还是日本鬼子送的呢。”

  大家看着烟,欠欠身子,可没有人伸手去拿。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吸着,询问起西华池战斗的详细情况来,问战士们现在的情绪怎么样?

  黄振棠汇报说,在西华池战斗中,他们给了敌48旅一个重创,击毙了敌旅长何奇,缴获了不少武器和军用物资,但是没能达到预期作战国的,自己部队也有一定伤亡。总之是仗没打好,大家心里很内疚。

  “打仗与其他事物的发展一样,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不必背什么包袱。告诉同志们,仗以后有的打,机会多得很。”毛泽东微笑着说。

  “现在,部队的士气高昂,部队指挥员们纷纷请战,表示坚决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保卫延安。”黄振堂接着说。

  毛泽东点点头,微笑着说:“这个决心很好啊!延安是革命圣地,我们在这里住了10年,挖了窑洞,种了小米,学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培养了干部,指导了全国革命。全中国、全世界都知道有个延安。延安不能不保,但是,延安又不可保。”

  说到这里,毛泽东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在座的各位同志,接着说:“据陕北目前的情况看,敌人来势很猛,兵力很集中。我们兵力没有他们多,不容易一下子消灭他们这样一个大跎跎。因此,中央决定暂时把延安让给它。”

  室内静悄悄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从毛泽东说的暂时放弃延安的话语里,大家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

  毛泽东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来,点燃后猛吸了一口,站起身来问:“我们要暂时撤离延安,战士们有些什么想法?”

  程悦长说:“主席,战士们历来坚决拥护党中央的决定,只要党中央下命令,战士们就保证绝不让敌人跨进延安一步。”

  听了这话,毛泽东开心地笑了。他像是猜透了大家的心思,进一步问道:“你们自己有些什么想法呢?”

  “一枪不放,就把延安让给敌人,真是不甘心啊厂袁学凯说。他似乎在表白自己的想法,也好像是代表大家说话。

  毛泽东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踱了两步,说:“你们可以放几枪呀,大家完全可以放几枪‘欢迎’胡宗南嘛!也告诉在南京的蒋委员长。我们走了,延安这个包袱,送给他们背上吧厂毛泽东说着,打了一个手势。他的诙谐和形象的比喻,把大家都说笑了。屋里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

  停了片刻,毛泽东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说:“延安是党中央、中央军委和解放军总部的驻所,是革命的圣地,我们要主动的放弃它,战士们是会有些想法的。但是,一定要给大家讲清楚,我军作战历来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重要的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是古往今来显而易见的战争规律。”

  同志们望着毛泽东,频频点头。

  “在五次反‘围剿’时,我们有些同志,把不放弃一寸土地的政治口号用在战术上,不看敌人进攻的势头,也不管自己的力量大小,实行分兵把口,‘御敌于国门之外’,和敌人生杀硬拼,最后被迫不得不进行二万五千里的战略大转移,损失惨重呀!实践证明那样做是错误的。”毛泽东放缓了语气,以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史实为例,作着由浅人深的详细解释。

  新4 旅的同志边听边快速地往本子上记录。

  “我们把延安让给蒋介石,但这只是暂时的。人们将很快就会看到,蒋介石占领延安,决不是他的胜利,而是他失败的开始,我们要拿一个延安换一个全中国。你们回去问问战士们,看大家愿意不愿意这样呢?”毛泽东吐出一口烟,语调里充满着乐观和自信。

  听着毛泽东那精辟人微的话语,看到毛泽东那成竹在胸的表情,在座者都禁不住互相交换着目光和微笑,敬佩和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原来索绕于脑际的种种疑虑,以及对撤离延安的难以排解的不安和郁闷开始悄悄遁去。

  “现在的关键是你们这些干部,首先要把问题想通,想明白,然后才能够给战士讲清楚。只要战士们认清了目前战争的形势,懂得了我们的战略,就一定能够打胜仗。”毛泽东用信任的目光看着大家,轻声细语地说。

  接着,毛泽东分析了各个解放区的战争形势,历数了过去8 个月中,蒋介石已经损失的60多个旅,71万人的事实。

  “国民党能用于进攻解放区的机动兵力越来越少了,因此被迫放弃‘全面进攻’的做法,改向山东和陕北实行所谓的‘重点进攻’,企图以此扭转其被动失利的局面。蒋介石气急败坏的进攻延安,丝毫不能说明他的强大,恰恰证明了他已经穷途末路,离灭亡之日不远了。”毛泽东继续说着。

  毛泽东把身子向前倾了倾,像跟大家拉家常一样,扳着指头算了一笔账:“蒋介石进攻解放区的兵力共有218 个旅,过去8 个月,平均每月歼灭它8 个旅,如果以后几个月还保持这个平均数,那末,等到歼灭它100 个旅左右,则军事形势必将发生重大的变化。”

  谈到这里,毛泽东的目光瞅向黄振堂,带着询问的口气说:“政委同志,二月份中央发出的《党内指示》晓得了吧?”

  黄振堂回答:“报告主席,已经传达到全体党员,旅党委正在进一步深入学习领会。”

  “这就好了。蒋介石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呢,只要全国人民大众起来,中国革命新高潮就到了,他就要彻底垮台。现在的问题是要狠狠打击和消灭国民党的军事有生力量,使革命的进程按照我们的时间表加速运行。你们看,一个月歼敌8 个旅有把握吗?”毛泽东问道。

  大家的情绪开始激奋起来,都信心十足地齐声答道:“完全有把握!”

  毛泽东站起来,在窑洞里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说:“蒋介石失败的命运已经注定,我们有一切把握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的面前没有困难。我们面前有困难,蒋介石面前也有困难,只不过是我们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而蒋介石的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因为他们是中国的反动势力,不看到我们的困难是不对的,要看到困难,看到了就会想办法去克服它。”

  毛泽东又开始扳着手指头,分析陕北战场的情况:“一是兵力。敌人有20多万,我们只有2 万多一点,比例是10比1.在其他战场,我们要好得多,敌我力量对比不这么悬殊。因此,我们陕北要比其他解放区更艰难一些。要打败胡宗南,除了指挥得好外,部队也还要多受些辛苦。二是兵源。陕北老百姓是十分拥护和诚心诚意支持我们的。但是陕北人口毕竟有限,加上支前、生产,能补充到野战部队的更少。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敌人的主意,把他们的兵俘虏过来,通过教育让他们明白谁是真正的敌人,掉转枪口,和我们一起打胡宗南,打蒋介石。如果这样把敌人搞掉三分之一,敌人缩小了,我们壮大了,就可以改变敌我力量对比。三是装备。限于条件,边区一直没办起大的兵工厂。我们的装备不如敌人,弹药也很缺乏,解决的办法也只能是取之于前线,用之于前线。”

  这时,里屋传出了电话铃声,转瞬间阎长林走出来,轻声地对毛泽东说:“主席,彭总请您听电话。”

  “请大家稍等片刻,去去就来。”毛泽东说着,起身进到里屋接电话。

  大家有的放下笔搓着手,有的在翻着本子补记着什么,阎长林则在抓紧时间给各位倒水。

  毛泽东接完电话,兴致还是那样高。他慈祥地瞅着大家,用商量的口气问道:“你们看,我讲得有没有道理呀?”

  同志们兴奋地回答:“主席说得非常明白,我们心里亮堂多了。”

  毛泽东仍然坐在那架木制的软椅上,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有滋有味地吸了两口,身子微微前倾,又拉家常似的说了起来。

  谈到陕北战场的作战任务和作战方针时,毛泽东说:“蒋介石要占领延安和边区的其他城市,就不得不分散兵力,我们呢?我们则要集中兵力,打运动战,打主动仗。做一切事情都要从实际出发,要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有什么本钱打什么仗。我们的部队数量和装备都比不上人家,因此,我们采取的办法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先打分散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强大之敌。好比你面前有三个对手,一个强手,两个弱手,你先把两个弱手—一打倒,剩下那一个强的,前后失去了照应,他就孤立了,胆怯了,强手就变成了弱手,一打就能打倒。”

  稍微停顿了一下,毛泽东打着手势说:“你们不是都帮助老乡们推过磨,压过碾吗?就是那石磨,石碾子,把乡亲们打下的多少粮食都磨成了细面,碾成了细米。我们这两万多人要消灭他的20多万人,就得采取这个办法,可名其为‘磨菇’战术。充发利用陕北的地形,群众条件,把敌人牵上,在陕北这盘石磨上磨,石碾上碾,等把他磨疲劳了,磨饿渴了,再寻机会歼灭它。就这样,一个月歼灭他几个旅,过上一年光景,情况就会好转。我就不信不能把胡宗南的二十几万部队磨个稀巴烂!”

  是啊,真理往往就是这样的朴素无华。这些多年跟随毛泽东南征北战,或在毛泽东指挥下东拼西搏的勇士们,今天又一次亲身领略了伟人那明察秋毫的锐利眼光,高屋建瓴的思想境界,富于哲理的分析判断和驭舵导航的领袖风范。他们为党拥有这样的领导者而庆幸,为自己能在这样的统帅指引下战斗而亢奋。

  “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坚决打败蒋介石、胡宗南,把他们磨垮、磨死。同时请主席答应我们一个要求,现在敌人攻势很猛,请主席早些转移,到河东去,到刘帅、邓小平那里去,这是我们全体指战员的强烈要求。”袁学凯激动地站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地说。

  毛泽东则一脸平静,平缓而又诙谐地说:“是呀!敌人是来者不善,气势非常凶猛,南京的蒋介石不是发誓要消灭共产党,活提毛泽东吗,听说胡宗南还向他的委员长立了军令状呢。他们想在大举进攻延安时,空投伞兵部队,实行两面夹攻。把你们调回来就是准备打他的伞兵的。如果蒋介石的伞兵活捉了我,你们可是要检讨的哟。”

  毛泽东的话,把一窑洞人都逗笑了。

  然而,毛泽东自己却没有笑,他加重了语调,很认真地说:“好多地方也来电报催我过黄河。中央有个安定的环境,对指挥全国作战的确有好处。不过我也有个想法,就是撤出延安,也还要留在陕北。理由很简单:其一,我们在延安住了十多年,一直处在和平环境中,现在一有战争就走,那样我愧对陕北乡亲,日后也不好再见面了。我决定和陕北老百姓一起,不打败胡宗南绝不过黄河。其二,蒋介石进攻陕北、延安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把他在西北的这支战略预备队腾出手来,好投向华北、东北。现在,有几个解放区刚刚夺得主动,我留在陕北,蒋介石就会在这里多下些本钱。这样,咱们负担重些,就能把胡宗南的二十几万大军拖住,不让他离开西北,其他战场就可以减轻压力,发展各自的优势,对于战争全局大有好处。”

  听到毛泽东也准备留在陕北,大家先是一阵高兴,接着又为毛泽东的安全担心起来,一致请求多派些部队来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

  毛泽东说:“中央留在陕北,不能给你们增加负担。我们也要和你们一样,用战斗,用工作来打击敌人。保卫边区,再过一年到两年,重新拿回我们的延安。那时延安就永远是我们的了,全中国也将是我们的了,是人民的了。这叫作物归其主。”

  程悦长又提出愿意直接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或者派一二个主力团来。

  毛泽东连连摆手,说:“那可不行。陕北的主力部队本来就不多,绝不能用主力部队来保卫我们。你们不必担心,陕北地形险要,群众条件好,回旋地区大,安全方面完全有保障。”

  时间已经很晚了,阎长林几次过来催促吃饭。新四旅的同志们怕影响毛泽东的工作与休息,也一再要求马上赶回部队去。

  毛泽东说:“在这里大家一块吃顿饭吧,吃饭时大家还可以谈谈。”毛泽东谈话的兴趣仍然很浓。

  阎长林说:“首长们就在这里吃饭吧,这是主席的指示和事先安排,周副主席和彭总一会儿就到。”

  正说话间,周恩来和彭德怀一起推门进来了。周恩来笑呵呵地说:“主席请我们赴宴,怎么还不见酒席的影啊。”

  毛泽东笑着说:“就来,就来。”屋里的人都爽声地笑起来。

  在周恩来、彭德怀与部队领导的相互问候中,饭菜端上来了。除了土豆、萝卜白菜几样素菜,再就是一盘腊肉,主食是小米干饭和黑面馍馍。这还是毛泽东特意嘱咐阎长林准备的。

  周恩来、彭德怀的到来,使得气氛更加活跃了。大家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毛泽东夹起一口菜,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我们样样自己动手,自给自足,可是蒋介石、胡宗南还不许可,还来打我们。他要来延安,那就请他来吧!延安就是这么几孔窑洞,还是我们自己出力气打的,他又搬不走。要是他破坏了,那样也好,我们将来就盖大楼,人民永远都是我们的,我们怕什么!”

  周恩来咽下一口黑馍馍,说:“蒋介石拿七千军队换我们一个城镇,还说这个买卖划算,这不又豁上种来换延安,我看他是什么时候把他的几百万军队都换光了,他也就彻底舒服了。更何况他现在就已经是只见人去,不见城来了呢。与蒋介石的‘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相比,我们毛主席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才叫高明哩,这一次又决心要拿一个延安换一个全中国,不要多久,全国就是我们的了,人民就当家作主了!”

  听到这话,几个人情不自禁地丢下筷子,鼓起掌来。

  毛泽东瞅瞅大家,笑着说:“高明倒不一定称得上,不过,你们现在连这几孔窑洞都舍不得,将来人家把上海、南京、北平、武汉、广州等那些繁华大城市都给你们,人家就舍得吗?”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当然,那些大城市是我们的,全中国都是我们的,这是中国人民给的,历史给的,因为我们是代表人民的。蒋介石他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他再心疼也没有办法!“

  窑洞里又是一阵笑声。

  饭间,毛泽东还反复叮嘱干部们要注意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要经常学习党的方针、政策,要教育好解放战士,要爱惜人力、物力,事事做长期打算,要准备用百折不回的毅力克服面前的困难。

  彭德怀认真地说:“回去后,要把主席今天谈的话好好给干部战士传达,这对部队是个很好的、深人的动员,也是一个很大的鼓舞和鞭策。”

  已经大半夜了。部队的领导起身告辞。毛泽东再次嘱咐大家:“回去给同志们讲清楚,延安永远是我们的。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我们就会回来。”

  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把部队的领导送出门口,一边和大家握手,一边笑着说:“再见!向部队的同志问好,再见!”

  当部队的领导跨上战马,敬礼告别时,毛泽东提高了嗓门,带着浓重的湘音大声说:“同志们,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可能是在延安,也许是在南京、上海,或者是北平吧!”

  这一响亮的声音,瞬间在延安的夜空里极度扩延,飞过黄土高原,飞向中华大地,飞向茫茫的穹宇,像是滚滚春雷,向全中国,全世界宣告:祖国的春天,中国的新生,就要到来。

  新4 旅的同志们恋恋不舍地策马远去了,周恩来、彭德怀也谈笑着走了,毛泽东窗前的油灯又拨亮了。一切又恢复了夜间的宁静。

  紧张忙碌了一天的阎长林,习惯地坐在了毛泽东窑洞前面场院里的一个石礅上。今晚的情景使他心潮澎湃,难以平静,几天来毛泽东类似的言谈话语,也一幕幕地映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两天前的一个晚上。

  已是夜深人静,身任中共中央书记处办公室主任的师哲,从枣园骑马飞驰几十里赶到王家坪,来到毛泽东的窑洞。正在伏案疾书的毛泽东,立时站起身来接待了他。

  只见忧心忡忡的师哲,连珠炮似地向毛泽东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备战工作到底应该怎样做?一定要疏散吗?可否设法保住延安而不撤退?例如,我们集中一部分兵力,部署在大道两侧,待敌人进人边区,到达富县、甘泉一线时,予以迎头痛击,消灭他部分力量,让敌人知难而退。这样,延安不就保住了吗?

  毛泽东听后转过身去,微微的无声笑了。

  急急火火的师哲感觉到了毛泽东在笑,一时愣在那里,心想:大敌当前,形势严峻,主席还笑得出来,真是莫名其妙!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转过身来,微笑着轻轻地拍抚了一下师哲的肩膀,说:“你的想法不高明,不高明,不应该不让他们进延安。你知道吗?蒋介石的阿Q 精神十足,占领了延安,他就以为自己胜利了。但是,实际上只要他一占领延安,他就输掉了一切。首先,全国人民以至全世界都知道了蒋介石背信弃义,破坏和平,发动内战,不得人心,这是一个方面。”

  毛泽东踱了两步,继续说道:“不过,蒋委员长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只要一占领延安,他就可以向全国、全世界宣布:”共匪巢穴‘、共产党总部已被捣毁,现在只留下股’匪‘,而他只是在’剿匪‘了。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欺骗公众舆论。不过,这只是他蒋委员长自己的想法,是他个人的打算,并非公论,但此人的特点就在这里。他只顾想他自己的,而别人在想什么,他一概不管。另外要知道,延安既然是已经世界知名,也就是一个沉重的包袱,蒋介石既然要背这个包袱,那就让他背上吧。而且话还得说回来,你既然可以打到延安来,我也可以打到南京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啊,原来是这样!”师暂脱口而出。

  毛泽东接着说:“你懂得拳击吗?收回拳头,是为了打出去更有力量。”说着,毛泽东收拢右臂做了个拳击的架势。“陕北群众基础好,周旋余地大,他从南门进,我从东门出嘛。”毛泽东又说。

  茅塞顿开的师哲,好像是明白了一切,重重的思想顾虑一扫而光,精神百倍地说:“原来主席是成竹在胸呀!不是害怕蒋介石进攻延安,而是害怕他不来进攻啊!我现在马上赶回枣园去,立即布置疏散和撤退的准备工作。”

  毛泽东摆摆手,说:“莫急,稍停一下。关于撤离延安,是我们几个书记刚刚议定的,马上就要以中央的决定正式下达。现在的问题是,要使同志们和延安的百姓知道为什么让出延安,同时切实组织好撤离和腾空延安的工作。思想通了,行动才能迅速呀!”

  “回去我就组织传达主席的指示,一边行动,一边作宣传工作。”师哲火急起来。

  “还有,我已经和任弼时同志说过了,请他找阿洛夫谈一次话,向他解释我党中央撤离延安的原因、理由和必要性,说明由于战略上的需要,为了更便于同敌人周旋,我们必须暂时让出延安,这是主动放弃,不是败逃。至于阿洛夫是否向莫斯科汇报,那是他的事,反正这步工作是需要做的。”

  顿了一下,毛泽东继续说:“对于我们让出延安,外国人如何报道,不要去管它。自己的主意自己拿,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当然,美国政府的报道是不会说我们的好话的,好在中国的历史不是由美国人来写。再就是我们撤出延安,阿洛夫和米大夫他们怎么办?”毛泽东提到的阿洛夫与米大夫,是指斯大林派来给毛泽东治病的两位苏联医生。

  “这个请主席放心,我来安排。是不是可以先把他们送过河去?山西临县的天交镇那里安全一些,比较合适。”师哲说。

  毛泽东微微点了点头,说:“一定要保证苏联同志的安全,必须是万无一失。”

  “是,请主席放心。”师哲坚定地表示,然后说:“主席,如果没有其他指示,我就赶回去了。”

  毛泽东充满感情,慈爱地说:“回去吧!一切要严密、从速。路上注意安全。”

  在毛泽东的目送下,师暂跨马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一阵冷风吹来,阎长林揪了揪衣襟,抱紧了双肘,仍然坐在那里过他的“电影”。

  后来,毛泽东无论是外出散步还是开会,路遇延安的老汉、婆姨们,面对那些围拢来,带着疑惑不解的人们,他总是耐心地讲解撤离延安的道理。

  毛泽东对百姓说得最多的,要数这样一些浅显易懂的话语和生动形象的比喻:譬如,有一个人背个很重的包袱,包袱里尽是金银财宝,碰上了个拦路打劫的强盗,要抢他的财宝。这个人该怎么办呢?如果他舍不得暂时扔下包袱,他的手脚很不灵便,跟强盗对打起来,就会打不赢,要是被强盗打死,金银财宝也就丢了。反过来,如果他把包袱一扔,轻装上阵,那就动作灵活,能使出全身武艺跟强盗对拼,不但能把强盗打退,还可以把强盗打死,最后也就保住了金银财宝。我们暂时让出延安,就是要把包袱让给蒋介石、胡宗南背,使自己打起来更主动,更灵活,这样就能大量消灭敌人,到了一定时机,再举行反攻,延安就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手里。

  毛泽东那通俗、生动的语言与那和蔼可亲的语调,使得呆坐在场院里的阎长林,仿佛又身临其境,脸上不时流露出喜幸的笑容。

  “排长,天气还冷,坐久了会感冒的。”正在执勤的警卫排战士李文奎走过来说。“要不,你把我的大衣披上。”说着,李文奎就解腰间的皮带。

  “不用,不用!我到其他哨位去看看。”说着,阎长林起身向东山坡下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疲乏的下弦月散射着幽光,满天的繁星困倦地眨着眼睛,刚刚解冻的延河水在轻轻溪语,不时闪动起层层白色,几声狗吠偶尔从附近的农舍传来。

  夜,是那样的宁静。

  毛泽东窑洞的油灯仍然亮着。远远望去,那通明的窗子,好像是一盏高高挑起的航标。

  3.彭德怀布阵请缨

  延安枣园后沟,毛泽东窑洞的灯光彻夜通明。

  共产党的领袖们,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在商讨着粉碎蒋介石进攻的退敌之策。他们在详细分析了进攻陕甘宁边区国民党军特别是胡宗南部的情况后,坚定的认为;国民党军兵员充实、装备精良、弹药充足,并配有飞机。坦克,且经过长期反共教育与军事训练,有较强的战斗力,要战胜它是会遇到很多困难的。但是,国民党军对陕甘宁边区的重点进攻,是在向解放区全面进攻遭到严重失败后进行的,土气日益沮丧2 同时,西北地区国民党军派系复杂,矛盾重重,尤其是青、宁二马和邓宝珊部,为了保存实力,行动不会那么积极。

  陕甘宁边区经过中国共产党10余年的经营,广大人民有较高的的阶级觉悟和严密的组织纪律,支援战争的积极性很高。陕甘宁边区的解放军虽然数量不多,装备较差,弹药缺乏,但经过长期革命战争的锻炼,具有高度的政治觉悟和良好的军事素质,在全国其他各战场胜利形势的鼓舞下,士气高涨。

  同时,陕北高原的地形条件又有利于发挥运动战的特长。因此,只要利用边区内各种有利条件,实施正确的战略指导和战役指挥,必能粉碎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

  据此,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实行积极防御的方针,内外线配合作战,保卫陕甘宁边区,保卫延安,牵制胡宗南部于西北战场,以粉碎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计划。

  1947年3 月6 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陕甘宁野战集团军司令张宗逊、政治委员习仲勋,明确指示:今后的任务是内外线配合,坚决保卫边区,保卫延安。要求陕甘宁野战集团军除以教导旅在延安以南富县、临真地区作纵深防御外,主力隐蔽集结在机动位置上,待机歼敌。

  同日,中央军委电令晋绥军区第2 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于14日向晋南发起攻势;令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 纵队等部5 个旅于19日南渡黄河,袭占陇海路洛阳至潼关段的国民党军据点,调动胡宗南主力回援;令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在第4 纵队南渡黄河的同时,对平汉铁路发动攻势,配合第4 纵队作战。

  随后,中央军委在经过与刘邓、陈谢、王震等反复磋商后,认为,第4 纵队独立南渡,不一定能调动胡宗南回援,反而有被隔绝于黄河以南之虑,不如继续留在晋西南地区作战,求歼胡宗南部整编第30师等部,能对陕北解放军作战起更有力的配合作用。最后,决定第4 纵队仍留晋西南作战;调晋绥解放区第2 纵队西渡黄河,加人陕北解放军作战序列。

  3 月8 日,延安各界在南门外大操场举行保卫延安动员大会。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代表党中央和毛泽东出席。机关。工厂、学校、部队都参加了,共有1 万多人,其中有从四五十里外赶来的民兵、自卫军和老乡们,整个会场和附近的山坡上、大路上都站满了人,步枪、红缨枪林立,口号声震天动地。

  会上,周恩来有力地挥动着右臂,声音宏亮地说:“蒋介石、胡宗南要来进攻我们的边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许多人以为上两次没有来,这次也许不会来。同志们,不要这样想,他是决定要来的。为什么要来?因为他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打了败仗,过去8 个月,我们消灭了他65个旅,捉了他一百多个将官。所以他要向我们边区出气。我们陕甘宁边区能让他出气吗?”

  “不让!”到会军民一阵愤怒的高呼。

  周恩来讲话刚刚结束,一直紧咬牙关、紧绷着嘴的彭德怀就站立起来,大步走到主席台前,高声地喊道:“11年前红军和敌人是1 与20之比,我们打了胜仗;现在我们也要打胜仗,将来还要打胜仗!胡宗南的35个旅有很大可能被消灭在这里,到时候恐怕我们要打到西安去了。”

  这些极富鼓动性的话语,使军民的情绪犹如点燃的烈焰,台下一片山呼海啸。

  会后,彭德怀即赴延安南边金盆湾至富县一线的主要防御地带观察地形,检查工事,和前线指挥员研究作战部署。

  3 月10日,陕北高原晴空万里,和煦的春风微微吹来,使人感到暖融融的。

  时近下午2 点,一辆吉普车拖着一条长长的“黄尾”,从远处的山沟里飞驰而来,嘎然而止地停在金盆湾教导旅旅部的门口。身着一身褪色灰粗布军装,脚登一双黑布鞋,脸上浮出兴奋神色的彭德怀跳下车来,早已等候在路边的旅长兼政委罗元发、副政委饶正锡、参谋长陈海涵,恭恭敬敬地上前敬礼问候。

  罗元发握着彭德怀伸过来的手说:“彭总,您好!大家都非常想念您,盼望着您的到来,希望得到您的指示。请先到旅部休息一会吧。”

  彭德怀边和大家—一握手边说:“同志们都好吧!时候不早了,咱们先争取时间,到前面阵地上看看去吧!”打起仗来,不知饥渴寒冷,不知困倦疲乏是彭德怀的老作风。

  罗元发前前后后跟随彭德怀南征北战十几年,深知他的脾气,马上让人牵来几匹马,说:“前面荆棘丛生,土质松软,车开不上去。”

  “车开不上去就骑马,不能骑马就步行。”彭德怀说着翻身骑到了马背上,催马向前奔去。

  在麻洞川、金盆湾、南泥湾以南的大山沟里,浓密的梢林到处是棘刺。往前走不多久,便没有了路。已经进人深山,高大的树林和密布的梢林,缠绕交错在一起,绊得马连蹄子也抬不起来,人在马上也坐不住。彭德怀从马背上跳下来,用手拨开梢林,一步一步往前走,脚步急促而有力。

  “味啦”一声,彭德怀的棉衣被划破了,本来就破的棉衣上,又添了一道口子,露出了棉花,手上脸上也留下不少血印子。

  罗元发一直走在彭德怀身边,见到这情景,心想,彭总毕竟已是50岁的人了,就说:“彭总,歇歇再看吧?”

  彭德怀在转脸看那棉衣上被划破的口子时,帽子又被挂掉了。他将帽子重新戴好,把露出的棉花往里塞一塞,爬上了前面的一个高地。

  朝四周望了一会后,彭德怀用手指着前边,说:“这一带的地形很复杂,作指挥员的要钻到梢林里去认真地察看,每一条小路,每一个要道,每一处山口,都要看到,这样才能周密部署。现在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呀!”

  “敌人用飞机、大炮从正面来攻击,没有什么可怕。但如果防范不好,走露了消息,被敌人偷袭一下那可要吃大亏!”彭德怀走了几步又说。

  “还要注意对敌封锁消息,并且保持我们的通讯联络畅通无阻。”随同彭德怀而来的军委一局的王政柱插话说。

  罗元发说:“我们对部队进行了教育,也请地方党组织配合。这里的人民群众政治觉悟高,会替我们保密的。”

  彭德怀点点头,又向1 团1 营阵地走去。

  战士们有的认识彭德怀,忙站起来立正敬礼,说:“彭总辛苦了!”

  “真正辛苦的是你们!”彭德怀还礼后,笑着和战士们握手,问,“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报告彭总,准备好了。”一个战士说,“只要胡儿子敢从这里来,就狠狠地把他揍回去!”

  “好!”彭德怀赞扬道,“听口音,你就是这陕北人吧?”

  “是的,首长!”战士答。

  彭德怀摸摸身上的棉衣,问:“家里的坛坛罐罐就要被胡宗南打烂了,你们舍得吗?”“舍不得也没有办法,等胜利了再置新的”。战士说。

  “我们的战士多么懂道理!”彭德怀深深感慨道。

  回到金盆湾教导旅旅部驻地时,天已经很晚了。在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后,彭德怀又就一些重要问题作了具体指示。他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话语,驱散了教导旅领导同志的心头疑虑,使得他们精神振奋,眼睛里放出异常活跃的光彩。

  “你们的弹药情况怎样?”彭德怀瞅着罗元发问道。“部队子弹太少,平均每人只有10发。”罗元发脱口而出。

  “子弹少没关系,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会给我们送来的。”彭总饶有风趣地说,一句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罗元发向彭德怀汇报了教导旅侦察到的敌情和我们的作战方案。当教导旅表示要以最大的决心来完成党中央、毛主席交给的任务时,彭德怀问道:“你们教导旅能在这里坚守几天?”

  “可以抗击五天?”罗元发谨慎地说。

  彭德怀停下他那来回踱着的脚步,背起双手,凝神静立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坚定而有力地说:“这次你们教导旅和警备7 团、延安分区独立第3 团,组成的防御兵团,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抗击一星期。你们多抗击一些时间,中央机关和延安人民就多一些转移的时间。”

  停了停,彭德怀又意味深长地说:“毛主席指示我们,以运动防御为主,迟滞、消耗与疲劳敌军,伺机予以坚决打击和杀伤后,诱敌深人,再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我们有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有陕北人民的支援,群众条件,地理条件都很好,我们的战争是人民战争,你们要和地方民兵紧密配合,开展地雷战,还要加强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注意保持部队的体质。”

  彭德怀走了几步,又站住说:“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死守,而是要采取运动防御,机动灵活地抗击敌人的进攻,并大量杀伤敌人,争取时间,保证中央机关和延安人民安全转移。”

  “请彭总放心,坚决完成党中央、毛主席交给的任务,我们一定保证抗击7 天7 夜。”罗元发、饶正锡、陈海涵异口同声,非常坚定地说。

  时针指向门点,彭德怀在与教导旅领导一起进一步研究修订了作战方案后,又登车前去新4 旅771 团视察。

  望着彭总的身影和急驰而去的汽车,教导旅的同志激动不已,心潮起伏,不禁想起了井冈山斗争时期毛泽东挥毫题赠彭总的那首诗: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惟我彭大将军。

  黄昏时分,一辆吉普车轰鸣着驶进延安的王家坪。彭德怀经过连续五天的奔波,在—一巡视了延安的各个防区后,回到了解放军总部。实地勘察,现场指挥,战前巡视是他的老习惯。

  彭德怀还未走进窑洞,作战参谋就跑过来报告:“昨天敌机来轰炸了,今天下午4 点前后又来了一次。毛主席、周副主席都搬到这里来住了。”

  “这是蒋介石、胡宗南进攻延安的信号,明天将会有大的轰炸,敌人的地面部队也可能同时发动进攻。”彭德怀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对王政柱说,“马上通报各部队,要注意天上和地面敌人的行动,狠狠地打击他们。”

  “主席,我回来了!”彭德怀推开了毛泽东窑洞的门,像是出了趟远门,多久没见似地喊道。

  正在与周恩来认真谈论着什么的毛泽东,看到风尘仆仆的彭德怀,兴奋地笑着说:“我们的总参谋长回来了,这下就好了。”

  “前边的情况怎么样:”周恩来急切地问。

  “部队的士气很旺盛,工事构筑得也很牢固,指战员们都决心誓死顶住敌人,按期完成任务。只是弹药太缺,罗元发那个旅人均才10发子弹。我也只能答应给他们一些手榴弹,其余的让他们向敌人去要。”彭德怀说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对!还是要发挥蒋介石这位运输大队长的作用。”毛泽东点点头,幽默地说。

  “宗逊和仲勋同志那里的情况怎样了?”周恩来急于了解整个情况。

  彭德怀猛喝了几口水,咳嗽了一声,喘着气说:“西华池战役后,部队一到茶坊,习仲勋就召开营以上干部会,总结战斗失利的经验教训。从金盆湾回来时,我拐到那里去,他们说仗没有打好,一个劲地做检讨。我说,仗是没打好,可把胡宗南的底子摸了摸,这是敌人大举进攻延安的侦察战,对今后作战有好处。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一直在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打仗总是有胜有负嘛。”毛泽东一面示意彭德怀喝水,一面不紧不慢地说。

  “主席,那我们什么时候撤呢?”彭德怀向毛泽东问道。

  毛泽东仍然慢慢地说:“昨天书记处开了个会,少奇同志。总司令已经先到瓦窑堡那边办公去了。我们几个再等一等,看看情况再定吧。”

  彭德怀有些急了,捏着手里的茶杯说:“蒋介石飞机轰炸的势头很猛,为安全起见,你们早点走比较稳妥,我留下最后离开。”

  “莫急,有些事我们还得商量商量再说。”毛泽东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

  第二天,彭德怀的预料果然得到应验。上午9 时刚过,40多架国民党的飞机漫天怪吼着向延安飞来,接着就是俯冲投弹。尖厉的呼啸和爆炸声震耳欲聋。王家坪被罩在烟雾里,地上的燃烧弹在燃烧,有的窑洞里冒着火苗,近处延河滩的石块被炸得飞出好远。

  在窑洞里,毛泽东一会儿站在挂图前凝视沉思,一会儿吸着烟来回踱步,对于外面的“电闪雷呜”,似乎没有什么察觉。显然,毛泽东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西北战场正处于极端困难的时刻。蒋介石起用了他的最后战略预备队,胡宗南以10倍于解放军的二十几万大军,凭仗其美式武器装备,气势汹汹,大有一口吞掉整个边区之势。现已突破我军防御部队的第一线阵地,延安处在敌人重兵压境的危急境地,让出延安,叫蒋介石背上这个包袱,固然已经不是什么问题。然而,要拖住胡宗南集团,保卫陕甘宁边区,进而解放大西北,确是需要一位有威望、强有力的指挥员来统率边区的部队。

  有谁呢?刘伯承、陈毅、林彪、贺龙、徐向前、聂荣臻……都一一出现在毛泽东的脑子里。不行,他们都已在大棋局中各占一方要位。各顶一片天地,动不得。想到此,毛泽东不由的摇摇头。彭德怀倒是非常合适,可解放军不能没有参谋长啊,总部需要他,再说他又是怎么考虑的呢?想到此,毛泽东又摇了摇头,随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起来。

  正在这时,毛泽东的警卫排长推门进来,报告说:“联防司令部一间伙房被炸,南门炸死一头毛驴,没有人员伤亡。”这是毛泽东叫他去察看蒋机轰炸情况的。

  “只要群众不受多大损失就好。”毛泽东舒了口气,又说:“请周副主席、彭德怀和任弼时同志来一下。”

  不一会儿,周恩来与任弼时几乎是同时来到毛泽东的窑洞。只是彭德怀国检查防空和敌机轰炸情况,走得远了些,还未到来。

  当彭德怀推门而人时,周恩来与任弼时正围着火盆谈笑着,毛泽东在持着身子,借着窗口射进的亮光看《解放日报》。该报的头版头条是一篇《把卖国贼的血爪斩断在延安门外》的社论。

  周恩来把坐的凳子朝后移移,腾出一个位置。任弼时提起在炭火边上冒汽的铁壶,给彭德怀倒了一杯茶。

  “走了一遭,情况怎么样?”毛泽东扭过身子对着彭德怀问。

  彭德怀说:“群众和部队的损失都不大,只是蒋介石的这些飞机挠心,讨嫌的很。”

  突然,彭德怀望着那张报纸转了话题,说:“报纸上说,‘把卖国贼的血爪斩断在延安门外’,这社论是代表谁在说话,代表中央?中央不是要给敌人腾延安吗?况且‘御敌于国门之外’,井冈山的教训还少吗?我在金盆湾还让罗元发他们坚持一个星期,可报纸上却要叫死守。”

  周恩来起身将彭德怀拉到火盆边坐下,说:“不要急,不要急,你看,主席也在研究这篇社论呢。”

  彭德怀抱着茶杯坐下,朝毛泽东望去。

  毛泽东抖抖报纸说:“报纸出了一点砒漏,我已经批评过了,归根结底是对中央指示精神吃得不透。我们中央的方针是不会变的。不过,有时错也有错的用处。”

  “这就是说,宣传归宣传,我们可将计就计,给胡宗南一个全力保卫延安的假象。”任弼时扶扶眼镜说。

  毛泽东谈话一向爱引经据典,他放下报纸说:《三国演义》中有个蒋干盗书,周郎高明就高明在发出的情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曹操猜不透,摸不准。尽讲老实话,江南二乔岂不上了铜雀台?

  周恩来笑着拍拍手说:“胡宗南攻延安,给蒋介石立过军令状,他是个好大喜功的人物,恨不得一口吞下延安,我们就照主席说的,给他来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彭德怀这才吹吹茶杯里的水,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

  停了一会儿,彭德怀突然向着毛泽东说:“主席,我有个建议。不过,首先声明,这不是个人野心。”说着他自己先笑了笑。

  彭德怀之所以如此首先声明,是他吸取了以前的“教训”。

  那是在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发动了全面内战。一次在一起谈论作战,有人讲到蒋介石四百多万军队集中进攻解放区,恐怕不好对付,彭德怀听了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再跟老蒋打几年游击,我只要中央给一个团的兵力,就能跟他打到底!”结果,有人就指责彭德怀狂妄自大,耍军阀主义作风,并且还联系到他指挥的“百团大战”。对此他曾恼怒了好一阵子。

  近些天来,特别是在视察前线过程中,彭德怀心里有时就在想,胡宗南出动这么多部队,在陕北必将是一次大的生死搏斗,万众瞩目中央,虽然说大家都具有必胜的信心,可具体如何打,由谁指挥,大家心里还不踏实。现时胡宗南大兵压境,这个问题如不能尽快解决,势必会影响军心,也可能贻误战机。

  彭德怀接下去说:“大敌当前,现在陕北的几个旅,加上地方部队和后勤人员,不过二万多人,应该有个统一指挥。”

  周恩来笑了,说:“彭总历来说话是一语破题,就快亮你的意见吧!”

  毛泽东脸上露出了喜色。

  “贺老总现在也是重任在身,是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的司令,而且晋绥正在整党、整军、土改,贺老总正忙那边的事,一时半会难以抽得出身来。再说,作为陕北的大后方,晋西北也需要他。”彭德怀在继续铺垫着。

  任弼时听得连连点头:“对,对,贺老总是不能动。如果陕北打起来,晋绥就成了这边的根据地,贺老总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弹药、粮食、兵员,还有伤病员的转运,都要靠河东了,就靠他这个总管啦。”

  “那么,在贺总未到延安之前,陕北的部队是否暂时由我指挥一下?”这时,彭德怀才亮出了他“建议‘:的底牌。

  “那你这总参谋长呢?”毛泽东问。

  “周副主席南京那边没事了,参谋长请周副主席兼上。”

  毛泽东爽快地笑了,用征询的目光望望周恩来、任弼时,说:“很好,我赞成!”同时举起了右手。

  周恩来高兴地对着彭德怀说:“指挥陕北这个仗,非你彭大将军莫属了!”

  毛泽东历来说话幽默,站起身来说:“德怀呀,你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哟,不然这步棋还真不好走哇。”说着走到彭德怀跟前,提起火盆上的壶,给他添了一杯,“你这是临危请缨,为党分忧,为我毛泽东分忧,你勇挑重担,令人敬佩呀!来,敬你这杯!”

  毛泽东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彭德怀临危受命不是头一次了。井冈山会师不久,湘赣两省军阀调集14个团围攻井冈山,山上粮草奇缺,为避其锋芒,毛泽东和朱德率领红四军下山开辟湘赣苏区,彭德怀率红5 军坚守井冈山,吸引14个团的敌人,掩护他们行动。

  当时,红5 军只有七八百人,寡不敌众,情况十分严峻。毛泽东、朱德与彭德怀告别时,相互紧紧地握着手,感慨地说:“如果不实行战略转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这副重担够沉重的,落到你肩上,这是受命于危难之时呀!”

  任弼时禁不住拿掉刁在嘴上的烟斗,大声地说:“彭大将军临危请缨,毛主席欣然授命,两全其美,胡宗南气数尽了。”

  此语一出,毛、周、任、彭都开怀大笑起来。

  毛泽东给胡宗南选择了个好对手。

  胡宗南数年来一直是彭德怀的对手。胡考进黄埔一期时,彭时为湘军连长;胡参加北伐战争时,彭德怀是北伐军的营长;胡参加“二期北伐”,并率军进军华北后,彭率部发动“平江起义”,走上推翻南京政府之路。

  后来,彭德怀协助毛泽东、周恩来等指挥长征到草地时,胡宗南率部阻击;中共中央总部定驻陕北和延安后,封锁陕甘宁边区的正是胡宗南,于此双方对峙了11年。就胡宗南来说,手下有足够的军队;就彭德怀来讲,深深得到民众的支持。总之,他们并不陌生。

  1939年初,彭德怀去重庆与蒋介石会谈后路过西安,为解决国民党反共摩擦问题,曾与胡宗南有过接触。当时,胡宗南年方30出头,颇负盛名。彭德怀回到前线后,有人问他对胡宗南的印象如何?彭德怀回答:此人志大才疏。

  全面内战爆发后,在彭德怀、贺龙、习仲勋的直接指挥下,王世泰、阎换要、张仲良负责的陕甘宁军区各部约2 万余人,同兵力占绝对优势的胡宗南部巧妙周旋,曾在1946年10月中旬进行过榆横战役,消灭晋陕绥边区司令邓宝珊部3600余人,以清边区北部边境。而彭德怀直接和胡宗南较量,则是在“重点进攻”阶段。

  身经百战的彭德怀,尽管过去对胡宗南有“志大才疏”的四字评价,此时,他绝无轻敌之意,在枣园、王家坪日夜研究着来自前方和地下工作者发来的一切关于胡宗南的情报,分析胡宗南进攻延安的兵力配备和部署。

  3 月16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边区各兵团及一切部队,“自3 月17日起,统归彭德怀、习仲勋同志指挥”。彭德怀出任西北野战兵团统帅,直接指挥西北战场上的野战部队作战。

  根据军委命令,以张宗逊、廖汉生的第一纵队,王震的第二纵队和罗元发的教导旅、张贤约的新4 旅,组成西北野战兵团,并于7 月31日定名为西北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习仲勋任副政委。

  和彭德怀一起受命的习仲勋,当时任中共西北局书记,他长期在西北地区工作,深知陕甘宁地理民情,与边区干部群众有密切关系。

  随后,组成西北野战兵团指挥机构,张文舟和王政柱分别担任正副参谋长,徐立清任政治部主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刘景范兼野战兵团后勤司令。司令部工作人员共50多人。在广阔的西北战场上,彭德怀率领着这一支精干、高效的司令部,指挥着不到3 万人的英勇人民子弟兵,开始了万里转战的壮举。

  4.从容撤离中的抗击

  1947年3 月11日上午,在延安长住3 年之久的美军观察组,匆匆忙忙地坐上飞机撤走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

  果然,美军观察组离开不到4 个小时,几十架美制蒋机就偷偷地穿过云层,像一群群乌鸦飞到延安上空,俯冲扫射,投下一串串重磅炸弹。

  隆隆的爆炸声震荡着山川、窑洞,弥漫的尘烟笼罩着山坡、沟渠。以疯狂轰炸为先声,蒋介石的“犁庭扫穴”开始了。

  天上蒋机的吼叫,地上炸弹的轰响,并没能打乱主动撤离延安工作的有序进行。在解放军指战员和地方政府人员的精心组织指挥下,人们及时地疏散、卧倒,以避开蒋机的轰炸和扫射。

  秩序井然的撤离人流中,大多是妇女、儿童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有的怀抱幼童婴儿,有的抱着鸡鸭兔鹅,有的牵着牛羊驴骡,有的呛赶着车辆,扶老携幼,是那样的从容自若。

  有一个牵羊的硬朗老翁,被炸弹的气浪掀翻在地,羊被炸死了。当他被人救起来后,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一边骂着“蒋该死”,一边让人把死羊扔到一个板车上,然后拍着身上的黄土,又溶入了长长的撤离的人流。

  撤退延安的工作几天前就开始了。

  按照中共中央书记处办公室的计划与部署,部队抽调了专门人力,与地方的党员、民兵组成了撤离延安工作的骨干队伍。他们在认真宣传中共中央、毛泽东的指示的同时,立即组织机关、学校和群众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实施坚壁清野和彻底转移。

  新华广播电台,是当时以周恩来为主任的广播委员会,于1940年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领导筹建起来的。

  那时,为了防止日寇的轰炸,电台的发射机房和播音室设在距清凉山新华通讯社编辑部20公里外的偏辟小山村——王家湾附近的山上。

  电台的广播发射机,是周恩来千方百计从苏联带回来的;发射天线的铁塔,是用几根木杆子连接起来的“木塔”;播音室,也只是侧山而挖的一孔普通窑洞。

  就是这样一个土法上马,设备简陋的广播电台,通过无线电波,不断播送出中共中央、毛泽东的声音和指示,从空中突破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新闻封锁,发挥了特有的政治宣传作用,加强了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联系,使得蒋介石十分害怕,曾密令其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就近干扰”,甚至利用特务进行破坏活动,欲必除之而后快。

  为了保证共产党喉舌的顺畅安全,不至于间断,毛泽东。周恩来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与支持。遵照中共中央的指示,在晋冀鲁豫解放区的太行山里,新建电台承继后,新华广播电台就较早地平安撤离。

  《解放日报》,是中共中央的机关报,即后来的(人民日报)前身,自开版印发始,就及时发表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号召、指示,登载有关方面的重要新闻、消息,指导着整个解放区的作战与建设,联系着全国的民众与各个阶层,揭露和鞭答国民党反动派的种种阴谋和丑行。

  早在1946年11月,该报社就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人员和机构一分为二,一部分由副总编范长江率领,到子长县史家畔开辟建立工作地点;一部由廖承志负责,坚持留在延安继续出版印刷工作,报纸也由对开四版改为对开两版。

  当蒋机的炸弹在报社驻地清凉山爆炸后,几孔土窑洞坍塌了,中文译电科的门窗被土石封堵了大半,英文播音室的门窗也被气浪震碎摧毁,尘封了办公桌和打字机。

  胡宗南搅乱了清凉山的清静,报社人员在出版了最后一期《解放日报》后,清理了文件资料,收拾了办公用具,拆卸了印刷机器,打起包装箱,将急用的带走,不急用、笨重的埋在后山沟,带着满腔怒火,迎风披雨,跟着廖承志下了山坡。

  新华通讯社,简称新华社,是中国共产党和解放区的通讯宣传机关,其前身为红色中华通讯,简称红中社,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工农民主政府的喉舌。

  新华通讯社的历史悠久,经历坎坷。1931年间月7 日始创于红都瑞金,瞿秋白曾一度担任社长。由于蒋介石的“围剿”,红中社在长征途中停止了广播,然而抄收工作却从未中断。1935年在陕北瓦窑堡恢复出版(红色中华)报。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为适应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形势,中共中央决定红中社改名为新华社,《红色中华》报更名为《新中华报》,社址先后设于延安城北的清凉山、杨家岭。

  当蒋介石的飞机窜犯延安上空,丢下炸弹后,新华通讯社遵照中共中央的指示,其工作人员在向仲华、吴文涛的组织领导下,坚壁转移了办公器材、用品,迅速做好善后事宜,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这时,延安大学撤离前的动员大会也正在进行。

  “……我们有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有解放军的英勇作战,不会需要多久,我们就能回来。跟蒋介石的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李敷仁校长边讲边有力地挥动着拳头。

  顿时,会场上爆发出一阵阵“打倒蒋介石!”、“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的怒吼。

  “同学们,同志们,蒋介石、胡宗南不让我们在这里学习,我们就到人民中间去,到那里去办我们的野战大学,在那里向人民群众学习,向解放军学习,而且一定要学好。”李敷仁继续说道。

  会场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动员大会之后,师生员工们立即行动起来,连夜进行坚壁清野。

  粮食埋了,灶具埋了,公物埋了。只是在处理三窑洞图书时,大家迟迟难以下手,谁都心痛得不得了,许多人流下了眼泪。

  刚刚从中央编译室调到学校的一位老师,装了满满一箱子俄文书,说:“只要我活着,就要把这些书保存到重返延安的时候。”

  最后,师生们还是狠着心,挖了一个深探的大坑,底下铺了厚厚的树枝、干草,把书整齐地摆进去,上面又盖了许多旧衣服、旧毛毡和干草木板等物,填土踩平,周围还埋下了地雷。

  为了支援解放军和民兵对付胡宗南军队,在实施坚壁清野的同时,学校还抽出一部分师生,从阴暗的墙根、坡根、河边,扫来硝土,架起火来在锅里熬,利用所掌握的化学知识制造地雷。遵照中共延安市委的要求,延安大学的师生在完成坚壁任务后,由校党组织领导,自行组编成一个自卫营,于3 月14日凌晨撤离延安,稳步向广阔天地里走去。

  几乎与延安大学同步,延安中学的撤离工作也在紧张有序地进行。

  延安中学在校生,多是共产党干部的子女和烈士的后代。上级指示,年龄大的学生,由西北医专派医务人员指导组成第四野战医院,到前线去服务;年龄小的学生,则有组织地跟随部队转移。

  很快,西北医专的医务人员来到了学校,野战医院的组织建立起来了,校长担任院长,教员担任各级领导,学生担任护士和看护员。3 月14日上午,有序地离开校园,朝绥德方向撤去。

  对于延安及其附近老百姓的撤离,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尤其关心重视,是他们用小米、黑豆养育了转战而来的共产党军队,为中国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他们的撤离似乎比机关、学校艰难得多,最为困难的是粮食的坚壁。

  当时,农村已经普遍实现了‘耕二余一’,几年下来,每户人家都存有几千斤粮食,有的甚至上万斤。大国的粮食,收进时一两天就能装满,可现在要一口袋一口袋地往山上运,朝沟里藏,真是太难了。运粮的棒小伙子,累得汗流侠背,一整天也只能使大粮囤里出现个小坑。

  后来,人们实在搬不动了,就采取现地挖窖,挖好后,在底面铺上一层谷秆,倒满粮食,再封起来,伪装好。即使是这样,埋藏好一害粮食,也得花费好多功夫。

  为了切实搞好坚壁清野,把胡宗南的军队困死、饿死在延安,边区政府规定:在延安东西南北20里范围内,所有的吃的、用的都要彻底坚壁起来,包括碾磨也要就地掩埋。现时,这些拥护共产党,痛恨蒋介石,“通情达理的延安百姓,正在为此付出忘我的牺牲。

  情急之中,一些老汉含着眼泪,用斧头把架囤砍破,将那用汗水换得的粮食摊开一地,然后往里掺和黄土;有的老奶奶抽泣着,将一袋袋金黄色的小米倒出来,又端来沙土、石子,把它们拌在一起。他们嘴里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宁可把这些糟蹋了,也不能喂那些狠心狗肺的人。”

  直至3 月16日下午,延安及其附近的老百姓,才在基本完成坚壁清野之后,带上东西,锁好门窗,有组织地,先后恋恋不舍地离去。

  随后,边区政府、中共延安市委和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也相继撤离。至3 月18日夜,毛泽东等最后撤离,延安已经实实在在的成为一座人去物净的空城。

  往日人喧马嘶、万家灯火的延安,刹时变得万籁俱寂、一片漆黑,唯有那巍巍的宝塔傲然屹立,弯弯的延河静静流淌。

  延安百姓、学校和机关的从容撤离,得到了前线英勇抗击的可靠保障。

  西北野战兵团教导旅、警7 团及延安分区的第3 团,由第1 纵队、新4 旅配合支持,按照毛泽东的统一部署,在彭德怀的指挥下,于富县、南泥湾、金盆湾一线,对凶猛进攻的胡宗南军队,进行了六天六夜的顽强抗击。

  3 月13日8 时,国民党军整编第27师,最先与教导旅的侦察分队接火,随即与防守临镇、木瓜山腰一线的教导旅2 团主力展开了激战。国民党第1 师向南泥湾东侧进犯,第叨师对金盆湾也采取集团进攻和迂回包围。教导旅各团依据工事,坚守阵地,对疯狂进攻的敌人,予以坚决地打击。

  教导旅l 团团长罗少伟、政委魏志明,冒着胡宗南部队打来的密集炮火,奔跑在前沿阵地上,英勇果敢地指挥着加强和巩固正面阵地的战斗。参谋长冯配岳和营长张顺国,则率部队坚守在陈子池东北阵地,与敌人进行着逐个山头的争夺战。

  小炮班的翟连之是个山东大汉,他一手提着炮架,一手提着炮弹箱,穿梭般地在炮火中跑来跑去,这里停下来打一炮,换个地方再打一炮,发发炮弹在敌群中间开花,炸得敌人抱头鼠窜。闹得当面进攻之敌,弄不清防守部队的炮位和数量。

  突然,一发炮弹打来,掉在翟连之的身旁,轰隆一声爆了。弹片击碎了他的膝盖骨,鲜血顿时浸透了他的棉裤,但翟连之仍挣扎着想站起来,去抓他那心爱的炮架,可是,腿上像坠了千斤巨石,他动弹不得。

  翟连之紧咬牙关,抱着伤腿,狠劲地往前爬去,山坡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张营长发现他受了重伤,立即命令卫生员用担架抬他下去。翟连之流着眼泪恳求说:“营长,战斗才开始,我不能下去呀!”几次挣扎着从担架上滚下来。最后,只得把他绑在担架上,转送到了医院。

  在1 团的坚决抗击下,国民党军遭到很大伤亡。时近黄昏,不得不败阵而退。

  经过各团英勇激烈的战斗和反复厮杀争夺,敌人虽然付出了很大代价,但仍被阻于西北野战兵团军的第一道防线之前,未能跨过一步。

  3 月14日,胡宗南暴怒,命令其部下,不惜一切代价,拼死攻击前进,必须在原计划的三天之内攻占延安。

  在胡宗南的威逼之下,国民党军一次又一次发起猛烈攻击。同时,蒋机也一批接一批地配合地面部队狂轰滥炸。隆隆的炮声像雨前的阵雷,在野战军坚守的山头上炸响。蒋军凭借炮火的掩护,以整营整团的兵力,向教导旅1 、2 团阵地接合部——标台、油房台、小林坪方向猛攻。

  战前,教导旅领导认为,蒋军大部队携带重火器及辎重,不大可能从漫无人烟,长满梢林的这一地带进行攻击。因此,这一线只放了1 团8 连、2 团侦察排及旅直警卫连等3 个不同建制的连队防守。

  国民党军采用集团式冲锋,向这一线猛攻。各连队虽英勇抵抗,但终因兵力单薄,阵地随时都有被突破的危险。就在这异常危急时刻,教导旅旅长罗元发立即果断命令旅直特务营前去增援。特务营刚上去,就连续打垮了国民党军的几次进攻,暂时稳住了阵地。

  不大功夫,国民党军集中了三个团的兵力,在督战队的威逼下,又气势汹汹地压了过来。

  许多战士的子弹打光了,手榴弹也差不多扔完了。后方的弹药还未补充上来。只见警卫营副营长雷华堂“嚓”的一声上了刺刀,大喊一声:“同志们,跟我来!”第一个跃出了战壕,向黑压压的敌群冲了过去。战士们一个个像下山猛虎,端起明晃晃的刺刀,吼着“杀啊!”,冲出工事,乘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搏斗。

  战士王俊才,一天之中多次冲入敌群,连续刺伤几十个蒋军,最后刺刀折断,枪托打裂,和敌人打抱在一起,滚下悬崖,壮烈地牺牲了。在英勇的解放军战士阵地前,国民党军抛下200 多具尸体后缩了回去。

  15日,蒋军在屡屡遭到沉重打击后,不得不按照解放军给他安排的日程行事,滞阻在马坊、南泥湾、麻洞川一带,不敢再向前推进一步。

  在茫茫夜色里,解放军前沿阵地指挥所,传来了延安毛泽东的命令。

  根据三天来的战斗情况,毛主席调整了部署,区分了左。右两兵团和中央兵团的任务。要求必须坚决有效地抗击国民党军的进攻,以掩护中央机关和延安居民的安全转移。

  传达毛泽东的命令后,指战员们情绪更加高涨,信心百倍,不顾疲劳,抓紧时间抢修工事,在各大小道路上布设地雷。

  马坊后山,是防守前沿的要地,虽然有可利用的地形,但因山不高,敌人易于攻破,虽在峭壁的山崖上加修了工事,但仍在敌人的远程火炮射程内,直接威胁着抗击部队的安全。因此,战士们在山前一片漫漫坡地的房前屋后都埋下了地雷,并以一个排或一个班为单位,构成可以互相支援的火力点。

  时至深夜,恐慌畏惧的蒋军,为了壮虚胆,在山头上点起了道道黄火。边区的小分队和民兵,不断地射击,袭扰、疲惫敌人。弄得蒋军不敢睡觉,痛苦难熬,而解放军战士则已吃饱了肚子,有的加修工事,有的正在轮流休息。

  16日拂晓,胡宗南把董钊的号称“天下第一军”的36师和27师也拿了出来,在猛烈的炮火和十几架蒋机的配合下,以密集的队形分几路向麻洞川、金盆湾及马坊后山发起了强攻。

  国民党军的炮火,把连阵地的战壕炸平了,工事炸塌了。连长阎得山手臂负了伤,指导员“哗”地一声撕下一块衬衣,为他的伤口作了紧急处理,急忙叫卫生员把连长背到隐蔽的地方。

  阎连长一听要把自己背下去,急得连连央求说:“同志啊,你我都是共产党员,阵地就是生命!右手伤了还有左手嘛。”说完,趴在地上,左手拿着手榴弹,用嘴咬断拉火索,一颗。二颗……拼命地甩出去。

  上午10时,蒋军的又一次进攻被粉碎了。

  从进攻的失败中,国民党军取得了教训。他们把空中的飞机和地面的炮火集中到西北野战军防守队的前沿阵地,以小部队向正面攻进,主力则猛烈强攻。这一着使得突然,1 团2 营的阵地就在马坊后山,它是教导旅第二线防御的主要阵地之一阵急促的叮铃铃声,在罗元发的指挥所里响起来。1 团长罗少伟报告:“敌人集中兵力向我二营阵地攻击,工事被敌人摧毁了,战士们英勇地坚持战斗。4 连、6 连很多同志负伤,仍坚持着战斗。”2 营教导员朱中新也在电话里说:“”敌人已经冲进了四连阵地,伤亡不少……“忽然,电话里没声了。

  情况越来越严重。敌人一个营的兵力,在炮火掩护下,以冲锋枪、机枪猛烈扫射。另一部敌人乘机突人4 连1 排阵地。东侧6 连长谭年高立即组织用手榴弹封锁,不让蒋军扩大突破口。但蒋军并未退缩,趁势把一个营的兵力从突破口拥了进来。后面的,也哄哄嚷嚷叫着跟上来,密密麻麻直向马坊后山北南猛冲。

  站在远处,手拿望远镜的国民党军第27师参谋长这时得意起来。

  突然,喊杀声震天。瞬间,2 营4 连阵地上的战士们从战壕里跳出,端着枪迎面冲杀下去。5 连、6 连也同时从左右两侧出击,抄了突人阵地的蒋军后路。只看到山坡上烟尘滚滚,刀光闪闪,疯狂一时的蒋军转眼被杀得七零八落,狼狈夺路回窜。

  下午3 时,彭德怀向各抗击部队,传达了毛泽东从延安打来的电话:毛主席说,“你们打得很好,打得英勇顽强,给敌人很大的杀伤,掩护了中央和延安人民的转移”,并指示要坚决完成抗击敌人7 昼夜的任务。

  消息传到阵地上,顿时,战壕里沸腾起来。各级指战员庄严宣誓:决不辜负党中央、毛主席的期望,狠狠打击敌人,坚决完成抗击任务。

  人夜,苦战了5 天5 夜的各抗击部队。遵命转移了阵地。战士们从阴坡山沟里搞来了冰雪就着豆面充饥,谈论起白天作战的情况,山川里回荡起笑声。

  17日早晨7 时,蒋军在猛烈的炮火和十多架飞机的掩护下,以密集队形分几路发起了又一轮猛烈的进攻,妄图以优势兵力,突破松树岭及东南的防御阵地。

  战斗打响了,天上的蒋机和地上的大口径的各种火炮,把炸弹、炮弹如雨点一样倾泄在各个阵地上。从前沿到纵深,整个主阵地上燃成了一片火海,接着便是整团整营的国民党军发起的冲击。

  教导旅2 团2 营和1 团1 营并肩抗击,以白刃搏斗,连续击退敌人约两个团兵力的轮番冲锋。

  国民党军伤亡惨重,在撂下400 多具尸体清退后,再次以重炮狂轰乱炸。阵地山头都削去好大一截子,继而又扑上来。驻守在松树岭东南的2 团2 营和3 营8 连,由于与敌人拚杀伤亡过大,国民党军趁虚突破防线,直接威胁到旅团指挥所,情况越来越严重。

  2 营长任书田冒着枪林弹雨,坚定沉着地继续组织各连力量,主动灵活地迅速把3 营8 连也进行了调整,将其编人火线突击队,对于上来的敌人坚决给以反击,双方拼搏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敌人击退,夺回了阵地。

  正当任书田指挥着大家抢修工事准备对付敌人新的攻击时,一发迫击炮弹在距他不远的地方爆炸了。教导员齐廷章和战士们立即跑过去把他从浮上中拉出来。只见他满头是血,一块弹片打人了他的左眼。刚刚苏醒的任营长,喊叫着坚决不下火线。这时,刚赶到的王季龙团长,急忙把他按睡在担架上,激动地说:“任营长,放心吧,只要我们在,阵地就不会丢失!”

  松树岭以南的磨盘山阵地陷落了。教导旅1 团防御阵地失掉了支撑点,受到严重的威胁。如果不能及时把蒋军反击下去,敌人就有可能断我侧背,对我进行迂回包围。然后,就可能畅通无阻地翻过山梁,沿着大道,迅速迫近延安。

  警卫连3 班长张俊才,是旅里有名的“花机关”。副连长王克里跑过去对他说:“花机关,罗旅长命令你配合1 团战斗,把磨盘山的那群敌人坚决地消灭掉!”

  张俊才趴在地上,操着一挺机枪,只听“突突,突突……”,对面峭壁上的几个敌人应声而倒。接着,他把衣袖一撸,“我叫你顽固!”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三连战士李国玉趁势扔出两颗手榴弹,借着炸起的烟雾,一个蹦子窜到山下,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陡峭的山崖,呼呼地直往上爬。在接近山顶时,又猛地向上扔了几颗手榴弹。蹬蹬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勇猛的扑向敌人的机关枪,只见他飞起一脚,踢翻了那个射手,顺势操起那挺机枪,哗地一声来了个大扫除。

  在敌人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后边的战士已经跟了上来,一阵手榴弹,敌人死尸咕碌碌地直往山坡下翻滚。一个躲在阵地工事后面的敌军官正举枪瞄准李国玉同志,6 班副手疾眼快,抢先一步,海地一枪,那家伙哇地一声栽到山沟里去了。

  此刻,阵地东北角还有一挺敌机枪在响,李国玉绕到山石后面,侧身向前运动,趁敌不防,一梭子结果了那两个机枪射手,跳上去扛起那支还在冒烟的美式机枪。

  磨盘山阵地终于夺回来了。

  松树岭一线,是保卫延安的最后一道防线。

  几天来的抗击,有的部队很少吃过一顿饱饭,这两天老乡们配合运送弹药、枪枝、伤员,还帮助弄点冰雪给战士解渴。

  日夜战斗在阵地上的战士,经过战火的熏烤,口干舌燥,很多人干脆脱掉棉衣,亮着光膀子,让初春的寒意拂去这因战火和干渴而带来的燥热。他们蹲在掩体和战壕沿,随时准备着迎接那一声出击的号令,飞出战壕,打击敌人,指战员们抱定了一个共同的信念:在新的命令到来之前,决不再让敌人前进一步。

  英勇的西北野战兵团抗击部队,就是这样日日夜夜地抗击着国民党军的进攻。董钊第1 军第叨师一位作战参谋的日记,也可以从反面折射出此次抗击情景的一斑。

  3 月14日:昨天,我们1 军3 个师进入攻击位置,今天第1 师从瓦子街以北前进,向南泥湾进发,27师从宜川以北出来,直逼临真镇;我们90师首当其冲,直扑金盆湾。师长陈武传达了胡宗南的命令,我师以53旅和61旅两个纵队齐头并进,师部随61旅前进。像每天打恶仗一样,胡宗南最信任的第1 师,不过是我们叨师的“跟屁虫”,我们在为他们开辟前进道路!

  3 月15日:我们部队在向金盘湾前进,但找不到一个老百姓,摸不到共军情况,侦察小分队派出去几次,都被边区民兵给吃掉了。搞不到情报的部队,真成了睁眼瞎子。先锋两个旅常遭共匪袭击,几次摆开阵势想打,共匪又不知去向,不想打,却处处挨打,真憋死人了!

  3 月16日:共军主力撤退,部队总算到达金盆湾。金盆湾太可怕了!到处埋有土造地雷,进攻的路上,部队不断发生触雷现象,常被炸得人仰马翻。进入驻地后,房屋、窑洞、门槛、坑道、水缸、门框到处都埋有地雷。部队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死亡的威胁。

  下午1 时,左路61旅攻至金盆北侧松树岭高地。遭到解放军教导旅的反击。胡宗南来电:让整个团发起集团冲锋——这种瞎指挥的人海战术,说明胡宗南的急躁和无能。结果,虽然攻占了松树岭高地,但伤亡很大。先锋团伤亡一大半。我们整个师,只前进了20华里。

  右翼27师,总算到了临真镇,而左翼第1 师,才进入金盆湾川西高地。

  3 月17日:董钊奉命调整部署:第一师为左纵队,从延安大道以南地区攻击前进;我90师为右纵队,沿金盆湾地区以北攻击前进。27师突然变成了预备队,由临真镇往我们金盆湾方向推进。胡宗南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师仍以53、61两个旅,分作两个纵队攻击前进。正面还是解放军的教导旅在坚守阵地,竭力阻击。两旅逐山争夺,战斗甚为激烈,伤亡400 余人,前进仍非常缓慢。

  3 月18日18时,西北野战兵团司令部下达了彭德怀的命令:中央机关及延安居民已安全疏散完毕,教导旅7 天7 夜的抗击任务已经完成,今晚22时,将所有部队撤至青化以东隐蔽集结,待机歼敌。

  遵照命令,指战员们怀着依依难舍的心情,走一步,回头望一望,嘴里默念着:“再见吧延安,不久,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缓缓地向预定地走去。

  5.胡宗南的“赫赫战绩”

  1947年3 月19日,日头已经过午。国民党军整编第叨师第53旅、第61旅的人马乱糟糟、闹哄哄地挤在宝塔脚下。

  巍巍宝塔,依然屹立挺拔、翘首远眺,仿佛对这些不速之客不屑一顾。

  雄雄宝塔山,怒而不语,只是默默忍受那肆意的践踏。

  整编第90师代师长陈武,举起望远镜,看着西山那边的乌压压一片、混杂无序、聚集在半山腰,只是放枪,不敢前进的国民党整编第1 师第1 旅攻城部队,嘴角拉得老长老长,轻蔑地说:“瞧这副熊样,还他妈‘王牌军’呢?丢他娘的份!”

  瞄了身旁的参谋长一眼后,陈武继续说:“过去有人出胡宗南的洋相,说他在玩弄诡计方面有一套,但指挥打仗只是个连长的材料。这话,现在看来一点儿不假。还有董钊,今天我看他的才能,充其量也只配当个排长,根本不是军长的料。你瞧,如果山头上人家共军有大部队,这时候来个出击,他这张‘王牌’就要完蛋。到那会儿,他俩哭爹都来不及。”陈武发泄着几天来的满腹积愤与牢骚。

  直到下午3 时,在七八架低飞盘旋的蒋机掩护下,国民党军的整编第1 师才由其第1 旅打头,畏畏缩缩地进人延安城。

  面对早已人去室空的街巷、窑洞,这些国民党兵如临大敌,如履薄冰。阵风吹动店铺的标牌,他们会立时一通机枪狂扫;登檐扑扑而飞的惊鸡,他们也要随即卧倒仓惶射击;就是街旁巷口的土堆柴垛,也被他们看作暗藏机关。

  待到确信没有伏兵,没有雷阵后,这些洗财心切的国民党军官兵,才放肆地争先恐后地抢掠起来。

  然而,当他们撞开院门,砸开门销,闯人屋内搜寻时,看到的只是整整齐齐、明亮晶光的桌椅板凳和空空的箱子缸罐。

  一无所获的国民党军官兵,气急败坏地报复这座空城。他们砸破水缸、菜罐,毁坏家什,打碎窗子,拆走门板,点燃房屋,无所不用其极。

  延安市府机关和群众团体的墙报,有的被揭去了,那些揭不去,刮不下的就用白粉、墨水覆盖,或被重新刷上他们的标语。

  市政府机关的门额,被涂改为国民党“肤施县政府”字样;新市场大门楼上,挂起了“除匪安民”的横幅。

  延安城笼罩在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之中。

  就在国民党军肆意作践延安时,国民党空军西安指挥所的电话铃响起来,正与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相并而坐,不知谈论着什么的范汉杰,急忙起身去接。

  范汉杰时任国民党陆军部副司令,主要分管国民党军队的教育训练。3 月初,蒋介石组织国民党军陆总徐州司令部,要他兼任郑州指挥所主任。

  正当范汉杰在郑州部署部队时,突于3 月10日接到胡宗南由西安派专机送去的亲笔信,告知其蒋介石要他去西安协助胡宗南进攻延安,主要任务是专任蒋与胡之间的电话的传达和联络。信上还讲,陕北战事关系重大,务要他乘原机即刻动身去西安。

  几乎与此同时,南京统帅部的急电也送到了范汉杰手上,命令他马上奔赴西安尽职。

  突如其来的任务,使范汉杰毫无考虑的余地,他向徐州征得陆军总司令顾祝同的同意后,即于3 月11日晨飞往西安。

  当时,西安绥署和国防部一般参谋机构的联系,是由胡宗南的参谋长盛文负责的,范汉杰的任务是,在专线电话架设好之前,只专负责蒋介石和胡宗南之间的直接联系。为力求通讯联络便捷,范汉杰和王叔铭一起住在空军西安指挥所内。

  “汉杰尼吗?”范汉杰抓起话筒,便听见蒋介石那掩饰不住喜悦的声音。蒋介石从西安空军提供的消息中,得知延安已经到手,因此兴奋异常。

  范汉杰习惯性地两脚一磕,立正回答:“卑职恭听,请委员长训示。”

  “共匪首的老巢已经攻下了,你知道吗?”蒋介石还不知道范汉杰与王叔铭就同住在空军西安指挥所里。

  范汉杰回答:“已听到空军方面的空中观察报告了。”

  “知道有哪些重要缴获吗?”蒋介石急不可耐地追问。

  范汉杰说:“现时还不清楚,陆军方面的报告还没有来。”

  “此事至关重大,有情况尽快告我。”蒋介石既是命令又不无责备地说。

  “是,委员长,学生一定尽职。”

  放下电话,范汉杰冲着王叔铭摊摊双手说:“怎么办?南京着急了。”

  王叔铭却不急不忙地说:“你才晓得呀!前两天陈诚来电话,悄悄给我讲:校长现在对你们那边可是跷足以待,寝食不安,度日如年啊!”原来,自从胡宗南进攻延安打响后,坐镇南京官邸的蒋介石,就守在电话机旁,随时希望听到攻占延安的消息。

  胡宗南曾几次对蒋介石大夸海口,说什么要奇兵突袭,三天拿下延安。蒋介石当时就不十分相信,曾对总统府长官吴忠信说:“三天,谈何容易?我看五天能攻下延安就不错了!”

  果不其然,蒋介石守在电话机旁,三天后接到国防部报告:“胡宗南大军遇到共军的强烈抵抗,右路军才到达临真镇。金盆湾;左路刚刚攻占甘泉县的峻山。”第五天,国防部又报告:胡部在金盆湾、南泥湾裹足不前。就这样,蒋介石耐着性子等了七天。

  苦苦企盼中的蒋介石,当得到空军方面的观察结果,获悉胡宗南军队已攻人延安城内后,怎么能不欣喜若狂,又怎么能不急于知道更多的情况呢。

  之后,蒋介石频频打来电话,急急催报有关情况。范汉杰连连询问胡宗南,可胡总是含含糊糊,只推说还在清查之中。这可害苦了专侍蒋胡之间传呼电话的范汉杰。

  后来,范汉杰在追忆这段历史时,曾写下这样三段文字:“这时的蒋介石,犹如秀才待榜,怀着满腔希望和焦虑的心情,不断地打电话追问清查的结果。不仅向我追问,也向王叔铭追问,问题的中心集中在‘有什么重要的虏获?有中共首脑人物和重要的有关中共党政军文件没有?中共首脑人物去向如何?’所有这些,我也只能向胡宗南追问。可是天晓得,我问胡,胡也答不出。因为他们既没有虏获到什么共产党的重要文件,更没俘获到什么首脑人物。延安的空室清野很彻底,既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向导。不但处在第一线后方的胡宗南得不到情况,就连董钊、刘勘他们在第一线的指挥人员,同样也得不到情况。

  “解放军和中共的首脑人物究竟到哪里去了?谁也无法答复。尽管胡宗南谎报俘虏5 万人,蒋自然知道是假的。蒋所要追问的是更为具体的情况。在蒋心目中的事,虽他并没有明白说出,我也知道几分。因为战事连连失败以来,多少有些顽固分子埋怨在重庆谈判时,不应该给毛主席以‘龙归大海’的机会。现在蒋之如此关心中共首脑人物,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那时,随着时间的推移,蒋介石再三追问的结果,竟使他由失望而感到烦躁。为了掩饰他那种复杂的心情,他渐渐把追问的重点转移到‘虏获了什么重要文书、档案、方案、计划、命令’等等上面,再三表示‘这些东西,非常重要’,并着重指出‘一定要查明共军的去向。’所有这些,我和胡宗南也都是苦心追求而不能答的,只好一概往后推,事实当然还是失望。我当时被卡在蒋介石和胡宗南之间,真是一问三不知,弄得非常尴尬,狼狈不堪。”

  范汉杰遭枷板罪之日,也正是胡宗南大胆“创作”之时。

  坐镇洛川的胡宗南,接到董钊关于第一旅已经占领延安的电报后,乐得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急急忙忙朝前线指挥所的作战室走去。

  “薛副参谋长在哪里?”胡宗南人还在门外,其喊叫声已在屋里响起来。

  国民党军西安绥靖公署副参谋长薛敏泉应声迎将上来:“胡主任有何见教?”

  “马上给南京发电,向委员长报告。”胡宗南边说边背上手,仰起脸,踱着步,摆好了口授电文的架势。

  薛敏泉急忙示意作战参谋和发报员,做好记录和发报准备。

  稍稍停息,胡宗南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后一字一句地口述道:“蒋委员长台鉴:我军经7 昼夜的激战,第1 旅于19日晨占领延安,是役俘敌5 万余,缴获武器弹药无数,正在清查中。胡宗南。”

  薛敏泉轻轻走近胡宗南低低耳语道:“主任,国防部、参谋总部和蒋先生似乎都知道,共军在延安的总兵力也不过三四万余人。”

  “他们不会增援?”胡宗南把眼睛一瞪说:“边区还有大批民兵呢。再说,党国需要大量歼灭共匪,委员长需要大批歼匪的好消息,也让世界知道我们勇猛善战的西北军。”薛海泉不再吭声,只是心里想:增援在哪里?民兵?怕连城里的老百姓加在一起,能有1 万多人就不错了,何况连人的影子都见不着。只怕是谎撒大了,将来收不了场。

  “薛副参谋长,给我要通盛参谋长的电话,我有话跟他讲。”胡宗南对着薛敏泉命令式的说。胡宗南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喜讯散播出去,速度越快、声势越大越好。

  薛敏泉要通盛文后,把话筒递给胡宗南。

  “盛文弟吗?延安已被我军攻占!你马上派人与电台联系,要他们立即安排播出,文稿随后电发给你。”胡宗南给留守西安的绥靖公署参谋长下达了任务。

  广播电文刚拟好,盛文从西安来电话,说是经交涉后,西安电台安排明天播出,因今晚播音即要结束了。

  胡宗南一听火冒三丈,大发脾气,告诉盛文:“就说我胡宗南讲的,不论多晚,今晚必须播出,稍有耽误,拿它台长军法从事”。胡宗南已经急昏了头。

  西安电台终于在深夜,以《攻克赤都延安大捷》为题,播发了国民党军占领延安的消息。

  几乎是与电台播出消息的同时,胡宗南发向南京的电报也送到了蒋介石手上。

  尽管相对于空军方面的报告,这已经是迟到消息,但蒋介石仍然久久地盯着那两行字发痴,毕竟陆上报来的要比空中观察来的实际的多。

  好大一会儿,蒋介石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

  多少年来,延安一直是蒋介石的心头大患。自1935年10月19日,中央红军冲破蒋介石百万大兵的围追堵截,行程二万五千里到达吴起镇始,陕北革命根据地就成为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的大本营。其首府延安,从抗日战争以来,一直是中共中央、毛泽东和解放军总部领导机关的所在地,是共产党指挥中枢,也是全国各根据地、解放区的政治中心。

  为了消灭边区和夺取延安,蒋介石费尽了心机,还曾因为亲督张学良、杨虎城进攻边区被扣押,险些丢了性命。今天,胡宗南率部占领了延安,不论歼俘获取多少,终是一解心头之恨,也给消灭共产党带来了一丝希望。

  想到此,蒋介石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这样几行清秀的字迹:宗南:将士用命,一举功克延安,功在党国,雪我十余年来积愤,殊堪嘉尚,希即使谕嘉勉,并将此役出力官兵报核,以凭奖叙。勘乱救国大业仍极艰巨,望弟勉。中正。“

  写完后,蒋介石细细看了一遍,把它交到一直侍立于旁的委员长待从室第二主任陈布雷的手里,说:“明早用电报发出去,不得耽误。”

  “是,请委座放心。”陈布雷毕恭毕敬地轻声说道。

  从蒋介石的神态和亲自拟写电文,以及蒋介石几天前的“陕北那边的情况,要随到随报”的交待,陈布雷依据多年的经验,感受到了蒋此刻的异常心情,也悟出了胡宗南及其西北战事在蒋介石心目中的位置。

  3 月20日上午,胡宗南正为收到蒋介石的御笔嘉勉电而狂喜时,忽然董钊来电话,说是因为赏金问题,他的第1 旅和第78旅争得不可开交,相持不下,特别是78旅旅长沈策,更是软硬不吃,嚷着“非要告到南京去,让国人都知道赏罚不明的事实真相”,请示如何处理。

  胡宗南接完电话,就像吃了苍蝇,激情急落。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实现“三天占领延安”的计划,胡宗南在下达进攻命令的同时,也许下了“先人延安者,行赏法币1000万元”的诺言,以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效。

  不想阴差阳错,弄得赏金三易其主,部队里个个怒气冲天,怨声载道。

  最先是第90师及其代师长陈武。

  进攻延安打响后,编人后兵团的第叨师,在董别的指挥下,由清泉沟、金盆湾、孙家一线向延安发起攻击。该师在代师长陈武的率领下,比较卖力,一路领先于其他部队,18日进至延安东的宝塔山附近。

  傍晚,师部宿营在杨家畔,刚刚驻扎完毕,61旅参谋长就匆匆赶来报告:他们窃听到延安解放军指挥员给南线守备部队下达了命令,要他们迅速撤离战场,到延安待命。

  陈武听后,兴高采烈地说:“这下子,我们可以得到占领延安的首功了!”当时,陈武与他的几个部下,分析了一军一师的情况,说他们已比90师落后了15华里,明天若要按规定前进,他们到达90师位置时,90师早已占领延安了!那1000万赏金就到手了。他的90师可以名利双收了。

  可是,陈武高兴得太早了,深夜12点,正当陈武作着一手搂抱巨额赏金,一手接过去“代”字委任状的美梦时,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

  董钊传下了胡宗南的又一道命令:令90师于明天上午9 时开始攻击,攻击目标改为宝塔山至清凉山一线的以东地区。这道命令说明了两个问题:一、不让90师进入延安;二、让落在后边的第一师赶到前边去,抢摘延安这颗胜利果实。

  这个命令,给陈武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接完电话,他气得脸色都变成了猪肝紫,愤怒至极,牙齿咬得格格响。

  陈武对着送来电报的参谋长,恼怒愤恨地嚷道:“为将帅者要取信于人,最宝贵的是待下公平,其次是赏罚严明。如果存私心、图私利,必然招致上下不和、士不用命的恶果。我们90师从17日起连续担任强攻,牺牲这般大,而第一师不过是‘跟屁虫’,既不强攻又行动缓慢。现在眼看延安唾手可得,却让我们90师上宝塔山,偏袒第一师,让它去夺进攻延安的首功,欺人太甚!真他妈的岂有此理!”

  陈武越想越气,越气越骂,直到天亮也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位于整编第90师左翼的整编第一师,便争先恐后地插进第90师的攻击正面,强占了他们在杨家畔村边的前进道路。

  陈武发现后,怒冲冲地派了他的一个老参谋,领人前去阻挡。谁料想,盛气凌人的1 师部队,不仅不让道,反而将整个道路都挤占过去。一个满嘴络腮胡的团长竟然撞上来,揪住这个参谋胸前的衣服,蛮横地骂道:“我们奉胡先生的命令攻占延安,你小子挡什么道?90师算个鸟,贻误了军机,不光你的脑袋搬家,我看你们师长陈武的脑袋也保不牢!”

  这个参谋回来,将情况向陈武一说,陈武气得发抖,手几次摸到手枪,又放了下去。军机关系重大,他不愿拿脑袋去和石头碰,只好作罢。

  不过,忍耐是有限度的。9 点钟时,第一师的辎重行李也挤上来了。陈武再也忍不住了,立即派师部警卫连,全副武装上去拦堵一师的行李辎重。双方一时剑拔弩张,差一点开枪火拚。最后双方勉强让步,共同挤在一条路上,磕磕碰碰,缓慢地行进。

  直到下午2 时,第90师才挤上宝塔山。不然,陈武怎么会在宝塔脚下发那样的牢骚,诅咒胡宗南和董钊呢。

  就在陈武火气未减,第90师怨气未消的时候,整编第78旅也火起来了。

  本来,陈武的第90师开道,第1 师进延安领赏,不应该有问题,谁知第1 师内部又出现了“窝里反”。

  按照第1 师的部署,沈策率领的第78旅是主攻,担负对延安的正面进攻,应该先进延安城。可是,胡宗南指令必须该师的第一旅第一个入城。

  沈策曾担任过西安绥靖公署参谋长,此人可不是善茬,让他像陈武那样当别人的垫脚石根本不成。

  就在占领延安的第二天早上,沈策找到他的第一师师长罗列,嘴里不干不净地大吵大闹:“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本该我们78旅首先进入延安,为啥偏偏1 旅第一个进入,便宜为什么应该让他占?这是搞他妈什么名堂,同一个师的部队还有先生后生之分,亲爹后妈之别。我就是要告到南京去,叫国人都明白事情真相。”

  罗列对于沈策,说不服,劝不住,也自觉上面处理欠妥,来硬的气又不壮。加之第一旅也毫不示弱,说什么:“我们先进了延安,头功就是我们的。谁想抢去,没门!”

  罗列被折腾的没了招,只得将此事面陈董钊。董钊也觉得棘手难办,故而才打电话直接向胡宗南报告。

  那么,胡宗南为什么如此不公,偏要让第二师第一旅先进延安呢?这其中自有他难言的苦衷:因为整编1 旅,即原来的第1 师在以前进犯陇东时,被一锅端掉了。胡宗南为掩盖事实真相,立即从其他部队抽调精锐,重新把它建立起来。加之一师是他当师长时的老部队,本来他就偏护。这次由第1 师第1 旅进入延安,可向南京和中外表明:l 师1 旅不仅没被歼灭,而且还是支“天下第一”的王牌军。

  胡宗南为了息事宁人,免于出丑,分别给予第1 旅和第78旅赏金1000万法币,此事才算了结,只是委屈了陈武和他的第90师。

  继嘉奖电之后的第二天,国防部又颁发了蒋介石亲自署名的授予胡宗南河图大勋章一枚、晋升为陆军一级上将的命令,这更使得胡宗南激动不已。

  胡宗南部队占领延安的消息在西安电台播出后,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随即大肆渲染,各电台广播,大报小报刊登,国防部出书助兴,简直把“延安大捷”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就在南京的奖金、慰劳品、勋章、升官状等频频飞到西安、延安的同时,国民党西北地区党、政、军、社、团的慰问团体,也数路并进,齐向延安涌来,四方人马云集延安,折折腾腾,热闹非凡。

  在一片纷杂的作揖打躬和“胡长官劳苦功高”的喧闹声中,身着陆军一级上将呢服,胸佩“河图大勋章”的胡宗南,俨然成了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在延安专设的招待所里,胡宗南正与慰问团人员频频举杯时,他的参谋长盛文走进了大厅。

  盛文与胡宗南咬了几句耳朵后,胡宗南提着嗓门说:“诸位,下面由薛副参谋长陪大家,本职军务在身,失陪,失陪了。”就与盛文一起走到院中,登车向机场急驰而去。

  盛文是奉统帅部指令,专程从西安赶来,接胡宗南去见一位美国驻华使馆武官的。

  胡宗南坐在剧烈颠簸的车上,心里老大不高兴。心里想:国防部这帮人怎么搞的,一个美国区区校官,也得让我赶远路去见。

  来到西安新城饭店,范汉杰急忙迎上来,轻声对胡宗南说:“美国武官这次来,主要是和你具体协商,如何安排美联社、合众社等,前来西安和延安参观战绩,采写战地新闻的。”

  胡宗南“嗯”了一声,再没说什么。他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听说要参观战绩,心里更别扭。

  “不知特使叫我有何公干?”走进大厅,通过翻译相互介绍,落坐后,胡宗南不紧不慢地问那位美国上校军官。

  “胡先生,我们美国人,很多都知道您这位中国西北的胡宗南将军!这次新闻记者们要来,就是要宣传您的功劳,要让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都知道,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事情倒没太多,只是请先生提供方便。”上校用生硬的汉语说。

  “感谢特使,感谢美国朋友!”胡宗南心情十分复杂,对于中外记者来参观战绩,他说不出是喜是悲?是乐还是愁?除一座延安空城外,至今连共军的影子也找不到,参观什么呢?他只得推辞说:“只是前方战事紧张,共匪尚待戡灭,大批中外记者此时前来,恐怕不大好办!”

  美军上校耸耸肩膀说:“对于胡先生的谦虚,鄙人深感钦佩,但这事已经商定,司徒雷登大使已经亲自和蒋总统说好了,我只不过是来通知你作好准备而已。”

  美国上校的口气,连范汉杰也感到愕然,他连忙劝慰道:“琴斋兄,这毕竟是件好事,既然蒋先生都同意了,你就好好的准备准备吧!”

  一位“战功赫赫”的上将,竟被一名美国上校这样抢白,胡宗南觉得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屈辱,他正欲反唇相讥,可一转念,感到面前的盟国武官不同于自己的部下,还是忍一忍为好,就没再说什么。

  看来,中外记者参观“战绩”,已经是势在必行的。第二天,胡宗南就在他的东仓门私人官邸,召开了绥署处长以上有关人员的紧急会议,宣读国防部的电令和商讨如何对付记者问题。

  “诸位均知,我们拿下共产党中央所在地延安,实际上是座空城,为了诸位的利益,也为了党国的利益,我们作了一些扩大的宣传。这一次中外记者来参观采访,我们一定要慎重准备,不得有误。绝对不允许泄露真情,违者军法论处。现在,请诸位发表高见。”胡宗南在宣读国防部电令后说。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这次记者来,是到实地去呢,还是让他们在西安活动?”盛文马上提出了关键性问题。

  “我认为到延安实地参观有利。第一,让这批记者到延安,本身就说明共匪的老巢被我们端了;第二,有些事情在前方易于处理。只要我们把工作做好,就不会露出破绽。”胡宗南的“智囊团”团长、绥署秘书长赵龙文点子多,他首先发言说。

  “我比较赞同赵秘书长的意见,让记者们到延安去好一些。我们既然把中共的首脑机关给打垮了,扩大点战绩又算什么?也是出于党国利益的考虑吗!而且这本身就说明我们的将士是战无不胜的。”小住西安的第27军军长周冕,态度明朗地说。

  “同意”,“让他们到延安去”,在座的人随声附和。

  “还有,就是给这些记者们看些什么?我们应该从哪几个方面作准备?也就是我们准备的内容包括哪些?”盛文看了看胡宗南后说。他深知此时此事此种场合,胡是不宜过细指示交待的,所以自觉地冲在前边。

  这时,绥署第一处处长刘庆曾站起来,不慌不忙地扫了一下会场,慢悠悠地说:“我看搞一个战绩陈列室非常必要,这样才能显出我们的重视和气派。究竟如何,还请胡主任和盛参谋长裁定。”

  最后,胡宗南再次强调:“这次接待任务责任重大,关系到我们绥署的声誉,关系到党国的脸面,只能是百分之百的成功,不许有百分之一的失误!”

  于是,一场历史上罕有的“战绩”造假闹剧开始了。

  由刘庆曾、王超凡两人负责,连夜筹备,成立起了一个“战绩陈列室”。他们还绞尽脑汁,在延安周围20华里内设“战俘管理处”10个。

  弄虚作假,总是要露出马脚的。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外国记者,参观的时候问,这些新式轻重机枪、中正式步枪,共产党军队是由哪里得来的?作解说的参谋膛目结舌支支吾吾。

  在参观“战俘营”时,有的记者问“俘虏”说:“我不是昨天在第三战俘管理处见过你吗?”被问的“俘虏”,只好挺起胸脯,规规矩矩的立正,因为事前没有教育他们回答这样的问题,因而当场出丑。

  这就是胡宗南的“赫赫战绩”,恐怕在世界也属绝无仅有,堪称一绝。

  第二章 陕北高原挫袅锐

  6.捷报飞向任家山

  一座延安空城,使蒋介石如获至宝,得意忘形。

  蒋介石对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夸口:“到8 月底或9 月初,共产党人不是被消灭,就是将被驱往僻远的内地去。”他频频电令胡宗南立即查明毛泽东的去向和陕北共军主力的所在。

  然而,几天来,飞机侦察,电台追踪,胡宗南用尽浑身解数,依旧一无所获。

  毛泽东是最后撤离延安的。

  国民党军已经进到金盆湾、南泥湾一带。前方西北野战部队为抗击国民党军进攻,正在激烈战斗,枪炮声终日清晰可闻。

  敌人离得越来越近了,毛主席还是泰然自若,安安稳稳,丝毫看不出要转移的意思。

  毛泽东或是看战报,批电报,发指示,给前线部队写慰问信,或是对着地图抽烟沉思,有时走出来散步,也偶尔看两眼窑洞前那棵被蒋机弹片削去一大块皮的树干,可就是不说什么时候离开。

  3 月18日清晨,阎长林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洗漱,就被彭德怀找到了他的住处。

  “你们警卫排的人都打过仗没有?”彭德怀神情严肃地问道。

  ‘哦们排大多是从前方调来的,都经过几年战斗锻炼,在最近的防空中,大家都表现得很勇敢、沉着。“阎长林简捷地回答,同时,望了望站在那里的毛泽东的生活秘书龙飞虎。

  “你们都有些什么武器?”彭德怀继续问。

  阎长林说:“都是20响的驳壳枪,还有苏式冲锋枪。”

  “人勇敢,有好枪,毛主席的安全就有保证了。”彭德怀这才满意地说。他那严肃而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阎长林表决心似地说:“请彭总放心,我们一定保证主席的安全!”

  彭总微微点了一下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延安已经腾空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全部撤离,可是,主席历来不顾自己,你们要特别注意这一点。”彭德怀背着手踱了两步,瞅瞅龙飞虎,看看阎长林,继续说:“在紧急情况下,主席不走也得劝他走,必要时抬也要把他抬走,只要安全就行,总之,你们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一定保证主席的绝对安全。”

  “是,请彭总放心,我们一定绝对保证主席的安全!”龙飞虎、阎长林说着,敬礼向彭德怀告辞。

  匆匆吃过早饭,龙、阎二人立即召集警卫排全体人员开会。

  龙飞虎在传达彭德怀的指示,说:“彭总讲了,现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都很关心毛主席的安全,很多同志希望毛主席早点过河去。可是主席不同意,不愿在敌人打来的时候离开陕北人民,一定要坚持留在陕北指挥作战。当然,这个问题中央还没有最后决定,彭总要求我们做好留在陕北的准备。我们是代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的意志,直接保卫毛主席安全的,我们一定要完成这个光荣任务。”

  说到这里,龙飞虎扫视了一下战士们,提高嗓门问道:“同志们,有没有这个决心?”

  “有。”三十几个人同时发出坚定响亮的声音。

  这声音,显示了这些数年接受党的教育,几经革命斗争锻炼的钢铁战士,立誓为党献出一切,任凭刀山火海,也要勇往直前的决心和信心。

  会后,警卫排的同志迅速检查了装备,擦了枪,装满了子弹。秘书也把文件整理了一遍,该带的带上,该烧的烧了,一切收拾停当,静候出发命令。

  下午1 点多钟,王震司令员来了。他率领的第二纵队原在山西吕梁地区,刚由河东调到河西,已隐蔽在指定地区,准备打好撤出延安后的第一仗,给胡宗南一点颜色看看。

  身着灰棉军衣,风尘仆仆的王震跳下卡车就走进了毛泽东的窑洞。

  这时,有情报说,敌人主力部队已经过了劳山,正逼近三十里铺。远处枪炮声已经响成一片。

  毛泽东、周恩来、王震三人,在窑洞里整整商谈了一个下午。

  黄昏时分,东南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国民党的先头部队已经进至吴家枣园一带,离王家坪很近了。

  彭德怀急匆匆地跑步前来,焦急地说:“主席怎么还不走?快走快走,一分钟也不要呆了。”

  龙飞虎说:“我们已经催了几次,主席他们就是不动,还是彭总亲自去催一催吧!”

  彭德怀大步跨进窑洞,对着毛泽东大声地说:“主席快走,敌人就到眼前了。”

  周恩来看着彭德怀那着急的样子,笑着对毛泽东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也确是该起程了。”

  王震问:“主席在延安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毛泽东笑了笑说:“没有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反正到哪个地方都有电台联络,天下的大事我们都是可以知道的。”

  王震听了,也劝说:“主席,还是早一点出发吧!”

  “我本来还想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什么样子,看来今天是看不成了,彭总不许可哟!”毛泽东瞅瞅彭德怀,微笑着慢慢地说。他完全理解彭德怀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暗暗为他们二十多年来的革命友情而感动。

  天已经黑下来了,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王震边吃饭,边继续谈论着。

  趁着毛泽东他们吃饭的时间,秘书们把办公桌清理好了,警卫战士把毛泽东、周恩来的东西装上汽车,又将房内外检查一遍,该埋的埋了,该烧的烧了。

  彭德怀最先吃完饭,扔下碗筷就急火火地走了。这位临危受命的西北野战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时时有着许多的战事需要他去处理。

  看着满头是汗的阎长林,毛泽东和蔼地问:“同志们都吃过饭没有?”“我们早就吃过了,就等主席指示了。”阎长林感到毛泽东终于要动身了,便忽忙接话答道。

  毛泽东说:“要把房子打扫干净,文件要收好。带不了的书籍可以留下,摆放整齐,让胡宗南的兵读一点马列主义,也有好处。”可仍旧没有出发的意思。

  枪声一阵紧拟一阵,中间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毛泽东缓缓地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屋子,不声不响地走出窑洞,来到早已列队等候的警卫人员面前。打量着每个满身披挂,昂首待发的战士,毛泽东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深情。

  “怎么样,咱们走吧?”半晌,毛泽东才像征求意见似地说。

  汽车发动了,马达轰鸣起来。毛泽东背着手,依然站着不动,久久遥视着延安的天地山岭,向那宝塔山方向注视着,显示出了无限的眷恋。

  也许是受到毛泽东的感染,在所有人员的眼睛里,此刻的延安,比平日更加柔情美丽,蓝色的天空,静静的群山,清清的延河,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挽留着他们。

  忽然,毛泽东猛地转过身,坚毅地挥动了一下右臂,大声地说了一句:“同志们上车,我们出发!”汽车轮子辗着延安的黄土转动了。

  将近晚上7 点钟,汽车缓缓穿过无语的清凉山和静静的延河,朝着飞机场方向驰去。层层叠叠的窑洞,株株片片的树木,默默地目送着它们最后一批离去的主人。那无声的送别,更是对迎来的深深企盼。

  过了拐印,汽车停下来。王震要回他的部队,毛泽东和周恩来都下车来,同王震告别。

  “主席不要下车了,赶快往前走吧。”王震上前扶住毛泽东的手说。

  毛泽东让人给王震倒了一杯茶,亲自递了过去,说:“过了危险的关口,我们也要休息休息了。”“主席还有什么指示没有?”王震喝着茶问。毛泽东笑笑说:“没有什么了,就按我们商定的办吧,只是初战胜否,意义重大。”

  “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让胡宗南感受到第一巴掌的份量。”

  向毛泽东和周恩来敬过军礼,王震翻身上战马,顺着公路往东朝甘谷驿方向奔驰而去。他的队伍就在那里隐蔽待命。

  汽车继续往东北方向行驶,进入青化。

  迎面撞人眼帘的是,两面高山耸立,中间河谷深幽,公路沿河谷婉蜒,道道梁子,犬牙交错,参差不齐,山洪暴雨冲蚀而成的土包、山崖和沟壑,在朦胧夜色里隐约可见。

  毛泽东告诉司机老周,把车开得慢一点,他则凝神仔细看着外边那连连掠过的河川山崖,情不自禁地点着头。原来,这是毛泽东在精心为国民党军物色着出师挨打的场地。

  时过子夜,毛泽东一行人宿营于刘家渠。

  天亮后,延安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胡军第一师第一旅昨“天下午,在40多架飞机掩护下,战战兢兢的第一拨进入延安。这帮号称”天下第一旅“的武夫,直怕得骨酥腿软,一步三停,看到鸡飞狗跳也要卧倒射击,见到风吹纸飘也会乱放排子枪。

  警卫战士正议论着,毛泽东微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大家睡好了没有?房子太挤了吧?”毛泽东边走边问。

  战士们都说:“主席一定没有睡好吧!”

  “我睡得特别好,赶一天路虽然累些,睡起来可真香呢!”毛泽东说。

  停了一下,毛泽东忽然又笑着问:“你们从延安出来,都带了些什么贵重物品?”

  见毛泽东问得蹊跷,阎长林感到有些奇怪,便照实回答说:“除了个人的衣被,就是一些打扫卫生的用具,扫帚、簸箕之类,还有火盆和木炭,以防天冷取暖。”

  “还有几张狐狸皮。”其他几个战士补充回答。一个冬天,他们捉了d 多只狐狸。当时毛主席还称赞他们做得好呢,既改善生活,又为民除害。大部分狐皮交了生产任务,换了些肥皂给大家洗衣服用。剩下几张,丢了可惜,他们就围在脖子上带来了。

  毛泽东见警卫战士们都非常认真,不禁放声笑了,说“早晨听到蒋介石的中央社播发消息,说是胡宗南占领了延安,毛泽东带领少数警卫人员,乘两辆卡车,满载金银财宝,向延安东北逃窜而去。”

  听到这话,警卫战士们也都止不住地跟着笑起来,纷纷诅咒国民党的无耻宣传。

  “说我们人少是对的,你们一共才几十个人嘛。去向也对,逃窜未必。满载金银财宝,纯系造谣!我们没有什么金银财宝,也不可能从延安带出金银财宝来。”毛泽东不无幽默地说。

  “是啊,谁像他们,光认得金银财宝!”警卫战士马翰荣咕嘟着嘴说。

  战士朱劳土接上话茬,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金银财宝。木炭可以生火,能使主席不受冻;扫帚能帮老乡打扫卫生,搞好群众关系,比那些金银财宝还有用呢!”

  毛主席称赞说:“说得有理!蒋介石反动派是不会要这些打扫卫生的家伙。我们带着它,搞好群众关系,广大群众就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同心协力消灭敌人。”

  “国民党的军队就知道作贱老百姓”,“胡宗南的兵让陕北群众都恨死了!”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毛泽东听着战士们的议论,心里很高兴,‘就继续说:“现在他们的宣传机关不断猜测中共中央机关哪里去了,其实是枉费心机。我们就在陕北,看他能怎么样?他要打击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可惜兵还太少一点!”

  “蒋介石有本事就再调些兵来!”一个大个子警卫战士嗡声嗡气地说。

  毛泽东笑了笑,说:“可惜哟,他蒋委员长已经无兵可派了,他还指望着这些胡宗南的兵去救火呢。我们就是要拖住胡宗南,让他蒋介石在南京等着干着急!”

  上午9 点多钟,突然从南边飞来4 架蒋机,低空盘旋、俯冲扫射一阵子后,嘶叫着飞走了。

  这时,看守汽车的警卫战士张林和、岳成邦,神色紧张地跑来报告,说毛泽东乘坐的汽车挡风玻璃被打碎了,座位上还穿了两个窟窿。那是辆深蓝色的美式吉普车,是美军观察组留在延安的,当时正停放在一棵大树下面。

  急忙凑上来的司机周西林和颜再生,听后急忙跑去检查。还好,汽车油箱和发动机都没损坏。于是,周、颜二人就把车开到另外的地方隐蔽起来。

  周恩来对阎长林说:“这是侦察机,回头一定要来轰炸机,主席住的窑洞土层薄,不安全,应该换个地方。”

  周恩来说着,就领阎长林和两个警卫战士到后沟,选择了一个土层较厚的石窑作防空地点,并嘱咐他们注意伪装,并要求马上去请毛泽东搬到这里来。

  阎长林走进毛泽东的屋里,看到毛泽东已经坐在那张破凳上,正在凝神思考着什么,那张置于菜缸之上的门板上,摊放着一些已经写好的电报稿。

  “主席,这个窑洞土层太薄,请您换个地方住,搬到后沟去吧。”阎长林说。

  “怕什么,它没丢炸弹吗,机枪还能把这窑洞打透?”毛泽东似乎不愿意让别人打断他的思绪,一动未动地说。

  这时,周恩来走进来说:“看样子敌人飞机还可能来,搬到后边睡觉也放心些。”

  在周恩来的劝说下,毛泽东搬到了新的窑洞。

  大约过了半小时,五六架蒋介石的轰炸机果然来了。它们像乌鸦一样,在天上盘旋了很久,没有找到目标,摇摇摆摆地飞走了。

  黄昏时候,又开始行军了。

  毛泽东上了汽车,看着破碎的挡风玻璃,便问司机:“老周,你害怕吗?”

  周西林笑着说:“怕啥!反正是美国飞机打美国人送的汽车,打坏了旧的,胡宗南再送新的来。”

  毛泽东也笑了,说:“说得对,敌人不过就是这两下子。几架飞机折腾了半天,只打坏了一块玻璃,十几万大兵,也不过占了个延安空城,实际上什么也没得到!将来,他们不仅要把汽车留下,恐怕命也难保!”

  当夜,毛泽东等一行人宿于清涧的高家。随后,为了安全起见,又搬到高家南边的徐家沟村。住了两天,就离开那里前往瓦窑堡。在路上,毛泽东说:“到那里就能听到捷报了。”

  胡宗南占领延安空城后,始终侦察不出解放军主力的去向,而他自己10多万军队的粮食、弹药补给却成了大问题。这使得胡宗南很是着急。

  国民党军在延安等候了4 天,补充了粮食以后,胡宗南从主观臆断出发,想在安塞以东、蟠龙以西地区寻找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决战。为了实现他的意图,胡宗南作出如下部署:令董别率领整编第1 军的整1 师、第叨师共5 个旅先向安塞“扫荡”,尔后由安塞以北地区向东旋回,协同刘戡整第29军,捕捉解放军主力于幡龙以西、延安以北地区,聚而歼灭之。

  令刘敬率整编第29军的第36师、第76师共4 个旅向延安东北,蟠尤以西地区“扫荡”,协同董钊兵团在幡龙以西地区歼灭解放军主力。

  同时,令整编第27师戍守延安,建立秩序,并维护后方交通。

  为了切实查明西北野战兵团部队的所在,胡宗南命令派出小股侦察人员,或捕捉解放军的“舌头”,或诱惑知情老百姓,进行多方侦探,并指令盛文请求西安空军进行飞行侦察。

  可是,派出的陆军小股侦察分队,不管是一个班、一个排或一个连,都一去无回,杏无信讯;空军的轮番侦察,看到的西安方圆数百里,不是黄土就是沙丘,西风阵阵,狼烟四起。

  无可奈何的胡宗南,回到洛川前线指挥所,常常站在延安地区敌情图面前发呆,三天吸掉五听“三炮台”,弄得指挥所里遍地都是烟头。

  第五天,即3 月23日,绥靖公署总算从空军方面得到了一点情报:前几天,在安塞公路上发现解放军小股力量在撤退;今天,发现黑压压的一大批,最少也有一个旅的兵力,朝安塞方向撤退。

  得到这些情报,胡宗南如获至宝,急忙把西安绥靖公署的副主任裴昌会、副参谋长薛敏泉召集到指挥所来,一起研究下一步作战方案。

  在研究中,裴昌会与薛敏泉觉得具体情况不明,还需要进一步侦察,而胡宗南则依据空军提供的情报,推测延安周围的方圆40里内已无敌情,他认为,共军显然已被国军的强大声势吓退。既然空军连续发现共军踪影,说明共军确已撤至安塞一带或安塞以北。

  尽管裴、薛二人还有不同意见,胡宗南却武断地下达了第二号作战命令:董约之第1 军于24日晨向安塞方向搜索出击,如无情况,即于次日返回延安;31旅李纪云所部,经姚店子到青化进行警戒,掩护刘勘所部。

  在胡宗南严令之下,3 月24日董钊率5 旅之众由延安出发,分兵两路,直扑安塞。整第1 师为左纵队,沿延安、安塞大道前进;整第90师为有纵队,在大道以北的山梁上运动。

  董钊两路大军,扛枪拉炮,浩浩荡荡,煞是神气。然而由于道路狭窄,骡马过多,运动极为笨拙缓慢。尤其整第90师在山梁上行动,爬上来,爬下去,有时还要开辟道路,行动更慢。直到黄昏时分,先头部队才到达真武洞以北地区,后尾于深夜赶到。

  当晚,胡宗南得到董钊报告:除遇小股共军袭扰外,两路纵队都未发现共军的主力部队,这5 个旅的大“扫荡”,显然扑了空。

  3 月25日上午,胡宗南带领裴昌会、薛敏泉,由洛川出发赶到延安。中午时分,董钊率领部队也由安塞返回。

  查钊未停息,就赶到胡宗南的指挥部,报告安塞搜索出击的情况。

  “董军长,你们这次去安塞,没能找到共军主力,扑了一个大空,辛苦了。”胡宗南像是安慰,更似责备地说。

  “可以说是扑空,更应该说是全军到安塞去进行一次武装大游行。”董钊满腹牢骚,又继续说:“共军主力没找到,但收获还不小,那就是满脸黄土,一身疲劳。”

  “都什么时候了,上头催命似的,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胡宗南苦笑一声,伸手朝自己的口袋摸去。

  董钊知道胡宗南的老习惯,只要心里一起躁,就想吸烟,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递上去。接着又发牢骚说:“什么时候?盲人瞎马,将要挨打的时候。共军安逸,我们疲劳,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时,坐在旁边一直未吭声的薛敏泉,越听越恼火,憋着气插话:“阁下身为一军之长,带着这种消极情绪作战,还有不失败的。”

  董钊根本不买薛敏泉的账,反唇相讥道:“失败的原因,不是我的情绪如何,而是行动的盲目,是战场上主动权的丧失。我有一种预感,共军并非溃散逃窜,而是正在或者已经设下圈套叫我们钻。”

  董、薛二人素有过隙,此时,薛敏泉挨了几句抢白,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他身旁的电话铃响了。薛敏泉抓起话筒,没好气地喊道:“我是副参谋长薛敏泉,你是哪里?”

  “我是27师师长王应尊,有急事向胡长官、参谋长和董军长报告。”话筒里传来对方慌乱的声音。“刚才,我们的电台收到李纪云旅长的紧急呼叫,只几分钟就消失了!”

  听着薛、王二人的电话对白,胡宗南浑身颤抖了一下,脸色陡然大变,声音带些颤抖地对薛敏泉说:“叫他说清楚一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我估计31旅已经完蛋了!”王应尊哭腔似地在电话里喊着“从李纪云电台的报告中,我们起码得知了两个情况:一。他们说四面山上都是共军,仿佛是天兵天将;二、刘勘兵团就在延东和拐印镇一带,但他们对李纪云的求救置之不理。李纪云只能求告于我,让我报告董军长,请董军长赶紧救援,并报告胡长官,要制裁那些见死不救的家伙。”

  薛政泉放下话筒,把王应尊所报情况复述了一遍。一时他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刘勘是胡宗南的心腹,只要胡宗南不发话,谁敢说他半个“不”字!再说当时也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胡宗南站起来,用命令的口语对董钊说:“董军长,你率所部马上出发,全力火速去青化,救援31旅,不得有误。”接着转向薛敏泉,说:“你立刻下令给刘军长,要他传令拐印镇的36师和延东的76师,要他们保持机动待发状态,随时准备策应1 军主力作战。”

  胡宗南他们哪里知道,此时他们的31旅已经成了解放军西北野战部队的笼中之鸡。

  原来,早在撤离延安的时候,毛泽东就预计到,胡宗南军队占领延安立足未稳,在北上追我主力的同时,必然要派出警戒部队,向延安东北的幡龙一带伸展,以确保外围,造成“攻守自如”的态势。按照一般的作战规律,胡宗南会把装备好。战斗力强的部队用来对付我军主力,而用战斗力较弱的部队担负警戒。这样,西北野战兵团正好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击其弱小分散孤立一部。

  为了迎合胡宗南的这种骄横心理,毛泽东指示西北野战兵团,派出一定数量的部队,佯装我军主力,向延安西北方向的安塞撤退,诱敌追击。而将主力隐蔽集结在延安东北的青化、甘谷驿等地,等待战机。

  青化是去蟠龙的必经之路。毛泽东在撤离延安路过此地时,就看到这里地形险要,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所以,撤离延安后的第一仗,就选定在青化地区进行。

  自3 月22日开始,西北野战兵团的独立第1 旅1 部,佯装主力部队,故意摆开阵势,漫山撒开,大摇大摆地向西北方向的安塞转移。

  胡宗南果然以为是解放军的大兵团行动,遂以主力整编第1 师、第90师5 个旅的兵力,由董约带领,向安塞急进追击。另以整编第27师的第31旅,由临真镇经拐斌向青化前进,担任侧翼掩护。

  国民党军完全按照毛泽东的预先安排行动了。

  3 月22日9 时,身临前线的彭德怀、习仲勋,依据胡军动向,向毛泽东致电请示:“我拟以伏击或乘敌立足未稳围歼31旅,”并具体部署:以第2 纵队及教导旅,隐蔽集结于青化东南之阎罗寺、胡家河一线;第1 纵队隐蔽于青化西南的梁村、冯庄一线;新4 旅埋伏于青化东北的二崩渠、常家塔,担负正面攻击任务;独互旅为预备队,隐蔽集结于青化西南地区,对安塞、延安之敌进行警戒。

  3 月23日,彭、习便收到了毛泽东的复电。电报明示:“同意你们的作战部署。”

  同日,彭德怀下达命令,规定各兵团务于3 月24日6 时30分以前部署完毕。

  按彭德怀的作战部署,西北野战兵团第2 纵队、第二纵队第358 旅、教导旅和新编第4 旅共5 个旅的兵力,在敌人的大部队死死咬住我“主力”于安塞城下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蔽集结于青化周围,利用公路两侧山地,布成袋形阵地设伏,张开“口袋”,单等敌31旅的到来。

  24日拂晓,早就憋着一股劲的西北野战兵团各旅指战员,迅速进入设付阵地。战士们趴在工事中,把子弹推上膛,把手榴弹的保险盖都打开了,一个个摆在工事边。大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沟口。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从早上整整趴到傍晚,战士们的眼晴都望酸痛了,手脚都发麻了,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

  许多人因此沉不住气了,纷纷从阵地上探头张望。

  有的说:“敌人的主力已被我1 纵队牵到安塞,不会到这里来了。”

  有的猜测:“恐怕是走漏了风声,敌人折回去了。”

  也有的说:“不要急,彭总的指示决不会出错。”

  总之,说到底大家就是怕国民党军第31旅不来。

  此时,毛泽东没有收到前线的捷报,不免也有些焦急。他坚信自己原来的判断,认为胡宗南不是说我们已经‘不堪一击’了吗?那他还有不去的道理!“再一次分析了敌情后,他与周恩来说:”彭总的部署完全正确。只要没暴露目标,敌人一定是会进来的。“

  恰在这时,机要人员送来一份彭德怀、习仲勋发来的电报。

  毛泽东、周思来看后,脸上都又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原来,第31旅行至拐镇要补给粮食,强迫当地老百姓做于粮,而老百姓故意跟他们“蘑菇”,直到第二天早上,连一半也没有做出来。已经饱尝过边区人民坚壁清野苦头的胡军,不带干粮根本不敢走路,不得已,只好把行期推迟一天。

  这期间,还有一段插曲。敌31旅进至拐镇后,探知在青化附近有不少解放军,感到情况异常,即电告胡宗南。但刚愎自用的胡宗南根本不相信在青化地区会有解放军主力,不仅对来电不以为然,还电斥31旅旅长李纪云等是贪生怕死,畏缩不前,非军人气魄,要其绝对按规定北进,迅速占领青化B. 25 日天刚明,两架蒋机飞到青化上空。盘旋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便朝南飞走了。

  此时,已于天亮前再次进入阵地的西北野战兵团指战员,头戴干篙子扎的防空圈,身上插满伪装,跟西北高原的颜色一样,蒋机的侦察只能是徒劳。8 点刚过,第31旅的一个连搜索部队在沟口出现了。这些家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咋咋唬唬的叫喊着,沿着公路两侧的山地搜索前进,走几步打一阵排子枪,一片片的黄尘在伏击战士的掩体前腾起。折腾一阵子后,搜索队什么情况也没发现,才放心地背上检,撤下了山梁。

  过了一会儿,第31旅的大部队便沿着公路,大摇大摆地由南向北涌进了沟口。扛枪的,挑担的,骑马的,拉炮的,七歪八扭、沸沸扬扬,整整过了一个多小时。

  上午10时,第31旅的全部兵马,便整个儿钻进了西北野战部队的“口袋”。

  随着三颗信号弹的升空爆响,王震指挥的第二纵队首先在尾部打响。接着,担任正面主攻和两翼夹击的部队一齐开火,整个青化道顿时沸腾了。

  枪声、炮声、喊声、号声像狂风惊雷骤起,搅得山摇地动。各种火力,雨点似地浇到国民党军头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的国民党军官兵,一会儿拥到东边山根下,一会儿拥到西侧山梁,刚刚爬到山腰,即被猛烈的火力驱回山沟。

  伏击战士犹如凌空而降的天兵天将,迅猛地冲人敌群,分割穿插,将敌军斩成数截。山高沟深,首尾被断,敌人躲无处躲,逃无处逃,只能干等挨打,束手就擒。

  战斗仅仅进行了1 小时47分钟。

  第31旅旅部及第92团共2900余人全部被歼,无一漏网。缴获的枪械子弹不计其数,崭新的重机枪、美式发报机连着驮骡牵了过来。

  混在俘虏群里的第31旅旅长李纪云,很快被清查出来,只见他像一根木桩似地呆呆立在公路边,嘴里不住声地嘟哝着:“就这么完了……真想不到!想不到!”

  李纪云是怎么也无法理解,我军上万人的大部队在青化地区隐蔽集结数日,消息会被当地老百姓封锁得那样严密,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我军却能了如指掌。

  当董制带领全军人马赶到青化时,他要救援的第31旅早已踪影皆无,解放军早已打扫完战场,撤到几十里外休整去了。

  捷报传到任家山,毛泽东欣慰地笑了。他是昨天从徐家沟出发,途经杨家园时,乘车到达这个位于陕北子长县王家坪附近的小山村的。

  毛泽东瞅了瞅同样几乎一夜未睡,聚集在他窑洞里的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慢悠悠地说:“这一下子,看胡宗南怎么向他的委员长交待。”大家都会意地开心笑了。

  随之,几行“庆祝你们歼灭31旅主力之胜利。此战意义甚大,望对全体指战员传令嘉奖”的毛泽东亲笔电文,随着电波向彭德怀、习仲勋的前线指挥所飞去。

  7.羊马高地虎口夺食

  当“第31旅的歼灭,标志着胡宗南从此走下坡路”的播音传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在陕北子长县王家坪附近的任家山,在毛泽东居住的窑洞里,中共中央的5 位书记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正在热烈讨论党中央和解放军总部置于何处的问题。

  这确是一件亟待决定的大事。革命圣地延安已落入敌手,中国共产党的首脑机关,中国人民解放军战争的最高统帅部,到底设在哪里?朱、刘、周、任从关心毛泽东的安全出发,建议毛泽东率领党中央和解放军总部到黄河以东的解放区去。

  朱德根据他掌握的情况。进一步分析道:“胡宗南占领延安后,一方面驱兵北犯,与西线的马鸿逵、马步芳和北线的邓宝珊配合,形成了三面包围;一方面散布谣言,说什么中共中央已经渡河迁往佳木斯,甚至还说是已经潜逃到了国外,他们的企图非常明显,就是要以此混淆视听,扰乱我们的军心民心。”

  周恩来十分认真地说:“现在全党同志和人民群众对中央的处境十分关切,许多解放区的领导纷纷致电中央,一致强烈要求请主席和党中央迁往晋西北或太行解放区的安全地域,我看这自有道理,值得大家考虑,也请主席权衡。”朱德、刘少奇、任弼时也频频点头,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毛泽东。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毛泽东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站起身来,缓缓地踱着。对于大家的心情,他非常理解,但此刻他考虑的更深更远。

  “根据当前中国革命的发展和我们所处的形势,我还是认为不走为好。其一,党中央留在陕北,可以拖住胡宗南集团,使他蒋介石对这个最后的战略预备队派不上其他用场,减轻山东和华北战场的压力,配合即将开始的战略反攻;其二,党中央留在陕北,虽然是被国民党的优势兵力所包围,但陕北地形复杂,群众基础好,回旋余地大,安全方面还是有保障的。”毛泽东说着又坐在了原来的位子上。

  没等大家再说什么,毛泽东又深情地说:“同志们啊,长征后,我们党像小孩子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是陕北的小米和延河的清水,滋养我们恢复了元气。在人民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怎么能离开他们呢?陕北问题不解决,我是决不过黄河的,至于国民党搞的造谣惑众那一套,只能说明他蒋介石心里发虚,我们暂且可不去理它。”

  经过3 月26日整整一天的研究讨论,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都同意了毛泽东的意见。决定党中央和解放军总部不走,留在陕北指挥全国的革命和战争。

  会议结束时,毛泽东提出请周恩来专程去黄河东边一趟,以商定中央直属机关人员在晋西北的去留问题。

  原来,就在这时,傅作义、阎锡山为配合胡宗南集团对陕北的进攻,分别向晋西北和晋西攻击,并已占领了左云、孝义、兑九峪等地。直接威胁到已经转移到晋西北的中央和军委机关干部、家属,包括董必武、谢觉哉、吴玉章等的安全。

  由于事关重大,大家都赞成毛泽东的提议,请周恩来亲自到河东去一趟,直接同贺龙司令员和先期抵达晋绥的叶剑英。杨尚昆等商量,并转达中央对晋绥军区兵力使用方向的意见。

  3 月27日,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名义连发数电,向各战略区通报:“冲央决定在陕北不走。”为了消除各战略区对党中央安全的担心,尤其是对陕甘宁边区的担扰,毛泽东在给贺龙、李井泉并告彭德怀、习仲勋的电报中,特意强调:中央率数百人留在陕北不走,这里人民、地势均好,甚为安全。

  周恩来离开王家坪赴河东后,毛泽东和朱德、刘少奇、任弼时又就中央书记处的分工进行了讨论,主要是谁代表中央留在陕北的问题。

  朱德、刘少奇、任弼时仍是出于对毛泽东安全的考虑,摆出了种种理由,都表示要把自己留下来,请毛泽东和其他人到河东去。

  毛泽东则仍然坚持他一定要留下来,和陕北人民一起打败胡宗南。

  四位书记都执意自己留在炮火连天的前线,谁也不愿意到后方去。毛泽东留在陕北的决心已定不可更改,而朱、刘、任则坚持毛泽东的安危事关重大,不容轻率。两种意见相持不下,直至3 月28日深夜,中央机关转移到清涧县石嘴驿以北的枣林沟以后,才在毛泽东的主持下作出了三项决定:一、中央书记处的多数同志,即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代表党中央、中央军委和人民解放军总部留在陕北,领导全国并直接指挥西北战场的人民解放战争。

  二、中央书记处书记刘少奇、朱德和中央政治局委员董必武等组成中央工作委员会,前往晋察冀解放区,进行中央委托的工作。

  三、将已进入晋西北的中央和军委大部分工作机构,组成以叶剑英为书记、杨尚昆为司令员的中央后方工作委员会和后方支队,统筹后方工作。

  3 月30日,毛泽东发电报给贺龙,请他直接转告周恩来:朱、刘明晚动身去临县与董必武、叶剑英会合。请周速返陕北,与毛、任主持中央工作。

  的确,毛泽东历来是不顾及自己的。就在中共中央的决定开始实施,中央工委的领导人即将离开陕北,中央警卫团为此进行着警卫力量安排的时候,毛泽东接见了警卫团长刘辉山。毛泽东对刘说:“你们给我留一个班就行了,其余的都随总司令和少奇过河,保卫总司令和少奇同志要紧。”

  “主席,您这个命令我们很难执行呀!”刘辉山为难地说。“朱总司令早已交待过,要把身强力壮、有战斗经验的战士留在陕北,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总司令还专门指示,留在陕北的警卫部队,要我和张庭贞政委、古远兴参谋长亲自带领。既然总司令已经要求得这样具体,我就不能另搞一套了。”

  最终,还是按照朱德的指示,中央警卫团将警卫力量重新作了调整,留一个手枪连、一个骑兵连和两个步兵连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其余部队跟随刘少奇、朱德、叶剑英、杨尚昆等东渡黄河。

  3 月31日下午,中央机关就要离开枣林沟分路行进,一路随朱德、刘少奇乘车东渡黄河,一路由毛泽东、任弼时带领奔向绥德方向。

  在山坡下的岔路口,两路人马都已列队待发,毛、朱。刘、任相互—一握手道别。毛泽东与朱德的两双巨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都以深情的目光瞅着对方。毛泽东说:“朱总,请您多多保重。”朱德道:“主席,一定注意安全呀!”在场的人们不禁由此想到了井冈山的朱毛会师,都坚信这次两位伟人道别后的更大胜利的到来。

  为了适应战争需要,留在陕北的中共中央机关和解放军总部机关工作人员,按照战时军事编制组织起来,分编为4 个大队。

  为了便于统一指挥,按照毛泽东的意图,还成立了一个司令部,由任弼时任司令员,陆定一任政治委员,叶子龙任参谋长,汪东兴任副参谋长,廖志高任政治部主任,这是中国革命战争史上一支特殊的部队。

  根据新任司令任弼时的建议,这支部队的番号暂时称“3 支队”,下辖的中央警卫团暂时叫“9 团”。为了保密,任弼时还要求中央和支队领导都必须使用代号。

  在周恩来返回陕北,与毛泽东等会合后的一天,几位领导人在一起议论起各自的代号。

  毛泽东首先风趣地说:“真理一定得胜利,我叫李得胜。”

  “革命事业必定成功,我叫胡必成。”周恩来紧接着脱口而出。

  任弼时一时失去了主意,笑着说:“我叫个什么好呢?”

  毛泽东说:“你是支队司令官,就叫史林;定一同志是政委,就叫郑位吧!”

  就在大家的笑声中,这些代号连同以后他们传奇的故事,便随着那艰难而又雄壮的转战岁月,写进了中国革命斗争的光辉史册。

  自此开始,这支队伍就在毛泽东的率领下,坚强地战斗在陕北黄土高原的山山岭岭,直到1948年3 月23日,胡宗南被打得东躲西藏,蒋介石对陕北重点成为泡影,延安的收复在即,整个西北的解放指日可待,毛泽东率领中央机关东渡黄河,她才完成了自己的光荣使命。

  解放军撤离延安仅6 天的青化伏击战,干净利落地歼灭了国民党军第31旅,给了正在起劲吹嘘攻占延安“大胜利”的胡宗南当头重重一个问棍。

  好大喜功,志大才疏的胡宗南,挨了打也不敢吭声。他从中得出的教训是:因为兵力分散,才被共军所歼。

  西安绥署在其“得失检讨”中也认为:31旅之所以被歼,一因兵力单薄,再因疏于搜索警戒,三因未走山地而专走川道,遇伏击不能立即占领高地作坚强之抵抗而使全军覆没,是为前车之鉴。

  于是,胡宗南令其部队,采取国防部制定的“方形战术”,实行党正面集团式的“滚筒”前进战法。队伍开进时,集结几个旅为一路,数路并列,缩小间隔,互相策应。并且要求白天走山窜岭,不轻易下山沟,夜间露宿山头,构筑工事,稳扎稳进。胡宗南暗自得意地认为,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分散孤立而被歼,又可以找到西北野战兵团主力进行决战。

  由于蒋介石频频来电催要西北解放军主力去向的报告,督促胡军尽快寻歼西北野战兵团,使得胡宗南惶惶不可终日。

  还是根据飞机空中侦察的情报,胡宗南推断,青化战役后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很大可能就在延安东北地区,即于3 月25日令其整编第1 军、第四军共*个旅,由安塞、延安、临真镇地区,兵分3 路,经延长向延川、清涧地区前进,企图在这一线寻歼野战军主力。

  与此同时,西安绥署也发出命令:要求胡军各部“以主力由延川、清涧地区先切断黄河各渡口,尔后向左旋回包围匪军于瓦窑堡附近而歼灭之”。

  彭德怀对于胡宗南的“新战术”,一眼就看出并无新意,只不过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蒋介石“堡垒战法”的翻版。随即采取了与之针锋相对策略,组织小部队在胡军重兵团的前后左右不断进行袭扰,以此长时间的疲惫消耗胡军。野战兵团主力则选择有利于机动的地点隐蔽,以静对动,以逸待劳,耐心等待胡军弱点暴露和兵力分散时再行聚歼。

  在前线指挥所里,彭德怀对习仲勋和张文舟说:“你胡宗南的大部队,滚筒式地一跃再跃,我就让你在滚动中推磨转圈,把你当小毛驴那样牵着走。”

  习仲勋笑了,说:“彭总高见,看他胡宗南的滚筒,在那高高的山梁上能滚多久。”

  “等他的‘滚筒’散了架,我们再一点一点地收拾他。”张文舟接着补上了一句。

  听着他们三人的谈话,屋子里正在忙碌的参谋们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根据国民党军的新动向,3 月26日,彭德怀向毛泽东报告:胡宗南寻我主力决战心切,目前他已兵分3 路向延川、清涧地区进犯。我们拟顺应敌人企图,诱敌向东。以新4 旅之两个营,宽正面置于青化东及其东南,节节向延川方面抗击,引其就范。

  国民党军的大部队,摆着十数里的方阵,从3 月四日至4 月3 日,先后占领了延川、清涧、子长三城。但连连扑空,未找到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却被拖得疲惫不堪,给养严重困难,官兵怨声载道。

  彭德怀以少量兵力同敌人纠缠周旋,使胡宗南的数万军队,在延长、延川、清涧、子长一带兜了一个大圈,处处扑空,连西北野战兵团大部队的影子也未寻见。

  国民党军在陕北的千山万壑之间转了12天,“武装大游行”400 余里,也不知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在何处。国民党军士兵在无数山梁之间爬上爬下,睡野地、啃干粮,还经常挨游击队袭击,筋疲力尽,士气沮丧。

  4 月5 日,毛泽东在青阳岔给彭德怀、习仲勋发电,提出:“我军歼击敌军必须采取正面及两翼三面埋伏之部署方能有效,青化打31旅即是三面埋伏之结果。意在寻机聚歼分散弱小之敌。”

  接到毛泽东的来电,彭德怀即召集习仲勋、张文舟、王政柱、徐立清等西北野战兵团的领导进行研究。经过认真分析讨论,他们认为,国民党军已经改变战法,十几天来,他们一直重兵集团密集行动,要以不足3 万人的兵力,对付挤成一团的10旅国民党军,既难包围,也难分割,因而我方也需随之改变战术,主动创造战机。

  彭德怀不无歉疚地说:“这也怪我们只顾忙于指挥部队与敌周旋,没能及时将这里的情况向主席详细汇报,以后你们要多提醒啊!”

  随后,彭德怀亲自拟写了电报文稿,向毛泽东报告,说明自青化战斗后,敌异常谨慎,不走大道平川,专走小道山梁,不就房屋设营多在山头露营,不单独一路前进,而是数路并列,纵横三四十里以10个旅布成方阵,以致三面伏击已不可能,任何单面击敌均会变成正面攻击。敌人此种小米碾子式的战法,减少了我各个歼敌的机会,须耐心长期地疲困他,消耗他,迫其分散,寻找弱点歼灭之。并表示一定要更加主动地去创造战机。

  毛泽东对彭德怀的回电十分满意,并连连赞许说:“作为一个指挥员,就是要像彭德怀这样善于根据情况的变化,独立地作出决断。”并当即给彭德怀、习仲勋发电:“敌10个旅密集不好打,你们避免作战很对,数日内仍以隐蔽待机为宜。”

  后来,毛泽东在提出解放军西北战场的作战方针时,还非常认真地考虑和吸收了彭德怀的有关作战指导思想。这也正是毛泽东的伟大之处。

  就在国民党军急于寻找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决战,到处瞎扑乱问的时候,解放军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 纵队,在陈赓、谢富治率领下,向晋南展开强大攻势,横扫汾河两岸,直捣秦晋天险禹门口;关中军分区游击兵团也主动出击,先后解放了土桥、梁庄等地区,直接威胁胡宗南老巢的安全。

  晋南告急,西安危急,胡宗南的后院起火了。他不敢再北进转圈,便慌忙命令整编第76师守备延川、清涧;第135 旅留守瓦窑堡,要董钊、刘戡率主力于4 月5 日南下幡龙、青化集结。尔后,视情况变化再确定下一步行动计划。

  彭德怀及时抓住这一战机,乘胡军主力南撤之时,于4 月6 日,在永坪地区对刘戡的整编第29军打了一次伏击。由于部队组织的匆忙,加之胡军前后靠接紧密,就在歼击其600 多人后,主动地撤出了战斗。

  这时,胡宗南又判断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已转移到牡丹I ;D (延安市)、李家川(子长县)地区,遂决定置晋南存亡和西安险情于不顾,决计要彻底“扫荡”牡丹川以北,并摧毁解放军的游击根据地。

  于是,胡宗南集中主力8 个旅,分别由幡龙、青化向西北方向移动,并命令整编135 旅南下策应,意欲“逐次扫荡牡丹川以北各山沟并向右回旋,会同瓦窑堡南下之一部包围匪军而歼灭之。”‘毛泽东在指挥整个解放区战场作战的同时,始终关注着西北战场的局势。4 月11日,他收到西安地下党组织发来的情报:清涧敌第24旅一个团于本日调赴瓦窑堡。该团到后,135 旅可能调动。毛泽东意识到这一情况反映了胡军的动向,当即将此情报电告彭德怀,并明示要彭德怀特别注意135 旅,如可能就坚决在其南下之时寻机将其歼灭。

  整编第135 旅的前身是国民党第135 师,1945年抗战胜利后由鄂西进入江陵、沙市一带接受日军投降,曾一度执行蒋介石驱逐大洪山区人民地方武装的任务,归国民党第6 战区指挥,以后编为第15军建制。1946年夏,八路军抗日纵队中原突围时,该旅追击八路军中原突围部队至陕南。1947年1 月,胡宗南将该旅由商县调到咸阳,后又开赴洛川集结,3 月中旬编人第29军建制,归刘戡指挥,从此便执行胡宗南进犯陕甘宁边区的任务。

  在进攻延安和对西北野战部队作战中,135 旅一直比较卖力。胡宗南于3 月下旬至4 月上旬组织的两次“大扫荡”中,第135 旅就紧随在刘戡兵团的侧翼行进,以掩护该兵团左翼的安全。当时,整编第135 旅旅长祝夏年因腿部骨折在西安住院,由麦宗禹任少将代旅长职务。

  4 月4 日,该旅接到胡宗南的指令,要他们承担守备瓦窑堡的任务。4 月5 日,到达瓦窑堡后,麦宗禹立即召集团长陈简、成耀煌等人在瓦窑堡附近侦察地形,并布置守备瓦窑堡的任务,立即加强寨内外工事,采取深沟高垒,严防西北野战兵团部队的进攻。

  因此,歼灭第135 旅不仅对胡宗南是个打击,也是对那些长期为蒋介石卖命,积极反共反人民的反动军队的一个教训。

  彭德怀接到毛泽东关于西安情报的电报后,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快速侦察。4 月12日,西北野战兵团司令部在查明董刽。刘勘两个整编军的主力,正由蟠龙、青化向西北方向移动的同时,经对胡军调动情况的综合分析,也判断出第i35 旅可能南下向其整编第四军靠拢。

  事实正与中共西安地下党组织提供的情报,与毛泽东的意料和彭德怀的分析判断相符,胡军确实在进行着如此的调动。具体情况为:4 月11日,第24旅第72团由清涧开抵瓦窑堡,接替了第135 旅的守备任务。13日他们双方交接完毕。下午,麦宗禹即召集第404 团团长成曙煌、第405 团团长陈简、参谋处主任朱祖舒等人,研究翌日行军部署。

  歼灭胡军、再敲胡宗南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西北野战兵团的领导们异常兴奋,彭德怀决心来一个“虎口夺食”,在第135 旅与第29军会合前,坚决干净地把它消灭掉。

  在西北野战兵团前线指挥所里,彭德怀久久地站在挂图前面,脑子里反复考虑着歼灭第135 旅的作战方案。他判断这个旅沿瓦窑堡至蟠龙大道而行动的可能性很大,因其路程短,且距敌主力近。最后决意在羊马河高地一带将其歼灭。

  决心已定,彭德怀马上作出作战部署;以第1 纵队于幡龙西北牡丹川、云山寺一线,坚决阻击敌8 个旅,迟滞其北进;以第2 纵队、教导旅、新4 旅设伏于瓦窑堡以南,准备伏击。

  为此,4 月13日,彭德怀在后四湾西北野战兵团司令部驻地召开了旅以上干部会议。

  会上彭德怀分析敌军态势及其企图,具体提出歼灭135 旅的作战方案。他说:“敌人游行了十多天,寻找我军主力,到处扑空。他们认为这次找到了,急匆匆扑了过来。好吧,这次我们就答复他们的要求,就在这个地方来个虎口夺食。”边说边在地图上的羊马河一带划了一个圈。

  紧接着,彭德怀又进一步解释说:“昨天敌军主力的前进态势,显示了135 旅必经瓦窑堡、蟠龙大道南下。”他决定,要将南面进攻之敌主力吸引到蟠龙西北,把135 旅歼灭于瓦窑堡以南。为了不暴露意图,他命令伏击部队让出135 旅可能经过的高地,务必诱其就范。

  彭德怀在讲完他的种种分析判断和作战部署后,几乎是逐个地看了一遍他心爱的部下之后,说:“请各位尽多地发表意见。”

  顿时,整个屋子里热闹起来。各纵队、旅的领导热烈讨论,各抒己见,说起话来毫不遮掩,因为他们太熟悉彭德怀的军事民主作风了。大家比较普遍地担心:因为野战兵团的兵力有限,并且将要两面作战,弄不好会遭到敌人的夹击。

  彭德怀一面细心地听取大家的意见,一面深入地思考,他反复指出:这次羊马河战役必须将敌主力吸引于西,歼灭135 旅于东。

  最后,彭德怀站起来,针对指挥员的种种担心,特别着重强调了两点。他说:“第一要坚决阻住南线敌军主力的进攻,不让它同135 旅会合;第二是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延时间,否则敌人增援上来,不但不能歼灭135 旅,我们自己还会陷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各部队都要好好配合,坚决打好这一仗。”

  在一切研究部署妥当以后,已是深夜2 点多钟了。

  外面的冷风呼啸着卷起沙土,不时地钻进窑洞。彭德怀半躺在炕上,反复琢磨:全歼第135 旅,关键在于能不能把敌军北上的8 个旅拖住,不使其增援,他觉得有必要具体了解一下阻击阵地的情况。

  凡是重要战役战斗前,必须要实地勘察,实地部署,实地检查,这已经成为彭德怀多年的习惯。

  彭德怀想到第二纵队独1 旅负责阻击胡军的地段非常关键,必须在那里亲自查看。于是他走出窑洞,翻身上马,由副参谋长王政柱陪同,带着随行人员,直奔独1 旅旅部而去。

  独立第1 旅(欠35团,警7 团临时配属)和第358 旅,并肩担负牵制和阻击敌人援军的任务,旅部设在王家。

  天将拂晓,彭德怀一行来到了独1 旅旅部驻地。闻听彭德怀的到来,独1 旅旅长王尚荣快步走出窑洞举手向彭德怀敬礼。彭德怀微微笑着与王尚荣热情握手。

  “尚荣同志,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彭德怀走进窑洞首先发问。还未等王尚荣回答,他又说:“看来,这次要打他一下了。”

  “报告彭总,会议的精神我们已经传达,各项部署正在落实,您的亲自到来,一定还有具体指示。”王尚荣非常熟悉彭德怀的作风和习惯,知道他还会有具体的要求,所以才这样正正规规地报告。

  彭德怀似乎并不急于说什么,笑了笑走近墙上挂着的作战地图,不紧不慢地说:“胡宗南令驻瓦窑堡的135 旅南下,这给了我打歼灭战的好机会!”

  王尚荣等站在彭总的旁边,静静地听着。

  彭德怀继续说:“青化战斗后,胡宗南连续搞武装大游行,结果是到处补空,董钊、刘戡更是急于要和我们决战。”停了一下,彭德怀又说:“好吧!这次就答复他这个要求。”

  这时,彭德怀的话语突然停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悄然逝去。他瞅了瞅王尚荣,加重了语气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一纵必须摆足一个决战的架势。”

  彭德怀说着用手指了指挂图上幡龙西北的榆树子。云山寺、元子沟一线,“要坚决地把他吸引过来。这样才能使我们集中力量歼灭他的135 旅。”彭德怀用右手按住图上的羊马河。显示出他绝不让敌人逃掉的决心。

  王尚荣不时地点着头,表示他已领会彭德怀的意图。

  王尚荣、王政柱俯在图上,详细地观察着榆树子、云山寺、元子沟一带的地形,不时以他惯有的测图方法,用手量着图上的距离。

  彭德怀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靠近王尚荣低声地说:“今天的关键问题,就在于你们能不能把他的9 个旅拖住,只要你们把他们拖到下午两点钟,问题就解决了,就算你们完成了任务。”

  “请彭总放心,我们一定把他们拖到下午两点钟,保证完成任务!”王尚荣转过身来,坚定地回答。

  彭德怀笑了,亲切地说:“尚荣同志,你们的担子很重啊!要告诉各级指挥员,要和同志们讲清楚:你们把董钊、刘戡的鼻牵得越长越死,我们胜利的把握就越大!你们如果能在预定的时间内,把29军阻击在羊马河以南,这次歼灭他135 旅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尚荣回答:“请彭总尽管放心!”

  “好!”彭德怀说:“那就准备战斗吧!”

  太阳爬上了东山头,曙光照射到窑洞的窗户上,映得窑洞里通亮。彭德怀谢绝了留下吃早饭的请求,又带领一行人急急离去。

  果然,在彭德怀离去后不到两个小时,敌整编第1 军、整编第29军等部9 个旅八九万人,就在董创的指挥下,沿牡丹川、云山寺一线的黄土山,从东南向西北,顺着山梁和沟渠铺天盖地的扑上来。

  战场上独一旅的兵力部署是:2 团位于云山寺、安家嘴一线;警7 团位于元子沟一线;714 团旅预备队。一线各团部队都以班排为单位占据着有利山头,控制着每条沟渠和道路。在独1 旅的右翼是同一纵队的358 旅。他们共同担负牵引、阻击胡军第29军4 个旅和第1 军5 个旅,共9 个旅的作战任务。

  当漫野的国民党军进至射击范围,在长达几十里的宽大正面,几乎同时响起了机枪、步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看似气势汹汹的胡军,丢下具具尸体,掉头就往山下滚爬。

  此时的董钊、刘戡,真的以为找到了西北野战部队的主力,他们立即调整部署,组织火力,拉开了决战的架势。

  一场大规模阻击战开始了。

  随着国民党军的隆隆炮声,无数的炮弹在绵延漫长的山顶上爆炸了,掀起的尘土弥漫了山头,炸飞的上石不时砸在战士们的身上,然而他们动也不动,仍旧死死盯着山下进攻的敌人。

  连续30多分钟的炮轰刚刚停息,敌人在董钊、刘戡的严令下,被指挥官和督战队驱赶着,像蝗虫一样又满山遍野地涌了上来。

  战斗,更加猛烈。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边区人民的光荣任务,鼓舞着解放军战士们杀敌的勇气和决心。他们个个如铁浇钢铸似的,奋不顾身,勇敢杀敌,坚守着阵地。

  为了迷惑敌人,他们同敌人争夺着每一个山头,常常是一个山头敌人三番五次的冲击,付出一定的代价后,他们才转移到新阵地。

  由于独1 旅、358 旅指战员坚决执行彭德怀和野司的命令,灵活的以运动防御进行顽强阻击,董钊、刘戡更加认为是找到了我军主力,因而缠住死死不放,一轮比一轮的攻击更加猛烈。

  战斗进行到上午10时,东北方向传来沉闷的炮声,用望远镜望去,远方浓烟滚滚上升。

  在独1 旅的阻击阵地上,王尚荣对身旁的参谋长李书茂说:“大概135 旅已经进入我们的伏击圈了!”接着轻松愉快地笑着说:“哈哈!现在敌人完全按照彭总的计划行动了。”

  “是的,敌人执行彭总命令的准确性并不比我们差,我们还应该向他们学习哩。”李书茂幽默地说。

  坐在电话机旁的几个参谋,也禁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不出所料,坐镇延安指挥所的胡宗南,依据抗击部队的坚强阵势,断定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在蟠龙以西地区,命令整编第1 军和第29军加速攻击前进,同时命令第135 旅加速南下,以便围歼野战兵团主力。

  此时已被围攻的第135 旅,是奉命于14日清晨在瓦窑堡南郊集合完毕的,随即便在少将代旅长麦宗禹的率领下,采取战备行军方式沿预定路线向南开进。

  135 旅当日上午8 时离开瓦窑堡,沿瓦窑堡至蟠龙的大道两侧高地逐山跃进。9 时,先头部队进玉羊马河以北的三郎岔、石家坪地区。上午9 时半左右,同西北野战兵团担任阻敌之小部队接上了火。

  由于有胡宗南的军令,麦守禹无法他顾,只得强令其部队继续南进。135 旅且战且进,10时许全部进入羊马河以北高地,被预先埋伏在这一地区的第2 纵队和教导旅、新4 旅包围。西北野战兵团部队形成了以4 个旅围歼敌人1 个旅的绝对优势。第135 旅已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只能急电胡宗南速派援兵解围。

  此时,在彭德怀的前线指挥所里,通信参谋向正在面对地图沉思的彭德怀报告:“从无线电台监听到西安、延安和董钊、刘戡指挥所的相互联络,十分忙乱。”

  彭德怀先是一愣,然后脱口而出:“是否他们已经察觉到自己上当了?!”

  彭德怀抓起电话,要通了第1 纵队司令员张宗逊,让他注意当面进攻敌军的动向,防止他们向羊马河方向靠拢。如发现,要坚决堵住,并可组织小部队出击,把国民党军死死拖住9 接着,彭德怀又分别要通了第2 纵司令员王震、教导旅旅长罗元发、新4 旅旅长张贤约,让他们指挥部队加紧围歼第135 旅。

  下午两点左右,彭德怀来到前线的一个团指挥所,具体观察围歼战斗的进展情况。当他看到359 旅和独、4 旅打出去的炮弹,颗颗都在胡军人群中爆炸开花,国民党军像丧家犬一样乱跑瞎撞时,高兴得连声称赞:“打得好,打得好!”

  至下午4 时,在解放军4 旅之众的猛打猛冲、分头截击下,国民党军第135 旅4700余人,悉数被歼,少将代旅长麦宗禹被俘,并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

  彭德怀得知敌代旅长麦宗禹被生俘后,哈哈笑着说:“从今往后,就不需要他代理了!”。当第135 旅被歼之际,国民党军主力才进到瓦窑堡西南的南山、高山。南北对进的两路胡军,相距不及20余里,却再也“会合”不上了。而胡军第29军主力被阻于云山寺、元子沟一线地区,只有一部进玉羊马河以南,与被围之135 旅仅相隔一道山梁,但也不能挽救其覆没的命运!

  太阳已落西山,根据彭总的命令,西北野战兵团第一纵队除留一些侦察部队把敌人缠住外,主力已经秘密与之脱离,载着战利品,押着俘虏,向安定以北地区转移而去。

  部队经过一天的战斗,虽然比较疲劳,但士气非常高涨。指战员交口称赞着彭德怀的英明指挥,有的说:“彭总指挥羊马河战斗可真是虎口拔牙!”有的说:“我看是调虎捉子吧!”“不管怎么说,我看胡宗南没有多久的神气啦!”

  新华社为此发表了题为《战局的转折点》的社论。

  中共中央军委在接到彭德怀、习仲勋全歼135 旅的报告后,向各战区发出通报说:这一胜利证明,仅用边区现有兵力,不借任何外援,即可逐步解决胡军;证明忍耐等候,不骄不躁,可以寻得歼敌机会。望对全军将士传令嘉奖,并通令全边区军民开庆祝会J 鼓励民心士气,继续歼敌。

  针对彭德怀、习仲勋报告中“我们贯彻了毛主席的方针,采取不即不离,把敌人缠住,找准机会消灭它”的文字,4 月15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习仲勋指出:我之方针是继续过去办法,使敌十分疲劳和十分缺粮之程度,“将敌磨得精疲力竭,然后消灭之。”“应向指战员和人民群众说明,我军此种办法是最后战胜敌之必经之路。”

  有趣的是,数年之后,麦宗禹在回忆羊马河之战时,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西山最后的阵地也被攻占,我被迫退人沟内。没想到这里正集合着大部解放军。在沟内我遇到一个战士,我随这战士到他的部队,就这样被俘了。在路边没停多久,就见到王震司令员、王恩茂副政委,互通姓名,一如朋友相见。随即他们率部队向东行进,我也跟着同行。傍晚,到达一个小村庄的一间民房内,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当晚我被安排在一个土炕上与王司令员、王政委睡在一起。当时我在想:在前数小时,双方以步、炮兵战斗厮杀,现在像朋友一样,共产党人的伟大胸怀真令人非常敬佩。这戏剧性的故事,可能有人不相信,但这是事实,在我的一生中是永远不会忘怀的。”

  这就是历史,这就是露珠对江河湖海的折射,它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及其军队的伟大,显示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正义性,也揭示了蒋介石反动派必败、人民必胜的深层原因。

  8.蟠龙镇瓮中捉鳖

  1947年4 月下旬,在陕北绥德、米脂以东的黄河各渡口,集中了一批大大小小的船只,一些边区干部、民兵和部队人员,也去两岸紧张的忙碌着。同时,在公路、在川道、在山岭,多路的解放军小部队朝着绥德方向行进。

  难道是解放军真的要东渡黄河了?

  非也!这只是一场激烈战斗序幕的启始。

  原来,羊马河之战后,毛泽东又在王家湾运谋于窑洞,筹划着蟠龙之战。

  毛泽东走出两步高棋:一是命令黄河两岸的守备部队煞有介事地调集船只,做出大军东渡的姿态,诱敌出动;二是命令西北野战兵团以少部兵力佯装主力北上,扩大敌人判断上的错误,使其北进绥德地区。

  西北野战兵团在取得了羊马河伏击战的胜利之后,将部队迅速拉到了瓦窑堡西北和瓦窑堡至清涧以南地区休整待命。

  国民党军先于青化遭歼,又于羊马河被击,胡宗南受到蒋介石严厉训斥后羞恼难耐,更加急于寻找西北野战兵团决战。

  当发现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在瓦窑堡以南地区,并未远去时,胡宗南命令刘戡率整编第29军迅速从羊马河东进,命令董钊率整编第1 军从安定东进到瓦窑堡时再南拐,以实行南北夹击,企图将西北野战兵团消灭在瓦窑堡以南的山地里。

  这次董、刘两部进展倒很迅速,4 月15日两路胡军即在瓦窑堡地区会合。但是,与往常一样又扑了个空,而且9 个旅的兵力集中在该地,粮食补给困难,既饥饿又疲劳,士气急剧降低。

  这时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 纵队在陈赓、谢富治率领下,横扫晋南,先后夺取了曲沃、价氏、荣河、万泉等县镇,并攻取秦晋咽喉禹门口,直逼潼关,威胁西安。

  后院起火,胡宗南惊恐不安。为防万一,他立即电令董。刘,调整编第一军和整编第29军回返,集结在蟠龙一带,随时准备救援后方。

  董钊、刘戡奉命,即率所部从东西两线急忙南下,于4 月20日返抵蟠龙镇地区。

  蟠龙镇,位于延安东北45公里处,是胡宗南军队在陕北的重要补给基地,存有大量的军用物资。敌人每次重大行动后,都要到这里补给。打下蟠龙,不仅可以歼敌之一部,而且可使胡军粮食和军用品供应发生困难,动摇其军心,使胡宗南更深地陷在陕北,无暇他顾。正是基于此种考虑,羊马河胜利后,毛泽东、彭德怀便把蟠龙作为下一个必得的目标。

  国民党军董、刘两部回返,驻于蟠龙地区。无疑是解放军夺得此镇的重大障碍。因此,要打蟠龙,必须首先把蟠龙周围这10多万胡军主力引开。

  毛泽东经过缜密思考,并征得彭德怀的意见,决定迎合胡宗南急于寻找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决战的心理,派出少量部队,故意摆出一种姿态,让胡军发现西北野战兵团“主力”的去向,造成胡宗南及其上司的错觉,来个“调虎离山”,然后再解决蟠龙问题。由此,才上演了本节开头的一幕。

  当时,由于陕北极好的群众条件和复杂的地形。胡军进入边区后,便成了聋子和瞎子,很难搞到西北野兵团行动的情报,其部队行动主要根据空中侦察,这往往靠不住。

  国民党军空中侦察,发现绥德、米脂以东黄河各渡口船只集中,解放军多路部队向绥德方向前进后,立即报往南京统帅部。蒋介石、白崇禧和陈诚三人根据所获情报,断定共军主力正向绥德附近集结,准备东渡黄河。

  于是,蒋介石亲自打电话给胡宗南,要胡部迅速沿咸榆公路北进,又令驻榆林的邓宝珊部22军南下米脂、蔑(佳)县策应,合力进行南北夹击,将西北野战兵团一举歼灭于首县、吴堡地区,或逼其东渡黄河。

  胡宗南对蒋的指令立即照办。国民党军除以167 旅旅部一个团加一个保安总队,加强蟠龙守备外,刘敬、董约率9 个旅于4 月26日从幡龙、永坪出发,分左右两路向北开进。

  毛泽东下出的第一步棋见效了,整个棋局在起变化。为了稳固和扩大对手在判断上的错误,毛泽东及时下出了第二步。

  经毛泽东与彭德怀商定后,西野司令部调整了作战部署:以第359 旅一部,并从每个主力旅中抽出一个排,配合绥德军分区部队及晋绥独立第五旅,佯装我军主力,节节抗击,诱敌北进。然后,集中第1 纵队、第2 纵队的独4 旅和新编第4 旅共4 个旅,攻歼蟠龙守敌。

  解放军统帅的又一颗“棋子”已经投下,“棋势”如何发展,唯有静观战场的变化了。

  4 月27日深液,瓢泼般的大雨下个不停。359 旅旅长郭鹏刚准备就寝,警卫员忽然在窗外连声报告,说是纵队的几位首长来了!

  郭鹏急忙披上衣服走出窑门。一道闪电划破了锅底般的夜空,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见有几个浑身湿透的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瞬间,眼前又是漆黑一团。透过哗哗的雨声和隆隆的阵雷,熟悉的哈哈大笑,郭鹏立即得知,是自己纵队的司令员王震和副政委王恩茂来了。

  这个时候,又是这般天气,司令员和副政委突然到来,且如此兴奋,说不定又有什么好消息。郭鹏边搀扶他们边想。

  果然,进得窑洞来王震一开口就是:“郭鹏啊!快把地图拿来,有好仗给你打啦!”

  原来,王震与王恩茂是从野司开完会,直接赶奔359 旅旅部而来的。

  王恩茂用毛巾擦着头上的雨水,对郭鹏说:“毛主席命令我西北野战军,利用敌人心理,以少部兵力将敌主力诱往绥德地区,使之不上不下,孤悬于榆林、延安之间;尔后,继续扩大敌人的错误;集中主力,夺取蟠龙”。

  郭鹏立时兴奋起来。

  “你们359 旅的任务是:要让敌人以为你们就是西北野战兵团的全部,做出一副给养困难,不堪其扰,准备东渡黄河退人晋绥的样子给敌人瞧,把敌人牵着走,一直牵到绥德去,好让主力痛痛快快地打个漂亮仗,敲掉他167 旅及及驻守的这个兵站”。王震用手指在地图的蟠龙与绥德之间划了一下,说道。

  郭鹏拍着手说:“好!这才磨得痛快!”

  郭鹏和旅的其他领导同志商议后、马上召集党委扩大会议,吸收营以上全体指挥员参加。

  王震看出郭鹏内心过于兴奋,有意地抑制住笑容,压低声音说:“全部计划的成败,你们占了一半,行动以前要考虑周到一点才好”!

  “同志!知道么?为了提防敌人的飞机识破你们的机关,中央军委已经命令黄河两岸的守备部队在制造渡河的假象了!这一点,我原来也是没有想到的呢!”王震接着轻声地说。

  一听此话,郭鹏不由心里一热:是啊!一天之中,我们党的领袖们不知要考虑多少件关乎全国革命的大事,可是,就连这样的细节问题,也替我们安排好了。想到这里,感动的眼泪在他的眼眶里转了几转。

  王恩茂沉吟了片刻,笑了笑,也说:“以我看。这和演戏差不多,一个‘像’字顶重要。演像了,观众就信以为真;演不像,观众就要回家睡觉。”他历来说话轻声慢语,生动、幽默。

  “在南泥湾搞生产的时候,我问过边区的著名演员王大化,据他讲,要演像一个角色,一定要设身处地从这个角色的角度考虑问题:该急则急。该跑则跑,该从容则从容,该拼命则拼命;同时,道具、效果、服装、布景,也要配合得合适,给人以逼真的感觉。”王恩茂继续说着。

  郭鹏连连点头,神情专注。

  “但是,只做到逼真还不够”,王恩茂继续说:“还要注意掌握节奏,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太快太慢敌人都可能提前返回头来支援,反而陷我们于被动。我们已经决定5 月5 日之前解决胡军的167 旅,这样,你们最好让敌人在5 月1 日或2 日进到绥德。”

  王恩茂一席话,既细致又明确,使得郭鹏既感到任务艰巨又信心百倍。一各团的干部到齐后,_经过充分讨论,按照王震、王恩茂的要求,359 旅拟定了一个详细的诱敌作战计划。并决定全旅临时分为大小不等、配有电台的几个支队。各支队的任务和分工:两个支队扮演1 纵队、新4 旅,共同负责对付右路的敌军;两个支队扮演2 纵队、教导旅,共同对付左路的敌军;一个支队留在敌军的背后,扮演以迟滞敌人为任务的359 旅;而旅部,则扮演野战军首脑机关,与“2 纵队”一道行动。

  全部布置停当后,东方已经发白了。

  天气未见好转,雨仍在哗哗啦啦的下着,为了争取时间,扮演“教导旅”的同志们,在贺劲南同志的率领下,冒着大雨出发了。王震亲自赋予他们支队的使命是:赶到瓦窑堡以东的魏家寨,坚决抗击敌人一天,黄昏以后,把报了废的物资扔下一批,作好“清退”现场后,立刻向北转移。

  王恩茂担心贺劲南害怕部队受损失,送他走时,又特地对他叮咛:“千万不要把敌人当成傻子!你一定要咬着牙坚持,不管有多大的危险,你们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上午10时光景,雨终于停了。于是,其他各支队也陆续踏上了征程“郭鹏在送去最后一支队伍后,带了三个警卫人员,跨上坐骑,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只见他们一行4 人,飞马来到瓦堡北面的一个区委所在地,找到郭鹏原在绥德驻防时的一位老相识。此人姓马,50多岁年纪,是绥德郊区的一个乡长郭鹏找他的意图。是请他动员几位老大娘,用巧妙的办法,故意向胡军泄露郭鹏想要敌人知道的假番号。

  初夜,眨着眼睛的繁星洒满天空。在那沟壑纵横的群山中,359 旅的各支队,已经按计划点起了无数堆熊熊篝火,东西宽达10余华里。

  绕路赶回预定“总指挥部”所在地的郭鹏,此时正在怀着舞台监督们才有的心情,欣慰地检阅着他和战友们精心设计的杰作。

  风后的夜空是明亮的,雨后的视野是宽广的。站在高处远远望去,星天罩着红焰,火苗撑着碧空,天蓝地红团团簇簇,极像个大兵团集结的样子,轮廓之阔,蔚为壮观,真切切一幅千军万马安营扎寨的场面。

  望着这一切,郭鹏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他感慨地想着:火堆越多,表示我们的兵力越雄厚;敌人把我们看得越雄厚,它出动的部队就越多;它来的越多,就挨磨挨的越重,我们的胜利也就来的越早、越大。这无数堆熊熊的篝火,明明白白地显现着指战员们那颗颗火热的心。毛主席啊!彭总和纵队的首长,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稳稳当当地把胡军牵到绥德去。

  “报告旅长”,值班参谋响亮的声音把郭鹏从甜美的意境中唤醒。

  值班参谋报告:他们已经和贺劲南支队取得了联系,他们今天打得很好,前前后后打退了敌人10次猛扑,虽然俘获不多,却给了敌人巨大的杀伤,半小时之前才把部队拉下来,现在正在吃饭。

  看样子,贺劲南支队确实“惊动”了胡军。

  想到明天胡宗南就可以从老大娘们口中得到这支“野战大军”的消息,郭鹏心里暗暗高兴。

  当郭鹏从一个痛恨国民党,主动逃离胡军,持枪投诚且表现很好,立有战功的小解放战士那里得知,胡宗南军队能识别西北野战兵团以前打的信号弹,一看就知道是哪个旅的情况后,他马上命令各支队根据自己扮演的角色,按不久前打信号弹联络的规定,普遍进行联络一次。

  不一会儿,五颜六色的信号弹先后有序的分别从各个“纵队”的驻地飞上了高空。又过了一个小时,照原样又联络了一次。

  晚上9 时30分,359 旅这个“演出”部队开始按计划向东北转移了。在原来的“驻地”,留下了一个“大军仓皇退走”的场面:破烂的门板,散乱的担架,没有烘干的旧军装扔得到处都是,还有徽章和无数的枪支。

  沿着‘大军“分别撤退的几条山路,各支队都留下了这样那样的明显痕迹,好像路标一样,可以指引胡军追击的方向。

  约摸向东北走了十来里路,就到了359 旅预先选定的抗击位置——水园子一线。这里,都是一些重要的关隘,不把它们打开,胡军要想追上他那幻想中的西北野战兵团军主力,是根本办不到的。反过来说,也是同样,359 旅如果不坚决守住这些关隘,他们扮演的主力部队要想不被胡军追上,也是办不到的。因此,在这里,359旅必须打出个样子来给胡军看看。

  整整一夜,359 旅都没休息,做好了迎击胡军的一切准备。

  可是,整整一个白天,也未等来胡军踪影。

  黄昏时分,微微阵风迎面吹着。359 旅指战员等的心焦起来。突然,天边隐约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是一架美造侦察机!只见它向东北飞了不远,便左三右四地兜开了圈子,然后,猛一掉头,忽又顺着来时的方向溜回去了。

  看着消失在山尖的蒋机,郭鹏不由得心头一喜:难怪一天不见敌人的动静,原来他们是等着飞机替自己侦察消息。不过,这一回你们算是白白地耗费汽油了!早在几天之前。我们的毛主席就预见到你有这样一招,早已摆好棋提防着。

  果然,两个小时后。9 个半旅的胡军如潮水一般,一下子全部扑到了359 旅各支队的脚下。

  董钊、刘勘真的把三五九旅当成了西北野战兵团的主力,以为确实抓到了进行决战的良机,因而抛弃了它不打夜战的习惯,在明亮的星光下,一次又一次,像汐水般地冲锋猛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格斗。

  359 旅指战员,为终于牵来了胡军而兴奋,个个斗志极高,打仗机智勇敢,每次都没让国民党军得到便宜,他们抗击的越坚决,胡军越以为距离西北野战兵团主力越近。

  如此这般,359 旅认真地扮演着角色,实实在在的与胡军整整奋战了一夜。

  拂晓时,乘着胡军预备火力,组织再改的间隙,359 旅各支队悄悄撤出了阵地,迈着轻捷的步伐,继续向东北方向撤去,让胡军的大炮朝着空无一人的山梁,白白地猛烈轰击了40分钟。

  就这样,359 旅且战且走,逗引着国民党军9 旅之众不断北上。加之,彭德怀派出的另一小部队在胡军尾部动作,董钊、刘戡更加认为是要有意拖住他们,迟滞其北进速度,因而他们北进的决心更坚决,开进速度更快了。

  经过一个星期的追击行军,5 月2 日,董钊、刘戡率领着大队人马进入绥德空城。董、刘二人仿效胡宗南的惯伎,向他发电报称:歼灭共军两万多,缴获颇丰。

  当着359 旅点起篝火诱敌和开始牵动胡军9 旅之众北上时,西北野战兵团主力依然隐蔽于瓦窑堡东南及西南地区。

  就在董、刘两军主力开始出动的当天,彭德怀、习仲勋即命有关部队派出侦察队进行跟踪监视,并令部队给国民党军让路,隐蔽到山沟里去。

  4 月29日,天刚放亮,国民党军9 个旅张牙舞爪,排着庞大的方队,绵延几十里,机枪开路,蜂涌般尾随野战兵团“主力”由南向北开进。

  彭德怀率领的野司机关,就驻扎在国民党军北进“方阵”不远的一个叫新庄的小山村里。同胡军大队人马仅隔几个山头,相距1000米左右,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胡军的袭击。

  这时,发生一个意义事故:胡军侦探队在搜索到对面山梁时,抓住给西北野战兵团部队运粮的几个老乡。

  通过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胡军士兵把老乡们捆了起来,一阵毒打,又放在地上乱踢,拉起来又问。

  此情此景,怎不让人捏一把冷汗。部队就在山下的这道沟里,万一老乡说出实情,不仅彭德怀和野司危险,而且整个计划都要落空看到国民党军施暴,西北野战兵团的战士们又急又恨,要不是干部阻拦,有的战士简直就要跳出去跟敌人拼。

  过了一会,只见其中有个老乡朝东北方向指了指,似乎是在告诉敌人西北野战兵团部队的去向。之后,胡军才把他们丢开,放心大胆地去了。

  警卫战士把此事告诉了彭德怀,侦察员和参谋也不断送来十万火急的报告。彭德怀却说:“敌人怕我们打它的埋伏,是不敢下到山沟来的。”他若无其事,躺在土炕上,继续筹划着打击敌人的方案。

  可是,司令部的人员仍然很紧张,都荷枪实弹,严密地注视着敌人的行动,准备随时同敌人战斗。

  上午9 时许,当侦察员报告:敌人已经过去了。彭德怀才从炕上一跃而下,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敌人向北,我们向南,各走各的路,各办各的事嗅!”随即命令各纵、旅立刻向蟠龙进发。

  西北野战部队北进至蟠龙周围,严密地封锁消息,开始对蟋龙守军及其防备,进行详细侦察。

  蟠龙是个小盆地,群山环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敌人利用蟠龙周围高地,修筑许多大、小地堡,组成地堡群,形成交叉火力网;环境地堡群挖有宽、深各六七米的外壕。其东山主阵地集玉印,更是工事坚固,明碉暗堡,星罗棋布。

  蟠龙附近地区已经被胡军糟蹋得不成样子。十几里内的村子,腥臭难闻。虽是春耕季节,地里却见不到一个人。村子满地牛羊皮、鸡毛、骨头、麦子、衣服。窑洞无门无窗,连桌椅都被国民党军当柴烧了。

  侦察部队经过两天两夜的紧张工作,加上被敌人抓去挖工事的老乡跑回提供的材料,基本上掌握了敌人工事构筑和火力配置的情况,并按顺序把敌工事标为五个阵地。但是,其中的五号阵地是主要支撑点,其火力配备还不十分清楚。

  为了弄清确实情况,有的侦察人员主张化装成老百姓,混进去服劳役,摸情况。可是,又觉得周围掩体密如繁星,出来未必容易。

  还是战士们想出了办法。他们放哨时看见山沟有几户人家,敌军常出来捉鸡,如果先埋伏在窑洞里,准能捉到。次日清晨,果然照这办法捉来两个俘虏。

  经过审问,俘虏的交待与老乡提供的情况大致相同。这样,胡军守备部队和整个蟠龙的防御体系就弄清楚了。

  幡龙守军167 旅,是蒋介石嫡系整编第1 师的主力旅,装备精良,作战能力比较强。加上地方反动武装陕西人民自卫军第3 总队,兵力近7000人。

  胡军的防守部署是:旅部和499 团的一个营防守街市和北山;主阵地集玉券由第2 营和第3 营一部防守;蟠龙镇由一部分地方武装看护。

  幡龙的防御工事,有碉堡群、铁丝网、宽达六七米的壕沟,壕沟外埋设了许多地雷和各种障碍物。城防阵地分为警戒阵地、基本阵地、预备阵地等。整个防御工事比较坚固。

  彭德怀亲自冒雨在蟠龙镇周围的山头上,观察了蟋龙守军的主要阵地和工事。

  4 月29日,彭德怀、习仲勋作出围攻蟠龙的作战部署。以1 纵队、2 纵队之独4 旅及新4 旅攻歼蟠龙守敌,359 旅一部和教导旅分别阻击南北可能增援之敌。各主力部队的攻击分工为:第1 纵队由核桃坪、孙家台线南北高地由西向东攻击蟠龙镇、窑平线之敌;第2 纵队的独4 旅由何家麻子、郭家庄之线向北攻击蟠龙镇之敌,教导旅主力位于青化以北地区机动,一部肃清青化及其以南之反动组织,彻底破坏青化南北公路;新编第四旅由谢家嘴、刘家坪向纸坊坪、蟠龙线之敌攻击。

  4 月30日,进入攻击准备位置,且纵在西南,2 纵独4 旅在东南,新4 旅在东北,完成了四面包围。

  西北野战兵团的攻击准备已经就绪,守城国民党军仍未察觉。

  原定于5 月二日拂晓打响,哪知头天突然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由于山洪暴发,遍地泥泞,部队难于运动,只得推迟一天。

  5 月2 日,就在国民党的中央社为他们“克复绥德”的“胜利”自吹自擂的时候,西北野战军以4 个旅的兵力,向蟠龙守敌发起了攻击。

  信号弹从指挥所升起来了,西北野战各路部队在强大炮火掩护下,连续夺取了十几处前沿阵地。我东线兵团突破鹿角、铁丝网,迅速逼近敌阵,直捣蟠龙镇。敌人仓率应战,也不知我军来了多少,山炮、迫击炮、化学炮,只管没头没脑乱轰。

  好笑的是,这时侯国民党电台正在起劲吹嘘其侵占绥德的“胜利”,并信口胡说已将共军赶过黄河。

  不久,两蒋敌机飞来助战,疯狂地低飞扫射。被西北野战部队炮火击落一架,另一架不敢低飞了。

  这时,就在绥德、德龙、西安之间,国民党军通过无线电,展开了一场让人笑破肚子的大争吵:先是绥德的敌人向胡宗南要粮食,接着蟠龙的敌人向胡宗南要援兵。胡宗南首先根据绥德敌人的意见把蟠龙的李昆岗训斥了一顿,说共军的主力明明被赶到绥德以北,哪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接着,胡宗南又根据蟠龙敌人的说法,对绥德的董钊、刘戡进行训斥,说他们混帐至极,糊途透顶,中了共军的诡计而不知自省!绥德的董、刘马上喊冤,要求调查。

  攻击进行两天之后,西北野战兵团虽占领,些外围阵地,但主阵地集玉斌尚未攻克。

  集玉斌位于幡龙镇的东面,是胡军防守的主阵地。这是一座较高的山,山上有强固的工事。占领了它,就可以控制整个蟠龙镇。

  西北野战兵团第2 纵队司令王震,是这次打蟠龙的前线指挥,集玉斌拿不下,蟠龙镇打不开,急得他直跺脚。

  王震打电话给彭德怀,说蟠龙一时打不开,敌人援兵也来了,是不是今天晚上撤出战斗?彭德怀说不要急,慢一点,现在新4 旅及其他旅,在敌火力下相距仅100多米。在敌火力封锁下,撤离也不容易。

  于是,彭德怀下令停止攻击,巩固已得阵地,主力进行休整,发扬军事民主。各攻击部队抓紧时间,召开连排干部会、战士会,讨论如何夺取主阵地,做好黄昏再攻的准备。

  彭德怀飞马来到何家子,在王震的指挥所里,找来了十七八个第一线部队的连排班长和战士开会。

  彭德怀首先介绍情况,“说现在炮弹没有了,弹药也剩下不多了,而且敌人的援兵也隔得不太远了,至多还有一天或一天半的路程。我们已经打了两三天。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有一个战士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我看集玉可以攻下,蟠龙镇也可以打开。问题是领导们太急了,要照我们的办法是可以拿下来的”。

  彭德怀一边用手示意请那位战士坐下,一边和气地问:“请说说你的意见,你们准备怎么样打?”

  那位战士坐下,情绪镇静了许多,他爆豆似地说:“敌人地堡在山顶上,我们的轻兵器火力打不到,妨碍我们突破的是敌军的手榴弹,我们可组成多个三五人战斗小组,轮番攻击,冲到敌人投手榴弹的距离,敌人投手榴弹,我们就顺陡坡向下滚,这样反复多次冲锋,敌人手榴弹打完了,我们冲上去用手榴弹投入敌军堑壕和地堡,就可以占领阵地,攻下集玉,然后就可以打开幡龙。”

  彭德怀听后,走过去拍了拍那位战士的肩膀,看了王震和全屋的人,笑着说:“很好嘛?满有道理的,还是实践出真知呀!”当即就同意按这个办法组织攻击。

  根据这些建议,彭德怀和王震调整了攻击部署,集中火力,改进战术,决定再次发起攻击。

  当彭德怀离开何家子,返回野司指挥部不久,新一轮对蟋龙的攻击开始了。

  在攻击战斗最紧张的时刻,彭德怀及时同王震通电话说:“万一敌人想跑,不论从哪一个方向突围,都要坚决围歼,绝不能让跑掉一个人”。

  当部队报告,敌人开始向西山逃跑时,他马上致电王震和第1 纵队张宗逊、廖汉生:“现敌向核桃坪方向逃窜,必须堵击、截击、追击,务求彻底消灭。”

  集玉攻下来了,可是北山的胡军仍在顽抗。

  新4 旅第16团经过勇敢的猛冲猛打,连续攻占了玉皇等地,解除了攻击北山部队的侧射威胁。随即,又派了一个营协同第358 旅攻北山他们人人出主意,想办法,挖S 形交通壕,两侧挖猫耳洞,边挖边巩固,用对壕作业的方法,逐渐逼近胡军前沿,用爆破摧毁了敌铁丝网等障碍物,攻占了北山。

  4 日黄昏,西北野战兵团各部队,由四周居高临下,向蟠龙镇内猛攻。胡军狼狈向沟里逃窜。指战员们如滚滚洪流向前冲去。

  夜半,胡宗南这支自命为“新生力量”的整编167 旅,被英勇的西北野战兵团全部歼灭。毙俘敌旅长李昆岗以下6700余人,缴获山炮六门,军衣4 万多套,面粉1.2 万余袋,骡马千余匹。取得这样丰裕的物资补充,在解放军西北战场上还是第一次。

  当胡宗南确实得知蟠龙被围,慌忙电令董钊、刘勘率部回援时,已经迟了。胡军9 个旅穿着棉袄,饿着肚子,5 月9 日赶到蟠龙时,西北野战军主力已经转移到安塞地区休整数日了。

  蟠龙失守,给了胡宗南沉重的打击,他像发了疯的狂人,在办公室里背着手不停地转圈圈,怒气冲冲,随便骂人,再也见不到初占延安时那种得意忘形的傲气。

  至于胡军中下层官员,心头更是罩上了一层阴影,对前途普遍感到悲观、茫然,甚至产生了“草木皆兵”的恐惧。

  正如新华社的评论说的:“胡军凶焰正在下降,胡宗南的指挥无能,使这个下降来得更快、更剧烈、更富有戏剧性。”

  新华社负责人范长江以记者名义,当时写了一首打油诗,形象而生动的描述了胡宗南的失败及其窘境:胡蛮胡蛮不中用,延榆公路打不通;丢了蟠龙丢绥德,一趟游行两头空;官兵六千当俘虏,九个半旅像狗熊;害得榆林邓宝珊,不上不下半空中。

  5 月14日,阳光灿烂,碧空万里。

  延安正北叨里,真武洞的山沟里,盛开着五颜十色的鲜花。一队队雄赳赳、气昂昂的野战军战士,一队队生龙活虎的游击队员和喜笑颜开的老乡,打着旗帜,敲着锣鼓,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真武洞马王滩广场。

  从3 月19日撤出延安以来,不到两个月时间,西北野战兵团在陕北战场,进行了青化、羊马河、蟠龙三个战役,以伤亡2000余人的代价,取得了歼敌14000 余人的胜利,给了胡宗南以沉重的打击,粉碎了蒋介石妄图消灭解放军主力于陕北或将解放军赶过黄河的计划。

  为了庆祝“三战三捷”的重大胜利,陕甘宁边区和西北野战兵团,根据党中央毛泽东的指示,在安塞县的真武洞召开盛大的祝捷大会。

  “瞧,那不是周副主席嘛!”当周恩来带着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深情厚意,特地从百里外的王家湾赶来参加会议,出现在人群中时,会场上有人惊喜地叫起来。

  顿时,人们欢天喜地的议论开了。

  “是呐!周副主席总跟毛主席在一块,周副主席在陕北,那咱毛主席一定也在陕北!”

  “周副主席兴许是打河东赶来的。”

  “不会;毛主席和党中央是不会离开咱陕北的!”

  人们在相互打探、推测着。

  5 时许,周恩来登上检阅台,祝捷大会正式开始。

  一阵鞭炮、锣鼓声后,解放军战士和游击队员列成队迈着雄壮的步伐,走过主席台“彻底消灭胡宗南匪军!”“收复延安!”“解放大西北!”“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口号声犹如滚滚春雷,震荡山谷,响彻云霄。

  随后,大会进行了战利品参观展览。

  地上、墙边摆放着崭新的美式山炮、轻重迫击炮、火箭炮、各种各样的机关枪、步枪,还有美国白面和罐头,上面的“USA ”字样,格外显眼。

  今天,郝万龙这位陕北战场上鼎鼎有名的战斗英雄也出席了大会,他和其他战斗英雄李国玉、王老虎等,都光荣地坐上了主席台。在会议休息室里,还受到了周恩来的热情接见。

  祝捷大会在第二天继续进行,周恩来、彭德怀、习仲勋等人先后讲了话。

  当战士们用从胡宗南手里缴来的大炮鸣放七响后,周恩来用宏亮的声音向大会庄严地宣布:“乡亲们,同志们,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还在陕北,一直亲自领导和指挥着我们打胡宗南!”

  “毛主席还在陕北”!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振奋人心的消息。会场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和经久不息的掌声。

  党中央和人民解放军总部留在陕北的事,虽然在三四月间毛泽东以中央名义起草的电报里讲过,但这些电报当时只传达到党内高级干部,一般群众是不知道的,更不知道毛主席还在陕北。

  那时,国民党特务及一些反动老财四处造谣,说什么“毛泽东早过了黄河”,“共产党不要陕北了”。陕北绝大多数军民不相信这些谣言,但又都为毛主席的安全担心。

  听到毛泽东果真还在陕北,并且领导大家打了胜仗,老百姓再也压不住心头的喜悦。

  在一片欢乐中,周恩来继续说:“我代表中共中央和毛主席热烈地祝贺你们,衷心的感谢你们!”“今天这个大会,既是庆贺陕北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大会,又是庆贺全国各个战场上取得胜利的大会。在毛主席和党中央的英明领导下,我军在各个战场上都打了大胜仗!”

  会场上又是一片震耳的欢呼。

  “乡亲们,同志们,蒋介石、胡宗南梦想赶走中共中央,消灭西北人民解放军,摧残边区人民,他们不仅万事落空,现在反被我们歼灭了1 个整旅、2 个旅部、3 个团;他们不仅未能征服边区人民,边区人民反而踊跃参加游击队和正规军,给敌人狠狠打击。”最后,周副主席号召边区300 万军民,为彻底消灭蒋胡军,收复延安,解放大西北和全中国斗争到底。彭德怀也在大会上讲了话。他说:“我们有党中央、毛主席的直接领导,有兄弟解放区的配合;我们有广阔的良好的回旋地区,有边区人民的拥护和帮助,有忠实于人民解放事业的全体将士的艰苦努力。只要我们不犯错误,不骄傲,和人民团结一致,共同努力不懈,就能全部消灭蒋胡军,解放大西北。”

  祝捷大会后,周恩来回到王家湾。正好遇上毛泽东、任弼时、陆定一几个人在院里的小棚子乘凉,周恩来讲了真武洞大会的盛况,大家都很高兴。

  毛泽东兴奋地说:“蟠龙大捷,不但拔了他的据点,还给他开了个几万人的群众大会,看胡宗南怎么向他的委员长交待!”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第三章 沂蒙山水荡敌顽

  9.华野胶济路厉兵秣马

  1947年3 月,素有“中国雄师”之誉的华东野战军,集中在胶济路段地区。进行着战间休整。其场面生动、气势宏大,构成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中的一道可喜的风景线。

  华东解放区,包括苏中。苏北。淮南、淮北和山东省全境,南濒长江,北近平津,东临黄海,西与晋冀鲁豫解放区相邻,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华东野战军由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组合而成,这一强大重兵集团,直接威胁着国民党的心脏区——南京和上海。

  内战一开始,蒋介石就把进攻的矛头直接指向华东地区,上百万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犹如滚滚恶浪,一波又一波地扑向华东这片战略要地。

  8 个月间,华东野战军歼敌24个旅,连同地方武装共约30万人,特别是宿北、鲁南、莱芜三个相联的战役,共歼国民党军12万余人。

  其中的莱芜战役,共歼国民党军5.7 万余人,生俘和击毙国民党军20余名高级将领,首创一次歼灭7 个整旅的纪录,蒋介石心痛得连连哀呼:“国军在莱芜和吐丝口遭遇重大的损失”,是国军的“一次重大耻辱”。

  莱芜之战,不仅重创了国民党军,而且重墨浓彩地在整个解放战争进程中,划上了具有特殊意义的一笔。

  自此,蒋介石被迫改变战略,由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改为向陕北、山东的重点进攻。

  1947年2 月26日,莱芜战役结束后的第4 天,在南京高级军事将领会议上,蒋介石阐述其重点进攻战略方针要义时,忧心忡仲坦露:“我想在关内的共军,虽以陈毅一股为最顽强,但我们如果能够不顾一切,集中兵力,首先来对付这股共军,现在还来得及。如其我们再像过去一样,不听统帅的命令,各自为政,任其东奔西突,各个击破,则二三个月以后,你们大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因为,陈毅组织民众的技术、训练军队的能力和其作战的灵活,我们前线的高级将领中,可以说很少人能够和他相比。他过去唯一的欠缺就是没有重武器,所以我们的部队虽不长于野战,但凭借工事,还可以固守。现在他在向城和莱芜得了我们的武器,如果我们不能在他重武器部队训练完成(2 个月到3 个月)以前,将他包围歼灭,那他的势力日益增加,我们无险可守,不仅山东将非我有,就是已经收复的苏北,亦将重变共区!所以我这几天,时时刻刻在研究如何剿灭陈毅这股共军的办法”!

  于是,蒋介石在密召胡宗南商议、部署陕北攻势的同时,又直接参与和督促白崇禧、陈诚加紧重点进攻山东的步骤:撤销徐州、郑州两个绥靖公署,以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坐镇徐州,组成“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统一指挥徐州。郑州两个绥靖公署的部队。

  将冀鲁豫战场王敬久集团调至山东,连同山东战场原有主力,编组成3 个兵团,加上第2 、第3 绥靖区所辖部队。

  加紧进行黄河归故,即在花园口合拢,使黄河回归故道,以限制晋冀鲁豫野战军南北机动,切断华东与晋冀鲁豫的联系;此外,整编第9 师正由武汉向山东调动中。

  在兵力上,蒋介石用于山东方向的已达24个师、60个旅、45. 5 万余人。占其进攻解放区总兵力的27%,占重点进攻兵力之66%,“五大主力”中之“三大主力”,即整编第74师、整编第11师第5 军均集中于山东战场。

  蒋介石及其统帅部的企图很明显,就是要第一步打通津浦铁路徐州至济南段和克州至临沂公路,全部占领鲁南解放区;第二步将其主力推进到泰安、莱芜、新泰、蒙阴、沂水一线,迫使华东野战军在鲁中山区与之决战,或压迫华东野战军北渡黄河,以实现其占领整个山东解放区的目的。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战争准备,国民党军在山东战场达成了如下兵力部署:第1 兵团司令官汤恩伯指挥整编第74、第25、第28、第57、第历、第83师,集结在临沂、都城、新安镇、海州之线,先以一部配合第三兵团打通临沂至克州公路,然后以主力向蒙阴进攻。

  第2 兵团司令官王敬久指挥第5 军及整编第72、第7i第85师,集结在江上、宁阳地区,在第2 绥靖区部队策应下,首先打通津浦铁路济南至克州段,尔后向莱芜、新泰方向进攻。

  第3 兵团司令官欧震指挥第7 军及整编第11、第48、第64、第20、第84师,集结在克州、邹县、腾县地区,在第三绥靖区部队协同下,打通临沂至克州公路,侵占鲁南解放区,然后向新泰、蒙阴进攻。

  第3 绥靖区司令官冯治安指挥两个整编师,第2 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指挥5 个军,除配合以上行动外,分别集结徐州外围及青岛、潍县、济南各要点,担任防御。

  同时,蒋介石接受以前分路进攻常被分割歼灭的教训,决定采取“密集靠拢、加强联系、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新作战方针,以加大兵力密度,集团滚进,以使解放军无法分割和各个击破。

  为了切实实施对山东重点进攻的方针,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进驻徐州统一指挥,蒋介石则坐镇南京亲自统筹决策。

  莱芜战役胜利后,华东野战军第1 、第2 、第4 、第6 、第7 纵队及特种兵纵队,在胶济路西段之淄川、博山、周村、张店地区,第8 纵队在临胸、冶源地区,第3 纵队在邹县之城前、平邑之庞庄地区,第9 纵队在平度以北地区,第10纵队在章丘之相公庄地区,开始了一个月时间的整训。

  陕北的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时刻关注着山东战局的发展变化,针对国民党军重兵逐步集中的情况,对于华东野战军的作战方针和任务,及时作出了重要指示。

  3 月6 日,毛泽东电示陈毅、粟裕。谭震林等:“考虑行动应以便利歼敌为标准。不论什么地方,只要能大量歼敌,即是对于敌人之威胁与对于友军之配合,不必顾虑距离之远近。转人外线之时间现亦不必顾虑。”

  同时,明确指出,大约本年全部时间均可用于内线作战。集结于津浦铁路沿线克州、邹县、膝县地区之国民党军第7 军及整编第11、第64. 第20师等部,北进不要阻止,让其进至泰安一线,于我最为有利。

  3 月10日,中共中央军委又指示:华东野战军应利用当前有利时机,“彻底休整一个月,以利尔后作战”。并要求华东部队在今后10个月内歼敌40至50个旅,以粉碎敌军的重点进攻,并为我军转人战略进攻创造条件。

  中共华东野战军前委为了落实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指示,决定召开一次高级干部会议,以统一对形势任务和作战方针的认识。同时,决定全军转人整训,从思想上、组织上、军事上充分做好迎击国民党军重点进攻的准备。

  1947年3 月8 日,华东野战军纵队及师以上干部会议,在山东淄川以东的大矿地召开。

  首先,会议传达了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指示,对莱芜战役经验进行总结,讨论如何贯彻执行“一面打仗一面建设”的方针。

  随后,粟裕作了莱芜战役经验总结和今后作战任务的报告,陈毅作了增强部队组织纪律性,反对不良倾向,加强政治工作制度的报告。

  会议还组织与会干部学习、讨论了中央的指示及其他有关文件,要求高级干部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明确这次战争在中国民主革命阶段中的地位,善于体察自己责任的重大,在实际行动中顾全大局,维护统一集中,加强团结,克服本位主义和个人主义,积极争取完成中共中央所赋予的任务。

  同时,野战军领导机关还召开了政治工作、参谋工作、后勤工作等会议,全面总结经验,部署工作。

  经过学习、研究,与会人员感到,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要求华东部队在今后10个月内歼敌40至50个旅,以粉碎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赋予华东解放区的任务是艰苦而光荣的。完成这一任务有着许多有利条件,但也存在不少困难。

  这主要在于:莱芜战役后,解放了一度被国民党军侵占的胶济路沿线地区,将鲁中、渤海、胶东、滨海4 个解放区的几十个县连成了一片。野战军主力已高度集中统一,并已积累了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武器装备大为改善,部队士气旺盛,求战心切,战斗力有了显著提高。山东解放区各级党、政、民工作有牢固的基础,人力物力仍较充分,广大人民支前的积极性甚高,支前组织经过整顿,得到进一步加强。华中及鲁南边缘地区的游击战争也正在开展。可是,随着国民党军重兵的逐步深人,解放区将受到严重摧残破坏,部队机动作战回旋地区相应缩小。野战军虽然在行动上、指挥上统一了,但在组织上、制度上还不够统一。加之国民党军接受了历次被歼灭的教训,不会轻举冒进,这就增加了寻机歼敌的困难。而内线歼敌任务的加重,外线出击时间的推迟,作战规模的扩大,又增添了山东解放区人民的负担,给支前工作增加了困难。

  面对华东战场的种种情况,陈毅、粟裕坚定地表示:为了全局的胜利,即使华东野战军全部牺牲,我们也会再建一支新的野战军去参加全国的大反攻。纵队和师以上的领导也一致表示,坚决完成中央军委赋予的歼敌任务。大矿地会议于3 月11日结束。

  在统一了高级干部思想的基础上,华东野战军前委决定:立即对正在休整的华野各部队,进行一次旨在贯彻大矿地会议精神,加强思想建设,完成部队整编,加强军事训练,总结战时政工经验,整顿总结战时政工经验,整顿群众纪律,以提高部队战斗力,迎接新的更加艰巨的作战任务的大整训。

  按照华野前委的统一部署,各纵队召开了营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和学习了大矿地会议精神,并在全体干部战士中进行了形势任务教育。

  通过教育,使每个指战员深刻认识到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陕甘宁和山东解放区的重大意义,认清了战胜敌人的有利条件和存在的困难,从而增强了胜利的信心和责任感,并加深了对战争长期性、艰苦性的认识。

  各纵队还结合总结8 个月的作战经验,深人进行了运动战的思想教育,使广大指战员加深了对毛泽东军事思想的理解。

  各营、连还联系部队实际,自觉检查和纠正了本位主义。个人主义、绝对平均主义和骄傲轻敌等不良倾向,全局观念和组织纪律性明显增强。

  这一切有效的教育,无疑为迎击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基础。

  部队的整编工作,也自上而下有步骤地继续进行。

  华东部队在1 月下旬即开始了统一整编,但由于当时情况比较紧张,作战任务繁重,许多具体工作未能及时进行。

  在继续完成了第8 、第9 、第10纵队的整编工作后,各纵队按编制调整了干部、兵员和武器装备,组建了炮兵营、工兵营,有的还组建了侦察营。

  从地方部队中抽调的2 个旅、11个团的兵力,也升级为野战军。同时,将大批新参军的战士及莱芜战役中的数万解放战士,充实了野战军的建制和兵员。

  对纵队司令部的工作制度,作出了更加明确的规定。健全了机关,整顿了连队组织,调整了新老成分和参军、解放战士的比例,保证了连队的纯洁和巩固。

  各纵队还按照华东野战军后勤工作会议的要求,将供给。卫生部合并,建立了后方勤务部,配备了常备担架队和运输民工队。各团增加了担架连的建制。

  在团以上单位建立了缴获物资处理委员会,统一分配、调剂战场缴获物资,改善了部队武器装备。对军工生产单位、医院和兵站等,进行了扩建和调整。

  经过整编,华野各部队统一了编制和供给标准,兵员充实,组织健全,武器装备加强,整个野战军在组织建设方面统一集中的要求得到了贯彻。

  休整中,华东野战军前委的进一步加强党对军队绝对领导,在团以上单位建立党委会,实行集体领导,坚持政治委员制度和政治工作制度作用的要求,也得到了贯彻落实。

  还是在华东野战军高度集中实施机动作战的时候,中共中央就根据新的情况提出:军队中应执行红4 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决议,恢复党的各级委员会,实行党委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负责制,凡作战行动方案,军队建设的大政方针,均应经党委会充分讨论后作出决定,再交军政首长分工负责,领导各部门执行。

  华东野战军前委深知,加强党委集体领导制度,加强政治工作建设,是人民解放军完成作战和建军任务的根本保证,是组织建设的中心环节。

  这次,在野战军召开的政治工作会议上,依据中共中央和前委的指示,具体研究了部队党委会的职责、关系和工作方法。

  明确要求各级干部自觉服从政治委员的领导,尊重政治机关,积极参加做政治工作。并确定以加强连队党支部建设为当前政治工作的中心。

  严格强调各级政治机关和政治工作人员应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实施对部队的政治领导和组织领导,在完成各项任务中起模范带头作用,善于团结群众,依靠群众,运用积极分子开展政治工作。

  经过以上一系列的工作,华东部队的党委集体领导制度。政治工作制度进一步加强。

  在休整时间,华东野战军前委还根据以后作战任务,发出了总结8 个月以来的作战经验,以加深对毛泽东军事思想的理解,进行战术技术训练的指示。

  为了胜利完成中共中央军委赋予的继续在内线作战大量歼敌的任务,华东野战军前委,要求各纵队贯彻“打一仗进一步”、执行“以战教战”的方针,采取多种形式和方法,提高指战员的战术技术水平。

  各部队针对自己情况和实战需要,普遍采取召开各级战术检讨会。干部集训等方式,就所参加的历次主要战役、战斗进行总结,尤其注重总结在各种情况下进行战斗组织指挥及突击、爆破、火力三结合等方面的具体经验。

  在深人总结实战经验的基础上,广大干部对运动战和歼灭战的指导思想,对钳制与突击的辩证关系,对如何捕捉战机,采取各种机动作战的方法,以及如何组织山地、村落的攻防战斗,如何发挥炮兵威力、组织步炮协同作战等急待解决的一些重大战术问题,又进行了认真的讨论研究,并求得了一致的认识,从而加深了对毛泽东军事思想的理解,提高了各级干部的组织指挥能力。

  在连队总结中,广泛运用了群众性的说战斗、说经验,评指挥、评技术、评动作的方法,充分宣扬了“智谋与勇敢相结合”,“技术与勇敢相结合”的范例,使广大指战员吸取了许多宝贵的战斗经验,进一步认识到提高战术、技术水平的重要性。

  作战经验的总结和认识的提高,激发了广大指战员的练兵热情,各纵队迅速掀起了学习战术、演练技术的热潮。

  干部以山地、村落攻坚战术为中心,战士以射击、投弹。爆破、刺杀、土工作业五大技术为中心,结合排、班、小组的战斗动作,勤学苦练,群众性的练兵运动搞得轰轰烈烈。

  遵照野战军的要求,各纵队、各师、各团间互相参观学习,交流作战、训练和管理教育的经验,整个部队的战术技术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和进步。

  休整中,中共华东局和华东野战军前委,十分强调整顿和加强部队的群众纪律,并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对部队的纪律进行教育和整顿。

  解放战争开始以来,华东部队英勇作战,不怕流血牺牲,显示了人民军队的本色。在作战行动中,一般注意了遵守群众纪律,保护人民利益,并出现过许多拥政爱民的模范事例,军政、军民关系基本上是正常的。

  可是,各部队也出现了一些破坏群众纪律的现象,如随便烧老百姓的柴草,吃老百姓的东西,强拉民工及群众的牲口,对地方党政干部和人民群众态度蛮横,甚至打骂地方干部及民工等,造成了不良影响。

  究其原因,是由于在连续紧张的作战行动中,对部队遵守政策纪律要求不严,对基层干部管理教育抓得不紧,对部分干部的骄傲情绪未能有效纠正,对一部分人员受国民党军队军阀习气的影响,也未能有效地教育克服。

  这些破坏群众纪律,损害群众利益的问题若不及时整顿,就会使军队脱离群众,使战争难于持久,特别是在根据地缩小、人民负担较前加重的情况下,严格整顿部队纪律,就更为重要。

  为此,中共华东局和华东野战军前委,要求各纵队务必做到和做好以下工作:普遍认真调查违反群众纪律的情况,并利用典型事例,分析原因,说明危害程度,用以教育部队,提高部队的觉悟。

  召开有地方党政机关和人民团体代表参加的整顿纪律大会,负责同志要亲自主持,启发严重违犯群众纪律的人在会上作出反省和检讨,以增进军民的了解,挽回不良影响。

  深人进行人民战争思想教育,使广大指战员懂得人民的支援是战争胜利的根本保证,理解爱护解放区一草一木的重要意义,自觉地节省人力、物力,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与根据地人民同呼吸、共甘苦,树立长期作战思想。

  各级党委和首长在布置行军、设营、作战任务时,必须同时布置如何维护党的政策和群众纪律,做到既完成任务,又不损害群众利益。

  发挥连队党支部的堡垒作用,在整顿中,建立党支部领导下的纪律检查小组,以加强日后经常性的检查。

  与此同时,号召地方党政机关和军队广泛开展拥军优属和拥政爱民活动。

  经过以上这些工作,部队的纪律性有了很大的加强,严格执行各项纪律,已成为广大指战员的自觉行动。

  在休整中,华东野战军各部队还在以前实战经验的基础上,总结出了一套比较完整的连队战时政治工作经验,其中的群众性诉苦教育、立功运动和团结互助运动,被誉为“连队政治工作的三把钥匙”。

  诉苦运动,是最实际的阶级教育,是群众性的自我教育,最有效的一种方法。早在1946年初的百日练兵运动中,华东有的部队就曾进行过“算血账”的教育,这是诉苦教育的初步尝试。解放战争开始后,解放战士陆续补入部队,各部队先后运用诉苦的方法,有效地提高了他们的觉悟。

  随着战局的发展和解放区土地改革的普遍展开,部队的作战任务越来越艰巨,阶级斗争更加尖锐复杂,加上大批俘虏补人连队,其中原国民党军的老兵又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因此,部队的成员和思想作风也随之较前复杂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做好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最大限度地发挥全体指战员的自觉性和能动作用,对于团结内部,巩固部队,克服困难,争取作战胜利,贯彻党的路线和政策,具有决定的意义。这就对部队战时政治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在这次休整中,各纵队普遍进行了诉苦教育,并且取得了显著成效,充实和丰富了这一教育运动的经验,使之更加系统和完善。

  整个诉苦教育运动,一般都经历了这样几个阶段:思想动员。主要是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如参加地方群众诉苦大会,请地方干部作报告,揭露地主剥削压迫农民的罪行等,启发广大指战员认识诉苦的意义。

  召开诉苦大会,典型现身说法,控诉旧社会。旧军队和阶级敌人的种种罪恶,“人人倒苦水”,“有苦诉苦,有冤伸冤”。

  运用本单位的诉苦材料,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帮助广大指战员认识苦难的阶级根源,挖出总根蒋介石,“变私仇为公仇”,划清敌我界限,激发阶级仇恨,提高阶级觉悟。同时,批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宿命论”、“风水论”等糊涂观念。

  引导指战员进行两种社会、两种军队的对比,进一步认清土改和战争的关系,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道理。干部战士从切身经历中体会到,“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自觉清除各种错误思想,一心一意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制订个人和集体立功计划,召开反蒋诉苦复仇立功宣誓大会。

  生动扎实,步步深人的诉苦运动,不仅提高了工农出身的同志阶级觉悟,而且教育改造了非无产阶级出身的同志,加深了新老战士之间和官兵之间的阶级感情,增强了内部团结,对于巩固新战士,溶化俘虏,纯洁部队,提高战斗情绪及推动政治工作,都起了重大作用。

  此次休整中,各师团还普遍用一周左右时间,深人进行了为人民立功的思想教育。

  立功运动,是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的群众运动,是人民军队本质的反映。这一运动,在华东野战军有着优良的传统。

  最先,是华中野战军第1 师第1 旅第2 团(即华东野战军第4 纵队第10师第29团)于1946年苏中战役中,在原有的英模运动的基础上,根据群众的自发要求创始的。

  华中野战军于同年10月13日,初步总结推广了该团开展立功运动的经验,同时鲁南军区也在民兵中开展了这一运动。

  后来,新四军兼山东军区发出关于开展立功运动的指示,决定在部队和民兵中广泛开展立功运动,号召“人人立功,事事立功”,并于12月25日颁布了《立功运动暂行条例》,使其正规化、制度化。

  华东野战军开展的立功运动,得到中共中央军委的充分肯定和赞扬八解放日报)曾两次发表短评和社论,介绍华东部队和民兵开展立功运动的经验,阐述了立功运动的重要意义,并号召将这一运动推广发展到各解放区和部队之中。

  这次休整期间,各纵队按照华东野战军前委的指示,在团以上政治机关所属评功委员会的领导下,经过群众评选,逐级审查,按权批准,评出了宿北、鲁南、莱芜战役以来的立功单位和个人。

  随后,各纵队都举行了盛大隆重的群英大会和庆功大会,给立功者颁发功劳证,向立功者家属送功劳状,组织英雄模范和立功者作巡回报告,大力宣传英雄模范的事迹,号召全体指战员以英雄模范为榜样,开展“人人立功,事事立功”的革命竞赛,掀起群众性的立功热潮。

  后来的战争实践证明,立功运动是建设人民军队,争取解放战争胜利的政治工作的有力武器。凡是立功运动开展得好的部队,革命英雄主义与正气得到发扬,革命进取心和荣誉感不断增强,战斗情绪更加旺盛,有力地保证了作战与各项工作任务的完成。华东野战军休整期间开展的立功运动,取得了不可磨灭的重大成效。

  在时间紧凑,内容丰富多彩的休整中,华东野战军各纵队逐开展了学习王克勤,实行思想、技术和体力的团结互助教育。

  王克勤是晋冀鲁豫野战军的一位班长,他从一个解放战士成长为爱兵模范和战斗英雄,创立了思想、技术、生活互助的带兵方法,对带领新战士、团结改造解放战士起了很大的作用。

  团结互助运动是一个有组织有领导的官兵互教、互学、互管、互帮的群众运动。在连队党支部的领导下,干部以身作则,发扬我军阶级友爱的管理教育传统,充分发动群众,在思想、技术、体力等方面,广泛进行互助活动。

  为了将团结互助运动进行的卓有成效,华东野战军政治部专门发出通知,对该运动的主要项目、内容和意义,进行了具体阐述,指出:思想互助,主要是教育党员和积极分子,使他们明确做思想工作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学会做思想工作的方法,成为政治指导员的有力助手。在激烈的战争环境中,干部战士的思想变化万千,不断出现新的问题。连队中有了众多的“小指导员”,就能随时随地进行思想互助,及时解决思想问题。

  技术互助,就是把在军事上有一技之长的特别是有专长的解放战士组织起来,发挥他们“小教员”的作用。在训练中互教互学,在战斗中边打边教,达到传授技术,交流作战经验,提高作战本领,增强作战勇气的目的。

  体力互助,是在部队高度机动,大踏步进退,连续作战的情况下开展起来的。在频繁的战斗行动中,干部、共产党员以身作则,帮助新战士和体弱的战士扛枪支、背包、米袋,挖工事,照顾伤病员,既增强了上下之间、同志之间的团结,又提高了行军速度,保证了作战任务的完成。

  团结互助运动的基本组织形式,是互助组,通常每个班分成3 个互助组,每组3 至4 人,党员、新老战士、解放战士适当配备,以保持党员和老战士的骨干作用,发挥每个人的特长。

  互助组,战时即是战斗小组,适合于战斗队形变化和小群动作战术的要求,能够保证顺利指挥联络和互相督促战场纪律,成为提高部队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由于华东野战军各纵队认识正确,态度积极,在教育中创造性地落实其野战军政治的要求,部队的团结互助运动开展的深人扎实,达到了预期目标。

  华东野战军的这些做法,得到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充分肯定,并在全军普遍推广。

  经这大矿地会议和胶济路整训,华东野战军指战员进一步。认清了战争的长期性和艰苦性,增强了全局观念和必胜信心,上下团结一致,在思想上、组织上达到了高度集中统一的要求,军政军民团结大为巩固,战术、技术水平有了新的提高,从而在思想上、组织上、军事上为迎击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整训后的华东野战军部队,如虎添翼,精神更加振奋,以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所向披靡地与围攻而来的国民党军搏斗。

  一场重兵集团相对、斗志斗勇的生死搏斗开始了。

  10.千里“耍龙灯”创造战机

  1947年3 月下旬,国民党军在蒋介石及其统帅部的督导下,对山东解放区正式发起了重点进攻。

  国民党军逐步推进,至4 月中旬,打通了津浦铁路徐州至济南段和完州至临沂的公路,并占领了我鲁西南地区,完成了其重点进攻的第一步作战计划。

  随后汤恩伯兵团主力6 个师,从临沂向蒙阴、沂水方向进犯;王敬久兵团在占领泰安后向莱芜方向进犯;欧震兵团从泅水向新泰方向进犯。三个兵团稳步向鲁中山区推进,对华东野战军略呈孤形包围的态势。

  大敌当前,陈毅、粟裕立即组织华东野战军前指,认真分析研究战场形势,制定对策。

  在前指会议上,陈毅指出,我们的作战方针仍然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要义无反顾地同敌人作几次大的较量。粟裕也分析指明,由于敌军兵力过分密集,准备充分,行动谨慎,估计有利战机比过去会少得多。

  最后陈、粟决定,在国民党军重点进攻之始,华东野战军采取持重待机的对敌策略,以积极主动的作战行动吸引、调动、疲惫、迷惑国民党军,审慎地观察战场形势的细微变化,分析掌握敌人的行动规律,能动地创造和捕捉有利战机,条件具备就坚决歼灭之;条件不具备,就改变和放弃原定计划,绝不轻躁作战。

  鉴于国民党军已发动重点进攻,3 月27日,陈毅致电中共中央、毛泽东:“华东野战军在胶济路之休整,如可以告一段落,则应考虑作战问题。4 月初,如敌第5 军等部已到济南之线,集中力量修复津浦路,而济南之敌又拟重点胶济线,则我军可考虑,向敌各师之间隙较大、便于分割,且距第2 、第3 兵团较远的第1 兵团所在地域临沂、东海、新安之间突击。”

  次日,粟裕在征得陈毅同意后,与华东野战军副司令谭震林、参谋长陈士梁联名致电中共中央军委,提出:“为粉碎敌之企图,使敌防线延长,逼敌分散兵力和支援华中斗争,以便取得华中可能的物力人力支援长期作战,我们拟以三个纵队队7 、8 共82000 人)伸入那城、码头、新安镇。到新安镇后,向西扩张,占领运河线,继而渡运西进,威胁津浦南段之势,诱敌74、83两师南援。”“以上部署于4 月1 号开始运动,14号左右才能打响。如何?望复示。”

  中共中央军委于3 月29日复电,同意华东野战军结束休整和南下歼击国民党军的部署。

  于是,陈票指挥华东野战军第2 、7 、8 纵队迅即南下,出击都城、马头、新安镇,扰敌后方,并以主力第1 、3 、4 、6.9 纵队,集结于蒙阴东南、临沂西北地区,待机歼灭南线之74、83两师,或歼灭由泅水向东南增援之11师,或歼灭大汉口向东进犯之第5 军。

  4 月1 日,华东野战军开始分路南下,但是,解放军南下的行动于4 月3 日即被国民党军侦探察觉。

  被打怕了的国民党军,闻风丧胆,第1 兵团立即向临沂地区撤退收缩,转人防御。为了加强第1 兵团的守备力量,顾祝同于4 月10日急调第7 军和整编第48师东开临沂附近,整编第9 师进至新安镇地区助阵。

  同时,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陈诚还决定:第2 兵团的第5 军东移太平邑,准备向蒙阴进攻;第3 兵团的整编第11师东移费县,准备向青驼寺进攻,以威胁华东野战军的侧背,达成相互照应。

  由于汤恩伯集团的收缩,以及王敬久、欧震集团移动,使得南下击敌打援,创造战机的部署未能实现。已经南下的华东野战军3 个纵队,只得停止在新泰、蒙阴、十字路之线待机。

  此时的陈毅、粟裕,一面指示各纵队注意侦察当面敌情,及时报告国民党的细微变动;一面在作战地图前挑灯思考、计议再次寻敌之隙,创造战机。

  顾祝同见华东野战军停止了南进,经报告陈诚获准后,即于4 月中旬,指挥汤、王、欧三集团全线发起进攻。

  陈诚、顾祝同的作战部署和作战意图是:第1 兵团除以一部守备临沂、那城、新安镇等地外,主力积极“清剿”临沂。那城以东和新安镇、海州以北地区‘,企图阻华东野战军南下华中,并伺机配合第2 、3 兵团的进攻。

  第2 、第3 兵团主力积极向新泰、蒙阴推进,企图逼迫华东野战军主力局促于滨海一隅,然后与其决战。

  另外,鉴于泰安战略地理位置之重要,又令第3 兵团以一部兵力守备泰安。

  4 月20日,国民党军整编第72师,受第2 兵团司令王敬久之命,从坎上、宁阳地区北进泰安,执行守备任务,至使其位于国民党军之左翼,位置比较孤立。

  冷眼静观国民党军动向的陈毅、粟裕,立即意识到可以从驻守泰安之第72师,作出围城打援,创造战机的大文章。

  多谋善断的陈毅、粟裕,果断地定下决心,授意华野司令部迅速制定了目标为调动、分散国民党军之兵力,求得在运动中各个歼灭其主力,以及南下开辟华中战场的“泰蒙战役计划”。

  随后,决定陈士荣参谋长指挥第1 、第3 、第10纵队围攻国民党军左翼、态势孤立的泰安守军整编第72师,吸引整编第75、第85师由大汉口北援而歼灭之,并诱进犯新泰、蒙阴之国民党军回援,而后集中野战军主力分批寻歼回援的第5 军及整编第u 师等部于大江口、太平邑地区。

  以华东野战军副政治委员谭震林指挥第2 、第7 纵队集结在青驼寺、双侯集以东地区,第7 纵队待机南下华中。

  以第4 、第6 、第9 纵队集结在新泰、蒙阴地区,待机出击;以第8 纵队进入临滋公路以南山区,歼灭整编第“师主力。

  这是华东野战军的一个宏大战役计划,它显现着陈、粟的睿智和决心。千军万马在行动,而一时的焦点却聚集于平日不甚起眼的泰安城。

  泰安城,位于津浦路上,地处徐济段要冲,北接山东省会济南,南通战略要地徐州,交通便利,属重镇,是直接支援铁路两侧各战场的军事补给基地。

  进驻泰安,实施守备的国民党军整编第72师,原为川军之精锐,日械装备,擅长守备,辖有第34旅和新编第13旅。新编第15旅,共2.8 万人。

  第72师守备泰安的兵力部署是:第34旅主力(欠第3 营)守备城区,以一部配置在东、南、北关外各要点及泰山南麓、韩家岭、摩天岭、玉泉顶各要点。

  新编第13旅(欠第37团)附新编第15旅主力守备城西关基督教堂以北、育英中学以南及清真寺以西娘娘庙。泰安车站、蒿里山、云山庄至铁路以东霍家窑之线各要点。

  在各要点上,整编第72师均构筑了较坚固的防御工事,企图据守。

  第72师中将师长杨文泉曾声称:“泰安之城防固若金汤,共军绝无可攻破之道理。”

  的确,泰安城墙高8 尺余,护城河宽且深,周围设有铁丝网;城墙和城门突出部及各主要街道巷口筑有密集地堡群;西关亦有围墙、壕沟。外围蒿里山、娘娘庙等设独立据点,特别是蒿里山,除山顶密筑地堡外,并有两道鹿寨、一道铁丝网,在山脚有壕沟及大碉堡,火力可直接封锁壕沟和山脚前沿开阔地,易守难攻。

  4 月22日,陈士第下达攻歼泰安国民党守军的作战命令:以第10纵队附榴弹炮团3 个连围攻泰安,以第1 、第3 纵队控制泰安西南正面,歼灭大江口可能北上增援之敌。

  当晚,华东野战军第2 、第,3 、第10纵队分别由祖袜山南下,西越津浦路,直扑泰安地区。

  是夜,第10纵队以第28师攻击东、北门和摩天岭及其外围之敌,以第29师攻击西、南关及蒿里山之敌,国民党军退至城内及蒿里山、四关固守。第10纵队遂将泰安团团包围。

  23日拂晓,第1 、第3 纵队按计划前进至泰安西南正面。

  黄昏后,第10纵队继猛攻泰安城四关及蒿里山据点,但是进展缓慢,当夜仅攻取摩天岭一线阵地。直到24日,泰安城仍然围攻未下。

  泰安城被围,杨文泉连连向其兵团司令王敬久和徐州的顾祝同呼救。

  为加大攻城战斗,以解决泰安守备之敌和防止引敌来援,陈士梁当即发出命令,调第3 纵队的第8 师及第9 师的一部投入攻城作战。

  当时,第3 纵队第8 师师长王吉文和师政治委员王六生正在边吃饭,边议论8 师会不会直接参加攻击泰安城的战斗。

  当他们揣测时,参谋长走过来说:“师长、政委,纵队首长来电话,要你们立刻到第10纵队指挥部领受战斗任务。”

  王吉文一向风趣,只见他把筷子一放,对王六生说:“真是想啥啥到,天随人愿!政委,快走,就要参加大会餐了。”

  10纵队指挥部,在泰安城南约30里的一个紧靠公路的小村庄里。二王赶到时,3 纵队的领导也来了,正和10纵领导谈笑风生。可见一个战役部署已经确定了。

  在华东战场,第3 纵队和第10纵队经常并肩携手作战,不但纵队一级的领导关系特别密切;就是两个纵队师一级的指挥员也都相互非常熟悉。

  他们围上地图,彼此亲切地交谈着。第10纵队司令员宋时轮扼要地传达了华东野战军前指的指示:为了打乱敌人重点进攻的阵势,寻求创造更大的战机,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手段,吃掉泰安城的整编第72师。

  宋时轮接着说:“我们这次战役的具体部署是,10纵队从泰安的北、东和东南方向攻击;3 纵第8 师从西门西南、西北方向攻击。为了统一行动,何以祥司令与我商定,3 纵的第8 师暂归10纵指挥。”

  分配任务后,宋时轮强调说:这次泰安战役关系全局。第72师,是敌人重点进攻阵线中最左翼的一个矛头,斩掉这个矛头,就会打乱敌人的整个阵线,敌人的脚步一乱,下一个“节目”就更加精彩了。

  王吉文和王六生当即向何以祥。宋时轮二位司令员表示:“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全力密切配合兄弟部队,坚决打好这一仗。”

  接受了任务,王吉文与王六生一路并马而归。两人心情振奋,觉得这一仗十分有把握。敌72师不是强手,又处在我内线。我们是以4 个师的绝对优势兵力,打它一个师。群众条件好,部队又善于打攻坚和山地战。

  王吉文信心百倍地说:“没问题,三天以内解决战斗。”他忽然扭过圆胖胖的脸,向王六生问道:“打下泰安,下一个节目又是谁呢?”王吉文打仗像个好棋手,善于在走这步之前,就想到下一步。

  王六生笑了,说:“运动战嘛,哪里有利,哪里下手。要想知道下一个‘节目’名称与内容,请君去问毛主席,去问华野首长好啦!”

  “那可不是我的事”。王吉文笑了。沉思一会,又说:“敌人的把戏快变完了。我想,陈、粟首长早有考虑,在打下泰安以后,一定会接着再来个更大的歼灭战!”语气里含着对上级领导的信任,也充满着信心。

  王吉文和王六生返回师指挥所时,各团的团长、政委早已“恭候”多时了。听说有任务,谁都想争个主攻。具体任务还没分配,几个团的领导就“争”起来了。

  王六生特别理解团长、政委们的这种求战心情。自从鲁南战役后,第3 纵队多是演“配角”。就是前不久的莱芜大战,3 纵也是在南线担任阻击任务。因此,从干部到战士,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莱芜大捷以后,华东解放区根据党中央《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的指示,普遍展开了土改、复查和突击生产运动,广大群众积极参加支前。部队也进行了一个阶段的整训,深入地学习了《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进一步明确了斗争形势,坚定了必胜的信心。

  整训中,华野全军又在“打一仗进一步”的号召下,总结了三个月来的军事工作经验,通过群众性的说战斗。说经验,评指挥、评技术等活动,把“智谋与勇敢相结合”。“技术与勇敢相结合”的优良传统,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那时,部队中还开展了诉苦教育、团结互助运动和立功运动——当时称为“连队政治工作的三把钥匙”,战士们情绪高极了,都盼着打个大胜仗。

  王六生边想着这些,边听着王吉文传达纵队领导分配给8 师的战斗任务。

  根据上级的指示和敌情、地形,经过一番认真的研究和各团领导的激烈“争辩”,王吉文站起来,笑了笑说:“各位同志不要争了,仗是有的打的,要相信陈、粟首长是不会让我们空闲的。”

  接着,王吉文放低声音,敛起了笑说:“现在我分配任务如下:23团攻打城西南角的制高点蒿里山和火车站;24团首先肃清南门以西城关的敌人;22团准备担负攻城任务。各团务必按照我们刚才研究的作战方案,切实完成好各自的任务,同时也要注意协作和配合。”

  这时三个团的领导的脸上,都绽开出满意的笑容。

  看着各团领导不断变化的神情,王六生禁不住笑了。他满带鼓动性地说:“同志们,这一仗还打不垮敌人的重点进攻,这只是个开场锣,好戏还在后头哩!”

  大家们对于“好戏在后头”这话,特别有兴趣,从他们一双双惊喜的眼里,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24日黄昏,雄伟的泰山刚挂起夜幕,对团进攻蒿里山的战斗打响了。

  8 师指挥所就设在蒿里山下,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主攻蒿里山部队的动作。

  开始,23团指战员如同离弦的箭,转眼间就登上了南山坡。电话里接连传来23团团长的报告:突破了鹿寨;越过了壕沟;炸开了铁丝网;夺取了山腰部工事;……

  看来,攻击部队的行动比较顺利。

  可是,在攻击部队进至接近蒿里山主峰时,却受阻了。

  蒿里山,是位于泰安城关西南郊的一座小山,俯扼北面山脚下的铁路和火车站,是守敌城防外围的重要制高点,俯视泰安城,扼守津浦路,是攻克泰安城的主要障碍。

  蒿里山据点的守军,依仗工事,居高临下,以猛烈的火力阻击。

  23团的突击部队还没有攻上主峰,国民党军就使用密集的炮火进行拦阻,接着拚死命地组织反击。激战半夜,打退敌人无数次反扑,但多次强攻,都未占领主要阵地,主要山头以及一些子母堡仍在第72师守军手里,直到次日拂晓,仍不能攻占山顶。

  东方已经放明,攻击部队伤亡较大。王吉文和王六生考虑到天亮以后,攻击部队的伤亡会更大。于是,决定把部队撒到山下,到晚上再重新组织进攻。

  本来,8 师上下都鼓着一把劲,不料头一脚就踢到石头上,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王吉文和王六生正在研究如何组织新的进攻,24团团长突然来电话报告:他们已经攻下了南门以西的几个地堡,而突击连伤亡很小,攻击发展顺利。第1 连连长郭继胜,指挥战士采取小群动作打地堡,在攻打岱庙敌人核心据点战斗中,2 、6 班连续打下十几个地堡,无一伤亡。

  “好,这才叫智勇结合哩!”王吉文高兴地叫起来。

  “郭继胜这个连长,指挥就是有创造!”不知谁插了一句。兴奋热烈的情绪,洋溢在8 师指挥所。

  王六生拿起电话,对24团政委说:“请你们尽快把郭继胜的指挥经验总结一下!”

  “作战科长”,王吉文喊着Z “带上个参谋,到24团1 连去总结一下经验,要快!”

  时间不长,经验就总结报告上来。

  原来,郭继胜战前准备工作抓得很细,很深。战斗中他们充分运用小群动作,突击班不是一哄而上,而是分成一个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的战士互相掩护,交替前进。这种战术,对付国民党守军的子母堡群十分有效。

  王吉文当即决定,师的几个干部,立刻分头下去,亲自组织力团的部队,演习打地堡的小群动作。

  一个“敌前练兵”的热潮在泰山脚下开展起来,各个连队的突击班,爆破队,结合自己的任务和地形,开讨论会,搞小演习。

  黄昏时分,蒿里山上又升起炮火的浓烟。经过一天的组织准备,华东野战军第3 纵队8 师的新的进攻又开始了。

  8 师使用的部队,仍是23团。由于接受了昨天的教训,进行了敌前练兵,吸收了郭继胜指挥的经验,加上纵队山炮营的有力配合,从发起冲锋,到全部占领蒿里山,总共只用了30分钟,国民党守军1 个营全部被歼灭,23团攻击部队的伤亡很少。

  国民党军的蒿里山据点被攻克了,这一喜讯鼓舞了8 师和友邻攻城部队的斗志。同时,“蒿里山三勇士”的英雄故事,也在华东野战军攻击部队中传开,激励着指战员们奋勇歼敌,勇往直前。

  这一故事,还得从头一天的蒿里山攻击失利说起。

  就在当日拂晓,当23团的攻击部队奉命从蒿里山上往下撤退的时候,l 连2 排的三个战士,在后面担任掩护,和连队失掉了联络,退到两个山头之间的一座碉堡里。

  国民党守军发现了他们,即从四面包围攻击,并不停地向他们喊叫:“投降吧,给你们白面大米吃!”“投降过来,每人连升三级!”“你们是攻不下泰安的!”

  面对国民党守军的重重包围,三个战士稳如泰山,靠着一挺机枪,两支步枪,顽强不屈地坚守在碉堡里。

  他们坚信自己的部队一定会再一次攻上去,就针锋相对的向围攻的国民党士兵喊话:“不要替蒋介石当炮灰了!”劝国民党军人缴枪投降。

  国民党守军的每次进攻,都被他们用机枪、手榴弹打垮。一次又一次,累累的敌人尸体,横倒在碉堡前。

  子弹打光了,他们就爬到敌人尸体前去拣。碉堡被轰塌了,他们便在底层坚守。在四面包围中,坚守了一整天,直到我们的部队再一次打上去,他们又跳出碉堡,参加了突击部队,冲向蒿里山主峰。

  在蒿里山下,王六生见到了这三个战士。他们的棉衣露出了棉花,脸上闪着胜利的微笑。

  安慰,对他们是不必要的;表扬,有新华社的记者在一旁,正准备拍照、写文章。

  王六生和三个战士—一握手,只说了一句最最普通的话:“同志们,你们下去休息吧,今天晚上就要攻城了!”

  “政委,我们不累!”三个战士异口同声地说完,又便扛着机枪,端起步枪,向自己的连队跑去。

  这时,一营的干部告诉王六生:这三个战士,有两个是翻身的农民,另一个是不久前从国民党军队中解放出来的。

  望着很快消失在向前运动的部队行列里的三个高矮不一的背影,王六生动情了:三个普普通通的战士,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能够那样英勇奋战,靠的是什么?靠的是高度的政治觉悟,是对敌人的仇恨和对人民的爱。

  几乎就在23团攻击筒里山据点的同时,该师22团也正进行着激烈的攻城战斗。

  22团的具体任务已经明确,即首先攻取西关及火车站的外围集团工事和娘娘庙据点,继而全力配合24团肃清西关守军,为攻破城垣开通道路,靠后配合10纵全歼泰安城内国民党军。

  西关,是泰安第一大关厢,相当于泰安城内的总面积;娘娘庙位于西关大街路北,以往,前来拜庙烧香的人络绎不绝,庙内终年烟火缭绕。

  现在,娘娘庙被国民党守军占为据点,庙墙四角筑起了四个地堡,庙内大殿前的钟亭被改造为核心碉堡;庙墙外则设置了铁丝网和鹿寨,庙宇变成了梅花堡群。

  国民党守军利用西关的自然地形,构筑了各种地堡和火力点,以少数兵力和轻火器分散固守,主力和重火器则放在纵深做机动反冲击使用。其如此设防的用心很明显,是企图节节抗击,予我军以大量杀伤消耗,然后使用后击部队将我进攻部队消灭于城外。

  残阳西坠,巍峨的泰山渐渐隐没在苍茫的夜色中。22团攻击部队在团参谋长夏天泰的指挥下,隐蔽地运动到西关西侧前沿。

  午夜时分,泰安外围战斗打响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急风暴雨般的枪炮声,以及从泰山群峰旋回的隆隆回声,响彻了泰安夜空。在朦胧夜色中,2 营猛扑西关车站和开阔地上由几座瓦窑组成的集团工事;3 营12连则向娘娘庙突击。

  12连是全团最新的一个连队,从未担任过主攻任务,此次接受主攻娘娘庙的任务后,全连群情振奋,纷纷向营、团党委表决心,保证按时拿下娘娘庙。

  战斗一打响,12连便像尖刀似地插人国民党守军阵地前沿,迅速迂回到娘娘庙院的西北角,在全营的猛烈火力掩护下,开始了对国民党守军阵地的连续爆破。

  第一爆破手丁世富连续送上了三包炸药,在震天的巨响中,第二、第三爆破手冒着纷纷扬落的砖石泥土,又接连迅速地送上了两包炸药。

  突破口终于炸开了,突击班长陈德胜趁着硝烟,端起冲峰枪扣了一梭子,第一个冲进庙墙,正碰上一个端着刺刀的国民党兵向突破口反扑过来,陈德胜踩着瓦砾碎石猛地窜上去,紧紧地卡住了那个国民党兵的脖子。

  此时,紧跟其后的突击队员迅速冲进来,很快就在大殿和两厢架起轻机枪,向顽抗的国民党守军猛扫过去。国民党守军慌忙夺路外逃,被歼于我庙外部队的火力截击之下。

  三营仅以20分钟时间,就全部攻占了坚固设防的敌娘娘庙据点。接着由北向南,继续向纵深发展。

  22团2 营的战斗却不大顺利。

  2 营攻击行动快速,越过严密火力封锁而无任何隐蔽物的开阔地后,接连攻下了火车站和两座瓦窑的据点,但已付出重多的伤亡,带队冲击的副营长也身负重伤。

  当2 营向最后一座瓦窑据点发起攻击时,东方已经朦胧放亮。蒿里山守敌复活了火力,封锁了西关外的通道,把他们阻隔在两个瓦窑里。

  这时,王吉文来到22团指挥所,听了2 营战况汇报之后,双眉紧皱,沉思片刻后,说:“如果不能迅速肃清西关外围之敌,当晚就不能攻城,这会对整个战役带来严重影响。”接着以坚定的语气命令道:“你们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和24团一起,在天黑前解决西关之敌。”

  团指挥所当即命令3 营迅速与2 营取得联系,打开西关的通道。3 营营长亲自带一个加强排,冲过敌火力封锁地段,配合2 营于中午时分拿下了最后一个据点。

  此后,2 、3 两营即会合一起,顺着西关大街向纵深发展。24团也向西门方向挺进。激烈的巷战开始了。

  正当22、24两团逼近城西门时,纵队的炮火突然对蒿里山猛烈轰击,山顶顿时腾起一簇簇浓烟,23团趁机再次发起攻击,守敌被歼殆尽,剩下的残兵,三五成群地溃逃下山来,遭到3 营在西关的截击,纷纷交枪投降。

  整整持续了一个昼夜的西关外围战斗,至25日黄昏,除博济医院外,西关守敌已全部肃清。

  蒿里山据点和火车站丢失,以及城关守军被歼,使得泰安城里的敌人成了瓮中之鳖。

  此时,第3 纵队8 师指战员,积极准备对泰安老城实施攻击。

  在22团参谋长夏天泰的陪同下,王吉文去前沿看过地形后,顺便去了当晚担任突击的第1 连。

  第1 连,原是1938年由矿工组成的抗日游击队。建连以来,转战南北,锻炼成一个能打硬仗的英雄连队,尤其擅长于爆破与突击相结合的攻坚战斗,被大家赞誉为“砸门的铁锤,挖心的尖刀”。

  该连长林茂成曾17次率领突击队,每次都胜利地完成了任务,1944年出席过山东群英会,是华东著名的战斗英雄,也是22团攻城部队中的一张王牌。

  当王吉文走近他们连队的时候,他正领着突击班细心地研究战术动作。

  “怎么样,这次攻城突击的任务有把握吗?”王吉文笑着和蔼地问道。

  “请师长放心,别说这个城墙,就是泰山顶,我们也能登上去!”

  王吉文说:“好!就是要有这个劲。准备要充分,爆破要快,突击要猛,打上去就要像钉子,钉在城楼上!”

  泰山脚下的古老泰安城,同样也被国民党守军部署成了一座纵深设防的坚固屯兵据点。

  那高耸的旧城墙已被改造成沿墙根密布火力点的壁垒,尤其古城西门,门顶设有多挺轻重机枪搭配的火力点,城门两侧墙脚下各有坑道通到城外的地堡,这两座墙外堡像一对把门狮子似的蹲在城门外两侧,既可以用交叉火力封锁护城河上的石桥通道,又可以分头向南北扫射。

  针对国民党守军的设防情况,22团决定舍弃架梯登城的打法,而采用爆破攻击,从城门,楔人的作战方案。

  25日晚9 点,攻击泰安老城的战斗从西门开始了。

  由林茂成带领的一连队,仅仅用了15分钟,就炸开了用大沙袋塞死的城门,登上了城垣,为8 师打开了胜利的大门。

  接着,传来消息:第10纵队也从东门突破入城。

  此时的泰安城里,枪声响成一片,炸药、手榴弹震天炸。

  突进城里的部队,与国民党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出人意料的是,国民党守军的反击异常顽强,如潮水般涌向了立足未稳的22团入城部队,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细心的22团毕团长看出了“名堂”。他发现敌人涌到城墙根后,并没有迅速沿城墙向南北两侧发展,而是争先恐后地往城墙上猛爬。人群中咋呼声、谩骂声、武器撞击声一片混乱。

  “哦!敌人原来是想借反击之机,跳墙突围逃跑啊!”

  识破国民党军的图谋后,毕团长马上组织部队,以猛烈的火力进行阻击。

  经过激战,反扑突围的国民党军终于被截住了。大部被堵回岱庙,部分被歼于城墙内外的突围道上,只有很少几个敌人侥幸溜出西关,窜到泰山丛林中去了。

  在巷战中,24团打得灵活勇猛,发展得很快,首先与由东城突进的10纵队打通了联系。这样,守敌72师在我们两个纵队铁拳夹击之下,已陷于上天元路,人地无门的绝境。

  但是,敌师部和残余部队仍据守岱庙大院,作困兽之斗。

  坐落在泰安城里的岱庙,吉拍成林,面积很大,其中心主体是宏伟高大的正殿、丹挥和两厢配殿组成的庙院,两侧和殿后有别院和房舍。整个庙院围墙又高又厚,有如泰安的内城。

  国民党军72师师部驻此之后,肆意破坏这些古建筑,到处凿枪眼、挖壕沟、设置堡垒火力点,妄图城破后仍能据此固守,等待援兵。

  22团攻击部队抵近庙院时,首先遇到国民党守军拦路汽车的阻击。他们把几辆汽车堵在庙外的街口,车上架着机枪疯狂地扫射。战士们机智地从侧面绕过去,用手榴弹解决了汽车上国民党军。经过连续爆破,炸开了庙后的围墙,突进庙院的部队又对敌人据守的砖房施行爆破,然后冲向庙内。

  此时,24团也从东南方向突进岱庙。国民党守军经不住两个方向突击部队的合击,最后被压缩到庙后院的一外殿堂里。

  在我凌利攻势下,26日7 时,随着逐渐稀疏的枪声,国民党守军第72师1 万多人报销了。72师师长杨文泉,两天以前还向他的主子“保证”守住津浦线上这个城,现在却垂头丧气地做了俘虏。

  在泰安被围攻中,国民党守军虽然呼救数日,邻近泰安的各路国民党军恐惧我军打援,始终按兵不动。“围泰打援”的计划虽未实现,但歼灭了国民党军的有生力量,迟滞了敌人的进攻行动。

  在华东野战军围攻泰安期间,国民党军不为此动,其第2 、第3 兵团主力仍继续向新泰、蒙阴猛攻,企图夺取得蒙。新地区,以补偿泰安之损失。

  泰安战役后,陈、粟为调动国民党军第5 军等部西援,再次创造战机,乃以第1 、第3 、第6 纵队沿津浦路西侧南下,出击宁阳,威胁国民党军之补给基地完州。主力则主动放弃新泰、蒙阴,转移至临沂、蒙阴以东地区待机。

  经过27、28日战斗,华东野战军攻克了宁阳城,歼灭国民党军新编第10师吴化文部1 个团(欠1 个营),并俘伪县长张子明。

  在我接连攻克泰安、宁阳的威逼下,肥城。东阿、东平。平阴、汉上、嘉祥、矩野、城武等地的国民党军弃城逃跑,这些地方随即被华东野战军收复。

  4 月28日,国民党军第1 、第2 兵团先头部队占领蒙阴。第1 兵团主力分散配置于临蒙公路两侧地区。

  华东野战军乘其立足未稳,于29日夜以4 个纵队突击北桃墟、青驼寺段。但国民党军十分警觉,一经接触即退据公路以南蒙阴、新泰山区。

  随后的29、30日,华东野战军在青驼寺以南歼灭整编第83师约1 个半团。

  5 月3 日,陈、粟决心以第4 纵队协同由津浦路西回师的3 个纵队,求歼刚占新泰之国民党军整编第*师。

  是日晚,各部完成了对整编第门师的包围。但是,因国民党军第5 军积极向新泰前进,陈、粟据情为避免打成僵局,于4 日晚主动撤围。

  在一个多月连续几次的作战行动中,在陈毅、粟裕的正确指挥下,华东野战军始终处于主动,充分利用了在解放区腹地作战的有利条件,时南时北,或东或西,有进有退,既打又撤,用高度机动回旋的方法来调动和迷惑国民党军,以求创造歼击机会。

  对此,陈毅形容为同敌人“耍龙灯”,即我挥舞彩球,逗引敌军,像长龙一样左右回旋,上下翻滚。

  在这一阶段中,华东野战军调引敌军往返行军的里程在1000公里以上。

  难怪国民党军连连哀叹:进入山东一个月来,未与解放军主力发生战斗,只是每日行军,有时围绕着一个地方团团转,疲于奔命。

  通过这些积极行动,华东野战军削弱、调动、迷惑了敌人。尤其是进一步摸清了敌人的心理动向,即尽管蒋介石的战略意图是要与我决战,但从其战区指挥员的行动来看,实际上是尽量避免与我决战。

  这些国民党军的高级将领都有各自的打算,只想依恃其强大的兵力优势,压逼华东野战军撤向黄河以北或退到胶东一隅,至少是等待华东野战军疲备之际,再同我决战,以为这样既可以保存实力,又可以邀功请赏。

  因此,国民党军各集团一经与我军接触,立即龟缩和靠拢,但求自保,对非嫡系见死不救。

  所有这些,充分暴露了敌军指挥上的一个大矛盾,即战略上速决的要求和战役指挥上的迟疑、犹豫的矛盾。

  鉴于以上的分析,陈毅、粟裕认为:这一矛盾,反映到国民党军各个指挥集团,从而在对我军作战的态度。决心和行动上,必然会产生差别。至于蒋军内部嫡系与非嫡系、主力与非主力、中央军与地方军、上级与下级之间的矛盾,更是不可克服的。因此,蒋介石设想达到指挥和行动上的集中统一是不可能的。敌人的这些矛盾必然还会表现出来并为我所用。

  但是,一个来月没有打上个痛快仗,不少指战员沉不住气了,“陈司令的电报哒哒哒,小兵的脚板扑扑扑”的顺口溜又唱起来了。

  这表明了华东野战军广大指战员,渴望着以自己的英勇作战来换取解放战争的胜利的急迫精神。

  5 月初,陈毅、粟裕经认真考虑后,计划以第1 、第6 纵队调至鲁南国民党军后方,第7 纵队移师直县附近,准备南下华中地区活动,以吸引国民党军回师或分兵,创造新的战机,以便于在运动中歼敌。

  当陈、粟将此设想上报后,5 月4 日,中央军委、毛泽东同志即复电指示:“敌军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机,处置甚妥。”同时指示:“胶济线以南广大地区均可诱敌深人,让敌占领莱芜、沂水、宫县,陷于极端困境,然后歼击,并不为迟,惟(一)要有极大耐心;(二)要掌握最大兵力;(三)不要过早惊动敌人后方。”

  5 月6 日,毛泽东又来电表示:“目前形势,敌方要急,我方并不要急”。“第一不要性急,第二不要分兵,只要主力在手,总有歼敌机会。凡行动不可只估计一种可能性,而要估计两种可能性”,“在局势未定之时,我主力宜位于能应付两种可能性之地点”。你们“装作向河北退走模样,使敌发生错觉”,“让敌放心前进,又使敌完全不知我主力所在,当此时机好打则打之,不好打则以主力转入敌后,局势必起变化。”

  5 月8 日,再次电示:“不性急,不分兵,不去扰敌后路,让他放手前进。你们则集中主力于距敌较远地点(不要天天接触),必能找到歼敌机会。”

  接着,中央军委又提出放开正面、北攻昌潍、诱敌来援。相机歼敌的意见。

  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批示极为重要,充分肯定了华东野战军一段时间来持重待机的方针,同时,又指明了不要分兵,进一步诱敌深人,集中兵力在山东腹地打大规模的歼灭战的方向。

  根据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指示,陈、粟立即决定放弃以第7 纵队南下苏北和第1 纵队去鲁南的计划。并且,命令已位地新泰以西的第6 纵队就近南下至平邑以南地区,不再以牵制敌人为主要任务,不采取积极行动,隐伏于鲁南敌后待命。

  华东野战军的千里“要龙灯”之举,为尔后的孟良崮大捷创造了必不可少的主客观条件。

  11.陈粟见微知著定大计

  对于山东国共双方重兵集团的战事,当时曾有人喻作“山顶上的格斗”,说是好像两个人在山顶上打架,一不小心就会跌得头破血流。

  事情的确如是。在一个时期里,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毫不例外的把主要兵力和精力集中于山东战场。蒋介石决心以3 个师的牺牲代价荡平山东,毛泽东则要再歼国民党军40至50个旅。

  因此,不论是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作战,还是华东野战军的创造战机歼敌,都十分谨慎小心,举步三思。

  为创造战机而兴师动众“要龙灯”,辗转行程上千里的华东野战军,遵照毛泽东“不分兵”、“不要急”的指示,在主动撤围新泰之后,又决定将其主力再次主动后撤,到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隐蔽待机,以诱国民党军放胆前进。

  将主力撤至于此,陈毅、粟裕有着深刻的考虑:这里是鲁中解放区的腹地,群众条件好,民兵组织坚强,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在国民党军可能进攻的方向上,已实行了彻底的空舍清野,并严密封锁了消息,对于华东野战军机动作战,寻机歼敌十分有利。

  同时,该地区多为岩石山地,山上极少草木及土层,构筑工事困难,但地形复杂,便于部队隐蔽集结和穿插。除临沂至蒙阴、新泰及蒙阴至沂水有少数公路外,其他地方道路狭窄,不利重装备部队运动。沂河、坟河等夏季前均可徒涉,是消灭重装备之国民党军的理想场所。

  华东野战军主力向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转移后,国民党军果然乘机前进,至5 月10日进到莱芜、新泰、蒙阴。汤头一线。

  在蒋介石、白崇禧、陈诚看来,华东野战军,先后主动放弃出击那城、马头,放弃打击进犯临沂至蒙阴公路之敌,撤除对新泰的包围,又后退一步回师鲁中,是“攻势疲惫”、无奈溃避的表现。

  蒋介石依据所获情报认为,华东野战军主力已向蒙阴东北及淄川、博山撤退,而其中央社更是得意忘形,大肆宣扬什么“共军北窜”,“泰安以东地区无成股共军了”。

  于是,蒋介石决心“跟踪追剿”,并且授意白崇禧、陈诚下达密令,要顾祝同指挥的3 个兵团改变战法,将“稳扎稳打”改为“稳扎猛打”。由于作战方法上的变化,国民党密集靠拢的态势很快就要发生变化。

  坐镇徐州的顾祝同判断:华东野战军主力已经退据宫县。沂水、坦埠、南麻、淄博等地区,因而决定积极执行“跟踪追剿”的方针,迅速进击富县、沂水、悦庄、淄博之线。

  于是,命令第1 兵团主力进占坦埠、沂水之线;第2 兵团主力向博山。张店方向进攻;第3 兵团集结在新泰、蒙阴地区,待第1 、第2 兵团得手后,再向东进攻,以实现其在鲁中山区或在胶东地区与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的企图。

  国民党军第1 兵团司令汤恩伯则认为,华东野战军主力仍在蒙阴、新泰东北地区,第2 、7 、8 、9 各纵队仍在宫县、沂水、坦埠附近。

  接到顾祝同的进击命令后,他立即按照自己的判断,作出了如下具体部署:命令整编第74师、25师于5 月门日自垛庄、北桃墟地区北进,限于12日攻克坦埠。

  命令第7 军、整编第48师各以一部由葛沟、汤头地区继续向夏庄、苏村、界湖之线搜索,策应第74师等部的行动,主力集结在葛沟、汤头地区待机。

  命令整编第83师为兵团预备队,以一部向界湖、马牧池之线搜索,保证第74师的右侧安全,主力控制于青驼寺附近;整编第65师担任蒙阴城防,并掩护第25师之左侧安全。

  在这次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中,汤恩伯表现的尤为积极,对蒋介石最为卖力,争强好胜、邀功请赏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汤恩伯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很早就与蒋介石攀了同窗和同乡,当过黄埔军校教官,又受到其“义父”浙江省主席陈仪的提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这次进攻山东,蒋介石让他担任主攻,他更觉得春风得意,跃跃欲试,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3 月初,汤恩伯曾在临沂誓师大会上,气壮如牛,口吐狂言,说什么:“本人同共产党打了20多年的交道了,专制其山大王战术。何谓山大王战术?你不打,他就跑出来捣乱觅食,一打就钻山沟。不久前他们在莱芜拣了便宜,并不说明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队伍是不会躲到山沟里去的。我汤恩伯可没有李仙洲的雅量,既不会手软,更没有便宜送给他们,要说奉送的话,有的只是一记铁拳,从而打掉陈毅的主力,把陈毅、粟裕这些山大王捉拿归案。”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在“送”便宜方面,汤恩伯比李仙洲要慷慨得多。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汤恩伯,拱手将国民党军中的王牌之王牌——第74师“送”给了华东野战军。

  5 月1 日,汤恩伯一改其稳扎稳打的战法,不待王敬久和欧震两个兵团统一行动,便指挥所属的8 个整编师向沂水、坦埠方向进击。

  当天,国民党军整编第74师,便在左翼第25师、右翼第83师的配合下,疯狂地向坦埠扑来。当晚,第74师更是急切,脱离其左右邻,直向坦埠凶猛攻击前进,形成了孤军深人的态势。

  驱兵急进的第74师,是蒋介石特别倚重的“王牌军”,也是他发动反革命内战的主要资本之一。国民党军队有五大主力,分别是,在东北战场的新1 军、新6 军,在华东战场的新5 军、整编第11师和第74师。而这五大主力当中,第74师首屈一指,被认为是第一等主力中的第一个主力。

  追溯历史,第74师原由第74军整编而来。

  第74军本是打日本的产物。当时,“七七”事变爆发后不久,国民党为对付日寇的肆虐,在汉口组建了一支新军,即第74军。蒋介石派他的贴身侍卫出身的俞济时任第一任军长。

  第74军刚刚组建,恰逢“八一三”淞沪抗战,在那场恶战中,该军官兵表现英勇,作战顽强,立了战功,不仅受到蒋介石嘉许,亦为舆论所赞扬。

  1939年7 月,俞济时被蒋介石任命为新5 军军长,这是国民党独一无二的机械化军,可见蒋对俞之器重,而当时的第74军51师师长王耀武则被提拔为该军第二任军长。

  也许是俞济时、王耀武深得蒋介石赏识的缘故,反正蒋对74军恩宠有加,另眼相看。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把第74军调往南京,驻扎孝陵卫,卫戍首都。由此“御林军”名声鹊起。

  在国民党“整军”中,第74军整编为第74师,下辖第sl、57、58旅,共3 万多人。当时,蒋介石透选这个王牌师的师长时,有好几个人艳羡不已跃跃欲试。其中的李天霞依仗钱大钧作后台,极力争夺这个位置。但在老长官俞济时。王耀武的拼力保举下,“悍将”张灵甫从中争宠得逞,得以出任该师师长。

  蒋介石自办黄埔军校起家后,竭力立军营私,为了把这支嫡系部队培养为“模范军”,训练为“精锐之师”,以加强自己的武装力量班底,在很长时间里,花了很大本钱,倾注了很多心血。

  这个部队,受过美国军事顾问团的特种训练,武器装备完全是美式的。美国特使马歇尔,曾亲自到这个部队检阅,并给了很多赞美之词。

  至于蒋介石,那自然是备加褒奖。在南京一次高级将领集会时,蒋介石亲口钦定第74师为国民党军队的“典型部队”,命令各部队的一切教育训练都要以第74师为标准。就连蒋夫人宋美龄,也亲自到74师讲话,代表“委座”慰勉。

  王耀武曾经既是吹捧又是炫耀地说:“中国军队中只有74师能战,是我亲手培养起来的”。李延年则在淮阴吹嘘“只要有10个74师,我们便可以统一全中国。”

  在一片天花乱坠、令人作呕的吹捧中,第74师昏了头脑,骄狂至极。因其担任过南京蒋家王朝的卫戍部队,便自诩为国民党蒋介石的“御林军”。该师师长张灵甫,曾骄狂地宣称:“有74师,就有国民党!”

  总之,对于第74师的种种吹捧,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致使第74师几乎处于颠狂的状态。

  在汤恩泊第1 兵团开进中,发生了一件说来难以置信的事情:当时,汤恩伯随其第25师北进,路上闻听第74师激流勇进,突出大部队较远,相距达20里左右。汤恩伯便急忙驱车追上第74师尾部,询问跑在后面的士兵:“谁叫你们跑这么快的?”

  士兵邱万才说:“我们师长张灵甫说了,谁跑在最前面,谁活捉了陈毅、粟裕,第一个把我们的军旗插上孟良崮的,士兵升排长,排长升营长,连长升团长。”

  一听此话,汤恩伯当即大声斥责:“胡来,当心你们丢了命。传我的命令,部队立即减速前进。”

  那位邱万才却爱答不理地说:“你是谁?是我们师长的副官吗?”

  汤恩伯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我,我是汤恩伯,是你们的司令。”

  邱万才不认那一套,竟回敬道:“好大的官呢!是我们的司令,我怎么没有见过?少啰嗦,没有师长的命令,谁说也等于零。”

  一时被噎得上不来气的汤恩伯,跳上车,对司机说:“我们回去,让他们吃枪子去吧!”

  这个在士兵眼里比兵团司令还大的师长,何许人也?

  此人就是张灵甫,人称“跛脚将军”。据传,他在抗战期间,“高安之役,折一腿,后虽在港就医,终成残跛”,故得其名。

  张灵甫生于“家道殷厚”的“西安望族”,身材魁梧,个性强暴,崇拜拿破仑、希特勒。他先是毕业于黄埔军校第4 期,后又受训于“陆大”甲级将官班。

  抗战期间,蒋介石以其作战有功,一再提升,几乎年年晋级受奖,由团长而旅长,由旅长而副师长、师长,由师长而副军长、军长,曾被蒋介石誉为“模范军人”。湘西会战,获得美国金质自由勋章。

  在国民党编纂的人物传记里,对少年张灵南是这样评价的:灵甫幼时嬉游,多习战阵,自任指挥,援以坐卧进退之方,辄能中矩,人学就读,成绩冠同曹。民国初年,肄业长安中学,感于军阀割据列强环伺,每值校中集会,辄慨陈词,忧时奋之心,溢于言表,闻者动容,为长安学生爱国运动之中坚。

  说起张灵甫,还真有些故事。

  1934年,胡宗南任国民党陆军第1 师师长,奉蒋介石之命令,率部从湖北黄破追击红四方面军。当时,张灵甫任该师5 团3 营营长,后被提升为独立旅1 团中校团长。

  红军到达陕北后,胡宗南奉命“围剿”陕北革命根据地。张灵甫率部追击红一方面军至甘肃朗县,从马上摔下,跌伤了腿,将部队交给副团长指挥,自己回西安养伤。

  住西安期间,张灵市怀疑其妻有外遇,一天醋性大发,拔枪击其妻头部,将她送上黄泉路。女方娘家愤然向法院上告,但官官相护的法院压着不办。后来,在各界群众的强烈呼吁下,由西安妇女协会出面干预,女方娘家再次写出状子,经张学良夫人于风至转给南京宋美龄,从而惊动了蒋介石,即电令胡宗南,将张解往南京监禁法办。

  胡宗南视张灵市为心腹爱将,但无奈老蒋发话,只得抓人。但既没绑,也没派人送,而是由张灵甫独自到南京去。

  张灵甫一路经过洛阳、郑州等地,因带的路费少,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囊空如洗。无奈,急中生智,自用擅长,以卖字来换饭吃。

  到南京后,张灵甫求见蒋介石,遭拒绝,便进了“模范监狱”。当然,这个立过战功的团长,成了“特殊犯人”,还享有一定待遇。被关一年多时间,蒋介石一直没有让人审理。

  “七七”事变后,急需用兵,南京国民政府下令,所有服刑官兵,除“政治犯”外,一律服牢役,戴罪立功,并保留原来军衔。

  王耀武便乘机写信,为张灵甫向蒋介石求情:“现在抗战需要干部,莫不如让他出来戴罪立功。”

  获准释放后,张返回第74军引师的王耀武手下任上校候差员,并将原名“张钟灵”改为“张灵甫”。

  “八一三”淞沪会战开始,张灵甫即被委任为74军sl师153 旅305 团团长,随王耀武开赴前线。

  战斗中,张灵甫虽左臂负重伤,仍裹伤指挥,左右劝其渡江就医,他却引言:“昔项王兵败势蹙,犹不愿渡乌江,余宁忍辱渡长江乎?”以明其“当与敌决生死以践誓言”之态。

  张灵甫后来又多次参加会战,斩获甚多。1946年4 月,张灵甫以整编第74师师长之身兼首都警备司令之职,成为戍守京都之重将,“深得中枢倚重”,一时炙手可热,权倾一时。

  全面内战开始后,张灵甫由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指挥,率整编第74师向苏北新四军进攻,连克几城,后又率部进犯涟水。

  这时,张灵甫更加不可一世,以为新四军不堪一击。他向蒋介石夸下海口:“校长,把新四军交给本学生吧,有我74师,就无新四军的葬身之地。”

  1946年8 月,张灵甫由南京调往苏北,走上进攻华东解放区的最前线。他对左右反复讲述蒋介石的话:“一年之内不消灭共产党,死无葬身之地”,以示其与人民誓不两立的反动立场和“雄心壮志”。

  5 月13日,伴随着“鲁境国军势如破竹”的一片鼓噪声,张灵甫命令由重山、艾山间渡过江河的第74师,连夜做好继续进犯的准备,妄图于14日一举攻占坦埠。

  这次北犯鲁中,他竟认为在“山东战局全部改观”之日,正是他邀功受赏之时,决心“一鼓作气,攻下沂蒙要地,为山东之部队做出样子”。此时的张灵甫完全沉醉在蒙受主子“重赏厚赐”的幻梦之中。

  华东野战军主力主动东移后,陈毅、粟裕曾经考虑:如国民党军放胆开进,即适时集中主力择其一路歼击之;如国民党军仍密集靠拢,龟步不前,则拟再退一步,以攻取潍县为饵,诱歼援敌。

  5 月10日,汤恩伯兵团的第7 军和整编第48师从河阳出动,先头占了苗家区、界湖,有续犯沂水模样。该敌位于敌之右翼,比较暴露,陈粟打算首先歼灭该敌,并视机打援。

  同时,陈粟也认为,国民党军整编第48师,是桂系部队,打仗很狡猾,又较顽强,和他们作战要拼消耗,很难有俘获,不是理想的歼击对象。

  作战命令下达后,粟裕一面派专人给部队调配充足的弹药,打算以强大的火力保障攻击部队歼灭该部;一面继续密切注视着敌情的细微变化,寻找更合适的战机。

  这时,陈粟决心:以第2 、第7 、第8 纵队求歼整编第48师于沂水、苏村之间地区;以第1 、第4 、第9 纵队位于坦埠、朴里、埠前庄地区隐蔽待机,歼灭可能由蒙阴等地东援之国民党军;以第3 、第10纵队在莱芜、博山之间地区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相机歼来北犯之敌;特种兵纵队隐蔽集结在东里店、刁村之间地区待命。

  华东野战军在准备歼灭第7 军、整编第48师的同时,严密监视着整个战场国民党军情况的变化。

  11日,国民党军第二兵团各部开始北进。当日,整编第74师进占盘龙山庄、新兴、葛墟、圈里,左路整编第25师占领黄斗顶山、杨家林,右路整编第83师一部进至孤山以南地区,第7 军一部继续向沂水方向进犯。

  国民党军整编第74师由垛庄经孟良崮西麓,向坦埠南之杨家寨、孤山华东野战军第9 纵队进攻。

  国民党军的这一行动,引起陈粟的高度重视和警觉,究竟是局部行动,还是新的全线进攻?当即,粟裕通知各有关情报单位,日夜密切注意搜集。研究敌人的行动部署。

  当晚,陈粟从密息材料中获得了敌汤恩伯兵团的具体作战部署,详细侦获其已命令以整编第74师为中心,第25师、第83师分别为其左右翼,又以第65师保障第25师翼侧,第7 军的第48师保障第83师翼侧,限于14日攻占坦埠。

  同时,陈粟又查明王敬久兵团的第5 军,欧震兵团的第11师等部,已由莱芜、新泰出动。

  同日,中央军委也向陈票通报了国民党军的上述动态。

  粟裕以敏锐的眼光发现,歼灭敌人一部的战机即将来临。

  晚上,华野司令部的其他人员都吃过晚饭了,但谁也不敢来劝粟裕用餐。因为陈毅有一个明确的规定:“粟总在地图前构思歼敌方案时,任何人不准打扰!”

  面对战场形势的这一急剧变化,粟裕经过冷静的思索,认为尽管敌军行动尚未完全明朗,但是,据现掌握的情况已可判断敌人已决定发动全线进攻。

  粟裕意识到,国民党军的部署,显然是以整编第74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两翼和后续强大兵团掩护下,实施中央突破。他们把中央突破的矛头直指坦埠,因为敌人已经侦知坦埠是我指挥部所在地,并已派飞机进行过轰炸。

  粟裕所联想到的飞机轰炸,指的是:5 月10日那天,华野总部所在地坦埠,突然遭到一批10架左右的国民党飞机编队的轰炸。

  坦埠是位于蒙阴和沂水之间的一座不大的山区集镇,怎么会成为敌空军大规模袭击的目标呢?

  原来,有个被我俘虏的国民党第83师的排长,当把他押送到坦埠时,他听到通信员询问“总部在哪儿?”看到庄上架设的许多天线,就判明这里一定是华野的指挥机关。当他逃到垛庄之后,立即向驻在那里的第74师作了报告。这一来,张灵甫部队的地面攻击目标,国民党飞机的空中轰炸目标,便都很快指向了坦埠。

  国民党军的空袭并没有能打破华野指挥中心的镇静。尽管敌机的第一颗炸弹就命中了华野司令部的作战室,但机关人员和驻地群众早已掩蔽到野外,只有一些房子,几头牲口,被炸坏炸伤。

  但这一情况引起了粟裕的注意与思考。后来的事实证明,粟裕的分析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粟裕眼光如此敏锐,对战场上情况的瞬息变化洞若观火。见微知著,捕捉战机那样及时准确,是他长年勤于思考和经验丰富的结果。

  粟裕作为一代名将,在人民军队的革命战争史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可以说,华东地区战史没有粟裕便不能成章。然而,在蒋介石挑起全面内战之前,粟裕这个名字还远没有达到让国民党军队闻之色变的地步。

  粟裕1907年8 月出生于湖南省会同县枫木树脚村一个封建地主家庭。门岁便摆脱了旧家庭的束缚,逃跑到百里以外的地方求学。由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主义青年团,“马日事变”后,受反动当局通缉。他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叶挺领导的国民革命军第24师,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粟裕身经百战,6 次负伤。一份资料说,“从1938年到1943年,粟裕领导的新四军第豆师坚持大江南北抗战,战斗5000多次,毙、伤、俘日伪军10万人以上”。

  当过新四军政治委员的刘少奇曾说,粟裕领导的新四军第一师“在抗战中建立了最大的功劳,在我全军中以第一师部队作战最多,战果最大”。

  随着解放战争的发展,粟裕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解放战争初期苏中战役中的“七战七捷”,就可以说明粟裕高超的战役指挥艺术。

  陈毅对粟裕的军事指挥艺术给予了高度评价,他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曾说:“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纪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好”。并几次讲“粟裕可算为理论与实践兼优的人,战役指挥很高明,他长期在实际战争中锻炼,华东军事指挥主要靠他”。

  此时,已是夜里10点多钟了。久久站立在挂图前的粟裕,经过深思熟虑后,顾不上吃饭,急急向陈毅住处走去。

  面对“闯”进门来的粟裕,陈毅笑了。一面请粟裕坐下,一面乐呵呵地说:“看来我们粟总已有锦囊妙计了!”

  粟裕开门见山、胸有成竹地说:“军长,敌整编74师已经形成孤军深人之势,我想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战斗队形中央楔人,切断第74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将其干净、全部地消灭掉”!

  “要得,说说看。”陈毅更兴奋了。

  粟裕端起桌上茶杯,猛喝了两口,随手抹了一下嘴巴,就流水似的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依我看,现在敌人已经开始了全线进攻,他们对我们采取的是中央突破战法,一是企图一举击中我指挥中心,陷我军于混乱与四面包围之中,便于其聚而歼之;二是敌人估计也许我不敢迎战,那就将我逼压到胶东或赶过黄河。我认为这一形势恰恰为我带来了有利的战机,因为在这以前,敌人密集靠拢,行动谨慎,一打就缩,战机很难捕捉。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开始全线进攻,并实施中央突破,我们就应立即改变先打他们第7 军和第48师的计划,以反突破来对付敌人的突破,也就是迅速就近调集几个强有力的纵队,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人的战斗队形的中央楔进去,切断对我威胁最大的中路先锋敌第74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并坚决地消灭这个国民党军的王牌。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快指向1 点,粟裕的话好像仍未倒完,陈毅的询问、插话、补充也越来越多,到后来就成他们二人的讨论、研究。

  粟裕于80年代在他的(粟裕战争回忆录)中,谈到当时定下歼灭第74师决心的依据时,写下了这样的文字:第一,歼灭第74师,可立即挫败敌人的这次作战行动,迅速改变战场态势,获得最有利的战役效果;若仍打敌第7 军和第48师,敌人很可能置该部于不顾,继续对我实施中央突破,反使我陷于两面作战之困境。整编第74师是蒋介石手中的“王牌”,它全部美械装备,经过美国军官训练,具有相当的指挥、战术、技术水平,是蒋介石嫡系中的精锐之师,曾被誉为“荣誉军”、“御林军”,把它歼灭了,将给敌人实力上、精神上以最沉重的打击,将宣示我既能歼灭第74师,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消灭呢?而且敌第74师是我军的死敌,解放战争以来,敌军对我华东的数次进攻,常常以第74师打头阵,曾先后抢占我淮阴和涟水,我军亦多次寻歼该敌,均因未遇有利战机而未能得手,此次如能将该师歼灭,对我军指战员必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第二,先打较为薄弱之敌或翼侧、孤立之敌,是我军的传统战法,华野作战历程中,亦多采用此种战法。宿北战役可算是一次我对敌军的中央突破,但当时4 路敌人相隔甚远。这次要在敌人重兵集结又有充分准备的条件下,以中央突破对付敌人的中央突破,的确是无先例的。但是,我们不应局限于以往的经验,而应从战场实际情况出发。我军经过8 个月作战,特别是转入内线纵深作战后,连续打了宿北、鲁南、莱芜等战役,战术、技术水平有很大提高;各级指挥员特别是高级指挥员,积累了大兵团运动战的作战经验;我军的武器装备有了很大改善,特种兵纵队已有相当基础,我军火力已大大加强,已经具备了围歼强敌的基本条件。而且,敌抉重兵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法,估计我不是主动后撤就是被突破。我军针锋相对以中央突版中央突破打最强之第74师,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奏奇效。

  第三,从兵力对比上来看,敌军在其进攻山东解放区的总兵力24个整编师(军)中,集中17个整编师(军)进攻鲁中山区。第一线从莱芜到河阳,只有120 多公里,敌军密密麻麻,一字长蛇阵摆了8 个整编师(军)。位于敌军左翼的第5 军、第*师、第65师和右翼的第7 军、第48师,多数与第74师相距仅一至二日行程,第25师,第83师则相距更近。我军只有9 个主力纵队和一个特种兵纵队,敌军兵力占有很大优势。但是,第74师担负中央突破任务,已进入我主力集结位置的正面,我军部署不需作大的调整,即可在局部对该师形成五比一之绝对优势。我们可以利用山区地形采取正面反击,分割两翼,断敌退路,坚决阻击各路援敌的战法对该师加以围歼,只要缜密部署,在战役指挥上没有失误,实施这个意图是完全可能的。

  第四,强和弱是相对的,或强或弱,部队本身所具有的战斗力不是惟一的因素,而是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整编第74师是强敌,但也有其弱点。该敌是重装备部队,进入山区,地形对其不利,机动受到限制,重装备不能发挥威力,甚至成为拖累,其强的一面就相对削弱了。同时该师对其它敌军十分骄横,矛盾很深,在我围歼该敌、又坚决阻援的情况下,其它敌军不会奋力救援。

  陈毅十分赞同粟裕的分析判断和作战设想。最后,陈毅激奋地拍案而起,说了句:“好!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这两位文韬武略的华野主帅定下决心:歼灭国民党军整编74师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地区。

  在粟裕步出屋外告辞时,陈、粟二人的四只巨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深情的久久相视,那日久天长的战斗友谊都在这无言中。

  那是1946年9 月10日,蒋介石命令国民党第7 军、整编74师和第28军,向华中解放区发起全面进攻。泅城失利,淮阴被围。

  当时,面对险恶的战争形势,陈毅心急如焚。

  9 月n 日,中共中央命令刚取得苏中战役大胜的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率主力火速从苏中开赴淮阴增援。然而淮安与淮阴相距250 公里,且一路水网,既少陆路,又少船只,而又下个不停,阻敌不断,一时难以到达。

  陈毅率山东野战部队抵抗敌人,激战至19日拂晓,张灵甫的第74师突破淮阴城门。陈毅遂下令部队撤出淮阴。

  9 月下旬,陈毅与粟裕在涟水县西北陈师庵会合。

  陈毅身着半旧军装,腰带上挂着一支手枪,扎着绑腿,脚穿白粗布袜子和土布鞋,浑身透出虎虎生气。粟裕的装束基本与陈毅相同,只是身材不高,性格沉静,显出了一位典型儒将风度。

  粟裕一见陈毅就急步迎了上去,敬了一个军礼,歉疚地说:“军长,我来迟了。”

  陈毅紧紧握住粟裕的手,激动地说:“毛主席来电报,要我等你来后一起商定下一个战役。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军事上主要由你考虑,我来给你出出题目。”

  粟裕连忙说:“我还像过去那样,尽力当好军长的助手。”

  不久,粟裕向中央军委提出了“华野、山野合并”的建议。他的考虑是,为了改变华中局势,以集中华中、山东两个野战军攻下宿迁,进行宿北战役,得手后再向西扩张战果。这样,将两大野战军合并,更有利于指挥作战。

  毛泽东收到粟裕的电报后,非常高兴,对在场的朱德说:“粟裕这个同志主意多嘛,你看他又给我们出点子了。”

  10月15日,中央军委给陈毅、粟裕发去电报,同意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并,并对两大野战军合并后的人事安排作了明确指示:“山野、华野两军集中行动,两个指挥部也应合一,提议陈毅为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为副司令,谭震林为副政委”。

  陈毅和粟裕长期共事,关系融洽,这是人所共知的。当时部队中广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作“陈不离粟,粟不离陈”,充分说明了他们两人的密切关系。

  当陈毅听说了这句话后,笑着说:“好啊,当年在中央苏区,朱不离毛、毛不离朱,红军无往而不胜。今天我们也可以学学毛主席和朱老总的样子嘛!”

  在陈粟多年的合作中,陈毅高瞻远瞩,掌握全局;粟裕多谋善断,敢打必胜。陈毅对粟裕十分倚重,决心下定后,战役指挥就放手交给粟裕。在工作中,他们心心相映,配合默契,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珠连璧和。

  粟裕对陈毅十分尊敬,遇到重大问题,总是先向陈毅请示。在后来华东野战军成立后,粟裕还称陈毅为“军长”。纵队报告战况和请示问题,粟裕答复后,总是要问“军长还有什么指示?”陈毅也总是接过电话说:“粟裕司令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们坚决照办吧。”

  这一次,他们决心下定后,立即通知第1 、第4 、第8 、第9 纵队和特种兵纵队的领导,前来野司接受新的任务,同时命令正在向东、向南运动的各部就地停止待命。

  此时,谭震林已经离开野司到南线,陈、粟即派人前去向他传达,并请他就近向第2 、第7 纵队进行传达和部署。

  这次歼敌作战决心的突然变化,开始引起了一些纵队领导的惊异,但经陈、粟说明后,很快大家就统一了认识。

  在各部队领导参加的会议上,陈毅就歼灭第74师,作了一番精彩动人的讲话。他说:莱芜战役,我们出奇制胜,一举歼灭了孤立突出的李仙洲集团。当时,把第74师张灵甫留在南面,没有去动他,准备把猪养肥了再杀,油水会更多一些。现在,蒋介石把这只肥猪送上门来了,很好!这真是“坐地等花开,财喜上门来”。到会的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5 月12日,毛泽东电告陈毅、粟裕:“敌5 军、11师、74师均已前进,你们要聚精会神,选择比较好打的敌人一路,不失时机地发起歼击!究竟打何路最好,由你们当机立断,立付施行,我们不遥控。”

  毛泽东的电报充满着对陈、粟的信任,同时也为他们依据战场情况,择机歼敌创造了条件。

  陈粟决定:以五个纵队即第1 、第4 、第6 、第8 、第9 纵队担任围歼任务;以第2 、第3 、第7 、第10共四个纵队担任阻援任务。并且作了如下具体部署:以第l 、第8 纵队从敌整编第74师的左右两翼迂回穿插,抢占芦山,并会同由鲁南兼程北上的第6 纵队断敌后路,封闭合围口;以第4 、第9 纵队正面出击。五个纵队协同围歼该敌。

  战役决定于13日黄昏发起。

  陈、粟并于13日发电上报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并刘。邓,报告了他们围歼敌74师的决心和计划:“(一)74师11日开始向坦埠进攻,83师在青驼以北跟进,25师在蒙阴东南为其左翼部队,桂顽则在临沂东北汤头、葛沟。(二)我们今晚集结1 、4 与8 、9 纵向74师出击,于明晨完成包围。战斗约需两三天,待歼灭74师后再视机扩张战果”。

  就是这样,一个缄密的“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震天地,泣鬼神的作战计划定下来了,并且开始实施。

  12.生剥硬剔剜出“上将首级”

  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副司令员粟裕、副政治委员谭震林、参谋长陈士第、政治部主任唐亮联合署名的歼灭国民党军整编第74师的作战命令下达后,静着泰山,动如海啸的华东野战军,群情激奋,千军万马即刻进入了新的临战状态。

  领率机关星夜部署,及时完成战役的组织工作;各部队集结,进行紧急战前动员;广大指战员摩拳擦掌,决心在战斗中斩顽立功;地方支前机构,则积极调粮运柴,迅速做好后方供应保障。

  为了及时了解战场情况,便于准确适时地指挥作战,陈毅、粟裕决定把野战军指挥部从东里店前移到距第一线攻击部队最近的西王庄村。

  大战即始,陈毅在西王庄坐镇,粟裕到坦埠前线指挥。

  此刻,陈、粟的心情很不平静,他们深知将敌第74师从重兵集团中剜出来的份量,那犹如虎口拔牙,既要生剥硬剔。前迎后堵、达成分割合围,又要以少阻多、挡住数路优势大军,稍有不慎,就可能反被“虎”咬,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他们意志坚决,熟悉自己的部队,深信全军指挥员执行命令的坚决和战斗的果敢,对战役的胜利充满着信心。

  这时,蒋介石、顾祝同、汤恩伯、张灵甫,都在鼓中朦胧,正作着“剿灭山东共匪”的迷梦。

  还是在“鲁境国军势如破竹”的鼓噪声中,5 月12日晨,处于中心突出位置的国民党军整编第74师,在华东野战军第4 纵队尚未进入接替阵地前,乘机进占了黄鹿寨、佛山、土山、三角山等地。两翼侧后的整编第25师进至旧寨附近,整编第83师一部进占野猪旺。

  13日,国民党整编第74师继续向迈逼山、马山、大箭一线猛攻,遭到华野第9 纵队的顽强抗击。经过激烈争夺,整编第74师于当日下午4 时占领了上述各点。整编第25、第83师也分别进至旧寨、依汉庄地区。

  当整编第74师距其主要攻击目标坦埠只有八九公里时,踌躇满志的张灵甫,脸上堆起了狰狞得意的笑容。

  他傲气十足地对左右说:“共军岂是我74师的对手,只能连连败退,明天就踹他们的指挥部。”随即命令各部连夜做好继续进攻准备,誓于14日一举攻占坦埠。

  自以为得计的张灵甫哪会知道,在他攻击马山、大箭时,华东野战军各纵遵照陈毅、粟裕命令,已经开始了分割、围歼他的行动。

  5 月13日午时,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副司令员何克希,快马加鞭奔回纵队驻地,饭也没吃,就径直急步跨进纵队司令部办公。

  屋里十分安静,纵队司令员叶飞、副政委谭启龙和四个师长正围着军用地图,注视着标示山地的一簇簇浓密的曲线,在研讨着作战问题。

  何克希的脚步声,使屋里人一齐回过头来望着他。

  “老何,怎么样?有什么新的任务?”叶飞问。

  “歼灭第74师!”何克希欣喜地说。

  “歼灭第74师?不打第7 师和第48师了?”叶飞一时觉得意外。

  “打第7 师和第48师,那是下一步的事了。”

  说着,何克希坐下来,喝了口水,向他们汇报了陈、粟对华东当前敌我态势的分析和所下达的作战命令。

  “陈司令员说: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分散、孤立之敌,这是毛主席一贯的军事思想。在敌人强大兵团展开进攻时,通常是打击敌人的侧翼有利,但是当敌人连续遭到这种打击而防范严密。特别谨慎,同时中央之敌却比较轻敌冒进,并疏忽大意,而我军又在其附近隐蔽了相当兵力的情况下,采取一面抗住援敌,一面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中央之敌的战术,同样可以达到战役目的。这次围攻整编74师,就是这种打法,这叫做‘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听到这里,叶飞用手指在军用地图上狠狠点了下,说:“好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看到叶飞如此兴奋,陈何希接着说:“临回来时,陈司令员还专门交代,这次战役对粉碎敌人的重点进攻,对全国战局都将产生重大影响,我们1 纵和8 纵的任务都很艰巨,责任重大。他还告诉我们,‘要硬到底,要讲战术,又要不怕伤亡,坚决消灭敌人这个王牌中的王牌’。”

  各师师长听到这些,也为有新任务而暗暗高兴。

  叶飞站起来,用红铅笔沿沂蒙公路一划,地图上出现了一条弧线,回过头来说:“我们应当不惜牺牲,按照野司的部署,从敌第25师和第74师中间插进去。由我带一师攻占塔山、尧山,打掉第25师的牙齿,挡住第65师从蒙阴东援,保证你们向纵深穿插。”

  顿了一下,叶飞看了看何克希、谭启龙,说:“老何、老谭,你们带独立师、2 师抢占天马山、界牌、垛庄,一直钻到铁肩公主的肚子里去,割断第25师和第74师的联系。得手后,立即改造和构筑工事,防备敌人反扑。”

  大家都十分清楚,要把整编第74师从国民党军第一线的8 个整编师中像挖眼珠子般的剜出来,然后再攻上去,另一方面还要挡住外围敌人的增援,的确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必然要经过一番苦战。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各位师长特别激奋。

  部队已经在附近集结待命,师长们领受任务后,从纵队司令部出来,飞身上马,在夕阳映照下,各向自己师的集结地点奔去。

  向国民党军第74师左翼突击的1 纵队先头部队是独立师。这支英雄部队,就是解放战争初期威震中原的“皮旅”。当时,国民党军队以30万之众,大举围攻我中原野战军。皮定均同志率领全旅向东北突围,沿途与敌多次激战,粉碎敌人的围追堵截,胜利到达华中解放区。

  在部队集结地,独立师的领导与各团紧急开会,进一步明确任务。

  根据纵队的基本作战任务,他们的作战就在于切人敌人的纵深,切断沂蒙公路,腰断74师与25师的联系,切断74师的归路。并具体规定于5 月14日拂晓拿下天马山、界牌,12时夺取垛庄与第9 纵会师,共同围歼74师。

  因此,他们决定,以1 团为第一梯队,2 团为第二梯队,3 团为预备队。全师于13日18时在南平黄土崖附近集结,18时半沿南平、东里庄、荆法之线横跨汉河,直插天马山、界牌之线,并具体授命前卫团,确保于14日拂晓攻占天马山,得手后,顺势向界牌、垛庄推进,确于14日12时攻克垛庄,与9 纵会师,完成纵队给予的第一步作战任务。

  为此,师领导要求,担任穿插敌人间隙,挺人敌之纵深的突击作战先头部队,必须以坚决果敢的动作,勇往直前,直奔预定目标,不受两翼敌人影响,在任何情况下不迟缓动作,不失掉战机。前线挥员要周密组织,很好使用第一、第二、第三梯队,务使第二梯队负责肃清翼侧之敌,巩固翼侧阵地,保护第一梯队深入突击作战安全,与前后交通联系。如敌人聚集紧,无隙可乘,则首先集中火力,全力攻击一点,打乱敌人的防御部署,尔后,使用第二梯队、第三梯队挺进敌之纵深,突击包围,扩大战果。

  同时,还对各团提出三项具体要求:第一,坚决完成战役任务,不强调缴获的多少。第二,不顾伤亡与疲劳,坚决进行深人敌纵深作战,师决心以3000人的伤亡作代价。第三,参战各团要坚决全歼第74师,宁让25师跑完,也不让74师跑掉一个连。

  当何克希和谭启龙赶到南平黄土崖时,天已经黑了。独立师已经开始向敌人纵深穿插。

  汉河右岸遍地鹅卵石,道路崎岖难行。部队沿着崎岖的山路,忽东忽西,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就看到山脚下有新挖的工事。山顶上。隐约闪现着星星灯火。微风里,传来含糊的喝问口令的声音,部队已经开始楔人敌人阵地了。

  此时,四周只有微风习习,却没有出现一发报警的枪声。

  沂蒙山区,周围几百里,山连山,峰连峰,山势险峻,非常有利于大部队隐蔽行动。正如陈毅在一首词中赞道的那样:“临沂蒙阴新泰,路转峰回石怪,一片好风光,七十二岗堪爱。”这表达了陈毅看到有利对敌作战地形后,由内心发出的情感。

  这一带,千山万岭,奇峰怪石,国民党军怎么能不留下空隙呢?尤其是他们在实行重点进攻以来,还没有遭到严重打击,气焰正高,根本预料不到我军会突然向他们的阵地插去。

  一夜间,独立师的部队插入敌人纵深20公里。天将拂晓,独立师部队侧后的l 、3 师已和敌人接上了火。

  这时,何克希看了看地图,前面已是天马山了。两侧山头上敌人的机枪工事,已经可以模糊的看出来。

  “赶快抢占这一线山地,保障部队继续穿插!”何克希命令道。

  话音刚落,独立师方升普师长将马缰一抖,就向前卫团冲去。

  一会儿,信号弹升起,部队即刻向两侧山头猛扑,在一片枪声、手榴弹声中,何克希接到了方升普从一团打来的电话:“敌人骄气十足,工事非常简单,我们一个冲锋就占领了天马山!”

  14日晨,第1 团占领了敌后制高点天马山,第2 团攻占了界牌,切断了临蒙公路,第3 团攻占了孟良崮西侧的屏障330 高地。

  独立师发起战斗的前后,侧后的1 、3 师也占领了塔山。尧山、凤凰山、白杨堡、曹庄。华野第1 纵队基本完成了他们剜割第74师的任务。

  “星夜飞兵,兼程北上!”这是由陈毅、粟裕、谭震林签发的,给第6 纵队司令员王必成的十万火急电报。

  王必成是华野有名的虎将,以敢打硬仗著称。早在抗日战争时期,王必成就在长江西岸打出了“老虎团”的英名,曾受到毛泽东的高度赞誉。

  12日中午,王必成和纵队政委江渭清。副司令员皮定均以及参谋长杜平接到电报后,清醒地认识到要在两昼夜行军100 公里,封闭合围口,掐断敌人咽喉,任务是十分艰巨的。当即商讨决定:以18师为左翼,16师为右翼,纵队部率17师居中,于当日黄昏时分向东北方向火速进军。

  当时,6 纵的各部队分散在几个地方。为了争取时间,保证整个部队迅速行动,纵队采取了“双管齐下”的办法,一面通知附近各师师长、政委到纵队部接受任务,一面派人立即去距离纵队部较远的部队传达作战任务。

  因为任务紧急,各部队也只能在边行军中边进行作战。为此纵队政治部立即起草、下发了政治工作指导小册子,就一些重要问题作了明确的指导和要求。

  如关于此次作战对象。小册子里指出,此次要打的是第74师,这个部队是我们的“老相识”,也是我们的死对头。第74师虽然自吹自擂为“蒋介石的五大主力之一”,但它是碰过我们不少硬钉子,尝过我们的滋味。

  关于鼓舞士气,激发斗志。小册子里指出,第74师是蒋介石一支反共得力武装,我们为了歼灭他,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去年一次已经布置好了打他,因为情况变化便宜了他。我来到山东,他已赶来了,今天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再不好好收拾他,更待何时?今天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关于取得胜利的条件。小册子里指出,这次敌人自己犯了错误,叫我们“耍龙灯”耍得他与其大部队脱了节,便于我们一口吃掉;去年在涟水,我们只以两个纵队,已经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头破血流。这次我们集中了几倍以上的兄弟部队积极配合我们揍他,他已是插翅难逃了;我们跑了一个多月,跑出一肚子火,正没处出气,他送上门来,正好让我们泄泄火,狠狠地打他一顿。

  对于战斗中的要求。小册子里指出,要运动迅速,动作勇猛,进攻坚决,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发扬我们三猛三得的传统精神;要注意隐蔽肃静,减少不必要伤亡;要猛打穷追,不怕疲劳,不让敌人有喘气机会;要注意在战场上同兄弟部队团结,协同协作,配合一致。

  关于本纵队这次参战的意义。小册子里指出,出敌意外的伏兵,予敌威胁最大。此次战役,我6 纵队虽不是有计划的有组织的派往鲁南,但我们人鲁南后,野司令我们不要刺激敌人,以便适时配合正面作战,故战役开始后,我们纵队能迅速由鲁南地区兼程北上,迅速进占垛庄,突然出现在敌人背后,切断敌人的后路,使敌人完全陷入绝境,奇兵之用,意义重大。

  正是这些朴素无华的语言,激励着战士们连夜行军,勇敢战斗。

  听说回师鲁中,参加围歼74师,特别是经过紧急的战斗动员,整个纵队干部、战士的战斗情绪比接受任何一次作战任务都要高涨。正像“小册子”中指出的那样,第74师确是第6 纵队的老对头、老冤家。

  1946年的冬季,第6 纵队两次执行过涟水保卫战的任务,对手就是这个曾经满以为在解放区可以“长驱直入”的74师。

  第一次涟水保卫战,在涟水城下,淤黄河畔,6 纵队歼灭第74师3000多人,打退了它的猖狂进攻。

  第二次涟水保卫战,第6 纵队再一次给了第74师以沉重打击,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但因众寡悬殊,第6 纵队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飞兵北上,意味着任务紧急,意味着动作要神速,意味着要在短时内完成长距离奔袭。

  二百余里路程,要靠两条腿在两昼夜完成,这是何等艰巨的任务!

  人民战士不是“神行太保”,但人民战士练就一副铁脚板。号令一下,干部战士立即撒腿如飞,快速行进。

  沂蒙山区,岗密层选,道路崎岖难行,开始战士们脚力挺好,走过二三十里还可以,可是走到四五十里,腿就变得沉重了,步子也变得小了,加之石头又磕脚碰腿,大部队的后面渐渐拉起一支步履艰难的掉队“小队伍”。

  下半夜,瞌睡虫缠人,有的走着走着,站着不走了,睡着了。

  在这种情况下,生动活泼的宣传鼓动工作,显示了它的巨大威力。无论是路边的鼓动站,还是队伍里的宣传员,不住响亮地发出振奋精神的鼓动口号。战士也自动写起枪杆诗,激励自己,鼓舞别人。

  在各个部队里,团结的精神,互助的精神,更加充分地表现出来。骑马的首长跳下马来,将马让给走路困难的战士;干部纷纷从战士肩上夺过背包、枪支自己扛上;身强力壮的战士帮助体弱的战友,一个人承担起两个人的重负。

  就这样,疲劳,瞌睡,腿酸,脚痛,都被驱走了。整个队伍始终高速度地开进。

  在第6 纵队急行军的队列里,还有一个编外的“战斗员”,那就是新华社华中前线的记者曹雨吉。他曾参加了两次涟水保卫战,在炮火连天的火线上,他采访报道了一个又一个模范人物。像被称做“肖将军”实际名叫“肖降金”的英雄战士,像被评为战斗模范的解放战士刘少堂,都是出自他的笔下。在战斗中,他和第六纵队指战员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对国民党军第74师也怀有特别的仇和恨。这一次,他深为自己能和第6 纵队一起参加歼灭第74师的战斗而庆幸。

  曹雨吉随17师49团行动。一路上,他为部队长途奔袭中表现出的顽强奋战精神所感动。

  尽管49团指战员对他特别照顾,把那压得两肩酸痛的背包放到驮文件箱、油印机的马背上,只想让他仅背一只装着稿纸和牙刷、毛巾的挎包。可是,曹雨吉就是不服从这个“命令”,总是去抢别人的枪支和背包,还跑前跑后做着宣传鼓动工作。

  第6 纵队飞兵北上,开路先锋是18师53团4 连。

  整个部队在抢时间,作为先头部队,更是要星夜兼程,快速前进。当时,除了要战胜饥饿疲劳,还要克服找不到向导的困难,再就是排除小股敌人的袭扰。

  事情往往就是那样的巧妙。帮助第6 纵队克服这些困难的,又恰恰是敌人自己。

  13日深夜,行军队伍前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尖兵班赶来报告:前面遇到一股还乡团武装。

  如何办?4 连长按照53团团长面授的机宜,纵马向前大声喝道:“我们团座找你们当官的问话,快过来!误了战事,叫你们脑袋搬家!”那帮家伙误认为是遇上了北上的“国军”,立即心甘情愿充当向导。

  尽管道路难行,但路线对了,行军速度大大加快。直到黎明,这些还乡团被4 连缴了械,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钢铁战士面前,任何艰难险阻、漫漫长途,都一概不在话下。

  从12日下午1 时到14日凌晨,比预定时间提前8 个小时,4 连赶到了垛庄以南的彭家岚子。14日下午5 时,18师主力部队全部赶到垛庄以南一线集结。

  当听到一阵阵排炮的巨响,看到一颗颗腾飞的照明弹,战士们都不由得高兴的跳了起来。他们高喊着说:“这下可是赶上歼灭第74师这个‘王牌’了。”

  14日深夜,18师利用满天乌云、漆黑一团的大好时机,对垛庄守敌发起攻击。53团以两个营的兵力,从垛庄西面的寺后凹发起攻击;52团以一个营的兵力,由沙屋后迂回到垛庄北侧,与攻击部队配合作战。

  垛庄,这个歼灭第74师之战的关节点,敌对双方都非常看重。然而,国民党军却以为是他们的可靠后方,这里既有坚固的守备工事,两侧又有强大的兵团保障,所以,只留了一个辎重连守备。出乎敌人的意料,偏偏有一支奇兵从背后杀出,又有第1 纵队部队的配合,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守敌收得干干净净。

  15日拂晓,垛庄攻下了,第8 纵队也攻占了万泉山。华野的第l 、6 、8 三个纵队打通了联系,最后封闭了合围口。同日晚,第8 纵队发起进攻后,将侵占汉庄及其以南地区的第83师一部击退,并于仁寿庄歼敌一个搜索营。14日上午进占桃花山、磊石山、鼻子山等要地,割裂了敌74师与83师的联系。孟良崮东南之横山、老猫窝,也同时被8 纵队的部队攻占。

  至此,第1 、第6 、第8 纵队打通了联系,将整编第74师合围于孟良崮及其以北的狭小地区内,并构成了阻击整编第25. 第83师的坚强防线。第74师这个“上将首级”,就这样被生剥硬剔的剜出来。

  与此同时,华野的第2 、3 、7 、10纵队的阻援战斗,也在激烈进行。

  许世友的第9 纵队,正在东进的夜行军途中,突然接到华野摩托通信员送来的新的作战命令,当即组织部队掉头西进。战士们一边急匆匆地往回赶,一边兴冲冲地说笑开了:“好啊!陈老总的电报啪啪啪,咱们的飞毛腿嚓嚓嚓!”

  “咱们成了司马懿的大军——‘后卫变前卫,倒退40里’!”

  “不!咱们不是司马懿的大军,是诸葛亮的大军。陈老总。粟司令神机妙算,你瞧着吧,敌人又在乖乖地听咱们调动了!”

  第9 纵队部队越走情绪越高,往返一百零四十里路,于12日清晨赶到坦埠一线,指战员们顾不上吃饭休息,立即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准备战斗。

  陈毅、粟裕交给许世友的具体任务是:第一,担任阻击任务两天,必须以一切办法引住整编第74师,坚决守住坦埠东。西两山口及要点,并以积极手段消耗敌人,但自己伤亡不能过大,以保持突击力;第二,阻击任务完成后,以主力配合主攻部队出击,围歼第74师。根据命令,许世友立即召集各师领导开会,经过研究决定:纵队主力集结待命,以74、80、83三个团,于马山、佛山、大箭、蓝石山一线担任正面阻击,拖住敌人,争取时间,让兄弟纵队顺利赶到指定地域,完成对74师的包围。

  5 月12日上午,晨雾刚刚散去,国民党军第51旅一部用排炮向第9 纵队阵地轰击,攻势异常猛烈。守防部队沉着应战,寻机反击。在蓝石山阵地,74团一个连打退敌一个团的5 次进攻,最后弹药打光,战士们用石头砸向敌人,坚守阵地3 个小时。

  12日晚,奉华野命令,第9 纵队将坦埠以西防务交给第4 纵队,其余防御阵地由74团、81团扼守。

  曙色微露,国民党军第51旅以一个团为先导,分三路向马山进攻,遭到81团大量杀伤。第58旅一个团,于12时许占领大箭阵地。黄昏时分,许世友重新组织力量,一个反突击,又把大箭阵地夺了回来。

  在第9 纵队面前,经两天两夜激战,第74师仅前进三四公里。按照华野命令,第9 纵队防守部队白天坚守,人夜即要撤下阵地。这种打法,可以说是轻牵硬拽。从整个孟良崮战役意图看,这样可以牢牢拖住第74师,使其欲攻不克,欲罢不能,有力的配合了兄弟部队实施的紧缩包围。5 月14日上午,第9 纵队反突击后情绪很高,参谋长聂凤智问司令员许世友:“怎么样,今天晚上还撤不撤?”

  许世友说:“听上级的,叫打就打,叫撤就撤,没什么二话!”

  就在第9 纵队和友邻纵队力挫顽敌锋芒,拖住第74师之际,第l 、第8 纵队从两翼勇猛插入敌人纵深,切断74师与其左邻25师、右邻83师的联系。

  张灵甫原计划14日继续执行攻占坦埠的计划,此时察觉华东野战军有围歼他的意图,慌忙部署部队向孟良崮、垛庄一带后撤。一看第74师要溜,许世友当即命令集结待命的部队主动出击,与友邻纵队一起,紧紧咬住第74师急追猛打。

  也就是在此时,第6 、第1 纵队相互配合,不失时机的以凌厉攻势,夺下了垛庄,断了第74师的后路。正面第4 、第9 纵队亦于13日黄昏发起进攻,经过激战,于14日拂晓,占领了黄鹿寨、佛山、马牧池、随家店一线。

  在主攻部队完成对第74师合围的同时,第10纵队一部进逼莱芜,吸引国民党军第5 军;第3 纵队主力进入新泰东南地区,一部切断新泰、蒙阴公路,阻击整编第11师南援;第2 纵队在驱逐界湖、小惠家庄等地之敌后,继续向西南压迫整编第83师,并向东南对国民党军第7 军等部构成坚强阻击阵地;第7 纵队向国民党军第7 军、整编第48师翼侧出击;同时鲁南及滨海的地方武装迫近临沂,严重威胁国民党军的后方。

  华东野战军各纵队进攻开始后,张灵甫这个狂傲的将军仍然满不在乎。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小部队夜袭”,或者“部分兵力反击”。他甚至严厉斥责报告情况的部下说:“慌什么,不要大惊小怪,共军想一口吃掉74师,他们不但不敢做,恐怕他们想也未必敢想!”

  于是,他命令他的部队,照旧执行14日进占坦埠的计划。

  14日上午10时,在张灵甫得知华野部队已攻占天马山。磊石山等要点,并正向垛庄、万泉山前进的情况后,才如梦初醒,感受到了他有被围歼的危险。这时才命令第74师放弃北进,立即向孟良崮垛庄方向撤退,并拼力向华野第1 纵队反扑,企图打开返回垛庄的通路,沟通与第25师的联系。

  国民党军懂得,如果失去垛庄,对战局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汤恩伯发现华野有围歼74师的企图后,立即亲自指令第74师派重兵死守垛庄。可惜,当张灵甫派他的运输团上校团长带了一千多人赶来增强垛庄防务的时候,华野部队已先其一个小时占领了垛庄。

  正如当时第一纵队司令叶飞所说:“第74师你休想逃脱,进由得你,退就由不得你了。我们让出路来让你放心前进,那是‘请君人瓮’。现在,我军要做的,就是紧缩合围口,实行‘瓮中捉鳖’。”

  张灵市见情势严重,遂命令部队放弃北进,立即由汉河向南退却,并拼力向华东野战军第1 纵队反扑,企图向界碑与整编第25师靠拢,遭到第1 纵队的猛烈阻击,未能得逞。

  当晚,第74师缩集在孟良崮芦山地区固守,并不得不把美式重炮和许多现代化的装备丢弃山下,牵拉着马匹,爬上了仅占有的几个山头。

  张灵甫的第74师,已被剥离分割出来,困在了无遮无掩的山头上,山下华野大军围攻,远处援兵被阻,成了地地道道的瓮中之鳖。

  13.孟良崮上神号鬼啼

  国民党整编第74师被围后,南京的蒋介石、陈诚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接二连三发出电令,一面好言劝慰张灵甫,一面加速调兵增援。

  后来,飞到徐州督战的蒋介石,认为第74师战斗力强,且处在有利地形,临近又有强大的增援兵力,不仅没有被歼灭的危险,而且是与华东野战军决战的好机会。

  于是,蒋介石异想天开地部署了所谓“磨心战术”,企图一面以第74师为“磨心”,将华东野战军主力紧紧吸住在孟良崮周围,一面紧令其第5 军、11师、64师等共10个整编师,从新泰、莱芜、河阳、汤头等地赶来增援,在蒙阴以东、汉河两岸地区进行合击。

  蒋介石给张灵甫打气说:“抓住共军主力,实为难得之良机,正是你部再为党国尽力之时,务必要奏奇功于一役。”

  陈诚也为张灵甫壮胆说:“我们已经下达了最严厉的命令,要外线部队立即增援你们,你们也要密切配合,来一个内外夹击,中心开花,尽歼顽敌!”

  汤恩伯更是日夜忙碌,一会儿“寒西电令”一会“删已电令”,对张灵市既哄又捧,说什么“贵师为全区之枢纽”,“只要贵军站稳,则可收极大之战果”。

  而此时已成为瓮中之鳖的张灵甫,却利令智昏,把74师看作“金刚钻”,自以为“战斗力强,建制完整,兵力集中”,“共军想吃也吃不动”。他竟自鸣得意地声言:“以我张灵甫为诱饵,把共军吸引在我的周围,有利于四面夹击”,“两下一挤,共军就完蛋了”。

  其实,等待张灵甫的,是华东野战军“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势。他的末日已经来临。

  一直密切注视敌军动向的华野总部,始终充满围歼第74师的必胜信心。

  陈毅在一次华东野战军的作战会议上,针锋相对地说:“白崇禧、陈诚叫张灵甫居高临下,中心开花;我就叫张灵市片甲不留,自掘坟墓!”

  将第74师团团围住的华东野战军指挥员,到进攻阵地前沿一看,孟良崮及其周围山头,方圆不过数里,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山峰陡峭,草木稀疏,而被困在里面的国民党军不下4 万人。第74师没吃没喝,工事无法构筑,人马无法隐蔽,都不禁这样嘲弄:“蒋介石、陈诚真是‘天才’的指挥,明明是下了一着死棋!”

  “张灵甫呀张灵甫,这下子你要出演失街亭了!”

  在蒋介石“严令”督促下,国民党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前来增援的10个整编师,硬着头皮攻击前进,向74师靠拢。

  战场上,出现了华东野战军5 个纵队包围着整编第74师,而国民党军却又有10个整编师包围着华东野战军的战争奇观。

  如不迅速歼灭第74师,让国民党军实现了反包围,将使华东野战军部队处于危险境地,影响战役的胜利,后果不堪设想。

  针对这一情况,华野前委一面命令阻援部队坚决阻击援敌,一面命令主攻部队加紧猛攻,不惜任何代价,坚决迅速。全部、彻底歼灭第74师。

  陈毅向全军发出“歼灭74师,活捉张灵市”的号召,全体指战员立下了“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消灭N 师立大功,红旗插上最高峰”的誓言。

  粟裕打电话给第1 纵队司令员叶飞,告诉他:“战役发起后,党中央和毛主席又来了指示,说不要贪多,首先歼灭第74师,然后再另寻战机。现在,敌人的10个整编师已经被围在我军身边,先后打响。当前主要的任务是协同兄弟纵队把第74师这个轴心敲掉。这样,敌人役有依靠了,我们就可以免得两面作战。如果拖延下去,情况的逆转是难以预料的!”

  陈毅也打电话给叶飞说:“蒋介石要和我们决一死战,敌人已经派重兵把我们反包围了,情况十分严重。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孟良崮。哪怕1 、4 、6 纵打光了,只要把敌人消灭,也在所不惜。我给你们补充,恢复你们的番号!”

  陈毅同志和华野前委的决心,传给了从北面主攻孟良崮的第4 纵队司令员陶勇、从南面主攻孟良崮的6 纵队司令员王必成、从东面主攻孟良崮的8 纵队司令员王建安等。

  天黑以后,叶飞和1 师廖政国师长,一同来到小曹家圈。叶飞问纵队副司令何克希:“独立师打得怎么样?”

  “303 高地、285 高地,经过反复争夺,整整打了一天,敌人刚才又把这两个地方夺去了!”

  “拿回来厂‘叶飞果断地说。

  当何克希等把叶飞的决定传达下去以后,问起了1 师那边的情况,叶飞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塔山、尧山拿回来了”。何克希立即意识到:叶飞的注意力已经不再放在这些阵地上了,更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他们。

  果然,叶飞坐下来,叫参谋铺开军用地图,指着地图上一圈圈曲线标示的山区说:“整74师已经全部聚集在孟良崮固守待援。野司获得的情报说:敌人企图以整74师为轴心,吸引我军主力在它周围,再以10个整编师来夹击我军,实现他们与我华东野战军决战的目的,并为第74师解围。”

  这时,前沿送来报告:303 、285 高地又夺回来了。

  第1 纵主力经过一天的准备,第二天拂晓,猛攻东南的520 和540 高地,逼近了孟良崮。这时,右翼迂回的第8 纵队,已从东北打到孟良崮以西,围攻芦山;第9 纵队已攻占孟良崮东北高地一处;4 纵逼近520 高地;6 纵从鲁南赶来,打进垛庄、北晚、荡子郎一线。

  第74师虽被压缩在孟良崮的荒山上,却仍在顽抗待援。

  更艰苦的战斗也在阻击阵地上展开了。第1 纵队阻击阵地,遭受敌第25师、65师的猛烈进攻,血战竟日。

  复浮山、蛤蟆圄、界牌、天马山一线,整天罩在烟火里。

  从阻击阵地传来的电话不断报告:“敌人遗尸满地,还是成营成团地向山上涌,炮火没有间歇,部队不分队形,像羊群,像蜂群一样乱哄哄。”

  中午,三山店、交界墩的阻击部队伤亡殆尽,阵地被国民党军强占;下午4 时,界牌被国民党军占领;随后,天马山。复浮山、蛤蟆圄全线告急,敌人已攻上天马山山腰,接着部队与指挥所失去联系。

  此时,何克希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部队,别的战线上的部队也赶调不及,情势非常严重,大家都为阻击阵地着急、担忧,指挥所里紧张得空无人声。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值班参谋抓起电话机,只听到廖政国师长响亮的声音:“我要作战参谋带一个连,跑步去反击天马山了!另外,我使用了友邻四纵的一个营,请报告野司,这个营暂归我们指挥。”

  原来正在天马山危急之时,有一支部队在山沟里向东急进。廖政国查明是第四纵队的一个营,立即对营长说:“我是第一师师长,命令你们立即赶援天马山”。

  那位营长说:“我营奉命跑步赶去攻击孟良崮,任务相当紧急”。

  廖政国向烟火弥漫的天马山一指,说:“天马山阵地的得失,关系重大。如果敌人打通联系,全局皆危。我手里仅剩七八个警卫员了,只有使用所有到达这个地区的部队”。

  营长考虑了一下说:“好,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我们执行你的命令”。

  这个营赶到天马山时,附近的上下马头圄争夺战正在猛烈进行。这支主力军的投入,立即转变了情势,把已冲到山顶的国民党军压了下去。

  随后,廖政国迅速把可能组织起来的非战人员,或成立一个班,或成立一个排,也先后赶去天马山,终于将敌击退,稳定了天马山阵地。

  5 月15日13时,陈毅、粟裕下达了总攻第74师的命令:华野所有炮火集中轰击孟良崮诸山头,所有部队向孟良崮高峰挺进,决不准第74师跑掉一兵一卒!

  发起孟良崮战役以来,华东野战军部队连日作战,虽然十分疲劳,但眼见国民党的头号“王牌”已经被困于绝境,无不精神振奋,斗志昂扬。

  此时此刻,从指挥全局的华野总部,到英勇拼杀的前沿阵地,上上下下全军一心,惟一的目标和共同的誓言,就是“坚决消灭第74师,不让敌人跑掉一个!”

  在艾山脚下的一条山沟里,由粟裕率领的华野前线指挥部,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繁忙,里里外外紧张地工作着。

  粟裕是13日来到此的。这里的岩洞很多,号称“千人洞”。其实,大的不过六七米,小的只有一二米。前线指挥所设在一个“扫把形”的山洞里,上面还不停的滴答、滴答地漏水。

  华野司令部人员,把洞口的石头搬搬挪挪,垒起一道抵挡蒋机飞弹的墙。又从老乡那里买来一些麦秸,在洞内铺成最简易的“床”。一部12门的交换机,三门电话单机,沟通着总部与各纵队,以及和前沿阵地的联系。

  14日,陈毅也来到这里。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这潮湿、阴暗、狭小的岩洞,竟成为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指挥千军万马的司令部,从这里发出的道道命令、条条指示,指导了震惊中外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激烈战斗。

  陈粟要求部队不要怕敌人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援兵,明确指出:我们有困难,敌人更困难,一定要坚持打下去,不能有丝毫的动摇!

  陈粟要求炮兵狠狠地集中火力猛轰,给第74师以毁灭性打击。指示各营、连抓紧敌人挤成一堆的时机,集中强大炮火,予以准确打击!

  情况紧急,战斗异常剧烈。陈毅、粟裕几乎接连两三天没有合过眼,而且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多的不眠之夜。

  两军决战,拼得你死我活,敌我双方都全力以赴,几乎每个山头都要经过几番争夺,整个战场呈现出更加紧张、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激战状态。

  围歼战,是一场剧烈的阵地攻坚战。

  孟良崮及其周围,山峰陡峭,岩石累累,土质坚硬,所有可以攀登的地方,第74师都堆了鹿寨,凡是较大的岩石裂缝,都修筑了掩体或防弹洞,易守难攻。

  华东野战军各部队,从四面八方多路展开突击。国民党军第74师和第83师第19旅第57团云集于孟良崮芦山及附近山地,依托巨石和山头阵地,居高临下,不断发起反冲击。

  华东野战军每攻克一点,往往经过数次、十数次的冲锋,反复争夺,直至短兵相接,刺刀见红。战况激烈程度,为解放战争以来所少见。

  经过英勇顽强的冲杀,逐次粉碎敌人的顽抗,缩小了包围圈。第74师在抵抗无效后,倾全力组织突围。在飞机轮番轰炸掩护下,张灵市指挥部队先向垛庄突围,被第6 纵队打回,改向西冲击,被第1 纵队打回,转向东面突围,又被第9 纵队打回,均未得逞,其伤亡累累。

  入夜,第74师即被压缩在孟良崮芦山等东西3 公里。南北2 公里的几个山头上,人员、马匹、辎重密集于各山头、山谷,完全暴露在华东野战军的火力射击范围。

  万泉山,是第74师在我军紧缩包围圈后,企图打出一条突围通路的希望所在。因此,万泉山的守军第83师第57团,倾全力向华野23师阵地进行疯狂反扑。

  8 纵队的指挥部下决心攻占万泉山,歼灭第57团这个惟一与第74师联系在一起的国民党军第83师部队,以使第74师成为完全孤立之敌。万泉山成为双方激烈争夺之地。

  担任主攻万泉山任务的,是擅长攻坚作战的67团。

  攻击发起后,山上山下枪声大作,犹如狂风暴雨,照明弹此起彼落,明若白昼。国民党军第57团依据山头阵地,利用悬崖陡壁进行殊死顽抗,在其围墙被炸开后,又组织火力,把缺口严密封锁起来,阻止华野部队突击队前进。

  战斗延续8 个小时,呈胶着状态。

  67团4 连爆破英雄李洪章,拂晓前带伤再次携带炸药和手榴弹,冒着敌密集火力,接近第57团围墙进行爆破。炸药一响,敌人又匆忙堵击缺口,他一连打出几个手榴弹,将敌人击退。

  这时,班长吴志宣、机枪手刘志昌,奋勇冲上山顶,迅速将突破口撕开。突击队占领阵地后,敌人连续三次反扑,都被击溃了。天快亮时战斗才结束,第57团全部覆灭于万泉山上。

  连日天晴,烈日如火,天上飘着几缕浮云,没有一丝丽意。第74师粮尽水绝,饥渴难熬。

  在许世友纵队控制的野猫圩沟,有一眼山泉。第74师在机关枪、迫击炮的掩护下,发起集团冲锋,拼命争夺这眼山泉。

  在此攻击防守的25师对团的一个连,连续打垮敌人20多次冲锋,连指挥员接连牺牲或负重伤,先后有7 名干部战士自动代理指挥。敌人在野猫圩沟留下大片死尸,却没有得到一滴泉水。

  被围困的敌人饥渴至极,有的饮马血、吞马肉,有的甚至喝马尿、人尿。第74师的粮弹给养,只得依赖蒋介石派飞机空投。

  为了给飞机指示投落点,国民党军在山头摆开识别标志。华野部队指战员看到敌人铺红布,他们也铺红布;敌人换白布,他们也换白布。

  在敌对双方呈胶着状态的战场上,蒋机驾驶员在空中无法分辨真假,空投下成包的馒头、大饼、饼干、牛肉等食品和弹药,大部落人华野战士手中。敌官兵好歹得到一点空投食物,各部之间又你争我夺,以至火拼起来。

  正当我们的迫击炮弹打光了,得到敌机投落下的成箱炮弹,随即填进炮膛,倾泻在敌人的阵地上。

  战士们眼看敌人挨了自家的炮弹,爆发出阵阵欢呼,“运输队长蒋介石真慷慨”的歌声,震荡着沂蒙的山山岭岭。

  在夺取万泉山后,23师立即倾全力组织了8 个半营的兵力会攻芦山、孟良崮这两个第74师的最后阵地。

  攻击顽敌第74师的中心阵地,战斗异常激烈,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芦山的守敌,从山脚下就开始布防,层层扼守,与我突击部队顽强冲杀,反复争夺。

  各团的攻击部队,乘着黑夜夺取了敌人一、二道外围阵地。第74师立即组织反扑,在强大火力掩护下,凭借复杂地形,与我短兵相接,竭力拼杀,遭我沉重打击,伤亡极大,仍至死不退。

  于是,我战士纷纷跃出工事硬拼刺刀。敌人一次反击被打垮,又一次反击打过来。一直激战到天明,攻击部队还是只能控制一、二道外围阵地。

  各路国民党援军向孟良崮地区步步进逼,使得歼灭第74师的战斗不能有一刻的迟缓。

  16日上午,陈毅、粟裕命令华东野战军各主攻部队,再次发起猛烈攻击。首先集中强大炮兵火力,向敌军密集的山头、高地猛烈轰击。在浓烟和火光中,敌人的血肉和岩石齐飞,一片混乱。

  芦山,是孟良崮地区的最高峰,也是孟良崮主峰的屏障。第6 纵队49团在沿横山东侧出击,配合兄弟部队攻占芦山。

  以“磨心‘自居的敌74师,眼看所谓”内外夹击,中心开花“将成为泡影,就失去了据守制高点顽抗的信心,把保存自己的希望放在夺路突围上。

  上午10时后,饥饿疲惫的第74师官兵突然拼死挣扎,在飞机轮番轰炸扫射掩护下,从芦山与李子园、横山连洼出击,妄图向沂蒙公路垛庄一线逃命。

  敌军所向,火力空前猛烈。首当其冲的,正是我向芦山攻击的49团。团指挥员果敢沉着,冒着弹雨,指挥部队全力奋勇出击。

  2 营很快占领芦山与李子园之间敌人前进道路上的两个山冈。原作为机动出击的1 营,此时也登山与2 营一起,共同组织密集火力阻塞国民党军前进道路。

  在强大火力杀伤了,从高地向下冲击的敌人,重叠仆倒在尸体上。刹那间,敌人尸体成堆,又给自己构成了一道突围道路上的障碍。

  在我步兵与敌人英勇冲杀的同时,我军炮火也向敌纵深猛烈射击。激战15分钟,敌先头部队两千多人尽遭歼俘,后续部队立即向后清窜。这一仗,我49团俘敌近千,缴获很大,单汤姆冲锋枪,就足够装备3 个团。

  第9 纵队挥部随部队进展靠前指挥,这是纵队司令员许世友的一贯作风。第9 纵队25师同26师合力攻击,奋勇冲杀,与敌人展开白刃战,有的山头反复争夺十五六次。

  这时,陈毅打来电话,询问第9 纵队进展情况,许世友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已经打成这个样子,还能让敌人跑了?我手头还有一个师没有用上,张灵甫的第74师,休想从我这里跑掉一个人!”

  陈毅以他特有的宏亮嗓音说:“好!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孟良崮拿下来。谁打下盂良岗,谁就是战斗英雄!”

  放下电话,许世友意识到最后突击的时机已经到来,当即命令各部加强战斗组织,抽调机关人员补充战斗部队,并将所有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

  许世友对25师师长肖镜海说:“你们师长当团长,团长当营长,营长当连长,带头冲!”各级干部遵照许世友的命令,身先士卒,给了部队极大的鼓舞。

  在600 高地上,25师缴获了第74师6 门榴弹炮,一时找不到炮手。这时,在俘虏群里站出几个人,他们都是被抓壮了抓来的,早已恨透了国民党军队,都卷起袖口说:“长官,你放心,他们哪里有人,我们都知道!”说着,马上掉转炮口,向孟良崮主峰猛轰。

  16日下午2 时许,是华野主攻各部队向芦山最后攻击的时刻。

  突围不成、退守芦山的残敌,凭借620 高地向下猛扫机枪,猛掷手榴弹二并不时发出垂死挣扎的嚎叫。当四面的炮声发出怒吼,华野各部队冒着枪林弹雨,迅猛扑向山顶。

  从正面攻击的部队冲上山腰,与敌人展开手榴弹战。敌人凭着高地向下冲击,我们的战士依赖岩石掩护向上甩掷。爆炸声响成一片。

  经过20分钟的激战,第74师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力,纷纷向后退缩。

  一个连长带的队伍,好似插进敌人后背的一把钢刀,6 挺机枪一梭梭扫去,与四面蜂涌冲近山头的各友邻部队的枪弹汇在一起,像大雨倾盆泼出,敌人随着一个个栽倒下去。

  敌阵中无数张嘴巴发出“缴枪啦!”“投降啦!”的哀号,倒举着枪托,挥动着高高挑起的白毛巾,或是脱下帽子,示意投降,以求保命。

  攻上芦山山顶的,正是誓报涟水城下一箭之仇的第6 纵队的干部战士。

  原来气壮如牛的张灵甫,再也沉着不住气了。

  顶又顶不住,突又突不出去,张灵甫惟一的招数就是向蒋介石求援,向左右邻救援。

  报话机频频传出张灵甫的呼救声,越来越急促。面临灭顶之灾的他,不得不一反往日那国空一切的骄横神态,向第25师师长黄百韬、第83师师长李天霞苦苦哀求:“黄先生、李先生,赶快向我靠拢!赶快向我靠拢。”“请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蒋介石眼看其“王牌军”将葬身沂蒙山区,对各路增援部队下了死命令。在16日上午8 时,74师覆灭前的8 小时,蒋介石给增援部队发出手令:“如有萎靡犹豫,巡逡不前,或赴援不力”,“以贻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

  汤恩伯这个曾挥师猛进,直取坦埠的兵团司令官,其气劲也荡然无存。

  蒋介石也好,汤恩伯也好,硬软兼施都已失效,直至16日下午,各路援敌始终没有跨越我包围圈一步。

  在围歼第74师的最后关头,王必成使出了“杀手铜”。只见他大吼一声:“特务团,现在是你们上的时候了,给我像刺刀一样刺进去,像猛虎一样扑上去!”

  原来,王必成把特务团作为6 纵的预备队。在此之前,特务团光看着别人冲锋、战斗,自己捞不上,早就憋足了劲。特务团个个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经验丰富的战士。

  接到命令,在副团长何凤山率领下,特务团像一条条出海的蛟龙,猛扑向孟良崮山顶。集中所有的轻重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冲入敌阵,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很快把敌人消灭了。在俘虏群中的魏振钦,主动向我军表白身份说:“我是74师少将参谋长!”特务团继续前进,在74师指挥部——一大岗顶北侧山洞,遇到了敌人最后一次拼死抵抗。

  张灵甫眼看我军已经逼近山洞,便逼迫所有龟缩到固顶的残兵败将,包括他的卫队,进行绝望的反扑。

  特务团3 连在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很快冲到洞口,张灵甫的卫队长带着人刚从洞内探出头来,就被三连击倒20多人。我特务团3 连指导员邵志汉也在冲杀中中弹牺牲。

  第74师副师长蔡仁杰,第58旅旅长卢醒、副旅长明灿,57旅旅长周安义先后被我击毙。

  直至16日下午,整编第74师被我全歼,各路援军也均遭到重大杀伤。

  张灵甫被击毙,第74师被全歼,像晴天霹雳撕破国民党首都南京的昏暗沉闷,震撼了整个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中心。蒋介石痛心疾首地惊呼“以我绝对优势之革命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众所陷害”,“真是空前大损失,不能不令人哀痛”。

  孟良崮战役,歼灭国民党军3.2 万余人,彻底粉碎了蒋介石及其统帅部的“鲁中决战”计划,严重挫败了敌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有力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胜利信心,配合了陕北及其他战场的胜利攻势。

  战役结束后,国民党军第1 兵团司令汤恩伯被撤职,整编第25师师长黄百韬、第83师师长李天霞等也分别受到处分。

  后来,粟裕在回顾这次战役时说:“后来的事实证明,经过孟良崮战役,敌人虽仍未放弃对山东实施重点进攻的计划,但其进攻的势头已经被打掉了,并且从上到下真正地被我们打怕了。”

  第四章 华北东北反攻急

  14.刘邓大军驰骋豫北

  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针对蒋介石及其统帅部集中兵力对解放区南线两翼——陕北和山东的重点进攻,企图在消灭这两区的解放军后,再转用主力于其他战场,以各个消灭解放军,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确定,继续在内线作战,执行积极防御战略方针,要求陕北。山东战场的解放军实行诱敌深人,集中优势兵力,抓住战机,逐批歼灭进犯之国民党军,粉碎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为尔后转人战略进攻创造条件;要求晋冀鲁豫、晋察冀、东北等战场的解放军,依据各地的具体情况,举行战略性反攻,大量歼灭国民党军,逐步收复失地,以配合陕北、山东战场解放军的作战。

  遵照中央中共军委、毛泽东的指示,晋冀鲁豫、晋察冀。东北战场的解放军指战员,立即行动起来,发起攻势作战,谱写了感人的战斗篇章。

  晋冀鲁豫军区部队,经过8 个月的英勇奋战,至1947年2 月底共歼国民党军25个旅,连同地方团队共23万余人,粉碎了国民党军控制鲁西南和打通平汉路、同蒲路的计划,粉碎了国民党军向整个晋冀鲁豫解放区的进攻。

  1947年3 月,蒋介石从晋冀鲁豫解放区调走了17个旅的兵力,去加强陕北和山东的重点进攻,这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晋冀鲁豫解放区的压力,使我晋冀鲁豫野战军处于机动和对敌作战的有利地位。

  蒋介石在晋冀鲁豫仅剩31个旅。在这些部队中,大部遭解放军歼灭性打击,兵源补充,物资供应,特别是粮食供应困难,士气普遍低落。

  国民党军的布防情况是:王仲廉集团的4 个整编师和孙震的两个整编师以及地方团队约10万人,守备在豫北地区平汉线和道清线一带;刘汝明的两个整编师和徐州绥署的一个整编师,守备在鲁西南黄河以南一带;第5 绥区部队的一个整编师和徐州绥署的一个整编师加上约20个地方团队,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围着我豫皖苏根据地;王敬之集团的4 个整编师约8 万余人,集结在鲁西、平阴和滋阳地区;胡宗南的4 个旅和阎锡山的部队3 万余人,集结在晋南,整个兵力从东往西一字长蛇阵排开。

  根据冀鲁豫地区国民党军的兵力及部署,1947年3 月6 日,毛泽东在给刘伯承、邓小平的电报中指出:“下一步行动,似打黄河以北之王仲廉、孙震两部,与华东作远距离之配合较为适宜。”还指出:“在一般情形下(特殊情况除外),刘邓军须在黄河以北,基本上解决王孙两部,并调动吴绍周指挥之两个师到黄河以北给以歼灭,然后南下陇海较为有利。因黄河已放水,过去与现在情形已不相同。”

  豫北,是敌人打通平汉线的前进基地。敌人的重点进攻开始以后,这个地区成为敌山东战区和陕北战区转运兵力的枢纽。如果能尽早消灭这股敌人,或占领这个地区,就能切断敌人之间的相互联系,使其彼此孤立,对我山东部队和陕甘宁部队反击敌人的重点进攻,将是一个极大的支持。

  遵照党中央的批示,刘邓决心发动豫北战役,以歼灭王仲廉、孙震两部。

  敌豫北兵力的具体部署是:王仲廉集团的4 个整编师和孙殿英的暂编第3 纵队等地方团队约7 万余人,布防在平汉线西侧、道清线两侧以及原武、武断、温县、沁县、济源等地区;孙震的两个整编师和王祝三部地方团队约2.5 万人,则在黄河以北的楼阳、浚县、滑县、延津、封丘、长垣地区。

  王、孙所部的这两个守备区,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因此这里的敌人曾用心修筑战壕和碉堡,工事坚固,火力点密集。并且他们曾同晋冀鲁豫野战部队交过锋,吃过苦头,行动特别谨慎,回避野战,害怕铁路交通被切断。

  刘邓深知王、孙两部的这些特点,并据此确定了对其的作战方针:集中优势兵力,重点占领黄河铁桥和新乡之间地区,然后向北发展,解放豫北广大地区。

  依据这一作战方针,野司将参加豫北战役的部队,划分为四个集团,同时明确了任务分工:一集团,由第1 纵队4 个旅和冀鲁豫军区的第4 分区一部组成,战斗任务是围歼黄河铁桥守敌,炸毁黄河铁桥,破坏大桥以北亢村以南的铁路段,占领原武和原阳。

  二集团,由第2 纵队、冀南军区的两个独立旅和冀鲁豫8 分区一部组成;任务是,主力在新乡东南的张店待命,以一部分兵力(一个旅)佯攻滑县,迷惑敌人。

  三集团,由第3 纵队和第6 纵队组成;任务是,以一部兵力占领新乡以南的小冀、获嘉等地,主力歼灭由新乡南下增援之敌。

  四集团,由太行军区两个独立旅、第17师和第4 分区、第5 分区组成,任务是,以一部兵力切断新乡和汲县之间的铁路,占领潞王坟,主力进攻辉县。

  为了作战任务的顺利完成,野司在刘、邓主持下召开了作战会议,确定豫北战役分三步执行的计划。

  第一步,破坏黄河铁桥和平汉铁路郑新段,粉碎敌防御体系,然后向新乡挺进,调运敌王仲廉部回援,在运动中歼灭敌有生力量。

  战役的第一步于3 月22日开始,战至3 月28日,先后解放了原武、原阳、延津、封丘、淮阳等5 座城镇和牛市屯等地,将国民党地方武装王祝三部歼灭一部。

  3 月30日夜,晋冀鲁豫野战队决定围歼汲县守敌第32师。因该敌内部的地下工作者进行了策动工作,如策2 、3 、4 集团将守敌围困,以配合地下工作者迫敌起义。4 月2 日拂晓,我对汲县守敌实施攻击,并于当日占领东关与外围据点多处。但出人意料的是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失去了内应。汲县迟迟未能攻下。

  此时,王仲廉在顾祝同严令之下,速从武汉调第9 师,从黄河南调第66师,从淇县调第41师的一个旅,从焦作调第3 师等部增援汲县守敌。

  鉴于敌人大量增援,以及我已在该地歼敌5000余人,占领了黄河以北平汉路东西200 余里,南北140 余里的地区,迫使敌人拟将调往山东战场的第66师和第9 师改调豫北战场,打乱了敌人的战略部署,支援了山东我军的作战,基本达到了第一步预定作战目标,我军于4 月3 日黄昏主动撤出汲县地区。

  豫北攻势的第二步,避开优势之敌,挥师北上汤阴、安阳地区,占领平汉路安阳和淇县段以及卫河以西广大地区,在此开辟战场,诱王仲廉部北上,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当时晋冀鲁豫野战军各集团的行动计划是,二集团北进五陵集,占领卫河以西的菜园、大韩家、太保、楚旺、四隆、崔桥等地。三集团主要是夺取淇县和汤阴,控制平汉路淇县和汤阴段。四集团一部在汲县、新乡佯动,主力北进配合四集团夺取淇县和汤阴,余部北进鹤壁、水冶、观台,收缴散敌。一集团为预备队在司马、北城等地待令。

  就在4 月3 日撤出汲县以后,晋冀鲁豫各集团马不停蹄,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于当日夜分路北进。4 月10日,先后占领淇县、畜村、宜沟、鹤壁、楚旺等据点,歼灭了河南地方一武装第1 总队、第2 总队、第3 总队约1 万余人,破坏了安阳至汲县段平汉路,卫河以西地区和平汉路西侧都被我军解放。前锋抵达安阳。

  因作战失利,王仲廉在受到顾祝同严厉训斥后,急忙亲率第66师两个旅、第41师一个旅、第40师一个团和第2 快速纵队(即第49旅)和第32师快速北援。但是,王仲廉十分恐惧被歼,当发现我军主力后急忙后撤。

  汤阴,是国民党军在豫北的一个重要据点,是豫北平汉线两侧的枢纽,军事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刘邓分析后认为,我军如果围攻汤阴,王仲廉必定再次增援,我军则可在运动中歼敌。

  4 月10日,我军迅速包围并攻击汤阴。

  果然不出所料,13日,王仲廉又率4 个半旅为第一梯队北援汤阴,并以第32师为第二梯队随后跟进,在淇县和卫河西岸掩护。

  为有把握歼灭敌人,不使其再次溜掉,刘邓命令各集团:务于4 月15日以少数兵力将敌诱至宜沟、屯子山以南地区,主力则于16日对其发动攻击。按照刘邓的命令,4 月16日下午开始,一集团和二集团从东往西攻击,二集团和第四集团从西往东攻击,很快将敌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割裂开来,将敌前锋第一梯队包围在淇河以东和卫河西北的狭长地区之内,至18日和敌人展开激战、由于未将敌退路切断,敌人且战且退,大部溃逃,只有无法展开的第二快速纵队被我军揪住,并将其全歼,敌第66师和第41师被歼一部,收复了淇县、浚县和滑县三城,共歼敌1.2 万余人,活捉第二快速纵队司令官李守正。

  豫北攻势的第三步为围歼汤阴之敌。

  王仲廉率援兵遭到沉重打击之后,星夜溃逃到新乡。

  5 月1 日黄昏,我对汤阴守敌发起攻击。

  汤阴守敌孙殿英比较顽固。他经营汤阴多年,城防工事也较坚固,攻城战斗具有一定的艰巨性。

  我军用大炮轰城的同时,实行坑道作业,用炸药炸毁城墙,开辟前进道路。经过一天两夜激战,终于打开了突破口,攻入城内,同敌展开激烈的巷战。于5 月2 日上午,将敌全部歼灭,生获敌暂编第3 纵队孙殿英部下7000人。汤阴解放后,王仲廉与孙震集团将主力收缩至新乡、汲县附近,转人防御。自此,安阳守敌陷于孤立。

  王仲廉害怕再失安阳,将整编第40师留在新乡的一个团空运到安阳,以加强守备。

  我军攻克汤阴后,于5 月9 日即对安阳外围据点发动攻击。战至25日,外围据点基本扫清,歼灭整编第40师二个团和地方团队一部共7000余人,缴获迫击炮6 门及轻重机枪等武器。

  由于安阳城工事坚固,短时间难以攻取;王仲廉不敢北上增援,没有围城打援的战机;加之晋冀鲁豫野战军为了争取时间进行战略进攻的准备,刘、邓决定停止攻击,改以太行、冀南军区部队围困安阳之敌,野战军转人休整。至此,豫北攻势胜利结束。

  豫北攻势历时两个月,共歼灭国民党军4.5 万余人,解放了南自原武、封丘,北至安阳以北、整旺,长150 余公里,东自濮阳,西至淇县,宽100 余公里的地区,控制了平汉路150 余公里,破坏了国民党军联系东西两线枢纽地带的防御部署,有力地配合了陕北、山东战场解放军的作战,为粉碎蒋介石的重点进攻作出了积极贡献,并为晋鲁豫野战军主力尔后转人战略进攻创造了条件。

  15.陈谢率部席卷晋南

  与豫北反攻的同时,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 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在第4 纵队司令员陈康、政治委员谢富治指挥下,于1947年4 月至5 月,在晋南地区进行了反攻作战。

  1947年春,胡宗南为了进攻陕甘宁边区,从晋南地区抽调了7 个旅的兵力人陕后,深感晋南守备兵力空虚,遂将新青旅、青年军第Zod 师1 个团由陇汝路调到晋南,担任守备任务。

  阎锡山部遭解放军不断打击后,将其主力回缩于晋中地区,以图自保,只留地方团队守备晋南地区。这样,在晋南地区,国民党正规军仅有4 个旅4 个团,共3.6万余人。

  为了保障胡宗南进攻陕北部队的侧后安全,胡、阎组成联防体系,以固守晋南地区。其目的是保证其后方的安全,特别是防备我军从禹门口和风陵渡过黄河抄敌后路,击败其重点进攻陕甘宁解放区的战略阴谋。

  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洞悉胡、阎的这个图谋,就在胡宗南对陕甘宁解放区发动重点进攻开始以后,于3 月18日指令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 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在陈赓、谢富治统领下,由中央军委直接指挥,迅速向临汾以南的禹门口和风陵渡进攻,大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占领敌人最后困守的晋南三角地带。并指出如果陈谢能占领最南端的这块地方,就会使胡宗南的后方受到威胁,从而可支援陕北我军的作战。

  按照党中央的指示,陈谢立即组织第4 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认真进行准备。

  首先,在党政军干部和群众中进行思想动员,让大家充分了解敌人重点进攻陕北的阴谋,明确提出了“保卫党中央,保卫陕甘宁”的口号。在这个口号的激励之下,广大军政干部。全体指战员和人民群众动员起来了,解放区人民自动组织支前队和民兵远征队支援作战。同时,部队利用短期休整开展练兵运动,积极提高战术和技术水平。

  陈谢拟定了南下晋南的详细作战计划:第一步,消灭翼城、曲沃、绎县之敌,切断同蒲路,越过铁路向西推进,夺取禹门口,威胁胡宗南的后方。第二步,向晋南三角地区发动进攻,夺取风陵渡。

  为了这一计划的顺利实现,陈谢指示太岳军区第1 分区、第4 分区和游击队以及民兵在临汾、介休和铁路沿线开展敌后活动,破坏交通,对敌骚扰,以牵制敌人的兵力,作为战斗配合。

  3 月26日,第4 纵队和太岳军区中队指战员,在陈谢率领下,从沁源、安泽出发,向晋南挺进。4 月份,各部到达预定目的地。

  4 月14日发起攻势,由此至南一路横扫,先后解放浮山。翼城、曲沃、新绎、稷山、河泽、绎县、万荣、临价等9 城,歼敌1 万余人,破坏和控制了运城至临汾段铁路约200 余里,国民党军两地的联系被切断,前锋抵达黄河东岸的禹门口,控制了这个秦晋之间的重要水口联系通道。

  由于陈谢部队攻势凌厉,迅速占据了晋南的大部地域,逼近黄河东岸,摆出西渡黄河进入陕南的架势,使胡宗南非常惊慌。

  此时,胡宗南正在陕北寻找我军主力决战,在晋南告急,后院起火之后,他又想集中兵力在陕北和我决战,又想抽兵援晋,因而举棋不定。毛泽东、彭德怀利用胡宗南犹豫不决的心态,及时抓住战机,调虎离山,进行蟠龙镇攻坚战,取得重大胜利。

  在占领禹门口和晋南北面的9 个城市,切断了临汾和运城敌之联系之后,陈谢开始了第二步作战行动:狠冲猛打,以夺取风陵渡,占领整个晋南。

  具体作战行动方案是,令第10旅、第13旅、太岳军区第23旅,在东起侯马西至河津一线,防止临汾之敌南下运城增援,我军主力第11纵队、太岳第22旅、第24旅,则乘敌向南溃散之际,以横扫千军之势向晋南三角地区发展。

  自4 月25日起,陈谢部队每打必胜,先后夺取了运城四周的闻喜、平陆、芮城、解州、临晋和最重要渡口风陵渡,同时,在北面还夺取了赵城、霍县等。把运城和临汾两股敌人孤立起来。

  4 月26日,毛泽东自陕北来电,指示陈谢:应乘胜相机夺取运城,彻底解放晋南三角地带,并以一部兵力回吕梁地区扩张战果,协同吕梁军区部队解放吕梁南部广大地区,继续威胁陕北胡宗南军之侧翼。

  遵照毛泽东的指示,陈谢即以第10、第11、第13旅等部,乘胜将运城迅速包围,并发起猛烈攻击。

  鉴于运城墙围坚固,火力配备很强,城里储存粮弹充足,能供敌人享用半年以上。陈谢认为,对这股敌人采用攻坚的战术不易得手,应采用诱敌出城的办法,在运动中予以歼击。

  于是,在5 月1 日夜,陈谢便以一部佯攻运城外围的飞机场和羊驮寺,歼灭了敌第206 师的一个团。但是,城里的敌人很狡猾,宁可丢了飞机场,也不出援。陈谢估计敌人不出援,可能是给予敌人的威胁还不够,于是进一步向运城的北关、西关的守敌发动进攻,又歼敌一个保安团。

  战至5 月7 日,国民党军仍紧闭城门。这时胡宗南从陕中韩城派兵东渡黄河增援,为了有利于而后执行战略进攻任务,陈谢经请示后决定,除以太岳军区部队继续在吕梁地区扩张战果外,第4 纵队于5 月11日停止围攻运城。晋南攻势战宣告结束。

  晋南攻势,自4 月4 日开始,至5 月11日结束,历时36天,共歼灭国民党军正规军3 个团4 个营及1 个新兵旅,非正规军3 个保安团及18个县的地方团队,共1.4万余人,收复和解放曲沃、翼城、闻喜、解县、河津等县城20余座,并控制了禹门口、风陵渡两个重要黄河渡口,使晋南庄地区除运城、临汾两个据点以外,全获解放。

  晋南攻势,不仅彻底粉碎了胡、阎联防体系,使晋南局势起了根本变化,而且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 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直抵黄河东岸,威逼关中,进窥潼洛,造成胡宗南的后顾之忧,有力地配合了在陕北的西北野战兵团的作战行动。同时,也为第4 纵队而后转入战略进攻创造了条件。

  16.聂荣臻挥师横扫正太路

  在刘邓发起豫北攻势,陈谢发起晋南攻势的同时,晋察冀军区部队在聂荣臻的指挥下,也在冀中对国民党军发起局部反攻。

  1947年2 月前后,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同志曾多次对晋察冀军区的作战方针,作出重要指示。

  1 月25日,毛泽东在给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副司令员萧克、副政治委员罗瑞卿的指示中,有针对性地提出了“打大歼灭战的两个条件:(一)以小部兵力钳制放之其他部分,也可将很多兵力使用于钳制方面。(二)以一部打正面,以主力打退后,决不可以主力打正面,以一部打遇后。希望你们按照以上两条检查过去经验,部署新的作战,好好打几个大歼灭战。”

  3 月底,晋察冀中央局为落实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指示,准备实行反攻,由聂荣臻主持,在安国召开了扩大会议。

  会议认为,就军事斗争方面,在晋察冀地区,国民党军占领着大中城市和主要铁路、公路干线,企图以这些大中城市和铁路、公路干线为中心,呈辐射形向四周扩张,直到占领整个晋察冀。但是,在晋察冀国民党军只有9 个军30个师的兵力。这些兵力既要守备占领城市,又要守备铁路,维护交通,实际能用在第一线作战的兵力,只两个军,其兵力严重不足。

  基于这种分析,会议确定的作战指导思想是:不以保守城市为目标,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大踏步地进退,寻求敌人的薄弱环节给予打击,集中优势兵力,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为此,晋察冀军区决定,于1947年4 月上旬,为策应我军保卫陕甘宁边区的作战,首先在正太路一线对敌发动攻势,亦即正太战役。

  之所以发起正太战役,聂荣臻等有着深刻的考虑:首先,晋察冀地区国民党军的主力分布在北平、天津、保定以及平汉线京保段、平绥线和北宁沿线。这些地区的敌人比较集中,彼此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远,不易被我军分割,而且又集中在交通线上,运转增援快。而正太线之敌,既弱且分散孤立,加之,正太线东面有石家庄西面有太原两大城市,由国民党正规军防守,兵力较集中,但正太路沿线则是由地方保安团队担任防守。这些保安团战斗力较弱,容易遭我袭歼。

  第二,该地区的国民党军容易被我军切割各个歼灭。因为以娘子关为界,西面是阎锡山集团的守备区,东面是孙连仲集团的守备区。我军如果击歼东守备区之敌,阎锡山不会增援;击歼西守备区之敌,孙连仲也不会增援。他们都力图保存自己的实力。

  第三,孙连仲集团受到我晋冀鲁豫部队和华东部队的威胁,也需要掌握一部分兵力,时常提防我军从南面或东面对其侧击。国民党军的北面,保定至石家庄的铁路,已被我民兵。游击队破坏,不可能迅速南下增援。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因素是,正太线紧靠山西阎锡山集团。阎锡山集团正和胡宗南集团相互勾结,狼狈为奸,重点侵犯我陕甘宁解放区。如果我晋察冀军民能在正太路一线给敌人以一定打击,必然使阎锡山受到震动,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往陕甘宁解放区增兵。从这些因素考虑,我军发动对正太一线国民党军的进攻,成功把握大,意义也大。

  经报请中共中央军委批准,聂荣臻确定将正太战役分为两阶段实施:第一阶段解决石家庄外围的国民党军,第二阶段再向西挺进,横扫正太路。

  4 月4 日,晋察冀各纵队开始行动,分由定县、安国南下。主力在聂荣臻指挥下,从南北两个方向相互策应,对敌进行突袭。第2 纵队和第3 纵队击歼石家庄以北地区之敌,第4 纵队和冀中军区击歼石家庄以南之敌。

  石家庄外围的国民党军是保安绥靖公署第3 军和地方保安团队,据守着石家庄东面的栾城,西面的获鹿,南面的元氏。赞皇,北面的正定。

  4 月8 日,石家庄外围战开始。

  晋察冀各纵队从南北两翼,突然发起猛烈攻击。经过两天激烈的战斗,担任主攻任务的晋察冀第4 纵队在冀中军区部队的配合下,占领了东南方向的栾城及该城四周附近的许多据点。4 月12日,第2 纵队和第3 纵队相互协同,占领了石家庄以北重要据点正定。

  短短几天里,国民党军共被歼1.5 万余人,我占领石家庄周围大小据点90余处。国民党军一片惊慌,共主力第3 军紧闭城门,不敢应战,拼命向傅作义呼救救援。

  4 月15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聂、萧,嘉奖晋察冀军区广大指战员夺取正太战役的第一期作战胜利。

  国民党北平行辕主任傅作义,与我军作战多年,深知此时派兵出援意味着什么,他在谋划着另外的一套方案。

  在国民党军第3 军被我围困石家庄后,布防在北平、天津、保定之敌,并不急奔石家庄增援,却派出第94军、第16军、整编第62师等部进犯我大清河以北地区,企图把我军主力吸引过来,在大清河以北对敌有利的位置上,和我军决战,消灭我军。

  聂荣臻一眼就识破了傅作义的阴谋。尽管敌人在大清河以北不断增兵,并占领我胜芳等重要城镇,我军也不予理会,不改变原定进击正太路作战的第二阶段计划,不上敌人的当。毛泽东对聂荣臻的这种正确决断极表赞许。

  4 月22日,毛泽东在发给聂荣臻副司令员和肖克等人的电报中说:“你们现已取得主动权,如敌南援,你们不去理他,仍然集中全力完成正太战役,使敌完全陷入被动,这是很正确的方针。”电报还指示说:“正大战役完成后,完全不被敌之动作所迷惑,选择敌之薄弱部分歼击之。”“这即是先打弱的,后打强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动作战政策。”这些指示成为我晋察冀部队下一步作战的行动方针。

  晋察冀军区部队在取得石家庄外围的胜利以后,人不歇息,马不停蹄,继续沿正太铁路西进,采用隐蔽急进、出敌不意的战法,一举占领了获鹿、娘子关、包围了平定,前锋进抵阳泉。

  晋察冀军区部队的前锋抵达阳泉后,阎锡山深感不安,急派其主力第33军第71师、暂编第46师增援阳泉,抵挡我军继续西进。同时,还派第71师的一个团和暂编第49师等部1.2 万余人防守寿阳,作为阻止我军西进的第二道防线。

  阎锡山派兵增援,早在聂荣臻的预料之中,随即指挥先期抵达阳泉的第2 纵队和第3 纵队,以一部分兵力切断敌人向西北逃跑的退路,以主力和第4 纵队相互配合,对敌人实行分割包围,然后各个歼灭。

  5 月2 日,阎锡山部队被我军分别包围在阳泉和寿阳两地,经一天激战,于5 月3 日将敌全部歼灭。第2 纵队乘胜西进,于5 月8 日进至榆次,逼近太原附近。正太战役至5 月8 日胜利结束。

  正太战役达到了预期目的:歼敌保安第5 师全部、第3 军、第33军、暂编第46师和暂编第49师各一部,共约3 ,5 万余人,解放了正定、荣城、井隆、盂县、阳泉、平定、寿阳等城市,控制了正太线东起头泉西至赵村180 公里的交通线,切断了太原和石家庄两敌的联系,打击了傅作义、阎锡山的嚣张气焰,孤立了石家庄,使晋察冀和晋冀豫解放区联成一片,有力地策应了陕北战场,也使晋察冀军区部队在战场上赢得了主动权,为其转入战略反攻创造了后方基地。

  1947年5 月,东北民主联军展开了强大的夏季攻势,捷报频传,开始打破国民党军分割东北各解放区的局面,并迫使其放弃了沈阳以北的大片土地。

  蒋介石十分恐慌,为了确保东北这个战略要地,不惜挖肉补疮,命令北平行辕傅作义派兵增援东北。

  根据以上情况,毛泽东于5 月8 日致电聂荣臻、罗瑞卿,要求下一步的作战,在地区、目标的选择上,应以能拖住傅作义部队,使其不能调兵东北为原则,以配合东北民主联军的夏季攻势。

  聂荣臻遵照中央军委、毛泽东的指示,发起了青沧战役。

  布防青沧地区的国民党军,大都是改编的伪军。计有河北保安第6 总队和附近地区的保安警备队约3400余人,布防在沧县地区;河北保安第8 总队和保安警备队约7200余人,布防在静海、唐官屯地区;还有土匪、地主武装和还乡团约3000余人,猖集在津浦路青沧段沿线。

  这些国民党兵痞,尽管战力不强,但非常反动,杀人放火,横行乡里,鱼肉人民,无恶不作。

  为了免遭灭亡,他们在青县和沧县两地深挖洞,高筑墙,修造坚固的碉堡和一道道水壕,安置铁丝网和铁棘黎,储备大批的粮弹,准备长期顽守,继续与人民为敌。

  针对这股顽敌的特点,为了彻底歼灭之,晋察冀军区部队作了认真的准备。

  在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和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肖克的领导下,组成了青沧战役前线指挥部,统一指挥第2 纵队、第3 纵队、第4 纵队、军区炮兵旅、冀中军区8 分区和渤海军区等部参加此次战役。

  同时,还在部队指挥员中进行了时局教育,用“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激励广大指战员。因为部队的新兵成分增加,开展了诉苦教育和评功过、评指挥、评伤亡、评消耗、评纪律的五评活动,大大提高了广大新老战士的政治觉悟。在后勤方面,动员了500 辆大车,2000副担架,做好各种后勤保证,为战役的胜利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和物质基础。

  6 月初,晋察冀各纵队和参战部队,分别从河北平山、灵寿、行唐、曲阳等地区出发,跨过平汉铁路,进人冀中平原。第2 纵队和第4 纵队经过沧县渡过运河,前出津浦路;第2 纵队于8 日集结在沧县东南面的半边店和董辛庄地区;第4 纵队于10日集结在沧县东北面的军马站、夏庄地区;第3 纵队于6 月9 日,集结在青县以北陈村、大城地区。其他各部也分别抵达指定位置。

  6 月12日晚,各部队按预定计划向津浦铁路青县至沧县段发起进攻。战斗首先在沧县地区打响。战至6 月13日下午4 点,沧县外围之敌全被肃清。

  这时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当夜战斗只得暂停,总攻县城的时间推至14日下午7 时。

  沧县位于运河、碱河之间,周围皆系沼泽地带,城墙上端、腰部、底部均挖有射击孔,城墙上面还修有工事,这些都给攻城增加了难度。

  总攻的时间到了,仍然大雨倾盆,遍地是水,对攻城极为不利。但是,晋察冀野军区部队冒雨按时发动攻击。主攻方向是城南,东门和西门作为两冀,配合作战,北门佯攻。

  总攻发起以后,我军用炮火开路,给了敌人以摧毁性的打击,紧接着冒雨发动冲锋,仅用了13分钟时间,就将沧县城西南角打开一个缺口,又用炸药炸开了城西门。经过激烈的巷战,逐街逐房的争夺,至6 月15日晨,敌人全部被歼。

  在第2 纵队和第4 纵队于6 月12日下午6 时对沧县发起进攻时,第3 纵队也于6 月12日傍晚,对青县守敌发动了进攻。6 月13日上午8 时,占领县城南关和青县火车站。14日拂晓4 时,我军冒雨对青县城发动总攻,经过一个多小时激战后,至5 时30分,全歼守敌。

  青沧之间的兴济地区,有一股顽敌第8 总队2000余人。这股敌人是青沧地区敌人中的佼佼者,全套美式装备,清一色的现代化武器。为了不迫使该敌逃跑,或向沧县和青县之敌靠拢,我军第4 纵队对该敌进行严密监视,并于6 月12日晚11时发动攻击。6 月13日上午,占领兴济外围据点姚官屯、徐官屯、大朱庄、辛庄、炕头、东窑子口和兴济车站等处。

  6 月14日上午10时,对兴济之敌发起总攻。由于敌人使用的是新式武器,加之地形对敌有力,工事又很坚固,战斗打得十分激烈。至当日下午3 时,才将敌人指挥系统和防御工事打乱。激战战至黄昏,敌人全部被歼。至此,青沧战役胜利结束。

  青沧战役的胜利,使晋察冀解放区与华东解放区沟通了联系,造成了对天津的威胁,并震动了平津,调动了保定缓署在平汉路两侧的部队东移。蒋介石原拟增援东北的第94军第43师,于16日到达天津后,被滞留在那里不敢出关,达到了配合东北联军作战的目的,也扰乱了蒋介石整个重点进攻的部署。

  青沧战役结束后,聂、罗全面分析了保定绥署的兵力部署后认为:国民党军在天津及其以南地区兵力比较集中,而保定以北地区的兵力比较分散。

  为继续配合东北民主联军作战,聂、罗于6 月20日致电中共中央军委,表示决心乘雨季举行保北战役,并得到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批准。

  在完成青沧战役后,晋察冀军区部队经过约10天的休整,在聂荣臻指挥下,于6 月25日,又向西出击,挺进保定以北之平汉线,发起保北战役。

  保定至徐水地区,原有国民党军第53军、第16军和第94军布防。东北我军发起反攻以后,敌第53军和第94军的第43师调往东北地区增援。但主力第16军和第94军不敢调动。第16军一部东调津浦线青县以北地区,防止我军北进。敌第16军和第94军仍留在保定地区。

  晋察冀部队为了牵制和击歼该敌,按毛泽东“先打弱的,后打强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指示,利用保定地区极好的群众条件,连连向敌出击。战至6 月28日,歼灭了徐水、固城、满城、定县等据点之国民党军72op余人。

  晋察冀军区部队突然出现在保北,迅速攻克徐水等城,腰斩平汉铁路,傅作义和保定绥署都十分恐慌,急忙将在平津铁路以南进行“清剿”的第16军及在天津原拟增援东北的第43师调回平汉铁路,部署在良乡及其以南地区。保定的守军也龟缩不出。至此,保北战役胜利结束。

  保北战役,共歼灭国民党军第16军第109 师第325 团。第94军第121 师第362 团及第363 团第3 营全部,毙伤2817人,俘4468人。解放徐水城及固城、槽河、刘洋店等据点,控制了平汉铁路槽河至北河店共35公里。

  17.林罗鏊兵战东北

  在豫北、晋南和华北地区实行攻势作战的同一时期,东北民主联军在晋察冀军区部队配合下,也发起了对国民党军的夏季攻势作战。

  在东北民主联军三下江南、四保临江作战之后,东北国民党军被迫转人防御,企图控制战略要点,即主要是吉林、长春、梅河口、清原、郑家屯等地,实施“机动防御”,确保尚存地区,继续分割东、西、南、北满和冀察热辽各解放区,待获得关内国民党军增援后,再相机发动局部进攻,继续实行其“先南后北”的方针。为了实现这个企图,蒋介石曾亲飞沈阳,指导杜幸明布防。

  为彻底粉碎东北国民党军“先南后北”的企图,扭转东北战局,在三下江南、四保临江作战末期,东北民主联军即初步确定了如下作战方针:待松花江解冻后,以北满主力南下,与南满主力会合,依托东、西、南满解放区作战,大量歼灭敌人,打通南、北满的联系。

  1947年4 月8 日,中共中央东北局拟定了夏季攻势作战计划:趁国民党军兵力分散,机动兵力不足,关内援军未到之际,将战役主攻方向与主要力量使用于南满,以北满主力8 个师及2 个炮兵团南下,在东、西、南满及冀察热辽部队协同下,首先向长沈路中段展开进攻,以打通南、北满联系,结束东北解放区被分割的形势,而后集中兵力,歼灭比较强大之国民党军,相机攻取中等以上城市,以彻底改变东北战局。

  夏季攻势的实施,分为两个阶段:5 月13日开始至6 月3 日为第一阶段。其作战任务是:在中长路两侧、沈吉线、拉吉线以及拉吉线以南的广大地区歼灭敌人。6 月11日至7 月1 日为第二阶段,任务是:围攻敌战略要点四平。

  当时,东北的国民党军有8 个军23个师。其分布情形及承担任务为:新1 军以长春为中心,呈辐射形布防吉林、德惠、农安、怀德,并依托松花江为屏障,阻止我军南下;第60军布防吉林至梅河口,控制沈吉铁路北段,掩护敌沈长路右翼;第力军和第13军一部,以四平为中心,向北辐射公主岭,向南辐射昌图,向西辐射郑家屯,控制中长铁路沈长段;新6 军布防本溪、鞍山。以上属国民党军的重点防守区。

  在重点防守区的右翼,有敌第52军,布防通化、安东地区,控制安沈铁路。重点防守区的左翼,有敌第93军,布防阜新、赤峰、锦州。

  分析国民党军以上兵力布防,可以看出这样几个明显弱点:每一个军的布防地区面积都很大,兵力分散,如敌第6O军仅两个师,却担任吉林至梅河口约400 里长的防线;再就是机动兵力少,只有新6 军的两个师执行整个东北战场的机动作战任务,而该两师还分别负有安沈铁路两侧的防守任务。

  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兼政治委员林彪、剧政治委员罗荣桓,就是针对国民党军上述情况,指挥东北军民发起夏季攻势作战的。

  在进行了认真的准备之后,东北民主联军于5 月13日开始展开夏季攻势。

  在林罗指挥下,北满我军第1 纵队和第2 纵队及独立第1 师和第2 师,从大安、扶余地区,担任主攻任务,夺取长春、四平;南满我军第3 纵队、第4 纵队、南满独立第2 师和李红光支队,从三源浦、柳河出发,进攻沈长铁路中段之敌。为了配合我北满和南满两大主力集团的南北作战,东满我军在吉林以东地区开展进攻,西满我军在郑家屯地区开展进攻。

  怀德是四平以北的一个重镇,东北民主联军南下必经之道。由国民党东北行辕长官杜事明,特派王牌军新1 军之新编30师一个团和保安团队共5000余人严格防守。

  东北民主联军北满部队攻歼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怀德之敌。第2 纵队的第4 师,于5 月13日夜首先将该城包围起来,随即第6 师和第2 纵队的炮兵团也参加围歼。第5 师在怀德以南作预备队并阻击公主岭之敌北援,我第1 纵队和独立第1 师在怀德东北大岭镇地区,阻击长春之敌增援。

  新1 军新编第30师之团被围后,凭借其精良装备,进行了异常顽强的反抗。经过21个小时的激战,于5 月17日,东北民主联军北满部队攻占怀德城,将守敌全部歼灭。

  怀德被围后,长春和四平之国民党军,纷纷出动,急急增援。四平方面,敌第力军之第88师和第91师,先在公主岭集结,然后向怀德推进。由于该敌曾和我军交过手,吃过苦头,此时前进比较谨慎。5 月17日,四平援敌第88师进到怀德以南的大黑林子,遭到第2 纵队第5 师阻击。长春方面,新1 军四个团,于5 月15日从长春出动,独立第1 师即将其阻击在新开河东岸。

  从两敌之情况来看,长春出援之敌系敌之王牌军,且距离长春较近,不利我军分割包围,而四平之敌已脱离四平较远,孤军深人,造成我军分割围歼的机会。北满部队当即决定,分割围歼四平北援之敌第88师。

  在独立第1 师和西满骑兵部队继续在新开河阻击长春之敌南下的同时,第1 纵队和第2 纵队开始围歼第88师。

  5 月17日下午开始对敌实行迂回包围。第1 纵队从东向西攻击,第2 纵队从西向东攻击。当晚即将敌人围住。18日激战一天,国民党军第88师全部和第91师大部约1.2 万余人被歼。长春援兵见势缩回长春。

  国民党军第刀军是守备四平的主力部队,该军的部分于大黑林子遭歼后,军部的少数将领和随员逃回四平,顿时引起四平地区各敌的一片惊慌,纷纷向四平收缩,也有一部分害怕被歼往逃往昌图。

  林罗认为,形势对继续扩大战果非常有利,指出因四平之敌比较集中,我军拟弃四平于不顾,向四平以南的昌图挺进,先歼灭昌图之敌,孤立四平,然后待机夺取四平。同时,命南满我军向敌人发动进攻,进攻昌图,策应我北满作战。

  5 月18日,东北民主联军第2 纵队急奔昌图,绕道四平以西,于5 月29日抵达昌图,将国民党军第力军的第91师一个团和保安队4000余人,包围起来。

  为了保证歼敌胜利,林罗指示立即部署打援兵力,即我独立第1 师仍在四平以北阻击长春之敌,辽吉纵队(由辽吉军区三个独立师组成)在昌图北面的双庙子地区阻击四平之敌南下,第1 纵队部署在昌图以南的老城镇一线,阻击沈阳之敌北援。

  6 月1 日夜,东北民主联军以第2 纵队第5 师和第6 师两个师的优势兵力,对昌图守敌发起进攻。战至天明,守军4000余人被歼。

  昌图被我军占领后,四平完全陷于孤立。为了减弱敌人的机动能力,东北民主联军将四平南北的铁路全部破坏,四平国民党军成了瓮中之鳖。

  就在5 月13日北满部队对怀德之敌发动攻击时,南满第3 纵队的第8 师和第9 师也突然向沈吉铁路线上的草市和山城镇发起攻击。该两处的守敌是国民党军第60军的第182 师一部。工兵第10团和敌交通警察部队等部共约3000余人。

  为保证第8 、9 两师攻击成功,东北民主联军部署了阻援部队。第3 纵队的第7 师、南满独立第2 师和李红光支队在英额门和梅河口南北两地阻击敌援军;第4 纵队第10师在清源以东地区攻击敌第93军暂12师,不使北进,以保证第8 、9 两师的侧翼安全。

  沈吉线被切断后,国民党军的机动受到限制。为了打通沈吉线,杜幸明指令新6 军之新22师、第13军之第54师一个团和第93军之暂20师两个团,由王牌军新6 军军长廖耀湘率领,从新宾和清源出动,攻击东北民主联军之侧背,企图以强大兵力打我个措手不及,进而夺取沈吉线上的城镇。

  东北民主联军第3 纵队和第4 纵队之第10师于5 月16日下午开始,在清源以东的南山地区,组织强大反击,把国民党军打了回去。

  由于东北民主联军占绝对优势,经一夜战斗,至5 月15日8 时,将山城镇和草市全部占领,守敌全部被歼,并且控制了清源至梅河口之间的铁路100 余里,切断了沈吉线敌人相互之间的联络。

  草市、山城镇和南山三地区作战胜利后,东北民主联军解放了南满大片土地,出现了东满和北满四个纵队会师的大好形势。为了巩固和发展这一大好形势,东北民主联军乘胜发动对梅河口及其以西地区的进攻。

  梅河口处于沈吉铁路和四梅铁路的交叉处,是国民党军转运兵力的枢纽,战略地位十分重,由国民党军第60军之第182 师防守。

  按照林彪的指示,东北民主联军围歼国民党第182 师的主力部队是第4 纵队的第10师、第3 纵队的第7 师和第9 师各一个团,还有南满军区的炮兵团、第4 纵队的炮兵团等。第4 纵队担任主攻,该纵队司令员统一指挥此次作战。

  5 月18日,东北民主联军部队从草市、山城镇、南山等地出动,成多路纵队向东北方向挺进。5 月22日下午,第4 纵队主力在其他部队的协同下,将梅河口之敌包围。

  5 月24日,第4 纵队对外围之国民党军发动进攻,并顺利夺得了外围阵地。

  在国民党军外围阵地被扫清之后,我军于28日发动总攻。各纵队以勇猛的动作,向敌实施攻击。国民党军在飞机狂轰滥炸的配合下,顽强反抗,但由于双方交织在一起混战,使敌机失去作用。当日全歼敌第182 师,占领梅河口。

  我军其他各部战至6 月3 日,已占领了东丰、西丰和四梅路东段两侧广大地区,实现了我东满和北满军队在四平南部三角地区会师的目的。

  为策应北满和南满主要方向的作战,东满民主联军部队第6 纵队、独立第3 师、第4 师、东总直属两个炮兵团等,在北满和南满的攻势发动之前,于5 月11日在拉法线两侧的尤家屯、天岗、江蜜蜂等地发起了进攻,歼了敌一个保安团,控制了拉吉线80余里。接着占领了乌拉街。

  东北民主联军第6 纵队主力等部,在围歼拉法线以南老爷岭敌王牌军新1 军之新38师一个团时,虽然很快将敌人包围起来,但向心攻击中却不顺利。因为老爷岭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于是当机立断,改变战术,对敌实行三面包围,在西面有意留一个缺口,以诱敌突围,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国民党军果然于5 月20日黄昏向小丰满方向突围。埋伏在此的东北民主联军部队,以突然动作给以沉重打击。国民党军异常凶猛,火力很强,战至5 月22日,我军才在老爷岭南面的林区将敌人3000人全部歼灭。

  至此,吉林以东零散的国民党军基本上被消灭,从而有力地配合了主要方向的作战行动。

  在解放了拉吉线以南的地区以后,为了继续向南推进,扩大战果,使东满和南满联成一片。5 月22日,东北民主联军第6 纵队和东满独立师,从蚊河出发,渡过松花江,向盘石方向挺进,准备歼击守备该城的敌主力第60军。

  5 月26日,东北民主联军一部包围了桦甸。当盘石之国民党军得知桦甸被围时,因害怕被歼,置桦甸守军于不顾,掉头向长春逃跑而去。

  洞察国民党军主力有逃跑的企图,东北民主联军第6 纵队除留少数兵力围困桦甸外,其主力则迅速实施跟踪追击。在四平以北的独立第1 师和驻在烟筒山的独立第2 师,分从东西两个方向对逃敌进行堵截。

  国民党军第60军一部在狂奔逃窜被阻后,旋即改变路线,拐向吉林猛跑。

  第6 纵队等紧追不舍,敌逃向哪里,就追到哪里。经过三天三夜追击,由于我独立第1 师的坚决堵截,终于于6 月3 日在吉昌、明城地区将敌抓住,5000余人全部被歼被俘东北民主联军乘势扩大胜利成果,解放了桦甸、辉南、磐石、伊通、双阳等地。这样,长春和吉林以南,四平以东广大地区之敌全部被消灭,我北满、南满、东满、西满的根据地联成了一片。

  经过20天的激烈战斗,东北的局势发生了重大转折,即国民党军由进攻转入防御,将兵力收缩在中长路和北宁路沿线几个孤立的战略要点,等待援兵。与其相反,东北民主联军部队则由防御转入了进攻,牢牢掌握了东北战场上的主动权。

  至此,东北民主联军夏季功势作战的第一阶段胜利结束。

  夏季攻势第一段作战以后,除长春、沈阳等大城市被敌人占据着外,铁路两侧的分散孤立之敌,业已基本肃清。四平已经完全孤立。

  然而,驻守四平之国民党军之第刀军之第87师和第88师、第13军之第54师两个团,约3.4 万余人,在四平守备指挥官第71军军长陈明仁的率领下,仍然顽强抱城死守。

  四平位于长春、沈阳之间,在中长铁路与郑梅铁路之交叉点上,是东北中部的重要交通枢纽、战略要地。

  四平守敌以市区高层坚固建筑房屋为核心,修起了半永久性的防御体系,既把城外的据点和城内的据点连接起来,各个据点又自成防护单位,每个据点都用钢筋水泥浇灌而成,用较深的交通沟相联系。市区里被划成五个守备区。各个守备区的高大建筑物,改造成了上下两层的碉堡,粮食颇有储备,武器先进,弹药充足,火力较强。

  夺取四平是一场艰难攻坚战。

  我军参加四平攻坚战的部队,是第1 纵队的三个师、辽吉纵队的三个师和第16纵队的第17师共七个师,还有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直属炮兵一部。

  事先,攻城部队作了精心部署:第1 纵队的第1 师和第2 师加上榴弹炮、山炮、野炮共88门,为攻城主力,从四平西南角的海丰屯、新立屯,向四平发动攻击;第1 纵队的第3 师,从四平的东面发动进攻,吸引敌人火力,掩护主力进攻;辽吉纵队的三个师,从四平的西北面发动进攻,和第1 纵队的主力构成东南方向和西北方向夹击之势。第6 纵队的第17师待今,作为预备队。

  为保证主力部队攻成,东北民主联军部队还部署了强大的阻援部队。

  阻击沈阳国民党军北进,是我军阻援的主要方向。由我军独立第1 师、第3 师、第4 师、东满独立师、西满骑兵师的一部分担任牵制长春之敌的任务,一部分部署在怀德以北铁路沿线两侧。南满独立第2 师前进到开原以南的中固一带牵制敌人。

  四平攻坚战从6 月11日开始外围作战。经过3 天作战,外围之敌据点基本被扫除。

  6 月14日夜8 时,对四平的总攻开始。第一纵队的第2 师率先突入铁路以西市区;我第1 师也紧接着突破敌人的防线,进入市区。第1 师和第2 师进入市区后,辽吉纵队却未能及时突破敌人防线,敌人则集中力量打击我第1 纵队的两个师,使我第1 纵队伤亡甚大,向纵深发展受阻。

  6 月18日晚,辽吉纵队突破敌人防线。但是,打过路东以后,遭到国民党守军的顽强抵抗,只好退了回来。

  6 月19日,由于第一师伤亡严重,由预备队第6 纵队的第17师接替,继续向四平纵深攻击。

  直至6 月20日,才稍有进展,把国民党守军赶到了铁路以东。但是,敌人退到铁路以东之后,阵地缩小,兵力集中,拼命反扑,我军进展更加困难。此时,在进攻部署上,不得不进行了较大调整:第一纵队的第1 师和第2 师撤出战斗,由第6 纵队的第16师和第18师接替,继续攻击。

  四平攻坚战斗持续了10天,杜聿明在蒋介石的严厉督促下,组织了大批部队增援四平。北路增援部队为两个师,南路为9 个师,共计10万人,气势汹汹地从南北杀奔而来。

  国民党军的增援部队,已经进至昌图以东的威远堡地区,东北民主联军部队迅即调整作战部署,把对四平的主攻方向,改为围城打援的助攻方向,以一部兵力佯攻四平,吸引敌人增援的企图不变,抽出主力部队,集中兵力,选择敌之一路,在运动中歼灭沈阳北援之敌。同时,将攻打四平的辽吉纵队的两个师和第6 纵队的第16师调到昌图和叶赫一线,阻击敌中路援军,以主力第3 纵队、第1 纵队两个师、第4 纵队两个师。独立第1 师等部,围歼敌右翼新6 军。

  6 月29日,国民党军新6 军之第14师进到了昌图东北角的莲花街,企图向四平迂回。我军即以第1 纵队和独立第1 师从东西两面夹击,敌被歼一个团,其余遁逃。

  第3 纵队和第4 纵队也在貂皮屯、威远堡、头营子等处歼灭敌新22师和第169 师一部,击溃大部。

  沿中长路正面增援四平之敌,力量强大,兵力集中,采用齐头并进的战法,向四平推进,我军难以将敌分割歼灭。

  7 月1 日,东北民主联军部队为避免和敌拼消耗将攻城和打援部队分别撤围和转移。

  至此,夏季攻势结束。

  在50天的夏季攻势中,东北民主联军部队共歼灭国民党军8.2 万人,缴获了大批武器装备和军用物资,收复县城36座,扩大解放区16万平方公里,解放人口近1000万,控制铁路1250公里。

  东北民主联军的夏季攻势,具有主要的战略意义。它使东、西、南、北满和冀察热辽解放区联成一体,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继续分割东北解放区和各个击破东北民主联军的图谋,并将东北国民党军压缩在中长路和北宁路两侧走廊地带,改变了东北的战局。同时,吸引了关内国民党军第53军等部增援东北,有力地配合了关内解放军作战,干扰和打击了蒋介石重点进攻陕北、山东的步骤和计划。

  第五章 神来之笔

  18.“品”字形战略部署

  党中央和毛泽东在“前有黄河,后有追兵”的险恶和困难的环境中,一面巧妙与敌人周旋,一面时时在关心着、注视着全国各战场敌我形势的变化。

  在把陕北和山东这两个“拳头”紧紧拖住并给以严重打击之后,毛泽东就在思考和部署如何使刘邓大军早日向蒋介石的“胸膛”中原进军了,并逐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三军配合,两翼牵制”的伟大战略部署。

  总结第一年战争敌我力量对比的迅速变化,使得毛泽东对于战争的结果更加胸有成竹。

  经过一年的较量,国共两军兵力对比的悬殊情况虽然有了很大变化,但强弱形势还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国民党虽然已在几个战场上转入守势,但在陕北和山东这两个主要战场上仍然保持着比较强劲的攻势。尽管形势还不是非常有利,尽管中共中央机关和毛泽东还处于被围困的险境,毛泽东还是捉住战机,做出这一重大决策,并形成了新的战略部署,决心不待蒋介石的重点进攻全部被粉碎,不等蒋介石结束其进攻作战,不待总兵力超过蒋介石国民党军,立即组织主力转入战略进攻,不失时机地从内线作战转为外线出击,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以敌人兵力薄弱的中原地区为主要突击方向,实施“中央突破”。而且担任战略进攻任务的人民解放军主力,采取了不要后方,不是正面稳步推进,而是千里跃进的方式。从而使革命战争尽快地发生伟大的转折。

  中原,自古以来一直是逐鹿场,许多英雄豪杰在此拼杀。毛泽东和他的将帅们的心中都装有许多个血战故事。此时的中原地区,乃是长江、黄河东部地区之间广阔的战略要冲,它从东到西,横穿江苏、安徽、河南、湖北、陕西五省,北枕黄河,南临长江,东起南北大运河,西至伏牛山和汉水。它的正面就是蒋介石统治的中心城市南京、武汉,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进入江南腹地。

  这就是说,短短一年内,毛泽东的战略经营已进至南中国。逐鹿中原,胜者,少则可得半壁江山,多则便可直接威慑江南乃至全中国。在中国历史上,谁要得到中国,谁就要夺取中原,即所谓“中原逐鹿”。

  如今,鹿死谁手,决定着战争的命运。

  在毛泽东的脑海里,始终索绕着的一个问题,就是创造时机,以主力打到外线,从根本上改变双方的战略态势。

  从内线转向外线,进军中原,是毛泽东战略部署的中心一环。

  1946年6 月,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以30万大军团团包围我中原6 万大军。郑位三、李先念率中原军区突围后,毛泽东曾致电他们,提出中原我军之任务,第一阶段是“在外线牵制反动派大量军队,帮助我内线作战部队取得胜利”;第二阶段是“我内线部队渡淮向南,与中原军会合,取夺信阳、大别山、安庆之线。”

  1946年11月21日,在延安的枣园,毛泽东同刘少奇、周恩来谈话时就提出:“蒋介石的攻势是可以战胜的,经过半年到一年,消灭他七八十个旅,停止他的进攻,开始反攻,把他在美国援助下七八年积蓄一年内打破,达到两党平衡。达到了平衡就很容易超过。那时我们就可以打出去,首先是安徽、河南、湖北、甘肃,然后就可以再向长江以南。”

  1947年1 月18日,在华东人民解放军举行的鲁南战役即将胜利结束,而中原突围进到陕南、豫西和鄂西北的李先念部处境十分困难的时候,毛泽东在延安为中央军委起草了致晋冀鲁豫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政治委员邓小平电,要他们在三、四这两个月内,在陇海路南北广大地区灵活作战,将这一个地区创造为机动战场,以便吸引国民党邱清泉军及薛岳、顾祝同主力来北面歼灭之,“缩短内线作战时间至四月底止,准备五月开始向中原出动变为外线作战”。同时也电令陈毅争取“五一”前在内线解决蒋军主力,准备配合刘邓到外线作战,2 月下旬至3 月下旬,华东野战军莱芜战役胜利结束,一举歼灭国民党7 个旅,主力正集结在胶济铁路一带进行休整。同时,李先念部主力已脱离险境,安全渡过黄河,进入太岳解放区。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改变了要华东野战军提早转入外线援助李先念部的计划,指示陈毅、粟裕“大约本年内全部时间均可用于内线作战”。但规定晋冀鲁豫野战军5 月挺进中原的任务仍没有变化。

  三四月间,南线的战场形势又出现新的变化,国民党军队把进攻重点改置于南线两翼的陕北和山东。进攻陕北的胡宗南军很快就陷入困境。

  刘邓部队在南线中部经过几个月内线作战,消灭了敌人大量有生力量之后,转入局部反攻,在豫北和晋南收复了大部失地。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于4 月27日电询陈毅、粟裕:“你们对刘邓下一步行动意见如何?是出鲁西南及豫东较近地区协同你们作战?还是出中原较远一点配合你们作战,由你们出一部至鲁西南,互相联系?以上两项何者最为有利,盼告。”

  经过几天的酝酿和讨论,5 月4 日,毛泽东在靖边县王家湾为中共中央起草了致刘伯承、邓小平,陈赓、谢富治,陈毅、粟裕并告彭德怀、习仲勋的电报,对南线战略进攻的部署作了进一步调整:电报说:现在可以确定下列诸点:(一)刘邓、陈粟两军任务是协力击破顾祝同;(二)晋南(陈谢)、陕北两军任务是协力击破胡宗南系统;(三)刘邓十万大军立即开始休整,6 月10日后,独力经冀鲁豫出中原,以豫皖苏边区及冀豫边区为根据地,以长江以北,黄河以南,潼关、南阳之线以东,津浦路以西,为机动地区,或打郑州、汉口,或打汴、徐,或打伏牛山,或打大别山,均可因时制宜,往来机动,并与陈粟密切配合行动。陈赓、谢富治兵团四个旅,在现地待命,随时准备从下流或从上流渡河,受彭德怀、习仲勋指挥,歼灭胡宗南及其他杂顽,收复延安,保卫陕甘宁,夺取大西北。

  5 月8 日,毛泽东再次电令刘邓争取6 月1 日前休整完毕,6 月10日渡河作战,并电令陈粟集结全力27个旅寻求与创造歼敌机会,准备于6 月10日以后配合刘邓军大举出击,经略中原。

  5 月22日,毛泽东起草了中央军委关于山东战场作战方针问题致陈毅、粟裕等人的电报,指出:山东方面,应集中全部主力于济南、临沂、海州之线以北地区,准备用六七个月时间(5 月起)六七万人伤亡,各个歼灭该线之敌。该线击破之日,即是全局大胜之时,尔后一切作战均将较为顺利。

  这样,就初步形成了晋冀鲁豫野战军独力先出中原,华东野战军在完成内线作战任务后再越陇海铁路东段进入苏皖边区作战,两军夹津浦路密切配合作战,以及陈赓、谢富治部西北陕北,直接配合西北人民解放军作战的部署。

  而第一步就是刘邓独力经冀鲁豫出中原。

  6 月16日,毛泽东同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共中央机关由开赐湾返回河村后,毛泽东即电询刘伯承、邓小平准备情况如何,可否按原计划行动。

  刘邓作了肯定的答复,并于6 月22日正式下达强渡黄河实施鲁西南战役的命令。

  毛泽东随即电告华东野战军陈毅、粟裕:刘邓月底出击不变;山东战事仍为全局关键,你们的作战方针仍以确有胜利把握然后出击为宜。

  此后,我军逐渐形成了中国战争史上著名的气势磅礴的“品”字形阵势,有了“三军配合、两翼牵制”中原大合唱。

  按照这一构想,毛泽东从他的土窑洞里向斗志旺盛的各野战军发布作战命令:刘邓大军,中央突破直趋大别山,到长江以北的鄂豫皖地区实施战略展开;陈(毅)粟(裕)大军挺进豫皖苏,实施战略展开;陈(赓)谢(富治)大军挺进豫西,自晋南强渡黄河,在豫陕鄂边地区实施战略展开。

  这三支大军在江淮河间广大的中原地区,成“品”字形阵势,互为犄角,摆战场于中原,机动歼敌。

  又以陕北解放军出击榆林,调动胡宗南北上。

  小河会议后,彭德怀即挥师北上攻打榆林,把胡宗南进攻陕北的全部机动兵力12个旅吸引北调,以便陈赓兵团从晋南过河挺进豫西,配合刘邓向大别山进军。

  山东解放军于内线把顽敌顾祝同拖向胶东,外线牵制邱清泉于陇海路北。

  这两支大军作两翼牵制,以确保刘邓大军突人敌人战略纵深。

  中共中央扩大会议结束的当天,毛泽东立即将上述战略部署电告刘邓,以加紧行动准备。

  同时,毛泽东对北线的东北战场和晋察冀战场也多次作了规划。

  毛泽东一直认为,华北、东北是一个整体,两区军队的基本任务,就是夺取长春、北宁两铁路和长春、沈阳、北平、天津四城(即两路四城)。1947年5 月20日,当东北民主联军正在发动夏季攻势之际,毛泽东在靖边县王家湾致电东北民主联军领导人林彪、高岗并告中央工委的朱德、刘少奇。指出:“夺取两路四城必须准备的条件有三:你们已在北满建立了强大的根据地,解决了第一个条件;现在正向南满作战,估计不要很久即可解决第二个条件,建立强大的南满根据地;第三步还要解决冀热辽地区的根据地问题。”

  为了实现这一战略构想,6 月19日,毛泽东在小河村为中共中央军委起草致朱德、刘少奇、聂荣臻并转杨得志、罗瑞卿、杨成武电,要求华北部队在为配合东北夏季攻势而发起的青(县)沧(县)战役结束后,主力应出击平津间和(北)平保(定)间,“往来机动,寻歼敌之正规部队”。

  在东北夏季攻势胜利结束后,毛泽东又告诉东北部队准备在八九月间发动新攻势,以4 个月至6 个月时间占领中长、北宁两路之大部,相机夺取长春、四平、辽阳、锦州城,并准备在1948年春配合晋察冀、晋绥两区进攻平绥路。毛泽东还特别指出了解决北线之敌的任务,“应以东北我军为主力,五台。晋绥为辅”去完成。

  毛泽东带着一支小小的部队在陕北的大山中与蒋介石的嫡系胡宗南大军周旋了近一个月。身处险境中的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人开始进行开展战略反攻的运筹。

  从此,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独特的形势中以独特的方式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

  19.恶战羊山集

  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序曲,就是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

  1947年6 月30日晚,在黄河北岸,集结在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4 个纵队,13万人马,早已袜马厉兵。听到一声号令,全军战船齐发,在鲁西南张科镇到临淄集300里地段上,黄金搭档刘伯承、邓小平指挥部队,按中共中央毛泽东的战略构想和部署,精心筹划,出敌不意,势如破竹,一举突破了国民党军自以为可抵40万大军的“黄河防线”,打乱了蒋介石的防御体系,直接威胁着华东战场上几十万蒋军的左翼及其后方,揭开了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序幕。

  为了把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部队,与留在后方的晋冀鲁豫其他部队以及活动在晋南的陈赓、谢富治兵团区别开来,也为了对外宣传的需要,毛泽东开始将晋冀鲁豫野战军称作“刘邓大军”。

  “刘邓大军”突破黄河天险,蒋介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忙调兵遣将,以第2 兵团王敬久纵队14个旅的兵力,死守郓城、菏泽、定陶一线,并以各路军马齐头并进,屯兵坚城,伏击侧背的诡计,逼迫刘邓背水一战,欲置其于死地。

  刘邓冷静地分析了敌情,果敢地决定将计就计,背水一战,发起鲁西南战役!

  刘伯承和邓小平,两个四川老乡,大军事家,大政治家,珠联壁合,相得益彰。

  刘伯承说:“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邓小平说:“在对待生死的问题上,我们只能有一种选择。为着人民利益,我们要生存下去,让敌人去跳黄河!”

  7 月4 日夜,刘伯承、邓小平率野战军指挥部在鲁西南寿张以南渡过黄河,跟进到鲁西南,在山东郓城以南的郑家庄安营扎寨。

  7 月8 日晨,刘邓大军攻克郸城,10日,收复曹县、定陶。

  此时,敌整编第70师一个半旅、第32师两个旅、第ho师两个旅,分别抵六营集、独山集和羊山集。在巨野东南约80里处,从南向北,摆成了一字长蛇阵,全然陷于被动挨打的困境。而刘邓大军则摆脱了背水作战的危险局面,在黄河以南开辟了广阔的战场。

  刘邓大军成功渡河之后,毛泽东在陕北窑洞里,酝酿着更为精彩非凡的战略构想。毛泽东电示刘伯承、邓小平:“要放手消灭敌人,歼敌越多,对山东粉碎敌人重点攻势,乃至尔后跃进大别山均极为有利。”

  遵照毛泽东的这一指示,刘伯承决心采取“攻敌一点,吸其来援,啃其一边,各个击破”的战法,与邓小平一起要看蒋军跳黄河。

  7 月13日,刘邓指挥部队以隐蔽果敢的动作,直扑王敬久的“长蛇阵”,迅速将其3 个师分割包围,于14日歼其大部,仅剩一个半旅,被包围于羊山集。

  羊山集是山东金乡城西北30华里处的一个大镇,居民千余户,村镇背靠羊山。羊山集东西长约3 华里,因为靠山,以石砖房居多,周围环有寨墙,并有外壕一道,东南两边地势低洼。该集北面有一座东西向长约2000米、高400 米孤山,有三个突出山峰,远处望去,犹如一只绵羊卧在那里,羊山集由此而得名。居民称东峰为“羊头”,中峰为“羊身”,西峰为“羊尾”,羊身高于羊头和羊尾,能瞰制整个羊山和羊山集。此时正值雨季刚过,羊山集附近形成了沼泽地带。因羊山集一面靠山,三面环水,部队运动甚为困难。羊山集内国民党军的火力可控制羊山周围1000米的距离,有利于其固守和相互支援,易守难攻。

  陈再道指挥第2 纵队,陈锡联指挥第3 纵队,一起向羊山集地域敌第66师发起攻击,敌凭借坚固工事死守,我军连攻两天,未能奏效,伤亡不小。

  7 月19日,蒋介石急飞开封城,亲自督战,又调来8 个师1 个旅的重兵驰援羊山集。

  刘邓要拿下羊山集,必有一场恶战。

  就在这时,7 月23日,毛泽东从陕北致电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谭(震林)和华东局,要刘邓改变作战方针,确定了确保与扩大战略主动权的军事部署。电报说:“刘、邓对羊山集、济宁两点之敌,判断确有迅速攻歼把握,则攻歼之,否则立即集中全军休整十天左右,除扫清过路小敌及民团外,不打陇海,不打新黄河以东,亦不打平汉路,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个月行程,直出大别山,占领大别山为中心的数十县,肃清民团,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吸引敌人向我进攻打运动战。”同时,毛泽东还要求陈毅领导的华东野战军和陈赓谢富治集团配合向中原推进,共同实施战略进攻的任务,并规定陈谢集团挺进豫西后归刘邓指挥。

  这一部署,是毛泽东整个宏伟战略的关键部分之一。

  7 月23日,陕北靖边县小河村,在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所住的院落里,用柳树杆搭起的凉棚下,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国共产党前委扩大会议,史称“小河会议”。毛泽东向坐在他身边的高级将领们描绘着振奋人心的远景蓝图:从1946年7 月算起,用5 年时间从根本上打倒蒋介石,为此,必须加快战争进程,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与蒋军进行战略决战。而战略决战的序幕,毛泽东选择了中原,选择了大别山,选择了“刘邓大军”。于是,刘邓大军南渡黄河,由内线转为外线作战,充当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去的战略突击队。

  毛泽东设想,第一步,刘邓大军13万人于6 月30日开始在三天内顺利渡过黄河天险,揭开解放军实行战略进攻的序幕。刘邓大军在鲁西南连续作战28天,歼敌4 个师部和九个半旅共56000 人,打开南下大别山的通道。

  第二步,刘邓大军准备向中原出击,直下大别山。

  大别山,雄峙于国民党首都南京和长江中游重镇武汉之间的鄂豫皖三省交界处,北濒淮河,南扼长江。是直接威胁着蒋介石“卧榻”南京的战略要地,是国民党战略上最敏感而又最薄弱的地区。毛泽东分析,刘邓大军作战略跃进,必然逼迫蒋介石调动他在解放区的重兵集团回头护驾。这就达成了将战争弓响蒋管区,在外线歼敌的战略目标。刘邓大军好似一把尖刀,如能突然插进蒋介石统治的心脏中原腹地,必将致敌于死命。因为我军战略进攻的矛头指向大别山,可以东慑南京、西逼武汉、南扼长江,瞰制中原。对此极为重要的战略基地,蒋介石必然会调动进攻山东和陕北部队回援,从而打乱蒋之战略部署,粉碎他的战略攻势,使我们能够将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域。更为巧妙的是,此时,蒋介石正在将主力压在陕北和山东两个解放区,毛泽东着刘邓大军钻到蒋介石的后方,在其软腹部生根立足,等蒋介石醒悟过来时,一切已经太晚。

  如果说,党中央留在陕北是1947年毛泽东所布下的关系战略全局的第一步棋,是他军事生涯中的得意之笔;那么,刘邓大军挺进中原,则是1947年毛泽东所布下的关系战略全局的第二步棋,同样也是在一生中的得意之笔。周恩来称赞说:“这是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正处于鏖战中的刘邓领会毛泽东主席的战略意图,但是他们也深深感到,不打好羊山集这一仗,下一步棋要走好也不容易。他们认为,各路援敌尚在行进途中,金乡之敌已无力北援,主力可以集中,完全有迅速歼灭羊山守敌的把握。这些敌人不歼灭,有可能增加南进的阻力。于是,决定继续攻歼据守羊山的敌整编第66师。

  邓小平坚定地说:“攻羊山的部队不能后撤!”

  刘伯承幽默地鼓励将士们说:“蒋介石送上来的肥肉,我们不能放下筷子!”

  刘邓首长既希望尽早南下,又不想放弃这次歼敌机会。他们说,别看有蒋介石亲自坐镇,我们一定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为此,刘邓调整了部署,加强炮火,使兵力上达到了1O:3 的优势。

  刘邓立即亲临羊山集前线,向正在组织攻打羊山集的指战员传达了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并指示陈锡联、陈再道:“不能疏忽大意,更不能急躁”,命令他们要亲自到前沿看看地形,了解一下为什么攻不下来,与指战员一起研究如何打法,尽快把羊山集之敌歼灭掉。

  7 月25日夜里,大雨倾盆,直下到26日黄昏,总攻计划无法实施,推迟到27日。

  这天得到情报,蒋介石于7 月25日向顾祝同发出命令:“刘邓被大雨所困,交通、通讯均发生困难,是围抄歼灭的良好时机。命王仲廉一日内赶羊山,与金乡王敬久集团、鲁道源58师合击刘伯承部。此战若予以彻底打击,则结束山东战事,指日可期。自明日(7 月26日)起,各部队即应逐渐与匪主动接战,望各级官兵猛打穷追,达成任务。希饬遵照。”

  7 月27日,天气突然放晴,下午6 时30分部队发起总攻击,羊山激战一天,蒋介石的第66师被全歼,解放军也打得很苦,二纵队司令员陈再道将军后来感慨万端地说:“羊山集这一仗,是我们打得最苦的一仗!牺牲的战士最多!”至此,刘邓大军结束鲁西南战役,共歼敌5 石万余人,俘敌4.3 万余人,收复了鲁西南地区,从而打开了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大门。

  战役结束的第二天,刘伯承伏在油灯下,在黄色粗糙的纸上写着:“我们勉作毛泽东式的军人,在政治责任与任务需要上,必须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刘伯承为此兴奋地赋诗一首:

  狼山战捷复羊山,炮火雷鸣烟雾间。

  千万居民齐拍手,欣看子弟夺城关。

  20.绝境决策

  刘邓理解毛泽东的心情,深感千里跃进担子之重大。羊山集枪声一停下,他们便立即转入全面准备工作,陕北不断发来毛泽东亲自起草的指示电。

  鲁西南战役结束的当天,即7 月28日,刘邓首长就何时出动等问题请示毛泽东,电报说:“因南渡后连续作战,损耗甚大,伤亡约1.3 万人,炮弹消耗殆尽,新兵没有来源,俘虏至少需20天教育争取方可补充,以补足伤亡;当前敌人现有17个旅,除整编第40师外,战斗力均不强,山东敌人又难西调,仍有内线歼敌之机会,故积极作南进准备,立即休整半个月,第一步依托豫皖苏,保持后方接济。”

  毛泽东仔细研究了刘邓的意见,认为他们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于第二天复电指出:“在山东敌不西进及刘邓所告各种情况下,刘邓全军休整半个月后,仍照刘邓原来计划,第一步依托豫皖苏,保持后方接济,争取大量歼敌,两个月后看情况,或有依托地逐步向南发展,或直出大别山。”

  毛泽东在电报中特别告诉刘邓说:“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已面告陈赓),如陈谢及刘邓不能在两个月内以自己有效行动调动胡军一部,协助陕北打开局面,致陕北不能支持,则两个月后胡军主力可能东调,你们困难亦将增加。”

  这封电报,刘伯承和邓小平已经看了十几遍。邓小平在“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致陕北不能支持,……你们困难亦将增加”一段下加了重重的黑点。

  刘伯承拿起放大镜,走向地图,敌军对我军态势呈五路环形,朝水堡、郓城围来。敌军共19个旅、20万人。而部队的目前状况是,连续作战,……

  7 月30日,毛泽东又就作战方针问题致电刘邓说:“……(二)你们准备再歼王仲廉三五个旅,打开南进通路,计划甚好。作战之前至少休整十日,多则更好。鉴于一。二月间你们连续作战四十天未得休息,以致不能坚持之教训,此次南下必须于两个战役间争取休息,恢复元气。(三)如陈(士渠)唐(亮)到鲁西,则与陈唐协同打一仗,然后留陈唐于路北,你们出路南。(四)边区野战军(3 万余人)自辰微(5 月5 日)幡龙战役后,至陇东歼灭马鸿逵八十一师主力及胡宗南骑兵一个团,进击三边,马部十八师逃回宁夏。在此期间,胡军主力进行游击性‘清剿’,六月由安塞北至横南端,又南至富县太白镇,七月南至关中,又北至保安。胡拟八月由保安向靖边,我军八月打榆林方面之敌,吸引胡军增援,以利陈赓出渲洛。边区受胡军蹂躏,人民损失颇大,粮食缺乏,又加天旱,人口减少至九十万。我军预定给榆林敌一个打击后,即回头打胡,或出关中,或出西兰公路,配合陈赓及你们。(五)陈赓部出动时间可暂定未贺(8 月20)左右,届时依情况可酌量推迟,由你们酌定电告我们。”

  就在毛泽东发出这封电报的当天,刘邓对行动计划又有了新的认识,认为局部必须服从大局,提出准备休整半个月后直趋大别山。他们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说:“连日来我们再三考虑军委梗(23日)电方针,恰好顷接艳(29日)电,决心于休整半个月后出,以适应全局之需。照现在情况,我们当面有敌十九个旅,至少有十七个旅会尾我行动,故我不宜仍在豫皖苏,而以直趋大别山,先与陈谢集团成犄角势,实行宽大机动为宜,准备无后方作战。建议陈士渠、唐亮兵团在鲁西南拉一下敌人,山东抽出原皮定均旅到大别山作军区骨干。”

  毛泽东接此电后非常高兴,认为刘邓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当即复电指出:如你们决心直出大别山,请注意下列各点:(一)开一次团长以上干部会,除告以各种有利条件外,并设想各种困难条件,建立远征意识。

  (二)营长以上每人发鄂豫皖三省有县境的明细地图一份,油印的亦好,如能每连发一份更好,使一切干部明白地理环境。

  (三)大体确定征粮、征税办法,告知一切干部,土地革命时期打土豪办法所得不多,名誉又坏,在我方政权未建立以前,仍应暂时利用国民党下层机构及税收机关(在我党有力人员监督指挥之下),以大体上的累进方法征粮,惟免除赤贫人口负担,方能解决大军给养。国民党人员未逃跑者除极坏分子外,均可利用,逐步过渡到人民政权。

  (四)如皮定均旅一时调来不及,请考虑以赵纵使用于大别山。该纵由潼洛渡河后直趋大别山。陈谢则使用三十八军于豫西建立根据地。

  (五)如你们决定直起大别山,决心不要后方,亦应使陈谢建立此种决心。如陈谢于八月下旬渡河,可能争取一个月时间,在豫西立住脚跟。胡军主力由靖边、横山线南调,估计至少须一个月行程,该敌十分疲劳。“

  毛泽东认为,进军大别山不能像北伐战争时期那样逐城逐地推进,而必须采取独特的史无前例的进攻样子:决心不要后方,一举跃进到敌人后方去,先占领广大乡村,以乡村包围城市,然后再夺城市。

  同时,毛泽东既充分估计到跃进大别山的有利条件,也充分估计到在外线作战的各种困难。他提醒刘邓:进军大别山,可能有三种前途:一是付出了代价站不住脚,准备回来;二是付出了代价站不稳脚,在周围坚持斗争;三是付出了代价站稳了脚。要从最困难方面着想,坚决勇敢地战胜一切困难,争取最好前途。

  直趋大别山的行动方针刚刚下定,一进入8 月,刘邓大军便面临一个又一个险情。

  先是险恶的敌情。

  就在毛泽东和刘邓运筹直趋大别山的时候,蒋介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进入8 月就改变了原来的作战计划,暂缓山东方向的进攻,改集大军于鲁西南,欲与刘邓大军进行决战。羊山集兵败使这位国民党最高统帅恼羞成怒,他的眼睛盯住了我刘邓大军。他准备了两把刀,一把是硬的,一把是软的。

  他仓促地从山东、洛阳、郑州、西安等战场抽调大批精锐力量,与鲁西南原有部队编成5 个集团共28个旅共30万人,云集徐州、商丘、开封之线,企图乘刘邓所部连续作战疲惫之时,用重兵分五路向刘邓大军猛扑过来,准备用他10多年前“围剿”红军的所谓“分进合击”老战术,迫使刘邓持续作战。背水作战,把刘邓大军就地歼灭或逐回黄河以北,以堵住刘邓在南线中央已经打开的战略缺口。

  这是蒋的硬刀。

  蒋介石还准备了一把“软刀,9 年前他就使用过。那就是他准备像1938年6 月黄河决堤阻挡日本侵略者一样,再用滔滔黄河水淹没刘邓大军。他准备由开封决开黄河大坝,把刘邓赶回黄河以北。

  蒋介石机关算尽,想借天功!养育华夏子孙的黄河竟然变成了他蒋介石一件可以随意移挪的战争武器。

  但蒋介石一定没有忘记,9 年前,他派军队在河南境内的花园口炸开了黄河大堤,不仅没能阻挡住日军侵华的步伐,反而造成黄河北移改道,在中原大地人为地制造了一片连年灾荒的黄泛区,一场涂炭生灵的大灾难。

  而这一次,一旦决堤开坝,这几十万解放军,这河边数百万人民群众怎么办?

  险恶的敌情像浓浓阴云罩在刘邓首长的心头,而天公似乎也在与刘邓大军作对。自刘邓大军南渡黄河以来,阴雨不断的老天,一进入8 月就像撕开一道口子似的,突然间暴雨如注,下个不停。

  水火无情,黄河水猛涨,进入8 月的第M 天,黄河渡口水位便由叨米增至30.3米,每秒流量达2034立方米。

  水情逼人!

  从来不叫苦的刘伯承此时说出一句话:“忧心如焚!”40多年后,邓小平谈起这段往事,感慨万千地说:“我这一生,这一时候最紧张。听到黄河的水要来,我自己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

  军情紧急令身经百战的刘伯承、邓小平忧心如焚!水情逼人使刘邓忧心如焚,而更让他们担心的事还在后边。

  这时一直在陕北带着一部兵力与蒋介石重兵集团胡宗南的几十万大军周旋的毛泽东,突然发来一个由他亲自起草的注有三个“A 级”的特急绝密电报,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陕北情况甚为困难。”

  毛泽东任何时候都不愿让他的战友们为他的安全担忧。1946年去重庆人虎穴与蒋介石谈判,他做了大量的说服工作。这次为留在陕北,他又不知费了多少口舌,他从不愿因为个人安危而影响大局,可是分布在各战场的高级将领,无时不在为毛泽东主席和党中央的安危着想。接到这样的电报,一向镇定自若的刘邓首长坐不住了。关于这一点,毛毛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有一段十分感人的描述:父亲告诉我们:“毛主席的电报很简单,就是‘陕北情况甚为困难’。只有我和刘伯承看了这份电报,看完后立即烧毁了。当时,我们真是困难哪,但是,我们二话没说,立即复电中央,说十天后行动。用十天作千里跃进的准备,时间已经很短了,但我们不到十天就开始行动了。”说完后,父亲又重复了一句:“当时,真是二话没说,什么样的困难也不能顾了!”

  “说这话时,一向不大流露感情的父亲,声音都略带哽塞了……”

  刘邓打过黄河,一是实现战略反攻,一是吸引和歼灭敌人,更重要的就是减轻陕北、中央和毛主席的困难处境。

  黄河涨水,没什么可怕,蒋介石要决堤放水,也吓不倒刘邓。本来,刘邓还考虑再打几仗,再就地歼灭一些敌人。但是,中央困难,刘邓便义无反顾地不顾任何困难地提前尽早地出击了。为了使准备做得更充分,8 月6 日,刘邓充分发扬军事民主,集思广益,打破常规,吸收基层指挥员和各部门干部参加作战准备会议,慎重对待,正确处理,正式下达预备命令,决心提前结束休整,立即执行挺进大别山的战略任务。同时,刘邓请示中央军委和毛泽东说:“我决心提前于8 月7 日全军开始战略跃进!”他们还致电陈毅:“顷,我们决心转至外线。”

  就在刘邓做出立即跃进大别山这一重大决定之前,毛泽东于8 月5 日至7 日三天,连续致电刘邓、陈粟等人,对刘邓跃进作了具体指示。

  21.当机立断,迅速出击

  8 月6 日这一天,毛泽东为中央军委和中共中央起草了四封给刘伯承、邓小平等人的电报。

  第一封电报对刘邓出动后对敌之对策进行充分估计,认为敌人可能采取两种或三种办法对付刘邓大军,“第一种办法,迅速组织进攻,使你们不能立足。”“第二种办法,宁可给我以立足机会,不急于尾我进攻。”“第三种办法,即同时采用上述两种办法,即以十二个旅左右分数路迅速进攻,又从山东抽调十几个旅用于长江方面。”

  毛泽东提出的对策是:“你们必须同时准备对付这几种办法,而主要准备对付第一种法,即用全副精神注意于运动中大批歼灭敌人,一切依靠打胜仗。”

  第二封电报,毛泽东规定了刘邓出动的时间:你们仍争取到8 月15日以后出动,最快8 月10日以后出动,不要太急。并提醒刘、邓:“你们南出前不要企图再打一仗,南出后在沙河以北亦以避免打大仗为宜。”

  第三封电报中,毛泽东对中原敌我形势作出判断,认为:“目前整个形势对我有利,敌已分散,我已集中。”“你们全军可以安全休整十天内外,鼓励士气,整顿队势,以利争取新胜利。”他在电报中关切地对刘邓、陈粟等将领说:“中央特向你们致慰问之意,并问全军将士安好。”

  第四封电报,毛泽东再次催促陈粟,要粟裕“应速西去,愈快愈好。”以策应刘邓行动。

  这一天,在中原前线,邓小平再次乘吉普车来到黄河大堤勘察水情。

  回到野战司令部,邓小平看到桌子上刘伯承的墨迹—一“忧心如焚”。

  邓小平在桌前站住了,刘伯承看到他,忙问:“堤上情况怎么样?”

  “不好。险情不减……”

  10万大军面临抉择。

  毛泽东的心情极不平静;刘邓的心情极不平静。

  在陕北,“前有黄河,后有追兵”;在中原,“前有淮河,后有追兵”。刘邓大军的处境像党中央在陕北一样十分险恶。国民党第48师、第7 师、第58师、第10师、第3 师、第65师、第52师、骑1 旅等19个旅,紧紧追赶着刘邓大军,敌65师的先头部队距刘邓大军只有30多里,而前面却是波涛汹涌的淮河——千里跃进大别山征途中的最后一道险关。

  刘邓立即召开会议,打破常规,除各纵队领导外,司。政、后机关各部处的领导也都请来了。野战军司令部作战室内,东、西、北三面墙壁从上到下,全部订满了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图上除用红蓝两色标出各战场敌我态势之外,醒目的标出了陇海路和扬子江。会议开了一上午,刘、邓认真听着大家的发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会议没有结果。

  下午,刘伯承驻足于作战室的地图前,先是用放大镜从东到西,从北到南移动,不时用拇指和中指比量着陇海线至长江边、津浦路到平汉线的距离,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陇海路、黄泛区、汝河、淮河一线,自言自语道:“机之未至,不可以先;机之已至,不可以后,全局得势,譬之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

  统帅的决心是统帅的智慧、谋略和意志的体现,是统帅运用其渊博学识、丰富经验,发挥其预见性和洞察力的产物。即便是再伟大、再高明的统帅,定下决心的过程也是高度紧张的过程,也可以说是痛苦的过程,犹如胎儿躁动于母腹之中。刘伯承叫人把邓政委找来。

  “我考虑停止休整,马上行动!”刘伯承向刚刚走进作战室的邓小平说。

  “我也在这么想。”邓小平与刘伯承想到一起去了。经过一番初步准备,刘伯承、邓小平、李达等野战军领导以及各纵队负责人和冀鲁豫、豫皖苏军区负责人等再次汇聚到野司作战室开会。大家坐定后,刘伯承便开门见山地严肃宣布:“大军南进,必须立即行动;要当即立断,抓紧时间,行动越早、越快越好,机不可失,时不我待。”接着,他具体分析了敌情我情,阐明了下定决心的依据和理由。他说,我和邓政委一致认为,“我军南下大别山,是党中央、中央军委赋予我们的战略任务,这是我们考虑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和归宿。我们的一切考虑,都必须服从这一战略全局。再打几仗固然可以甩掉包袱,但‘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守于境内不如战于境外,我们一刀插到蒋介石的胸口上去!蒋介石的注意力在鲁西南,摆开架势要跟我们决战。在陇海路南直到长江北岸的广大地区,敌人兵力薄弱,后方空虚,而且他们还错误地判断我军连战疲惫,要‘窜返’黄河以北,三路兵力正在尾追佯动的11纵。如果我军立即南下,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发挥战略突然性的奇特效果。”他还分析说:“从敌人的作战企图来说,蒋介石‘饭馆子’战术,‘葡萄’战术,鲁西南战役我们消灭他9 个半旅,他又从山东、平汉南端、陕南等地调来20多个旅,妄图迫我背水作战。蒋介石好像是开‘饭馆子’。送‘葡萄’的,上顿你吃了他许多好菜好饭好水果‘葡萄’,他又送来好多桌‘美味佳餐’,许多串好吃的葡萄,来喂我们,想要我们吃得走不动,甚至把我们胀死在鲁西南。我们对‘委员长’送来的‘好饭好菜’是要吃的,但要看时机,还要量力适度,不能把肚皮胀破。我们在内线再歼敌几个旅,敌人还可能抽调兵力,阻我南下。因此,如果我们留恋于内线继续作战,这正是上了蒋介石的当。我们决不能上这个当。”接着,刘伯承又分析了战略形势,他说:“现在我军在全国各个战场,已开始由被动转入主动,在北线的东北和华北战场,我军正在发动攻势,在南线敌人重点进攻所造成的哑铃形战略态势,越来越对敌不利,东西两翼的所谓重点进攻,在山东和陕北我军的严重打击下,敌人已陷人欲胜不能、进退维谷的困难境地,其联系东西两个战场的中央晋冀鲁豫战场,已被我军突破。我军应该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个有利时机,迅速实施战略进攻,扩张战果,这是战略利益的需要。而敌人当前兵力集中在郑州。开封、徐州及陇海路沿线,注意力集中在鲁西南,妄图在鲁西南同我决战。陇海路南,直到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敌人兵力薄弱,后方空虚。并且敌人还错误地判断我连战疲惫,要‘窜返黄河以北’。在这种情况下,我军立即南下,实施战略进攻,可发挥战略突然性的奇特效果。当然,南下作战会有若干困难,但是我们有党中央的正确领导,全国各战场的有力配合,有广大指战员的艰苦奋斗,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刘伯承一口气讲完了他的决心,深深地感染着在坐的每个人,不禁心潮激荡,热血沸腾。邓小平立即表示赞同:“刘司令员的决心和部署方案非常正确。我完全同意。我们要立即南下,下决心不要后方,直捣大别山,逼近长江,威胁武汉三镇和蒋介石的老巢南京,把战线从黄河边向南推进到长江边。古人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的战略反攻,必然迫使蒋介石调兵回援,这样我们就能配合全国各战场的兄弟部队,彻底粉碎蒋介石的‘重点进攻’,彻底扭转全国战局,加速蒋家王朝的灭亡。”

  稍作停顿后,他又说:“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一战略任务,我再强调三点。第一,一切工作要服从战略进攻任务的要求,要教育各级干部和广大战士,这是一个极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是我军战争史上的创举,要准备为实现这一伟大战略决策做出贡献,付出代价。要不怕疲劳,不怕困难,不怕牺牲,连续作战。第二,在我进军途中,敌人必然北追、南堵、东西截击,我军在淮河以北主要是消灭敌人的地方武装,要力避与敌主力纠缠和作战,千方百计直奔大别山腹地。走到大别山就是胜利。第三,要教育部队,进入新区作战,一定要严格遵守党的政策,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参谋长李达和副政委张际春也表示赞同。

  刘伯承下命令似地说:“决胜料势,决战料情,情势既得,在断不疑,行动越早越快越好!今天下达命令,明天晚上开始行动。在部署上,四个纵队分三路开进:3 纵队为东路,1 纵、中原独立旅为西路,野战军直属队、2 、6 纵为中路。11纵及军区各级地方部队仍在鲁西南开展攻势,以迷惑敌人。豫皖苏军区部队破击陇海路、平汉路,断尾追之敌的交通,暂归我们指挥的华野西兵团部队于鲁南、鲁西南积极佯动,寻机歼敌,掩护我主力南进。”

  邓小平:“请参谋长立即起草电报,报中央和中央军委。”向中央的请示是:“我决心提前于8 月7 日全军开始战略跃进。”

  8 月7 日,毛泽东来电告诫刘邓说:“你们至少一星期不动。”

  当天,毛泽东接到刘邓提前出动的电报,遂于8 月10日复电刘邓和陈粟,认为刘邓南进决心完全正确,电报说:“……(二)在敌主力东迫郓城、西边郸城情况下,我在郓巨作战已不适宜,即北撤亦来不及,只有南进才利机动,刘邓决心完全正确。(三)敌此次判断我北撤,完全不料我南进,又有宋时轮王秉璋两纵迷惑阻滞敌人,南面除桂系到商丘、潘文华两个旅位于平汉路外,完全空虚,极利机动。(四)陈唐。叶陶到豫皖苏后,照刘邓虞电,在该区活动一时期,掩护刘邓南进,尔后即活动于陇海南北地区。陈粟六纵及军直到黄河北岸后,如邱、欧、罗广文已南进,即相机渡河与宋时轮、王秉璋会合,在鲁西南活动。”

  8 月11日,毛泽东又致电刘邓、陈粟说:“刘邓部署很好。前已通知你们所有山东全军统一归刘邓指挥”,并特别指示:“一切决策临机处理,不要请示。我们尽可能帮助你们。”

  刘邓与毛泽东配合默契,共筹帷幄,可谓达到珠联壁合的境地。刘邓之主动灵活,机断决策,正是体现了毛泽东炉火纯青的指挥艺术精华,也正是有了这些,和此后刘邓在逐鹿中原时的伟大杰作,才有了此后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中,毛泽东对邓小平说的那句沉甸甸的话:“一切都交给你了!”

  1947年8 月7 日夜,正当坐镇开封的蒋介石以30个旅分路向鲁西南合击时,我刘邓大军12万人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兵分三路,突然甩开敌人,向大别山挺进。

  左、右、中三路人马按预定计划昼夜兼程。其中,第三纵队出发时,正处于北进的敌罗广文、王敬久两兵团之间。为免于纠缠,该纵先向西南避开独山集、羊山集的国民党军,尔后向南经成武、单县间南下,于M 日晨进抵陇海路以北的郭村。当天夜里,该纵先遣队攻占陇海路马牧集车站,并破坏了该站东西段铁路和桥梁,掩护纵队主力跨越陇海路。

  位居右路的第1 纵队、中原独立旅,从马楼和孟庄间约8 公里宽的地段上,乘隙跳出了国民党军的合围线,于8 日拂晓进至定陶、成武之间地区,于11日由柳河镇、民要问越过陇海路,进至眼县东北的和楼及其附近地区。

  居于中路的第6 纵一部,于8 日在成武以西九女集歼灭敌地方武装一个营。

  8 月11日,中原局、野直、第2 纵队,在虞城古心集附近越过陇海路。从这天夜间起,横贯中原的大动脉陇海路,便第3 次被刘邓大军的脚步震动了连续3 天。

  刘邓大军在北有滔滔黄河阻断,东、南、西三面有国民党军10几个旅重兵围堵的险恶环境下,突然南进,可谓金蝉脱壳,大大出乎国民党统帅部的意料。14日,刘邓所部远远地甩掉了国民党大军的围堵,按预定计划进到豫皖苏解放区的大牛岭、吴台庙、杨蔡国一带,根据军委指示和部队疲劳情况就地休整一天。

  22.毛泽东密电陈毅:“全力贯注配合刘邓”

  自从刘邓挥师南下,在陕北转战的毛泽东无一天不在惦记着他们,一直密切关注刘邓大军能否扎下根来。凡有刘邓电报来,无论白天夜晚,必亲自处理。毛泽东和周恩来身在陕北佳县神泉堡,除随时提供敌情给以指示外,还做出了给他们增加兵力的决策。经过同晋冀鲁豫中央局商量后,决定将留在内线作战的第10、第12两个纵队,带上一批新战士和伤愈、病愈归队的指战员,运送大批弹药、药品和银元,南下中原。带着毛泽东主席和党中央的重托,这两个纵队经过长途跋涉和沿途作战,按照中央军委计划到达指定地区,加强了中原野战军的力量,提高了粉碎敌人围攻和坚持大别山斗争的信心。这使刘伯承和邓小平非常感动。刘伯承说,这是党中央、毛主席对中原野战军的“雪里送炭”。

  为了保证刘邓大军南下顺利,党中央和毛泽东令陈赓率部渡过黄河之后,又几次电催陈、粟南下豫皖苏钳制敌人,以减轻刘邓的压力。毛泽东在8 月24日给陈毅、粟裕并告刘伯承。邓小平及华东局的电报中,指示陈粟西线兵团“必须在九十两月内歼灭几部敌人,攻占多数薄弱城镇,逐步将此两区(指鲁西南区及豫皖苏边区——引者注)创造成有利战场及支援刘邓之后方。着西线兵团在九。十两月内不能达到上述目的,而使刘邓在大别山站不住脚,甚或遭受不利,因而被迫北返,则于大局不利。”

  前几天,刘邓来电告急:国民党数十个旅形成堵截包围态势,企图将我围歼于进军途中。

  毛泽东忧心如焚,8 月30日,仍未见陈粟大军采取更加有力地配合刘邓大军的行动,给陈粟拟了一封电文:陈粟:29午电悉。

  你们在惠民留驻时间太久,最近几天又将注意力放在胶东,其实目前中心环节是在陇海南北积极行动,歼击及抓住5 军、57师,攻占一切薄弱据点直接援助刘、邓。我们对于陈(士渠)唐(亮)叶(飞)陶(勇)二十多天毫无积极行动,你们亦未严令督促,十分感觉焦急。为此问题军委多次指示,未见具体答复。现在欧震,张淦,罗广文,张珍,王敬久,夏威各部均向刘、邓压迫甚紧,刘、邓有不能大别山立脚之势,务望严令陈、唐积极歼敌,你们立即渡河,并以全力贯注配合刘邓。胶东方面,9 纵、13纵在内线,2 、7 纵在外线,是很好的。

  毛泽东30日19时措辞是严厉的。

  这一个时期,毛泽东发给各野战军的电报均以中央或军委的名义,而这封给陈、粟的电报则署名“毛泽东”,并且必签上四个粗重的“A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华野西兵团渡河南下。足见毛泽东的决心和焦虑。

  这时,坐镇南京的蒋介石感到情况不妙,为了阻止华野外线兵团与晋冀鲁豫野战军会合,匆忙从山东及西北战场和武汉地区调集了35个旅,分别向鲁西南开进,企图利用黄河秋汛决堤放洪,以阻止华野部队过黄河,并迟滞陈票所部的攻势。而在鲁西南地区尾追华野的国民党军,认为华野在鲁西南“已陷入绝境,南有陇海路,东有津浦路,北面和西面有黄河,四面被围,无路可走,因此变得十分猖狂,一改过去被打击后的谨慎,各路分别孤立冒进,以求抢到”歼灭共军“的头功。

  根据敌情变化,陈粟为迅速打开局面,决心率主力南渡黄河,出奇不意地打击敌人,并有力地配合刘邓大军在鲁西南的作战行动。为此,决由粟裕拟定了两套作战方案。

  8 月30日,毛泽东未见陈粟野战军采取更加有力地配合刘邓野战军的行动,所以才亲自给陈毅、粟裕发了一份“绝密”电报,要他们“全力贯注配合刘邓”。

  23.刘伯承兵法: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邓通过巧设神机,以一部兵力在黄河边佯动,。造成北渡声势;一部兵力向西破击平汉铁路,切断敌交通;一部兵力向西直出信阳,作出挺进桐柏山姿态,迷惑了蒋介石,当其弄清我军意图之时,刘邓南征大军经5 昼夜长距离跃进,已穿越陇海路,深入敌人战略纵深,在阴雨、褥暑中度过了整整10个昼夜。国民党军部队误认为刘邓大军过陇海线是所谓“北渡不成向南窜”,“企图越平汉路西窜”,他们几路扑了空又饥肠辘辘地开始了新的奔波,以一部自蚌埠西进太和,在沙河堵截,以主力分路南追;以一部在平汉路侧击,企图阻止刘邓大军西越平汉路进入豫西广大地区,将其一举歼灭在黄泛区。

  成竹在胸的邓刘首长根本不理会蒋介石的这一套,于8 月16日中午起兵向着黄泛区开进了。

  黄泛区,举目茫茫一片,四望苇草荒芜,极目处或一株枯树梢露于黄沙滩头,或一座屋顶小岛般浮在水中。要走过这茫茫草地,辎重、炮兵非常艰难,刘邓果断决策,破釜沉舟,要求除了弹药、文件、粮食,其他全部丢掉,轻装前进。

  仅有的几门美式榴弹炮和几辆十轮牵引车全都炸了,炮手们一面执行命令,一面却抱着这些用生命换来的武器不忍释手,有的放声痛哭。

  这时,由于一再损兵折将,蒋介石受到了即将离华的美国顾问的多番质询。他一气之下,干脆将战局交给手下摆布,独自到庐山“养病”去了。

  8 月23日,刘邓中路大军尾后拖着数十万追兵,越过涡河、沙河、颖河、洪河,却被汝河挡住了去路。

  与名川大河相比,汝河实在微不足道,河宽只有60米,水流不算太急,但河槽深陷,河堤陡峭,水深丈余,无法徒涉,没有船就无法通过。

  没有找到船,先遣部队只好架起浮桥,但很快就被敌人的飞机炸坍了。

  形势越来越危险。敌人正以十几个师的兵力从背后向我追击,第58师等三个整编师距离我只有50余里,第二天清晨8 时以前就会赶到。我军正面临被敌师挡住去路……

  后有追兵,千钧一发,万分险恶。

  刘邓听了先遣队的汇报,此时尾追的敌人先遣队已经和我后卫部队接火。邓小平斩钉截铁地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打过去!”

  刘伯承赞同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家明白这句话吗?”

  大家明白:当冤家对头狭路相逢时,只有勇敢地冲上去决一雌雄才是惟一的出路;谁想转身后退,谁就把自己的脊背亮给了对手。战争不仅充满着不确定的因素,战争还是力量的角斗场。

  刘伯承接着说:“从现在起,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敌人飞机大炮有多少,我们都要以进攻手段对付进攻的敌人,从这里打开一条血路。历史决不能逆转,大军南下的战略决策决不能改变!”

  作为一支大军的统帅,在危难关头能传播信心是他最为宝贵的品质之一。

  无声的力量从统帅身上辐射出来,大家听着刘司令、邓政委的命令,真切地感到刘邓连在一起是一座威严的大山,一座威严的大别山。

  在刘邓的带领下,部队开始了反击……无数战士的身影在火光中一掠而过,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同他们一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与敌人展开肉搏战……

  突击队打开了一条长10里、宽8 里的通道。刘伯承拄着一根断木作的拐杖,跟在冲锋的战士后面踏上浮桥,邓小平紧挨在他的身旁,不时的搀扶一把。子弹在身边飞着,炮弹在附近炸响,刘邓大踏步走过浮桥,迎着纷飞的子弹,又走向阵地下午4 时,中路南下部队全部过了汝河,在这两军狭路相逢的汝河边,刘邓大军是勇者。

  刘邓大军勇渡汝河,打破了蒋介石企图消灭刘邓于汝河以北的梦想。

  8 月27日,刘邓大军又勇渡淮河。

  从8 月7 日至27日,历时20余天,刘邓大军行程千里,涉过黄泛区,渡过涡河、沙河、颖河、洪河、汝河、淮河等重要河流,先后解放宁陵、雅县、拓城、毫县、淮阳、沈邱、新蔡、项城、上蔡、临泉、息县等11座县城,直驱国民党的后方。8 月28日,晋冀鲁豫野战军南下部队全部到达大别山北麓的商城、光山、息县、演川地区,揭开了人民解放军大反攻的序幕。

  8 月30日,刘邓特电告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我军已胜利完成渡过淮河”。

  此时,在陕北的毛泽东正焦虑地等待着刘邓的消息。因为几天前他刚刚获知国民党军的数十个旅正在对刘邓进行围追堵截,他一直在地图上反复查看,并曾给陈粟发电,催促他们抓住山东战场国民党军第5 军、第57师歼击,并攻占一切敌薄弱据点,以支援刘邓大军。获悉刘邓顺利跃进大别山,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等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毛泽东手拿电报反复读了好几遍,忍不住对周恩来、任弼时说:“我们终于熬出来了!”并称赞说: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这是一个伟大的事变。

  据说,在南京的蒋介石闻言,暴跳如雷,一连骂了好几个国民党军政主官,撤了总指挥王敬久,甚至摔了茶杯,打了侍卫。

  24.陈粟激战沙土集

  8 月31日,陈毅、粟裕复电中央军委,陈明情况,原来是因船只太少,天雨夜行,道路泥泞,在渤海渡黄河迟缓,在惠民多留几天,以便催新弹药等西行接济陈唐,24日晚到聊城,定于9 月3 日晚率6 、10两纵队于寿张东南渡河与陈唐会合。

  9 月1 日,陈毅、粟裕致电所属各部称,毛主席于8 月24日“电示我们担任黄河以南、平汉以东、淮河以北、运河以西的新任务,完成此任务要相当长的时间,主力会合后要连续歼敌,破击陇海路并迅速向南扩张,支援刘邓,策应山东,吸引敌主力在陇海路南北与我争夺”。

  9 月3 日晚,陈毅、粟裕率部南渡黄河,在鲁西南会合了8 个纵队共18万人,组成华东野战军主力。至此,由陈票率领的华东野战军外线兵团兵力集中,形成了有利的战役布势。

  此时,国民党整编第5 军军长邱清泉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认为华野第1 、第3 纵队担任后卫,正掩护华野第4 、第8 纵队“北逃”,遂令其所部围追,其中整编第57师沿沙土集、皇姑庵,向红船口追击,已处在华东野战军南北夹击的不利态势之中。整编第57师也是国民党军的主力之一,陈粟抓住这一有利战机,集中3 个纵队共8 个师4 倍于敌的兵力,决心迅速割歼该敌。9 月7 日,邱清泉发觉华野各部的行动意图后,迅即向沙土集及其周围的小村庄收缩集结,固守待援。当天夜里,华野各纵队按部署向沙土集进击,完成了对敌57师的包围。

  8 日下午,陈毅、粟裕下达了聚歼退守沙土集之敌的命令。晚6 时,部队发起总攻,战至9 日凌晨3 时,战斗胜利结束,计毙伤国民党军6000余人,俘师长段霖茂以下7500余人,共计歼敌1.3 万余,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军用物资,取得了外线出击后的第一个胜利。

  这一胜利,不仅从根本上扭转了华东野战军在鲁西南的被动局面,为恢复和建设鲁西南根据地创造了条件,为向豫皖苏进军打开了道路,而且迫使敌从大别山地区和山东内线战场抽调4 个师的兵力驰援鲁西南,有力地配合了刘邓大军和山东内线我军的行动。9 月u 日,毛泽东以中共中央的名义发给陈毅、粟裕并告刘伯承、邓小平,饶漱石、黎玉,陈赓谢富治及彭德怀的电报中指出:“挥城、沙土集歼灭五十七师全部之大胜利,对于整个南线战局的发展有极大意义。”

  在这封电报中,毛泽东要求陈毅、粟裕要努力完成在黄河、淮河、运河、平汉之间创造巩固根据地,协助刘邓、陈谢创造鄂豫皖与鄂豫陕两大根据地,协助饶漱石、黎玉、谭震林保卫山东根据地,协助苏中、苏北恢复根据地。“你们处在上述四大根据地之中间地带,你们的胜利有重大战略意义。”

  这时,直出大别山的刘邓大军克服极度疲劳、粮弹匮乏、疾病流行、减员严重,以及缺乏在南方气候、地形条件下的作战经验等严重困难,摆脱国民党重兵的合击,以主力出皖西。鄂东,先后取得歼敌1 个整编师及3 个半旅的胜利。经过艰苦斗争,到u 月下旬,共歼敌3 万余人,并发动群众,建立政权,初步完成了大别山区的战略展开。

  9 月下旬,陈毅、粟裕率6 个纵队18万大军越过陇海路,挥师南下,在豫皖平原地区连续作战,一路歼敌,攻克县城,建立和扩大了豫皖苏解放区,孤立了敌人战略要地开封和郑州,大大减轻了刘邓在大别山的压力。

  从此,刘邓、陈粟、陈谢三路大军在中原地区形成了“品”字形的有利态势。

  1947年10月,毛泽东在靖边县小河村给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林彪、副政治委员罗荣桓、高岗一份绝密电报。这份电报在总结了人民解放军一年来的辉煌战果后,对人民解放军由内线到外线,转入战略进攻的蓝图作了全面描绘。

  毛泽东说:“第一年我军共歼敌正规军97个半旅,78万人,歼伪军、保安部队等杂部34万人,共歼敌120 万人。”国民党军“现有兵员150 万人”;且“蒋政权在人民中已陷孤立”。“我军共计112 个旅……,90万人。此外,地方部队ho万人,军事机关40万人。”

  接着,毛泽东提出了全军转入战略进攻的基本方向和部署:“我第二年作战应争取歼敌11个正规旅及大量杂部,使敌由数量上的优势变为劣势,我则变为优势。”

  为此决定:“山东、太行两区力求占领长江以北;西北方面力求占领甘、宁大部;北线我军力求占领中长、北宁、平承、平石、同蒲各路之大部及路上除平、津、沈以外各城,孤立平、津、沈,如能占领沈阳则更好。其中极重要的是占领平绥路,打通东北与华北联系,使华北、西北我军获得军火接济。”

  第六章 再布险棋

  25.调遣陈谢兵团,毛泽东费思量

  在小河会议开始前,毛泽东在仔细研究了中原地区的敌情后,又在心里反复思考着一个有争论的问题:陈赓谢富治兵团要不要到陕北来作战。

  从1946年冬到1947年11月,毛泽东曾多次电令陈康纵队渡河以保卫延安。只因形势急剧变化,这一计划一直未能实现。撤出延安后,毛泽东又多次电催陈康纵队迅速开展晋南战役,以威胁胡宗南的后方,配合陕北解放军作战。后来,毛泽东又多次计划让陈赓纵队西渡黄河到陕北,但一直没有实现。

  7 月4 日,毛泽东与周恩来、任弼时讨论如何击灭胡宗南夺取大西北,并为此起草了给彭德怀的电报,提出两个方案征求他的意见。第一方案是按照原来设想调陈赓纵队来陕甘宁边区,在内线歼灭胡军相当数量后出外线作战。第二方案,是陈赓纵队南渡黄河,到鄂豫陕边区开辟新战场,协同彭德怀消灭胡宗南。因为考虑到陕甘宁边区人口稀少,粮食及各种供应困难;又估计到鄂豫陕三省交界地区敌兵力空虚,如使用陈赓纵队于该地区必然要吸引胡军一个军(5 个到8 个旅),从而大大减轻陕北负担利于歼敌;又估计到刘邓大军已渡河向陇海前进,如陈康纵队到鄂豫陕对刘邓作战亦有帮助。这两个方案究竟以何者较为适宜,请彭德怀、习仲勋考虑,希望他们到小河来开会面商。

  这样,7 月19日,陈赓应毛泽东之召,渡过黄河来到小河村准备参加中共中央扩大会议。

  就在陈赓到达小河村的当天,毛泽东在给刘伯承、邓小平、徐向前等人的电报中,提出了改变陈谢纵队使用方向问题,电报说:“为着协助陕甘宁击破胡宗南系统,同时协助刘。邓经略中原,决将陈谢纵队使用方向改为渡河南进,首先攻占潼洛郑段,歼灭该区敌人,并调动胡军相机歼灭之。尔后,向豫西、陕南、鄂北进击,创建鄂豫陕边区根据地,作为夺取大西北之一翼。陈谢纵队仍属彭习序列不变同时仍属晋冀鲁豫建制。”

  彭德怀到小河村后,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彭德怀、陈赓等一起反复研究了4 纵队的使用问题。7 月21日,小河会议开始,毛泽东第一个讲话。他先告诉大家,原来计划把陈康的第4 纵队调到陕北来,同西北部队集中作战。前天中央几个同志同彭总、陈赓在一起又作了一次研究,考虑到西北的粮食困难,又考虑到陈赓率部进南豫西、陕南更有利于从外线钳制胡宗南军和配合刘邓军出中原,因此,决定陈赓率部南渡黄河作战。

  陈赓与毛泽东是同乡。1921年,陈赓离开湘军,来到长沙,进入毛泽东倡导开办的湖南自修大学,与毛泽东结识。从那时起,毛泽东就对这位同乡有了很深的印象。他性情活泼,能说会道,富有表演才能。一次,他演拿破仑,维妙维肖,引得台下的毛泽东眼泪都笑了出来。陈赓在毛泽东面前从来不受拘束。毛泽东对陈赓从来不求全责备,他了解陈赓的脾气,大胆、诚恳、坦率,有时还很会开玩笑。

  陈赓到小河村后,毛泽东多次就陈谢纵队的使用问题,与他交换意见,并进一步向他说明当时全国的大好形势,深刻地阐述了新的战略决策和挺进豫西的意义。毛泽东说:刘邓大军主力挺进大别山。把蒋介石搞得手忙脚乱,到处抽兵去堵。胡宗南现在头在陕北,尾在豫西,肚子在西安,他的头已被彭老总扭住了,想缩头也不可能了。豫西一带,确是一个空子,你乘虚而人,南渡黄河,出师豫西,在西至潼关东到郑州的八百里地区,打他个天翻地覆!既踩着了他的尾巴,又威逼其心脏,既支援了刘邓和陈粟两路大军南进,又可西向配合陕北作战。从背后抽他胡宗南一鞭子,他胡宗南脚下的八百里秦川必然动摇!

  会议结束时,兼任军委总参谋长的周恩来副主席说道:“刘邓直插大别山,朝蒋介石胸膛砍上一刀!陈赓南渡黄河,挺进豫西,再砍他一刀!陈毅、粟裕大军进入鲁西南,挺进豫东,再砍他一刀!这三路大军,在战略上就布成了‘品’字阵势,在黄海的中原大地上,向敌人展开大规模的进攻!中央决定:将陈赓谢富治统帅的4 纵队,秦基伟和黄镇统帅的9 纵队,孔从洲和汪锋统帅的38军联合组成一个强大的兵团,由陈赓任司令员兼前委书记,在豫西一带突破黄河天险,直捣胡宗南屁股。”

  会议决定陈谢兵团趁胡宗南陷在陕北,豫西敌军处境不利的时机。以雷霆万钧之势,南渡黄河,由晋南挺进豫西,依托伏牛山作战。

  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毛泽东请陈赓到小河边散步。

  小河哗哗流淌,山野透出一丝凉意。毛泽东先开口说:“你们进到豫西以后,应当放手发展,东南配合刘邓、陈粟,西南配合彭德怀,东西机动,大量歼敌,在豫陕开辟一片根据地。”

  “好的。”陈赓爽快地回答道。

  “你晓得‘破釜沉舟’的故事吗?”为了鼓舞陈赓的斗志,毛泽东讲起了历史上项羽破釜沉舟的故事。

  陈赓看看毛泽东,没有回答,“破釜沉舟”的故事在解放军的将领中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他清楚毛泽东不是在考他,而是开始谈问题的一种方法。

  毛泽东看看天空,说:“项羽跟秦兵打仗,过河以后就把锅砸了,把船也沉了,激励士兵不打胜仗决不生还!”

  略停了停,毛泽东看看陈赓,继续说:“说来也巧,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你们将要渡河的地方,你要以最大的决心和勇气打出去。”

  陈赓知道毛泽东人题了,认真地听着。“现在,胡宗南几乎占领了边区所有的县,敌人离我们只有一天多的路程,目前我们南有胡宗南,西有马家军,北有邓宝珊,如果敌人再压,我们的回旋余地将更小,况且,粮食也是个大问题,彭老总几万人要吃饭,我虽然在会上讲了许多乐观的话,可是从陕北的形势看,我们仍然处于劣势。从全国形势看,我们还没有打破国民党的重点进攻。”

  陈赓没有答话,默默地点着头。

  “如果你们不能”毛泽东显得非常沉重,“如果你们不能在两个月内,以自己的有效行动调动胡宗南一部,陕北则将难于支持!”

  毛泽东向陈赓道明了陕北我军和党中央的艰难处境。

  陈赓听了,表示说:“主席,那我更要以‘破釜沉舟’的决心,打到豫西去!”

  毛泽东很快恢复了情绪,风趣地说:“这种决心要有,可锅别砸了,船也别沉了!”

  接着,毛泽东又问陈赓:“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

  陈赓回答说:“现在部队士气很高,在晋南反攻中又搞到了敌人大量的装备,兵强马壮,在主席和中央军委的领导下,一定可以师出报捷。出师以后,部队迅速展开,弹药的运送补给可能有时跟不上;到了新区,伤员的安顿也可能有困难,但这些困难是可以克服的。”

  毛泽东笑着说:“对嘛!弹药不足,由蒋介石来‘补充’你们;伤员安顿,靠群众嘛!我们从来是这样办的。根据地是创建起来的,不是一切搞好了才去革命。蒋管区的人民遭受封建势力和国民党的残酷统治,你们去了要好好地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把人民革命的高潮推动起来,这样就一定能胜利。”

  陈赓离开小河村回部队时,毛泽东亲自把他送出了小河村外。路上,陈赓恳切地说:“主席,我看你还是过河吧!河东毕竟要安全一些!”

  毛泽东爽朗地笑道:“不要担心,你们打得越厉害,打的胜仗越多,陕北人民的安全就越有保障,党中央的安全也就不会有问题。”

  26.跨河南征缚苍龙

  陈赓带着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和殷殷嘱托,由陕北回到晋南驻地山西翼城,立即向全军传达了党中央的进军命令,并开始了出征前的准备。

  不久,陕北的形势越来越紧张。7 月29日,毛泽东在给刘邓等,并告陈赓、谢富治等的电报中指出:“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已面告陈赓),如陈谢及刘邓不能在两个月内以自己有效行动调动胡军一部,协助陕北打开局面,致陕北不能支持,则两个月后胡军主力可能东调……”

  第二天,毛泽东又在给刘邓等并告陈赓等的电报中说:“如陈谢于八月下旬渡河,可能争取一个月时间,在豫西立住脚跟。”

  陈赓指导部队加紧进行准备工作。8 月初,在太岳解放区的首府阳城,陈赓主持召开了兵团前委扩大会议,传达了中央小河会议精神,经过详细讨论之后,制定了强渡黄河、挺进豫西的军事计划,还研究了新解放区的各项政策问题。

  经过十多天紧张而周密细致的准备,渡河作战的一切准备皆已完成。在此期间,战场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刘邓大军已渡过黄泛区、沙河、汝河,国民党军从郑州、徐州、武汉、合肥等地抽调20多个旅进入大别山,尾追刘邓。胡宗南主力部队在陕北已疲惫不堪,自顾不暇。南线的国民党军均无暇顾及豫西、陕南地区,陇海路以南广大地区均由县保安团队守备。这正是陈谢纵队进军豫西的大好时机。

  同时,刘邓大军南下后,也急需援助,牵制国民党军主力。为此,中央军委频频电示陈谢,命其急速渡河南进,先展开于潼(关)洛(阳),后转进豫西伏牛山区。毛泽东于8 月9 日致电陈康、谢富治,指示他们提前渡河:“为有力地协助刘邓行动,我陈谢集团应提前于未灰(8 月10日)到未删(8 月15日)间渡河,首先控制渲洛段山区,再看形势决定下一步行动。”

  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陈赓与谢富治率部于8 月11日分别由晋南浮山、翼城和豫北的博爱等地出发。全军振奋,士气昂扬。曾经养育过这支部队的太行父老,大力支援子弟兵南征,9 纵队的战旗上,写着太行人民引以为豪言壮语:“太行子弟结长缨,跨河南征缚苍龙。”陈赓和太行父老挥泪告别,依依不舍地开天了这片与子弟兵血肉相连的土地,踏上了新的征程。

  此时正值阴雨连绵的季节。白天,战士们在暴风中踏着泥泞的山道艰难行进。晚上,村边,路旁燃起了篝火,战士们脱下淋得透湿的衣服烘烤。尽管艰辛可他们不知疲劳,个个精神振奋,欢欣鼓舞。

  此时,山洪暴发,黄河水势突然变化,河水暴涨。听到这个情报,陈赓心里异常焦急。他立刻派纵队司令部情报科长到黄河边日夜监视水情,又专门架起了一条电话线,随时向他汇报水情变化。一天过去了,河水仍在暴涨,两天过去了,河水仍在涨。陈赓急得直跺脚。

  陈赓的心中又想起了毛泽东的电报,心里更加着急了。陈谢担心原定的8 月15日前渡河难以实现,即向中央军委发报,表示此刻难以渡河,焦急万分。他怕黄河水情会影响这次渡河的行动,又立即给刘、邓首长发电报:河水突然暴涨,因渡船都是用新伐的树造成的小船,水高浪急,强渡不能,不能如期渡河,焦急万分。只待河水稍落,立即率部抢渡。

  8 月12日,毛泽东再电陈赓、谢富治等,要求他们早日渡河援助刘邓:“现敌大军向刘邓追击,若你们于刘邓出陇海线后半个月之久方能渡河完毕,则对刘邓援助过于迟缓。又胡宗南主力正向榆林增援,三十六旅本日到横山、榆林间,刘戡五个旅本日到石湾。彭习亦甚盼你们早日渡河,变动局势。”

  同时,中央军委也考虑到陈谢兵团面临的实际困难,8 月14日,毛泽东电示陈赓、谢富治,要他们于8 月20日开始由晋南渡过黄河,25日前渡完,和陕北彭德怀攻打榆林以吸引胡宗南主力南北呼应。

  可是,陈康当天复电中央称,“4 纵已出动三日,先头部队已到达阳城西,但连日大雨,山洪暴发,交通全断,我们异常焦急。”

  毛泽东在复电中说:“你们推迟几天待水退后渡河是好的,并可以返几天惊动胡宗南,以利陕北我军配合行动。”

  “你们看!中央多关心我们。但是,现在是战略反攻,需要整个解放战场统一行动,互相配合,刘邓首长屁股后面的左右跟着二十来个旅,情况太紧急了,我们还是尽量争取早日渡河吧!”看了电报,陈赓激动地说。

  刘邓首长接到陈赓的电报后,立即回电:“我们这里并不太紧张,你们晚一天过河也没关系,渡河要确保安全,不能着急。”

  看了电报,陈赓感慨地说:“我们吃的是刘邓的饭啊!”

  就这样焦急地又等了两天。而终于停了,黄河水终于落下去了,陈赓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地。

  8 月20日,东路部队抵达济源长泉渡口附近,西线也如期到达平陆劳津渡口。这里地势凶险,水流湍急,两岸均为峻峭的陡壁。

  为确保这场战役的胜利,陈赓指示司令部制定了一套周密的作战方案。他亲自带着同志们来到黄河岸边,仔细检查了部队的渡河准备工作。望着奔腾呼啸的黄河,他对四纵队各旅旅长们讲起了当年项羽北渡攻打邯郸“破釜沉舟”的故事。

  旅长们听了,都激动地说道:“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广8 月23日拂晓。黄河浊浪翻滚。

  在白茫茫的晨雾中,陈谢兵团兵分两路,右路在茅津渡以东,左路在垣曲、济源问,出其不意地先后发起了渡河作战。一艘艘渡船悄悄地拉到了渡口,突击部队静悄悄地依次登船。在渡河点北岸组织起五个强大的火力点,掩护着部队渡河。左集团的指战员,机智地利用黑夜和连日大雨,河水猛涨,流大声喧,对岸看不见、听不清的机会,登舟起渡。

  渡河战斗开始后,陈赓一直坐在报话机旁指挥。

  由于动员深人,土气高昂,两个集团只用了半小时就突破了黄河天险。8 月23日,陈谢大军8 万余人南渡黄河,挺进豫西。

  24日拂晓,陈赓带着一部无线电话随军渡过黄河。

  到25日,陈谢兵团除第9 纵队和后方部队外均已完成南渡任务。

  陈谢兵团十万余众横渡黄河的伟大创举,在黄河沿岸人民中引起了种种传说。人们传颂说,一天,大军刚刚来到河边,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黄河咆啸如雷,惊涛骇浪中突然出现一条金色故龙,朝着陈赓将军摇尾颔首,大吼三声,陈赓大手一挥,十万大军骑上巨龙,腾云驾雾,飞过黄河,吓得国民党守军目瞪口呆,一个个乖乖地当了俘虏。

  陈谢兵团神速突破天险黄河,出其不意地挺进豫西,使蒋介石措手不及。正当他穷于应付刘邓大军时,他怎么也不会料到陈谢兵团又从侧背杀进一刀。25日,蒋介石飞抵西安,训斥胡宗南在陕北连连失利,如今陈谢大军又威胁西安,要他令董钊、刘戡率部“迅速南下”。

  8 月26日,毛泽东在给陈赓、谢富治的电报中指出:“一个月内胡军主力不可能到豫西,你们应乘此时机放手发展。”

  第二天,毛泽东又电告陈谢:“胡军六个半旅今开始南退,我军正跟踪追歼。胡主力只有三个旅,歼灭此三个旅,胡即毫无办法了。总之,兰州以东、长城以南。平汉以西,汉水以北广大地区,主动权业已转入我手,望你们放手发展。”

  8 月29日,陈赓、谢富治电告中央军委称:“我们对军委意图了解有偏差,过河后主力向东南,准备乘虚抢占洛阳西边。因渡河经验不够,组织欠周密,雨中走山路,驮骡死病很多,河岸道路狭窄等关系,先头部队过河后炮兵、担架等隔断,故发展迟缓。”

  8 月30日,毛泽东电复陈赓、谢富治等,指出:“你们现在作战比晋南时环境大不相同,每一次大的行动计划,必须事前报告军委,必须迅速报告敌情我情民情,我们方能及时帮助你们。此次渡河你们重点放在东面,而洛阳附近为敌所必争,不应用主力,西面敌人空虚,攻取较易。现在改变,调头西向,致使丧失几天宝贵时间,给了胡宗南在西南完成其部署的机会,极为可惜。但胡军主力尚在绥德、米脂地区为我军所抑留,洛川以南只有几个旅及若干特种部队,这点对于你们极为有利。望速以全力抢占陕县至虚氏一线,牵制洛阳之敌,避开强固设防据点,专打薄弱点,在运动中歼敌。”

  陈谢兵团自进逼洛阳后,就筹划着攻打这座古城,以求给敌人更大震撼。但这时,却连续收到中央军委的指示,要求他们不要打洛阳,而是继续挥戈西进。

  9 月2 日,毛泽东致电陈谢,要他们在包围黄河、渭水以南,汉水以北,平汉路以西,西安、汉中线以东广大地区,东西南北往来机动,大量歼灭敌人,以建立根据地。在作战上,“对敌守备薄弱之据点及城市则相机攻取之,对敌守备强固之据点及城市则避开之”,“着重点放在调动敌人打运动战及占领广大乡村,消灭反动武装,发动群众”。电报还明确指出:“目前停攻横水,以一部监视洛阳之敌,主力西进,相机夺取陕县、灵宝、圄乡、卢氏、洛南、商县、商南七城或七城中之几城,着重扫除七县乡村中之反动武装”,“第二步机动方向是东向平汉路或南向汉水以北,临时酌定。”

  根据中央军委的这一指示,陈谢放弃对横水的围攻,率主力挥戈西进,9 月7 日进至陕县东南地区。这时,国民党东援陕东兵团一部已到达潼关、灵宝、陕县一带。灵宝,陕县,位于秦岭余脉晴山以北,地处河南与山西、陕西之交。无论打陕县,还是打灵宝,都须先攻克函谷关。这是一处险地,山势险峻,道路多在谷中,深险狭窄,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陈赓、谢富治根据灵陕一带地势和蒋军陕东兵团的部署特点,决心以第38军第55师监视陕县,以第22旅奔袭貌略镇,以第12旅攻取卢氏,以大军主力直趋灵宝、圄乡,割断潼关、陕县、卢氏之联系,然后视情况各个攻取之。

  9 日、10日,第55师率先发起攻击,其中,第22旅击溃敌新编第1 旅,占领貌略镇并进至圄乡以南;第12旅等部攻占卢氏,全歼守敌1 个营。然而,进攻灵宝的第4 纵队却出师不利。部队自9 月门日出发后,在崤山与敌不期而遇,打了一场遭遇战。因后勤没跟上,给养短缺,天又下雨,一时陷入了被动。陈赓立即组织部队全力出击,消灭当面之敌,并以第12、13旅利用北面的黄河,从东、南方向迂回,围攻灵宝。为了便于作战协调,他特指定第12旅旅长李成芳全权指挥灵宝战役。

  李成芳根据灵宝外围敌工事坚固,阵地纵深大,且地形开阔的特点决定采取“围三缺一”的打法,迫敌出城向西溃逃,以求在运动中歼灭。

  经周密准备后,李成芳以一部兵力开始由正面攻击吸引敌人,主力则绕到敌侧后,偷袭与强攻并举。由于守敌误判攻城部队兵力不多,乃离城出击。第*旅等部乘机突然发起反击,并由敌侧后突人敌阵地,激战至24时,将出击之敌和守敌全歼,夺取灵宝,生俘国民党旅长以下sop 余人。

  紧接着,陈谢兵团乘胜扩大战果,攻克陕县县城,全歼守敌5000余人。至此,国民党军院东兵团大部被歼。

  灵陕战役战果辉煌。经过半个月的连续作战,陈谢大军除歼灭大量保安部队外,共歼国民党正规军3 万余人,解放宜阳、伊川、灵宝等10座县城,矛头不但直指关中威胁西安,而且可利用渭水、黄河以南,汉水以北,平汉以西广大地区国民党军空虚之弱点,迅速展开。

  陈谢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于9 月20日率主力6 个旅开始向西安方向前进,以寻机攻歼沿线诸敌,并建立陕东根据地。

  陈谢兵团的活动,像一把刀子割断了国民党军中原和西北战场的联系,极大地牵制了蒋介石的兵力,有力地配合了西北野战军的作战。蒋介石心惊胆颤,飞往西安,下令再从进攻大别山的部队中抽出整编第56师空运西安,又令胡宗南从陕北战场将驻榆林的整编第36师28旅等部调往西安,以加强西安防御。蒋介石在西安召集的国民党党政首脑会议上叫嚣:“要在3 个月内彻底肃清陕北共匪,半个月彻底打退陇海路。”但他的这一妄想很快化为泡影。

  由于国民党军已将优势兵力逐渐向西安、潼关一线集中。而郑州、洛阳的李铁军兵团6 个旅正向新安、洛宁进犯,我军有机可乘。

  9 月26日,陈谢率第4 纵队和第22旅隐蔽东进,悄悄抵达渑池以东地区。李铁军兵团判定陈谢主力还在潼关附近,故继续发动攻势,妄想重占渑池、洛宁,以策应胡宗南整编第15师不断向新安、铁门等地推进;其整编第3 师也向宜阳靠近,敌战线拉长态势突出。

  陈谢决定乘敌不备来个迎头痛击。10月1 日,第4 纵队13旅在新安以西的铁门附近,截住了国民党军第“旅。13旅从行军间展开勇猛攻击,打得毫无准备的国民党四散奔逃,并歼敌一部。残敌退守铁门,并与其整编15师师部合兵一处。于是,陈谢又将四纵队第*旅投入了战斗,与13旅密切配合,经一夜激战攻下铁门。守敌除整编第15师师长武庭麟带小部随从弃城南逃外,其余均被歼灭。其中,仅俘敌就达2100余人。

  在前50天的机动往返作战中,陈谢大军斩断陇海路,东逼郑州、洛阳,西叩潼关,割断了胡宗南集团和顾祝同集团之间的联系,并调动他们分别从南北两面拍兵回援,减轻了敌人对大别山和陕甘宁边区的压力。完成了中原右翼的战略突破,有力地策应了西北野战军的战略反攻,完全掌握了战役主动权。

  毛泽东在接到陈赓的捷报后,兴奋地对周恩来说:“陈赓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你看,蒋介石从陕北抽兵不了不是?”

  27.伏牛山牵“牛”

  10月中旬,正当陈谢兵团尚在休整时,国民党在洛阳附近地区调集了李铁军兵团10个旅,其先头部队整编第20师于20日占领了新安县城。在潼关、洛南一线地区,胡宗南集中了裴昌会兵团8 个旅,先头部队第27旅已进到圄乡以西地区,企图东西对进夹击陈谢纵队,打通陇海路。

  这时,毛泽东指示陈谢:除留一部兵力牵制裴昌会兵团外,主力即由休整地经陇海路南下,歼灭豫西各县反动武装,开辟根据地;如敌人跟踪南下,则寻机分别歼灭之,但要打有把握之仗;并指出不要怕敌人占领陇海路,只要在东西南面打开局面,大量歼灭敌人,胡宗南虽占有陇海路,但兵力分散,我即能再歼敌军,重占陇海路。

  根据中央军委这一指示,陈谢率领大军于10月底开始南下,11月1 日至5 日连克宝丰、鲁山、南召、方城、叶县、临汝、郊县、登封等城,歼灭了国民党军第15师,活捉了善于防守的第15师师长武廷麟。

  陈谢兵团向伏牛山以东地区展开攻势后,国民党军李铁军兵团即由洛阳地区南下,以其主力整编第3 师、整编第20师的5 个旅尾随跟进。此时部队正在打郊县县城。陈赓沉着镇定,指挥部队全歼了敌人才撤出城外。

  11月的豫西地区,已是天寒地冻,冷风飓飓。

  打下郊县,我军刚进南召、方城一带,李铁军就带着7 个整旅,气势汹汹地扑上来。

  李铁军几万人马拼在一起,使陈谢兵团既吃不了他,也感到巨大压力。如何对付敌人的尾追呢?对此,有人提出把部队拉向西面,到伏牛山背上建立根据地,有人提出就地设伏,立即歼灭这股敌人。

  针对这种种意见,陈赓在南召主持召开了前委扩大会议,会上议论纷纷。陈赓提出将主力再作分遗展开,。以拖散和疲惫敌人,创造新的歼敌条件。他说:“我们的作战方针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可能使自己陷人被动。”接着他又说道,“李铁军我知道,他和我曾是黄埔同期,这个广东人精明得很,想让他上你的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没后台,全是靠小心谨慎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们对付他,必须得有个法子,可以把他引得四处跑,消磨他的气势,然后再寻机吃掉他。从中原的全局着眼,我们的主力绝不能向西钻到大山里去,而要在平汉路以西的广大地区展开,以便有力地配合挺进中原的主力作战。”

  绝大多数与会者赞同陈赓的意见。会议决定采用“牵牛”战术,以第13旅等部伪装主力,西向镇平、内乡、西峡口,斩断国民党军的西荆公路,与南下开辟陕南的部队呼应,引诱国民党军第3 师等部西援,而主力则在伏牛山东麓广大地区展开。

  陈谢兵团各部队立即行动,国民党军果然被扯散,其第20师进驻南阳,第3 师则尾追陈谢兵团第13旅等部西进。这样,陈谢兵团主力就胜利地在伏牛山东麓展开,歼灭国民党地主武装,发动群众。从南渡黄河至11月底,陈谢兵团共歼敌5 万余人,建立了豫陕鄂、陕南根据地,孤立了敌人的重镇洛阳。

  12月下旬,蒋介石集中14个整编师、33个师整编旅的优势兵力,由白崇禧亲自出马指挥,对大别山刘邓大军发起全面围攻,企图摧毁这个重要根据地,使刘邓大军无以立足。

  大兵压境,根据地初建,又因刘邓大军中大部分是北方人,一时难以适应南方水土,病员较多,处境更为困难。

  据此,毛泽东指示他们配合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破击平汉路,斩断国民党军在中原的南北动脉,吸引大别山的国民党军回援,配合刘邓野战军主力粉碎国民党军的围攻。

  陈赓坚决贯彻中央军委的指示,决定派兵团主力东向平汉路,并以第11旅南向桐柏,接应第10纵由大别山向桐柏展开。

  12月13日,陈谢兵团配合陈粟大军开始了平汉路的大破击战役,相继攻占平汉重镇漯河、驻马店及沿线城镇20多处,彻底破坏铁路Zto 多公里,华野部队同时大破开封至郑州、郑州至许昌之间铁路400 多公里,切断国民党的两大“动脉”,造成对国民党在中原战场横向和纵向的战略分割,不仅使其中原部队的物资补给陷人困境,而且剥夺了其兵力快速机动的优势,使蒋介石十分震惊,被迫重新决策。

  蒋介石起初还企图维持大别山之围攻形势,急令裴昌会兵团东出郑州接防,原驻郑之孙元良兵团南下,李铁军兵团驰返平汉,以救平汉之危。但裴昌会兵团被彭德怀的西北野战军所牵制,难以脱身,致使孙元良兵团不能南下。只剩下李铁军兵团一路星夜赶来,疲惫不堪。

  陈赓当机立断,决心将李铁军兵团第20师抑留于确山地区,将整编第3 师孤军引人西平、遂平地区一举围歼。李铁军发觉情况不妙,率部仓促在西遂间之祝王、金刚寺一带转入防御。经中央军委批准,在粟裕统一指挥下,由陈谢兵团一部协同华野第3 纵队,于12月25日对国民党整编第3 师发起总攻,经1 昼夜激战,将敌第5 兵团兵团部及整3 师全歼,毙俘6000余人,李铁军带少数人逃跑。

  第七章 转战陕北

  28.流动的军魂

  1947年夏。陕北。

  小河村会议结束后,担任右翼钳制国民党胡宗南军任务的彭德怀、习仲勋领导的西北野战军,遵照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指示,部署进攻榆林。把胡宗南主力拉至毛乌素沙漠边缘。中共中央军委于7 月31日宣布,西北野战部队正式定名为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和前委书记,张宗逊任副司令部,习仲勋任副政治委员,张文舟任参谋长,徐立清任政治部主任,下辖第1 、第2 、第3 纵队又两个旅,共5 万人。

  榆林是国民党政府“北平行辕张垣绥靖公署晋陕绥边区总部”所在地,是绥远、陕西的重要门户,有“晋陕绥边区总部”总司令邓宝珊部一个军,胡宗南的一个旅及地方部队1.5 万多人守备。

  此时,中共中央机关的处境仍然是严峻的。胡宗南的军队虽已疲惫不堪,并已受到三次沉重的打击,但他的主力仍没有受到多大伤害。由于我西北野战军正从陇东向陕北的榆林附近集结,7 月底8 月初,胡宗南所属整编第1 军刘戡部奉命向北推进,一部已逼近小河村所在的靖边县一带。

  在这种形势下,为了安全起见,同时也为了靠近西北野战军指挥部,便于商定彻底粉碎胡宗南的进攻,中共中央机关也决定转移。

  往哪里走呢?西边再没有解放军的部队,蒙汉支队也只有u 多人,只能保障芦河一段;南边是敌占区;北边也不行,正在打仗;东边是敌董钊的部队。毛泽东说,无路可走,我们顺大理河而下,向东。

  “三支队”决定“怒向刀丛觅小诗”。

  8 月1 日,太阳刚刚出山,毛泽东率中央机关大队人马离开小河村,沿大理河川向东北方向进发。为了保密,党中央代号“三支队”改为“九支队”,由周恩来兼任司令员和政治委员,叶子龙任支队参谋长。

  不敢顺大路走,要翻山,山径小道,十分艰险,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都不敢骑马,一起走路。一路上,周恩来随同毛泽东行进,处处为毛泽东安全操心,遇到危险地段时,他都要前去勘察,确信绝对安全,才让毛泽东通过。

  从小河村启程后,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或骑马,或走路,一边欣赏陕北的大好山川,一边思考着各种问题。每到宿营地,电台立即架起来,和各战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为了吸引胡宗军的主力,“九支队”也有意在白天行军诱敌北上。

  当天,毛泽东一行住在靖边县青阳岔。这是第二次驻进青阳岔。

  半夜里,任弼时叩响了毛泽东和周恩来的窑门,“刘戡从后面赶上来了。”

  青阳岔不比小河村,座落在公路上,刘戡的汽车跑得快,说到就到。

  队伍又在仓促中爬上马背。8 月2 日到达火石山。

  第二天中午,侦察员飞马报告,刘戡离这儿不远了。毛泽东昨晚同村干部谈得很晚,现在正在睡觉。周、任准备让他休息一天,可是刘戡紧追不舍,最终还是叫醒了毛泽东。

  毛泽东问:“白天行动方便吧?”

  周恩来说:“只能顾一头,顾了地上就顾不上天了。”

  队伍离开不久,乡亲们刚刚收拾了一下村中的窑舍,刘戡的部队就进了村。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8 月4 日,“九支队”到达子洲县巡检寺。

  8 月8 日,侦察员报告说刘戡出动了,负责行军的任弼时磕掉烟斗里的烟灰说:“收拾东西,我们也上路。”

  当天,“九支队”宿营绥德县李家崖。

  这时,在毛泽东的调动下,蒋介石果然出动了,他于8 月7 日匆匆到了延安,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在安塞、保安地区的胡宗南主力共8 个旅,分两路向绥德、茂县方向急进。另以钟松的一个整编师组成援榆“快速兵团”,限于8 月11日进抵榆林。由董tIJ 、刘戡率胡军全部机动兵力9 个半旅“尾追毛泽东”,企图将中共中央机关消灭或赶过黄河。

  8 月8 日,胡宗南派出的飞机就在“九支队”行进途中跟踪侦察、扫射、轰炸。

  这时,侦察员报告说,钟松“快速纵队”已经涉过无定河,到了刘家嘴,离榆林城不足百里。

  毛泽东和周恩来摊开地图一看,除了东边,其余三面都有敌人。

  周恩来说:我们只能按现在方向行动了,绥德去不成,到榆林、米脂、佳县三角区去。侧沙、侧水,兵家大忌呀!

  毛泽东说: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还要走,要在董钊到达绥德前赶过绥德。

  这时,榆林方面的作战也不顺利,彭德怀得知援敌急速前进,于8 月9 日电请毛泽东:“榆林城坚,东北两面河,西南两面水坑、水道,不易进行攻城,最快也要到十五日才可攻克”,而钟松增援甚急,故决定“集中六个旅先歼灭援军后再攻城。”

  毛泽东当日复电同意彭德怀的部署。

  可是,没料到狡猾的钟松率部从横山出长城,沿沙漠急行军,绕过了我军的伏击圈,三天即赶到了榆林,使彭德怀既打援扑空,又攻城不下。

  8 月10日,“九支队”离开李家崖,达到绥德县黄家沟。

  正是这期间,毛泽东、周恩来等指挥了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

  8 月11日中午12时,正在指挥部队攻打榆林的彭德怀,突然收到毛泽东的急电,电报说,榆林非急攻可下,而国民党钟松部仍有可能迅速增援,拟决心暂停攻城,集结7 个旅,准备打钟松。

  8 月12日,毛泽东又指示彭德怀,要他撤离榆林后,“即在榆林、米脂间休整待机,隔断敌刘戡、钟松两部,吸引该敌,以利陈谢行动。”并指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贺龙,立即部署各后方机关迅速移至黄河以东。

  8 月10日和11日,彭德怀指挥部队对榆林进行两次爆破与强攻,由于缺少炮火的有力支援和周密的组织准备,攻击均未能奏效。敌钟松率整编36师从长城外沙漠地驰援,绕过西北野战军阻缓部队,8 月11日已进抵横山以北地区。敌军靠拢,野战军围城打援已不可能,于是,彭德怀下令停止攻击,于12日撤围,将部队集结到榆林东南、米脂西北地区休整待机。

  钟松所部整编36师乃胡宗南的主力精锐,在此之前驰援榆林,给彭德怀制造了不少困难,便骄傲异常,自吹“共军可以吃掉别的军队,就是吃不掉36师”,并声称要“一战结束陕北问题”。

  8 月13日,刚刚进入榆林城的钟松,第二天便奉胡宗南之命率两个旅南下,与刘戡的5 个旅主力会合,以便在榆林。米脂、佳县三角地区歼灭彭德怀的西北野战军。

  胡宗南神气十足,急令董钊、刘戡抢占绥德以拦截我党中央。形势急剧变化,情况越来越紧张。

  29.成败五女河

  8 月14日1 时,毛泽东致电彭德怀:在目前情况下,宜集中8 个旅迎击刘戡。8 时,毛泽东又电告彭德怀:钟松今晨在榆林接受空投之粮食,“估计下午可能向南走二三十里,明日必向镇川堡前进,其目的是占米脂,如集中8 个旅打钟松于归德堡,镇川堡以东以北山地是好机会,但不知部署是否来得及。”

  当日午时,彭德怀致电毛泽东:刘戡令36师向米脂前进,西北野战军准备歼击之,拟集中第二、三两纵队和新教导旅。新编第4 旅,由西北向东南歼击36师于李家沟、鱼河堡、上盐湾及其以北地区。

  此时,毛泽东正与周恩来率领“昆仑支队”冒雨抢在董钊、刘戡之前。于14日深夜通过绥德城。在行军途中,毛泽东接到此电后,于15日丑时(凌晨1 时到3 时)复电彭德怀:“完全同意你的部署,但请注意分割该敌为几部分,逐一歼灭之。28旅主力可能随钟松前进。”

  同时,毛泽东还告诉彭德怀:“刘戡16日进绥德,17日补粮,要18日才开始北进,故南面顾虑很小。我们今日至乌龙铺。”

  彭德怀歼灭钟松36师的决心和部署,得到了毛泽东和中央的批准,16日他便把主力隐蔽集结于镇川堡东北地区,准备战场。然而,此时最令他担心的是毛泽东和中央首脑机关的安全。

  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率首脑中央机关由乌龙铺向北转移,暴雨一直下个不停,行军非常困难。而敌刘戡、钟松南北对进相距只有百里,他们一旦会合,封锁黄河各渡口,并控制由无定河到米脂、佳县一线,将中央首脑机关和西北野战军隔在佳县、米脂、榆林三县之间几十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区。它的西、南两面是刘、钟的部队,东面是滚滚不息的黄河,北面则是漫无边际的沙漠地带,毛泽东等人和整个中央首脑机关处境极为危险。

  想到这些,一向处惊不变、镇定自若的彭德怀,急得满头大汗,一下子把军帽摘下摔到办公桌上,一会儿细细察看地图,一会儿又不停地来回踱步。彭德怀着实为毛泽东和中央首脑机关的安全捏一把汗,他叮咛参谋长张文舟说:“必须切实保障党中央的安全,要给中央以安全感。”并立即派许光达率一个纵队兵力前去接应和掩护中央机关安全转移。接着,彭德怀又急电毛泽东,请中央机关向佳县西北转移。靠近野战军主力。

  毛泽东决定过绥德,到佳县神泉堡去。可是,走到曹庄,发现部分中央机关干部、家属和野战军伤员正住在这里。董钊、刘戡马上就要从南面和西北面赶到佳县,十万大军会像黄河浪涛冲到乌龙铺,必须在他们到达乌龙铺前,把曹庄的干部、家属和伤员转过黄河。

  周恩来立即组织当地干部紧急输送。

  为了摆脱被敌军包围的危险,也为了使彭德怀放手打仗而不必顾及中央的安全,毛泽东原想渡过无定河向西,再次返回河东一带,插入敌人后方。可是,没有找到船,又不能涉水过河,只好向东北方向转移,于8 月16日到达神泉堡附近。

  敌刘戡率部紧追不放,距离“九支队”只有半天行程,而黄河就近在眼前,前有黄河,后有追兵,情况极其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原来主张过河的任弼时,就是原先不赞成过河的周恩来,也开始劝毛泽东过黄河暂避一时,以保证党中央的安全。毛泽东坚决不同意过河,但他却命令西北局机关和伤病员东渡黄河以确保安全,自己带“九支队”又沿黄河边北上。

  当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带着“九支队”赶到佳芦河边时,发现洪水暴涨,已经没有办法徒涉。这时,只见毛泽东用手里的柳木棍朝河上游一指,说:“我们顺河走,说不准到上游能找到桥哩。”

  队伍顺河朝西北,走到佳芦河的支流五女河畔。

  可是,平常差不多是一条干河的五女河,好像成心与“九支队”作对似的,一反常态,卷起一米多高的浪头,推举着巨大的石块、连根拔起的树木,咆哮着倾泻而去。

  恰在这时,叶子龙报告说,敌整编123 旅配属493 团已经从乌龙铺追来了。远处传来阵阵沉闷的枪炮声。

  行军途中,周恩来因劳累过度而病倒,经大家再三劝说,才上了担架。

  8 月17日刘戡主力扑向黄河边,却没有找到中共中央首脑机关。于是兵分几路向佳县、神泉堡等地围追,咄咄逼人地向中共中央首脑机关所处的位置进逼。

  “九支队”再次陷入极端危险之中。中央警备团一早接到三道命令,团长亲自率一个连赴前沿侦察、警戒。队伍又一次在夜间冒雨行军,沿佳芦河往西北方向潜行,中午抵达白龙庙。眼看人困马乏,一个个精疲力尽,毛泽东往石头上一坐,说道:“不走了,就在这里休息。敌人上山来,打他三个钟头再走不迟。”

  30.神机妙算

  就在彭德怀调兵保护中共首脑机关的17日,钟松将36师分成两个梯队由镇川堡向乌龙铺急驰,刘戡主力也进到吉镇以南地区,即将在乌龙铺与钟松会合,将我党中央夹在当中,就像两块大石头中间的一条缝。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枪声。彭德怀判断,刚愎自用的钟松必会经沙家店地区向东,必须在钟松与刘戡会合前,在运动中消灭钟松,只有这样才能保障毛泽东和中央的安全。

  这边,刘戡和钟松两支大军愈加靠拢,那边,毛泽东带领“九支队”从容出发。中央警备团大部留在山上,准备阻击敌人。可是,山洪瀑发,奔腾的佳芦河拦住了“九支队”的去路。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周恩来、任弼时亲自指挥部队和老乡们架设浮桥。毛泽东若无其事地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拿着铅笔专心致志地批阅电报。

  木桥架好了,为安全起见,周恩来在桥上来回走了两趟,才请毛泽东过河。可是毛泽东却要机要人员把电台、文件先运过河,他这才从容地走过桥去。

  人刚过河不久,雷雨大作,桥被洪水冲垮,“九支队”在大雨中行军,在电闪雷鸣中默默前进。傍晚时分到达佳县杨家园,为山洪所阻,即在此宿营。

  8 月18日3 时30分,彭德怀下达歼灭钟松36师的命令,命令3 纵队一部兵力吸引钟松,主力抗击刘戡部,阻其与钟松会合,而集中1 、2 两个纵队和新4 旅、教导旅对付36师的两个梯队。

  当天上午,野战军主力与钟松部交锋,因天降大雨,敌后梯队仓惶撤至沙家店地区。这正是彭德怀所希望看到的。

  可是,当晚彭德怀收到中央军委的电报,得知由于佳芦河水涨,难以渡河,毛泽东等无法向北转移,只好转为向西北方向冒雨前行,几乎陷于绝境。彭德怀看完电报急得满头大汗。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比量着刘戡、钟松两路敌人的距离,紧锁眉头,板着脸一言不发,对着地图沉思,坐立不安,眼睛红肿。他命令继续严密监视敌人,一有情况,立即报告。

  钟松被打后,急忙向刘戡求援,而刘戡借口没有胡宗南的命令不能出动,在一旁袖手旁观,钟松只好命令部队在沙家店附近高地构筑工事,坚守待援。这时,钟松发现西北野战军主力并未渡河,且就在他部队的附近,于是急电其前梯队123 旅回撤沙家店。

  彭德怀分析两部敌军态势,判断敌军并未摸到西北野战军意图,决心仍先行歼灭第36师。同时,适当调整了部署,以新4 旅阻击回援之敌。

  19日上午,毛泽东率“九支队”离开杨家园,于中午到达佳县城西北的梁家岔,与野战军主力会合,从而结束了长达19天的长途艰险行军。就在这里,迎来了沙家店大捷。

  当晚21时半,毛泽东电告彭德怀:“我们20日在梁家岔(梁家岔在柏树坞北三十里、槐树湾南十里)休息不动。”

  毛泽东与彭德怀之间随即架通了电话。

  8 月19日晚11时,彭德怀电报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拟明号(天)拂晓包围沙家店附近敌之两侧而歼灭之。得手后逐次向东北各个歼击之。”由于不能到中央驻地去,请中央转移到离梁家岔20里的刘全塌,以靠近主力。

  20日3 时,毛泽东复电彭德怀:“完全同意你对三十六师的作战计划。”“据区政府报告,刘全塌西北15里之刘庄有小股敌人,因此今天在梁家岔不动,如该敌向梁家岔前进,我们拟向槐树湾方向转移。”由此可见,中共中央、毛泽东的处境是何等险恶。尽管彭德怀主力已经在沙家店附近将钟松36师分割包围,但刘戡主力近在咫尺,敌人两支人马加在一起共有十万大军,而我军只有8 个旅共3 万多人,这一仗能不能打赢,还要作两手准备。因此,毛泽东下令,各大队轻装,备好七天干粮,把文件烧毁,随时准备向西突围。他说:“沙家店一带要打大仗,两军主力都集中在这里,地区狭小,打得好,我们转危为安,不走了;打不好,我们就往西走,出长城,进沙漠。”

  这是一天前毛泽东与周恩来共同筹划好的。当时,毛泽东对周恩来说:“钟松自以为援榆有功,头脑发昏。他远离主力孤军冒进,一到镇川堡,就分兵两路,派123 旅东进乌龙铺,他奔沙家店,企图与刘戡会合。他这样东西摆成一字长蛇阵,正好给我军创造了歼敌机会。”两人商定,就在沙家店设伏歼灭敌36师,并作了具体部署,只是由于电话还没有架通,只好派人直送彭德怀处。

  毛泽东、周恩来与彭德怀在两地同时制订出这一方案,真是不谋而合。在此之前,毛泽东曾亲临前线和彭德怀一起研究作战部署。那是19日傍晚,中央机关到达梁家岔,这里到野战军指挥部不过10公里,距主战场沙家店只有20多公里。对于毛泽东、彭德怀来说,这场战斗太重要了,我军处境万分艰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他要亲自到前线去看一看。毛泽东来到西北野战军彭德怀的指挥部,挥动着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对着彭德怀说:“眼前陕北的处境,就像我们常说的过‘山’一样,快爬到山上时,千万不敢松劲,要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爬上去。过了山,往后的路子就好走了。”

  研究完作战方案,彭德怀把毛泽东送到门外,再三请主席注意安全。毛泽东笑着说:“你们仗打好了,我就安全;你们仗打不好,我就不安全。”

  8 月20日拂晓,彭德怀下令发起总攻击。激战一天,歼敌整编36师师部及两个旅共M 余人,活捉敌少将旅长刘学奇。听到这一喜讯,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欣喜万分,毛泽东当场挥毫重写了他在1935年10月书赠彭德怀的诗句: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31.再接再厉过山坳

  有了沙家店大捷,毛泽东兴致很高,8 月ZI日,他为中共中央起草了致中央工委和各战略区首长电,强调克服一切困难,争取整个军事形势的转变。电报说:“我全党全军应在目前数月内一致努力,克服一切困难,争取整个军事形势的转变。申、酉、戌、亥四个月,将是敌我两军转变形势的关键,务望各同志齐心协力,争取胜利。”

  8 月23日,毛泽东同周恩来、任弼时一起骑马由梁家岔赶到西北野战军指挥部住地佳县前东原树,向参加沙家店战役总结会的旅以上干部祝贺胜利,研究部署新的战役。

  彭德怀和习仲勋等人听说毛泽东要来,远远迎了出来。毛泽东老远就向他们招手,高兴地说:“打得好啊厂彭德怀等人握着毛、周、任的手说:”是毛主席和党中央指挥得好厂毛泽东笑呵呵地指着彭德怀说:“是彭老总指挥得好!”

  毛泽东、周恩来出席了西北野战军的总结会,毛泽东说:沙家店这一仗,确实打得好,对西北战局有决定意义,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用我们湖南话来说,打了这一仗,就过拗了。

  他称赞彭德怀说:侧水侧敌本是兵家所忌,而我们的彭老总指挥的西北野战军英勇奋战,在短短一天时间里,就取得了空前的胜利。

  会后,在周恩来、彭德怀等陪同下,毛泽东视察了歼灭敌整编36师的战场。

  仗打胜了,天也晴了,明媚的阳光照耀着金黄的土地。

  离开梁家岔后,毛泽东在佳县的朱官寨住了将近一个月。这是他们转战陕北过程中粮食最为困难的一段时间。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也和当地农村一起,只吃由米糠、砒谷和瓜果合在一起再加几把黑豆片片煮成的“钱钱饭”。

  9 月对日,毛泽东、周恩来率“九支队”移驻佳县神泉堡。9 月28日,周恩来向中共中央直属单位干部、战士作了关于时局问题的报告。

  他首先详细叙述了过去一年在自卫战争中取得的重大胜利。为什么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取得这样大的胜利?周恩来认为有三个原因:第一,人民拥护我们作战,相信我们是为他们做事的。第二,我们的军队是为人民的,是人民的子弟兵。第三,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领导得好。他得出结论说:“从这里可以看出,第二年大反攻、打倒蒋介石的口号,是适当的。”

  接着,周恩来介绍了战局进展情况。他说:“刘邓、陈谢。陈粟三路大军南下,过黄河,过陇海路,直到长江以北。黄河是蒋介石的‘外壕’,陇海路是他的‘铁丝网’,长江是他的‘内壕’。蒋介石总想赶我们过‘外壕’,而我们已过了‘铁丝网’,打到他的‘内壕’了。”在北线,西北解放军也要打过去,东北解放军已经出去。“这是全国反攻的形势。”

  周恩来进一步阐明了当前的方针,说:“我们的方针就是:打到蒋管区,发展解放军,消灭蒋介石的部队在蒋管区。”他预见“这个方针在今后一年到两年间要实现”,这是有把握的。因为从国民党方面看,有三个弱点:兵力不足,后方空虚,人民反对;而从中国共产党方面看,首先是人民解放军越战越强,第二是土地改革,第三是扩大解放区。再加上有利的国际形势,这说明举行大反攻的条件已经成熟。

  周恩来充满信心鼓励大家说:“今后两年我们将要登上山顶,还要鼓两年劲,蒋介石的力量已是下降的,但还没有下降到最低点。现在是运动战,将来还要打阵地战。”“我们还有困难,如军事工业基础薄弱、干部不足、粮食不宽裕等等,这些困难都要我们来克服。”“中国地区这样大,四万万五千万人翻了身,革命胜利了,对世界革命有很大意义。所以,打倒蒋介石,不要说还要两年,就是五年也划得来。同志们大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还怕等不到成功?我还有这个信心呢!”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和中央机关的同志在这里一起度过了一个欢乐的中秋佳节。中秋节这天晚上,在朱官寨的一个院子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首长请战士们一起席地而坐,就着辣椒喝酒,赏月谈天。

  当天晚上,周恩来给已远去河北平山的邓颖超写信。信辗转寄到时,邓颖超正在看信,她的秘书陈楚平打趣说:“情书来了!”邓颖超看完后,笑笑说:“这哪里是情书?是形势报告!”

  陈楚平指着信的最后一段话:“对月思人,不知健康否?于中秋节。”说:“不是有‘对月思人’吗?”

  在沙家店大捷之后,彭德怀又指挥西北野战军先后进行了岔山战役、清涧战役,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从而使党中央的安全有了保证。

  10月10日,毛泽东在神泉堡起草了著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第一次提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战略口号,宣布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八项政策。

  同一天,新华社公布了由毛泽东修改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训令》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口号》,在67条口号中,由毛泽东加写上的有15条。在“坏人悔过自新”后边,毛泽东又加上了一句:“准许将功赎罪”。

  同一天,新华社还公布了毛泽东起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新颂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

  一个《宣言》、两个《训令》的发表,使我们的党、军队和人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使人们感到中国革命的新高潮真的来到了。

  32.彭德怀创造“新式整军”

  经过半年来的运筹帷幄、连续作战,在毛泽东亲自指导下,彭德怀指挥西北野战军在7 个月内打破胡宗南中央系步骑兵24个旅及杂牌10个旅的攻势,歼灭及给子歼灭性打击者达11个旅,使西北野战军转入反攻。为此,毛泽东特地写下军委通报,向各军区、各野战军通报了西北战场的作战经验。

  从撤出延安以来,西北野战军经过9 个月作战,取得了皇皇战绩,部队得到了扩大和锻炼,但也出现了一些新问题。诸如,新成分不断增加,特别是补充了大批解放战士(俘虏兵),加之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战斗频繁,政治思想教育跟不上,党的工作较弱,不少解放战士阶级界限模糊,不知为谁当兵,为谁打仗,仍然以为像在国民党军那样,吃谁家的粮就当谁家的兵,情绪极不稳定;在部队的物资供应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少数人怕艰苦,违反群众纪律的现象不断发生;个别干部以为打了几个胜仗,便骄傲自满,斗志不强,厌倦战争,贪生怕死,打滑头仗,弄虚作假,严重影响了部队战斗力的发挥。

  这时,各解放区正在响应毛泽东和中共中央的号召,进行轰轰烈烈的消灭封建剥削的土改运动,农民的翻身与诉苦斗争,激励着部队的指战员。鉴于此,彭德怀决定对部队进行整训。11月27日,他和张宗逊向中央军委报告:部队需要有一时期的训练,需要普遍深人诉苦运动与土改教育,提高阶级觉悟,增强团结,排除某些人对俘虏兵的恐惧心理。这一报告得到了中央军委批准。

  11月四日,彭德怀亲自召开1 、3 、6 纵队旅长、政委以上干部会,安排了整训计划。要求进行民主检查,“表扬优点,揭发缺点,总结过去,策划将来。”强调各级指挥员要深入连队,尤其深人支部,反对过去只有政治工作人员做政治工作,而没有发动全体指挥员做政治工作的非群众路线方式。

  冬季整训从土改教育人手,发动士兵诉苦,开展诉苦运动。解放军官兵大多数都是穷苦农民出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笔血泪账,亲身遭受过地主与富农、国民党政权及其军队带来的种种痛苦。广大指战员通过诉苦这个深刻而实际的阶级教育,把苦变成恨,把个人仇恨变为阶级仇恨,懂得了“苦从何来,仇向谁报”,发自内心地喊出“穷人要翻身,消灭国民党军”,纷纷表示一定要在战场上立功。

  为了掌握第一手材料,彭德怀亲自到连队检查指导。第1 纵队358 旅的忆苦三查搞得早,彭德怀非常重视,亲自下纵队指导。一天,他和甘泅淇来到358 旅,听了汇报,又去参加控诉大会,还找干部战士座谈,了解情况。听到一位解放战士的悲惨遭遇,他的心情非常难受。沉默了好久,然后转头对358 旅政委余秋里说:“翻身农民参军的子弟兵,受地方老财的剥削压迫,只受一重苦;俘虏过来的解放战士,绝大多数是贫雇农,他们在家受地方剥削,在国民党军队里受压榨打骂,受的是双重苦,是我们的阶级弟兄。”

  通过调查,彭德怀充分肯定358 旅的经验,他对余秋里说:“你们搞的忆苦三查很有意义,这是政治工作的一种新样式。有了彻底的群众路线,就能充分发扬民主。你们要决心抓下去,抓出成效来。”

  在诉苦和讨论提高认识的基础上,转入“查阶级、查思想、查斗志”的三查阶段。在群众发动起来后,有的主动地查经济、查纪律、查领导以及查支部与党员的作用,开展严肃认真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彭德怀总结三查效果时指出:通过三查,揭露了思想作风上的不纯问题,检查了违反群众纪律的具体事件和有关人员,批判了个人主义享乐思想、贪生怕死的思想和官僚主义作风;清查出暗藏在部队中的敌军军官和混进党内来的坏分子;撤换了一些斗志不强,坚持地主、富农立场的干部,达到纯洁思想、纯洁组织,加强工作效率,提高战斗力的目的。

  1948年1 月,在三查基础上,彭德怀及时将运动转入群众性的练兵运动,通过练兵,使勇敢与战术、技术密切结合起来,进一步提高了指战员的战术、技术水平和干部的指挥能力,为转入外线进攻作了思想上、军事上的准备。

  经过三个月的整训,部队面貌发生重大变化。彭德怀概括总结了整军经验,上报毛泽东和中央军委。他在整军报告中写道:西北野战军经过诉苦和三查,部队中的气象焕然一新,党在部队中的威信大大提高了。过去解放兵、子弟兵间的隔阂和不团结的现象,被阶级友爱代替了。它提高了指战员的阶级觉悟和战斗意志,增强了部队团结,加强了群众纪律,更加密切了军民关系,发扬了群众创造性,提高了部队战斗力。同时,发扬了民主作风,部队中的管理教育方式,亦有很大改善。这是我军有史以来第一次伟大的群众运动,是继承了古田会议的精神,是我军新的整军方式,是毛主席建军思想的坚持和继续。

  1948年1 月底,彭德怀就整军运动向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进行了汇报,毛泽东听后大加赞扬,高兴地说:我们从中央苏区起,就想找到一个教育俘虏兵的好形式,这次诉苦三查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毛泽东把它称为新式整军运动,将这一运动推广到了全军。其后,彭德怀指挥西北野战军取得宜川战役的胜利,毛泽东又指出:“这次胜利,证明人民解放军用诉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将使自己无敌于天下。”周恩来则赞扬诉苦三查做得好,是壮大军队的法宝,说这是“创造了政治工作的新方式”。

  11月13日,毛泽东一行又由神泉堡转移到米脂县的杨家沟,“九支队”从此改为“亚洲部”。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在这里住了3 个多月,直到1948年3 月21日离开陕北。

  第八章 华北歼灭战

  33.三战三捷

  进入战略进攻阶段后,华北解放军的攻势逐渐加强。

  1947年4 月26日,朱德、刘少奇率领中央工作委员会一行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到达晋察冀军区所在地河北省阜平县城南庄。这里是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的大本营。

  朱德到达阜平时,聂荣臻正在指挥正太战役,前方战事正酣,没有能亲自迎接中央工委的领导人。5 月3 日,正太战役行将结束,聂荣臻才赶到平山县封城,会见了刘少奇和朱德。聂荣臻向他们汇报了工作。

  正太战役,从4 月9 日至5 月10日,共歼敌3M余人,进一步孤立了石家庄的敌人,使华北解放军开始转入了主动。

  4 月22日,毛泽东致电聂荣臻、萧克、罗瑞卿等,称赞说:“你们现已取得主动权,……正太战役完成后,应完全不被敌之动作所迷惑,选择敌之薄弱部分主动地歼击之,选击何部那时再定。这即是先打弱的,后打强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动作战政策。”

  在过去的近一年作战中,晋察冀解放区虽然取得了很大成绩,但同其他战区相比仍有差距,这主要是整师、整旅的歼灭战打得少。周恩来在1947年7 月21日的小河会议的讲话中说,我军各区成绩次第为:华东、晋冀鲁豫、东北、晋绥和陕甘宁、晋察冀。晋察冀战绩不大,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就作战而言,是对中央军委运动战、歼灭战的思想领会不深刻,运用不得法。聂荣臻对此有过深刻的分析:战争爆发后,“军事指导上犯了一些错误,执行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的运动战的方针不够大胆。那时有一种保守性‘怕失地盘”“在这样的思想下,主动性不足,集中主力主动进攻敌人,大量歼灭敌人,这种指导思想不明确,因而运动战的思想就不能很好贯彻。这使得我们的自卫战争,在这一年中胜利是很不足的。”

  朱德、刘少奇的到来,大大加强了晋察冀军区的战略领导。他们对前一阶段晋察冀军区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同时也指出存在的不足。朱德、刘少奇同聂荣臻等一起研究晋察冀军事工作,确定了进一步集中兵力,在运动中大量歼灭敌人的部署。

  朱德在给军区高级干部作报告时指出:“你们最近打了一些胜仗,只是仗打得零碎了些。如何打大歼灭战,你们还没有十分学会。从张家口退出来以后,没有很好地把兵力集中起来。河北这个地方很好,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民兵和地方武装也很多,如果你们学会了集中兵力,一定能够打大胜仗。”

  解放战争进行了近一年,蒋介石对解放区全面进攻战略受挫,不得不转为重点进攻,解放军在作战上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都是一些零碎的仗,大的歼灭战还没有尝试过,所以朱德着重强调要打大的歼灭战。

  他指出:“打歼灭战,是红军的传统战略思想。我们历来是靠歼灭战来壮大自己,你们一定要贯彻打歼灭战的思想。”

  “党政军民一定要团结一致,军队的纪律必须整顿好,要整顿好,要依靠人民群众,依靠民兵和地方武装,到处打敌人,把野战军腾出来专门打歼灭战,决不能叫主力到处去抵抗,应该加强地方部队的建设,从地方部队挤出一部分人来充实野战军。现在是吃饭的人多,打仗的人少,这不行。要实行总力战,党政军民结合为一体,共同对敌作战。”

  6 月1 日,朱德、刘少奇就晋察冀军事工作的初步处理情况给毛泽东写报告,建议组建实施攻坚作战的野战军。报告写道:为了今后能更好地打击敌人,在几次晋察冀中央局会议中决定:(一)组建野战军;(二)建立军区后勤部,使野战军脱离后方勤务工作,只管训练与打仗两件事,这样,部队就可以轻快有力灵活使用。中共中央批准了这一建议,重新组建了晋察冀野战军,直属中央晋察冀中央局和晋察冀军区领导,杨得志任司令员,罗瑞卿、杨成武任政治委员,耿飚任参谋长。

  随后,在朱德指导下,聂荣臻与军区其他领导人拟定了青沧、保北两个战役的作战方案,部队即向东挺进了。

  我东北野战军发动了强大的夏季攻势。蒋介石急令北平行辕派兵增援东北。为配合东北我军作战,晋察冀军区受中央军委之命牵制华北之敌,阻止其向东北增援。

  此时,晋察冀军区有四个作战方向可供选择:一是察哈尔南部;二是北平至保定之间;三是大清河北;四是天津以南的青县至沧县之间。聂荣臻陪同朱德召开了纵队以上干部参加的作战会议,根据敌情和任务,仔细分析了各个作战方向的利弊得失:察南敌第16军部署比较分散,但该区域城寨多,战役打响后傅作义必驰兵来援,不易速决;北平至保定间,国民党军部署有第94军、第53军和整编第62师之第95旅,主力云集,不易取胜;大清河北地区之国民党军兵力虽弱,但可从东。西、北三面迅速增援,难以速决;青沧线虽然敌工事较坚,又有运河、碱河等障碍,但守敌全是保安部队,且成一线式部署,较为孤军突出,是华北之国民党军防御体系中既敏感又薄弱之点,且在该方向作战可直接威胁天津,使国民党军不敢轻易出兵驰援东北,且刚刚结束的正太战役使国民党军注意力仍集中在解放军主力所在的南线战场,易于达成战役的突然性。

  为此朱德和聂荣臻决定向青沧线的国民党军出击,以破坏津浦铁路青县到沧县段为主。

  为了打好这一仗,6 月10日,朱德来到河北河间县,出席冀中军区干部会议,着重讲解了打歼灭战的原则:(互)集中兵力,主动作战。所谓主动就是让敌就我,而我不就敌。我能调动敌人,而不受敌人调动;(2 )打敌之侧背,包围歼灭敌人。打侧背须要胆大,要练出“欲打”敌人跑不了,“欲退”敌人追不上的本领。要发扬迅速、秘密、坚决的红军传统;(3 )利用有利地形,把敌人消灭掉。缺少这些原则,恰恰是晋察冀军区在正太战役以前,许多重要的战役、战斗没有能打成歼灭战的重要原因。

  6 月12日,青沧战役打响。这一带守军大多是国民党收编的伪军,老百姓称之为“铁杆汉奸”,解放军以第3 、第4 纵队为主力,配以察哈尔军区、冀中军区、渤海军区等地方部队,发起进攻,激战3 天,胜利结束,共歼国民党军1.3 万余人,解放了青县、沧县、永清三座县城,控制了80公里的铁路,阻止了敌94军出关增援东北,有力地支援了东北我军的作战行动。

  6 月25日,晋察冀野战军又发起保北战役。

  保北地区,指地靠保定的徐水至汲县一段的铁路沿线地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保定一带,西有险峻的太行山,东有群川河谷,宣化、大同是它的外围屏障,倒马关,紫荆关是它的内地阻隘,它们互相联络,构成表里之势,共同护卫着京师。这里是国民党军在华北的战略基地,集重兵于此,解放军只有向保北出击,才能调动敌人,寻机歼敌。更重要的是可以钳制华北国民党军,配合东北民主联军作战。所以,每次解放军出击保北,作战命令上都有“配合东北我军”的字样。

  战役发起后一切顺利。一周内,我军连下两城,歼敌数千,紧紧吸引住了傅作义的机动兵团。第一阶段战略任务完成,部队斩获颇多,一切都按着原定计划进行。

  固城是河北徐水、定兴两县之间的一个镇子,国民党守军一个团,全部用美械装备,构筑的工事很坚固,有大小碉堡500 余座,大部是钢盘混凝土筑成的永备性工事。镇周围有5 米宽的外壕。我军以一个旅一个团攻击团城,一个旅在固城以北阻击援兵。国民党军队为解固城之围,以四个团的兵力,在航空兵、炮兵掩护下,向我军猛攻。我军一面顽强抗击援军。一面集中优势兵力,以炮兵与步兵协同,攻破国民党军队的坚固设施,全歼守军。

  保北战役,晋察冀野战军全歼徐水、固城、满城、完县等据点国民党守军7000余人,取得了全歼国民党暂编第31师的胜利,调动了增援冀东部队的回援,使敌人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华北平原,除几座大城市外,我军已可随处出击,独步天下。

  6 月29日,朱德致电中央军委说:“青沧战役和保北战役之所以取得胜利,是由于打堡垒及攻城的战术、技术都有相当的提高,能步炮协同作战及善于使用炸药。能迅速秘密组成,故能成功,对于打歼灭战大有进步。”又说今后华北作战“已转为主动,但仍以围城打援为宜。在平原作战为有利,大炮能自由运动,攻城器械能搬运便宜,群众甚好,供给容易,即使是较坚固的城堡,如准备得好,时间宽裕,亦可攻破。”

  在朱德、刘少奇的指导下,从4 月到6 月,晋察冀军区主力部队南下正太,东取青沧,出击保定,三战三捷,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7 月20日,他们给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的电报说:“晋察冀工作,这三月来已有转变。”“现在野战军已完全组成,所委人员已到职,人员补充也正在进行。”提出我军将来反攻时,最重要的是炮弹、炸药的补充,把分散的军工生产统一起来。各解放区野战军反攻时,应特别注意组织后方运输补给。

  为配合东北民主联军作战,经过充分准备之后,晋察冀野战军于9 月初发起大清河战役。9 月1 日至6 日,晋察冀野战军第三纵队攻占了洗水外围据点及东、南两关,虽被迫撤出战斗,却调动了国民党军西援。第2 、第4 纵队及冀中军区部队乘此于9 月10日向大清河北国民党军发动进攻,给国民党军第16军和保安第7 团以沉重打击。

  但是由于胃口太大,战役之初围敌过多,虽消灭敌军5000多人,却打成了消耗战。首次歼灭战便不理想,刚组建的野战军部队情绪有些波动。有人发牢骚说:“肉没吃到,倒把门牙顶掉了。”

  朱德对这一情况非常重视,立刻同刘少奇一起致电报告中央军委、毛泽东:“大清河战役团围敌过多,不能最后解决。”“但此次土气旺盛干部之有牺牲精神,较以前不同。……未获大胜,后方干部难免浮言。”

  朱德准备亲自去晋察冀野战军再整顿一个时期,帮助他们打好一两个胜仗,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说:“朱拟去野战军整理一时期,随同杨、杨等打一两个好仗,将野战军竖立起来。”

  在陕北的毛泽东接到这个电报后,立刻以中央军委的名义致电朱德、刘少奇和晋察冀野司,肯定大清河战役,并为朱德的安全提出意见。电报说:“此次大清河战役,歼敌一部,虽未获大胜,战斗精神极好,伤亡较多并不要紧。休整若干天,按照该区具体条件部署新作战,只要有胜利,无论大小,都是好的。”并特别关切地说:“朱总是否亲临前线,请加慎重。”

  而此时毛泽东本人正率领一支很小的队伍在陕北高原与敌胡宗南重兵周旋。不顾自己的安危而关心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战友,这是何等深厚的友谊啊。

  中央领导人对野战军的这些鼓励,大大坚定了广大指战员打大歼灭战的决心。晋察冀野司领导杨得志、杨成武等利用休整时间,集中各级干部开会,认真研究作战中暴露出来的各种问题,制订新的作战方案。

  34.屡战清风店

  1947年9 月14日,东北民主联军在林彪等人指挥下,发起大规模的秋季攻势战役,迫使蒋介石先后从晋察冀战场抽调5 个师出关增援,减少了我晋察冀战区的压力。杨得志、杨成武等晋察冀野战军领导决定组织保北战役,吸引国民党军出动。10月3 日,杨得志、罗瑞卿、杨成武向中央军委、中央工委和晋察冀军区领导报告了出击保北的3 个方案。

  10月4 日晋察冀野战军发布作战命令:决心“乘东北我军大举出击,敌北平行辕为应援东北,在我区采取守势之际,我决再度发动保北战役。”具体部署是:以第2 纵队配属独立第7 旅围攻徐水,吸引国民党军出援;以第3 、第4 纵队在徐水以北和以东地区集结,准备在运动中歼灭从北,东方面来的援军;以独立第8 旅监视石门第3 军。

  此时,国民党军为防解放军乘虚而人,将主力部队做了相对的集中:第16军驻守大清河以北之雄县、霸县、新城;第22师守卫平津间交通线;第94军第1 师第1 旅配置于涿县、沫水、定兴;第5 师在北河店、固城、徐水;新编第2 军的两个师守保定;罗历戎的第3 军作为主力中的主力,镇守石家庄。这些地区,除石家庄外,都在保定以北铁路线的东西两侧,他们企图以此部署确保平津保三角地带这块战略要地。

  杨得志、杨成武、耿飚认为,如果把这块三角地带比做一头牛,北边的北平就牛头,东西两侧的天津、保定便是牛腿。他们决心既不砍它的头,也不剁它的腿,而是在保定以北实行中间突破,吃掉这头牛最肥的部分。战役的第一阶段,是围城打援,即围攻徐水,这里既是北平的南大门,又是平汉路的咽喉之地。打徐水以吸引敌人来援,便于在运动中歼敌。关键是围攻徐水的部队动作要猛,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徐水,打痛敌人。

  朱德、刘少奇赞同晋察冀野战军的方案,复电:“同意你们出击保北并仍以寻求打运动战为主之方针。”

  国民党保定绥署主任孙连仲获悉解放军将再战保北,急忙向其统帅部报告,求取应付之策。

  10月11日,进攻徐水外围的战斗打响了,至次日晨扫清北河店至徐水间国民党军据点,13日围攻徐水。

  徐水告急,孙连仲派出6 个团,在1 个战车团的配合下,由高碑店、定兴南下,4 个团由新城霸县出发,经容城驰援徐水,还急令第3 军立即出动,在4 天内由石家庄赶到保定,以便从南北两面夹击围攻徐水的晋察冀野战军。

  杨得志等以一部继续围攻徐水,以主力拦击北路援军。

  15日夜,国民党援军接近我军阻援阵地。野司一声令下,3 纵、4 纵迅速出击,杀向敌第94军。可是敌人5 个师云集一团,解放军竟一时未能将敌第94军分割开来。

  经激战至17日,与国民党援军在徐水、固城、容城之间形成对峙局面。虽然杀伤了不少敌人,但我战役计划未能实现。

  河北容城东马村前线指挥部里,杨得志司令员俯身在地图上,手上的铅笔缓缓地在徐水和石家庄之间移动着。这位安源矿工出身的勇猛将军,18岁上井冈山,22岁就当上红军团长;长征路上正是他率领前工团,突破乌江天险,安顺场抢渡大渡河。平型关下,也是他令日寇闻风丧胆。多年戎马生涯练就了他一身的智谋和胆略,甚至还带有几分传奇色彩。

  徐水城仍在激战,硝烟弥漫,炮声震天。

  徐水城几百公里外,二杨期待已久的援敌终于出现了。这是北线出来的国民党第94军第5 师和第43师以及独立第5 师及战车第3 团,该敌先后经团城南下;驻在清河北的敌第16军第94师、第19师也经白沟进抵容城、杨村附近。

  为打破僵局,晋察冀野战军主力西移,打算到易县、满城地区,诱敌西进,待敌分散时歼其一部。

  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1947年10月17日,聂荣臻正在阜平史家寨出席边区土地会议,忽然接到从安国发来一份敌情通报,称:石家庄敌第3 军军长罗历戎16日率该军主力赴保北战场,企图南北夹击保北晋察冀野战军。

  蒋介石飞到北平,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误认为晋察冀部队在保北地区,已被他的主力所钳制,陷人被动,脱不了身,就叫孙连仲命令石家庄第3 军军长罗历戎率主力北上,赶赴保北战场,企图会同由平、津出援之敌南北夹击我晋察冀野战军于保定地区。

  聂荣臻收到电报,于当天下午电告正在前线指挥战事的杨得志、杨成武、耿飚等野战军领导。

  电报称:“石家庄敌第3 军军长罗历戎率第三军军部、第7 和第16军第66团已出石家庄。16日渡过渡沦河北进,17日可能达新乐地区,18日可能抵定县,预计9 日可能达方顺桥。”聂荣臻命令野战军主力急速南下打敌,“勿失良机”,并告已令冀晋、冀中解军用一切努力滞阻第3 军。

  正在由驻地容城东马村西进途中的杨得志、杨成武和耿飚3 人看完电报,喜出望外,立即下马,在路旁打开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他们认为,敌情发生了这样重大的变化,北进西移的预案必须改变,而且要快,不然,不但难以歼敌,且有可能陷入被敌人南北夹击的境地。这一仗打好了,就可以扭转长期以来敌我双方对峙的局面。

  杨得志说:“尽快抓住罗历戎,打掉它,歼灭它!这个敌人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战机确实难得!”

  杨成武、耿飚完全赞成杨得志的意见,异口同声地说:“打!坚决地打!”

  蒋介石错误地估计形势倒帮了我军的大忙,在保北战场上千调万寻未能出现的局面,却在石家庄方向形成了。

  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战场的选择,在哪里打掉罗历戎呢?

  参谋长耿飚伏在地图上,沉思良久,果断地伸出笔去,围着清风店地区画了一个大木的圈。说:“我看就在这里打了!”

  清风店以北是望都、保定,以南是定县、新乐,对我军是比较理想的战场,只是罗历戎的第3 军距清风店地区只有叨多里,我军主力离清风店地区,最近者150 里,最远者达250 里以上,且正在继续西进。所以,能不能打好这一仗,关键是我军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罗历戎的前边,到达清风店。

  瞬间,一切的一切突然都集中在了时间上!

  “对,就是要用我们的两条腿和国民党比一比!我看敌第三军是不敢夜行军的,他孤军深人我们解放区,一小时能走10里就不错了,再加上徐德操的独立第8 旅和地方武装的袭击、阻击,第三军最早也得明天黄昏才能到达清风店。这样我们就可以争取一夜的时间。”

  于是,断然决定改变原来的作战部署:主力不再向西;而是向南,用遭遇战的形式把敌人歼灭。以一部兵力在第2 纵队司令员陈正湘的指挥下,继续围攻徐水,抗击国民党援军;而在保北地区的其余野战军部队,则由野战军司令部亲自率领疾速南下,歼灭北进的敌第3 军。

  决心既定,耿飚蹲在秋风萧瑟的田野里起草命令:全军除原攻击徐水归2 纵指挥的部队外,其余部队接今后一律立即掉头南下,奔赴清风店地区。

  三位将军收起地图,掸掸落在上面的泥土,回身上马,掉转马头,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是啊,在徐水以北地区与敌对峙数日,使人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像一阵和风从心头拂过,把积淤的郁气都吹走了。

  当晚,随着电报机的滴滴哒哒声,动员令传达到了部队:“为了打大胜仗,必须集中一切兵力、火力,猛打猛冲。猛进,发扬我军的传统作风,狠打、硬打、拼命打,丝毫不顾虑,冲垮敌人,包围敌人,歼灭敌人!必须不顾任何疲劳,坚决执行命令不怕夜行军、急行军,不管吃不上饭,没水喝,不顾连天连夜的战斗,不怕困难,不叫苦,不许怠慢,走不动也要走,爬着、滚着也要追,坚决不放跑敌人。全体干部以身作则,共产党员起特殊作用。敌人顽抗须坚决摧毁,敌人溃逃必须追上歼灭。号召打大胜仗,为人民立功!……”

  落日西沉,时针正指向17日17时30分,从接到敌情变化的电报到发出南下清风店的命令,总共用了不到半小时!

  动员令像吹响了号角,激动着每个人的心,长长的行军队列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疾进、飞跑。

  聂荣臻收到了野战军司令部发来南下歼敌的电报,立即回电:“南下打敌如时间短促,可先派一个团急进至望都以南阻击,主力亦须急进,勿失良机。已令冀晋、冀中用一切努力滞阻该敌。”

  野司来的电报上还写着:用7 个旅兵力南下歼灭第3 军,留4 个旅在北线阻击。对在北面留下4 个旅,有的人觉得多了,以为留1 个旅就行,但聂荣臻说:“一个旅不行。这是平原地区,不是个山口子,到处都要用兵,到紧迫的时候,敌人也可能来个反包围。为了歼灭由石家庄北进的敌人,必须坚决把企图由保北南下的敌人堵住,才能保证消灭第3 军的主力。野司的部署是适宜的,就不要变动他们的决心了。”

  他同意了野战军的作战部署,立即发布命令,命独立第8 旅和冀中、冀晋军区的部队,以及该地区的民兵,死死抱住北进的第3 军,既迟滞其前进,又要阻止其后退,防止他们缩回石家庄,为聚歼这股敌人创造有利条件。他又要正在参加土地会议的冀晋军区政委王平,立即赶赴前线,全力组织地方部队迟滞第3 军北上的行动,这是为野战军赢得、取得战役胜利的关键措施之一。

  地方部队的阻击很有成效,从新乐到定县约25公里的路程,罗历戎用了一昼夜多时间才到达。

  各部队接到命令后迅速向南疾进。第3 军已经离清风店约45公里,而野战军还在徐水地区,相距120 多公里,必须用比敌人快近两倍的速度强行军,在一昼夜内到达清风店地区。部队昼夜兼程,连吃饭都是边走边吃。战争的残酷性在这场几乎超过人体极限的状况中也体现了出来,部队已连续战斗了7 昼夜,又投人了通宵达旦的急行军,人们个个满眼血丝,边走边打吨。有的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双脚,站在原地睡着了,等后面的人推了一把,醒来又快步跟上队伍。

  为了争取时间,各部队尽量轻装,只留下手中武器。

  为了争取时间,提倡能走则走,能跑则跑。

  部队如江河急流般奔涌向前。

  10月18日24时前后,各部队按时或提前4 至6 小时到达了指定地区。19日中午在清风店地区把第3 军挡住了。首先接敌的2 纵队4 旅等部队立即向敌人开火,把敌人抓住,后续部队源源而至。罗历戎促令部队转入防御。19日晚,晋察冀野战军已经把敌人包围在清风店一带20多个村子里。

  当解放军到达方顺桥以南的时候,罗历戎带领的14000 多人马,像蜗牛一样刚刚爬过定县城。原来他们一过河,便遭到地方武装和民兵的阻击和袭扰。道路被破坏,地雷到处爆炸,还有不断射来的冷枪冷炮。17日,罗历戎发现我独8 旅尾随其后。为免遭袭击,他下令部队靠拢,将万余人挤成一团,行动更加迟缓。

  19日午后,罗历戎的部队渡过唐河,临近清风店,计划当晚宿营望都城。正在这时,一架飞机从北飞来,低空盘旋飞行,投下通信袋,上书:“北上第3 军指挥官请注意:大部共军南下,距你们不远,即作战斗准备。”

  罗历戎接报心中一惊:“不好,果真麻烦了!”不一会,又一架飞机飞临上空,又投下一个通信袋,写明:“共军大批密集部队南来,距离你们很近,请第3 军紧急作好战斗准备。”

  罗历戎这时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第3 军已成了对手的猎物。他赶快命令部队停止在清风店附近,构筑工事,准备作战,并报孙连仲和第34集团军司令李文,要求速运粮弹。孙连仲派来飞机,给第三军投下大量弹药、饼干等物。

  19日天黑前,解放军第6 、第9 、第10及第u 旅,分别进到北支合、东西瓦房、北营及清风店附近,第4 旅及第35团进到西南合以南地区。第12旅进到市邑地区,控制了唐河渡口。尾随敌人而来的我独8 旅和3 个民兵团也在唐河南岸布了防。迅速将全部敌人迂回包围在清风店东北的几个村子里,当即连夜冒雨进行战斗准备工作。

  见已包围第3 军,杨得志、杨成武、耿飚发布战斗命令:北面阻援兵团应“用一切有效手段,求得在敌前进中歼灭其一部,大量杀伤消耗敌人,坚决阻敌南援。”待我南面将第3 军4 个团歼灭后,“再放敌南来”:“南面各兵团。坚决歼灭北进之敌,集中兵力、火力,发扬三猛战术。对北面不要顾虑,即使北面之敌进到望都,我仍要继续打下去,一直歼灭这股敌人为止。”

  20日拂晓,寂静了一夜的清风店地区沸腾了。天色微明,解放军发起攻击。一经接触,罗历戎就把部队收缩到以西南合为中心的几个村子里,构筑工事,形成了梅花形防御体系,兵力、火力均较集中,固守待援。

  罗历戎的判断是,解放军长途跋涉,十分疲劳,再说解放军既要消灭他的第3 军,又要挡住北面的援军,根本不可能。只要援军一到,对解放军形成两面夹击,不仅可以转危为安,而且还可转败为胜。于是,他一面命令部队加紧构筑工事,一面向北平和保定求援。

  李文复电:“即调兵南下。”接着孙连仲复电:“本部已达徐水,决于马日摧破当面之敌向方顺桥挺进。”

  攻击南合营、南合庄、高家佐、西南合村的战斗打得十分英勇顽强,解放军冒着猛烈的炮火和飞机的轰炸扫射,向预定目标猛扑。可是打了一天,进展不大。

  20日晚,野战军领导研究决定,将敌分割,各个歼灭。ZI日凌晨,第10旅集中35门大炮,对南合营猛烈轰击,将敌人前沿工事全部摧毁,然后在炮火掩护下向敌人冲锋,40分钟解决战斗。其余各部也采用这个办法,攻占敌人据点。第4 旅和第6 旅21日晨开始进攻罗历戎军部所在地西南合村。敌人守得很顽强,到当天晚上19时才突破其前沿阵地,并将西南合村团团包围。21日白天,敌机不断前来助战,被击落。击伤各一架,飞行员被俘6 人。

  这一天,杨得志采取分割战术,把第3 军切成若干小块,集中兵力,将罗历戎及其主力第7 师所在的西南合外围扫清,打破了他的“梅花形”防御体系。

  战斗进行到ZI日晚上,周围的几个村庄都被我军攻占,罗历戎剩下的1 万多人马,被我军围困在西南合村。这个不满400 户人家的村子里,敌军到处狼奔犬突,乱成一团。虽连连向北平发求救电报,可直到22日凌晨,仍不见援兵到来。

  罗历戎一面组织部队集结防守,一面发出了“SOS ”的信号,这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这个信号被晋察冀野战军侦察部门收到了。

  罗历戎没有想到,他的援兵已被解放军阻援部队给拦住了。就在保南清风店激战正酣时,保北的一场恶战也在进行。

  我军主力南下后,留在保北的只有2 纵5 旅、3 纵7 旅、8 旅及冀中军区独立第7 旅,共12个团。而当面之敌却是扭在一起的5 个美械装备师,共19个团。留在这里负责阻援指挥的是2 纵司令员陈正湘和政委李志民、3 纵司令员郑维山和政委胡耀邦。他们心里清楚,北线阻击与南线歼敌是同一战役的两个战场。如果19个团的敌军主力突破我军阻击南下,不但敌第3 军之危顿时可解,而且势必对我南下部队形成夹击之势。只有坚决阻击援敌于保北战场,才能确保歼敌第3 军。

  18日,解放军4 个旅依然摆着决战架式,照样围攻徐水。

  19、20日两天,解放军依靠一道又一道阵地,沉着地抗击着国民党军的猛烈攻击,炮弹雨点般地落在我解放军阵地上,飞机狂轰滥炸,坦克轮番冲击,可是一次又一次进攻硬是被解放军打了回去。

  21日,阻援到了最紧张的关头。孙、李以10个团的兵力向解放军阵地猛攻,孙连仲甚至亲自飞临上空督战。在独8 旅扼守的伸向南方的公路上,国民党军派出约3 个团的兵力,在炮火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像汹涌的浊浪1 样,进行集团冲锋,一个浪头卷着一个浪头向我阵地冲来。敌人一次又一次突围被击退,在我钢铁般的阵地前,布满了敌人的尸体。

  22日凌晨,解放军在强大炮火配合下,向西南合村罗历戎第三军发起最后攻击,很快打掉了敌人的师部、军部。敌人失却了统一的指挥,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得不放下武器投降。

  22日11时30分,战斗全部结束。全歼敌第3 军军部、第7 师及第66团,活捉了第3 军军长罗历戎、副军长杨光钰、副参谋长吴铁铮、第7 师师长李用章等。清风店一仗,罗历戎的第3 军主力1.3 万余人,全部被歼,这一仗,是解放战争中最著名最成功的运动战之一。

  战斗结束后,聂荣臻和晋察冀军区副司令员萧克、晋察冀野战军第一政委罗瑞卿来到前线。聂荣臻会见了杨光钰和吴铁铮。这两个人都是当年聂荣臻在黄埔军校任教时的学生;吴铁铮十分羞愧地对聂荣臻说:“20多年没有见到司令了。”

  聂荣臻开朗地说:“现在不是又见到了吗!”

  聂荣臻问吴钦挣:“你看今天蒋介石的军队,和1925年大革命时的国民革命军有什么不同呀?”

  吴铁铮长叹一声,说:“现在这个军队,和那时孙传芳的军队一模一样。”

  清风店战役取得重大胜利后,中共中央致电祝贺。朱德当即赋(贺晋察冀军区歼蒋第三军)的诗一首:南合村中晓日斜,频呼救命望京华。

  为援保定三军灭,错渡涉沦九月搓。

  卸甲成云归故里,离营从此不闻布。

  请看塞上深秋月,朗照边区胜利花。

  35.攻坚石家庄

  清风店歼灭战的胜利,使石家庄的敌人力量大为削弱。聂荣臻认为乘胜夺取石家庄的时机已经成熟。清风店战役结束的当天,他与萧克、刘澜涛、罗瑞卿联名向中央军委和中央工委发电报,提出“乘胜夺取石家庄”的意见,电报说:“现石门(即石家庄)仅有三个正规团及一部杂牌军,我拟乘胜夺取石门。军委是否批准此方针,请即复。不管怎样,提议太行准许有力部队抓住元氏敌人,以减弱石门防御力量。”

  那时的石家庄又叫石门,是平汉、正太、石德三条铁路的枢纽,西通太原,东连山东,南接豫鄂,北通北平,是华北地区举足轻重的战略要地。虽然当时城内的兵力显得很空虚,仅有刘英的32师及2 个保安团和19个县的保警队,总兵力仅两万多人。然而,它的工事防务却是相当坚固的。国民党在日寇构筑工事的基础上,连年加修,使其成了一个碉堡林立、沟渠纵横、明堑暗壕密如蛛网的坚固设防城市。敌人在石家庄筑起三道环形防线:第一道防线是一道长30公里的外市沟,沿沟配备有密集的火力和防御工事,外市沟后面是环形铁路,铁甲车可以随时机动巡逻。第二道防线是18公里长的市内沟,这是重点设防地段,内、外市沟之间有交通沟或地道联接。第三道防线是以市区为中心,由坚固建筑物组成的核心工事,核心工事与重要碉堡之间有明堑暗道相通。在三道防线里筑起的碉堡达6000多个,石家庄周围又是一马平川,想要接近城垣非常困难。无怪乎敌32师师长刘英得意地扬言:“没有飞机、坦克,共军休想拿下石家庄。”清风店战役后,蒋介石也给刘英打气:“共军敢进攻石家庄,兄当率陆空大军前去支援。”

  解放战争打到这时,解放军还没有拿下一座坚固设防的大城市。现在要攻石家庄,能否得成功,许多人表示怀疑。国民党要员得意地叫嚣:“共产党说全面反攻好久了,但还未打下一座大城市。”就连刚当了俘虏的罗历戎,也断定解放军攻不下石家庄可是,朱德、聂荣臻等不这么看。他们分析:石家庄的敌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实际上它已成了一个陆上的孤岛。经过清风店战役,我军无论在兵力对比上,还是在攻坚能力上,都具备了打下石家庄的把握。强攻石家庄,是一次依靠手中武器、战胜固守坚固设防城市中敌军的实际练兵。如果这一着成功了,蒋介石这最后一张王牌也就没有了。“前途只能是我军必胜,蒋军必败!”朱德充满自信地说。

  聂荣臻鼓励野战军领导说:“我们知道石家庄是设防城市,可是设防再坚固也要兵来守。清风店第3 军主力被消灭。石家庄打下来的可能性很大。我们既然研究了各种因素,认为石家庄可以打下来,就应当有信心。条件具备了,就要攻坚,要有这个决心。这不是盲动冒险,而是有信心,敢于胜利。不打,失去了战机是不对的。”

  第二天,朱德和刘少奇致电中央军委,建议批准聂荣臻的计划。指出:“我们意见亦以打石门为有利。石门无城墙,守兵仅3 团,周围有40里长的路线,其主管官被俘,内部动摇,情况亦易了解。乘胜进攻,有可能打开,亦可能引起平、保敌人南援。在保、石间寻求大规模运动战的机会。”同时,朱德对石家庄防务的坚固和攻坚的困难也有清醒的估计。

  中央军委、毛泽东很快批准了攻打石家庄的计划。毛泽东为中央起草的给聂荣臻等人的电报中说:“清风店大歼灭战胜利,对于你区战斗作风之进一步转变有巨大意义。目前如北面敌南下,则歼灭其一部,北面敌停顿,则我军应于现地休息十天左右,整顿队势,恢复疲劳,侦察石门,完成打石门之一切准备。然后,不但集中主力9 个旅,而且要集中几个地方旅,以攻石门打援兵姿态实行打石门,将重点放在打援上面。”

  10月25日,朱德赶到驻河北省安国县南关的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同野战军领导人一起,进行紧张的战前动员和攻坚准备。

  这天,杨得志和杨成武主持召开晋察冀野战军旅以上干部参加的前委扩大会议,研究分配作战任务和布置战前的准备工作,朱德出席会议。

  会上,朱德与前线指挥员共同研究拟定了攻打石家庄的作战部署,向晋察冀广大指战员发出了“勇敢加技术的”的号召,要求指挥员认真发扬军事民主,通过打石家庄学会攻坚战。他系统地提出:一是要精心计划,统一指挥;二是要加强组织性纪律性,规定民兵不进城,野战军不住城;三是要爱惜民力物力;四是要加强党委领导和支部工作的保证作用;五是要培养出能攻善守的作风。他着重讲了各级指挥员能打下大城市,而且能很好地管理大城市。会后,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把朱德提出的“勇敢加技术”的号召作为一个口号传达到所有部队,要求坚决贯彻执行。

  10月27日,朱德风尘仆仆地来到驻扎在安国县西北的西伯章村军区炮兵旅阵地视察。

  当天,朱德又给炮兵旅团以上干部讲话,指出:“要研究运用炮兵为步兵打开突破口,把敌人碉堡打掉,支援步兵向纵深发展。”

  他向第一团排以上干部说:打下石家庄,可以学会攻坚战,学会打大城市,还可以把晋冀鲁豫和晋察冀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在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的意义都很大。

  10月30日,在朱德的提议下,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由参谋长耿飚主持,在安国召开了炮兵、工兵会议,集中研究阵地攻坚战;研究如何打低堡、找暗堡的问题;研究如何进行坑道作业和炮兵、工兵如何配合的问题。

  为了确有把握攻克石家庄,朱德同杨得志、杨成武等野战军领导人一起,进行了紧张的战前的动员和攻坚准备,一起拟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

  攻坚战就要打响了,朱德仍坚持留在野战军司令部,敌机不时飞来轰炸,同志们都为总司令的安全担心。

  远在陕北神泉堡的毛泽东也牵挂着朱总司令的安全。10月引日,他致电在河北建屏县(今平山县)西柏坡的刘少奇:“朱总到杨(得志)、杨(成武)处帮助整训一时期很好,但杨、杨举行石门或他处作战时,请功朱总回工委不要亲临最前线。”

  朱德关心着攻坚战的发展情况,不顾个人安危,执意不肯离开最前线。杨得志劝朱德离开前线,朱德摇摇头说:“你们不都在这里吗?未必飞机就专来找我朱德。”

  在杨得志等一再劝说下,朱德才笑着说:“野战军司令向总司令下了逐客令,没得办法,我只好去找孙胡子了。”

  石家庄战役于11月6 日发起。

  攻击是激烈的,战至拂晓,第3 纵队占领了西郊和南郊的留营、张营、大车行、北杜村、王村、西三教等地。

  第4 纵队占领了东郊和东北郊的柳辛、桃园村、小沿村、南翟营、北翟营、谈因村、北宋、方北;冀中军区部队占领了东南郊的大安舍、大郭村、马庄、西庄,并包围了飞机场。

  7 日拂晓,冀晋军区独立第1 旅、第2 旅,分别由东北。西北两面夹击,歼敌保安第9 团一部,占领机场,切断了敌人向外的唯一通道,敌人成了瓮中之鳖。同时,冀晋第4 军分区解放了获鹿城。

  6 日17时,第4 纵队第10旅,在旅长邱蔚、政委傅崇碧的指挥下开始攻击云盘山。云盘山听起来气势不凡,实际上此山高不过四五丈,周长六七十丈。但在一马平川的石家庄东北部,倒算是个庞然大物。日军占领时,此山即修有碉堡。国民党第3 军“接收”后,以山上的一座庙宇为核心,用水泥修了三层地堡。山下有两道深壕,两道电网,守敌为保警队的一个加强连,有重机枪4 挺、轻机枪9 挺、60炮4 门,成了交叉火网,敌人称之为“铁打的云盘山”,准备长期固守。这个“山”是4 纵从东北方进军的拦路虎。

  第10旅就是要啃下云盘山这块硬骨头。配属给第10旅的野战军炮兵群在300 米距离向云盘山核心工事进行直射击。炮弹在核心工事上爆炸了。硝烟散尽,但从望远镜里发现工事竟完好无损。头一次进攻未能奏效,显然,第10旅碰上石家庄大战中第一块难啃的骨头。

  一招不行再来一招。第10旅领导指示部队挖壕接近敌人,把几百斤炸药装到核心工事前,一声爆炸,部队冒起浓烟冲了上去。敌人并没有被炸死,核心工事依然完好,但敌人已被震晕了,失去了抵抗能力。10旅第30团3 营8 连没等敌人清醒过来,已经冲到跟前,从射击孔中塞进爆破筒,一个加强连的敌人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外市沟外面的最后一个据点拔除了。第10旅领导及时指挥部队把大炮架上云盘山向敌人的发电厂轰击,击毁了发电设备,整个石家庄的灯火忽然间全部熄灭,守军用以阻挡我解放军进攻的电网再也不起作用了。

  11月7 日午夜,战役打得正酣时,朱德打电话给正在前线指挥作战杨得志,询问攻坚战情况。朱德再次提出要亲自到前线看一看,杨得志等坚决不同意,朱德才没有再坚持,他在电话中勉励大家说:“打得好,祝贺你们!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打下去,后边的同志都在望着你们哪!一定要拿下,而且要打得漂亮!”

  8 日午后16时,解放军对外市沟发起全线攻击。第3 纵第7 旅第20团首先在外西兵营爆破成功,将外市沟炸开了两个8 米至10米宽的缺口,该团第2 营乘着爆破的烟幕跨越市沟,夺取了敌人的前沿阵地,向两翼发展,占领了农业试验所。第1 、第3 营随后,占领了西焦村和西里村。第ZI团也相继突人,占领了城角村、洒洒司等要点,并击毁敌装甲列车一辆。

  16时30分,第8 旅第22团由西三教西北架梯突破,第23团于振头以西突破。两个团钳击振头镇,守敌赵县保警队大部被歼。

  战斗至9 日晨,敌内、外市沟之间的据点,除范村、元村、彭村、北焦、北村四点外,全部为我攻克。

  9 日,总攻击发动前夕,朱德又打电话指示杨得志等:(一)突破内市沟后,一定要猛推、深插、狠打,不让敌人有半分钟喘息;(二)充分做好打巷战的准备;(三)全歼一切敌人,包括还乡团在内。

  外市沟被突破,敌第32师师长刘英沉不住气了。他深知环绕石家庄市区的这道“天堑”同石家庄是生死相关的;有内市沟则有石家庄,无内市沟则无石家庄。

  11月9 日夜,华北解放军各部在夜色掩护下,顶风冒雨开始了大规模的“土工作业”。

  第一梯队在敌前沿展开,先挖卧射掩体,再逐渐构成跪射和立射掩体,遂后再把一些掩体加盖成地堡,然后再将各个掩体和地堡横向贯通,筑成堑壕。第二梯队构筑纵向交通壕,敌火力射程之外的交通壕则由民兵和民工构筑。翌日,当朝辉驱散了晨雾的时候,放眼望去,昨天还是平展展的田野,一夜之间面目全非,仿佛经历了一场神奇的变迁:数不清的掩体和纵横交错的堑壕、交通沟,满布于内、外两道市沟之间纵深2000米的开阔地上。

  10日16时,太阳西沉,红光似火,我强大的炮群突然咆哮起来,对内市沟的总攻开始了。

  火炮按照各自的性能和分工的目标猛烈轰击:山野炮弹吼叫着射向敌人的高碉;战防炮、步兵炮的炮弹则呼啸着在敌人的低碉和火力点上爆炸;轻机枪封锁着敌人的碉堡射孔;迫击炮弹在敌人的野战散兵阵地上开花;重炮向敌纵深实施压制隆性射击。内部爆破与外部爆破同进并举。石家庄在震耳欲聋的炮声、爆炸声中颤抖。到处闪着红光,到处腾着浓烟,到处飞着瓦砾。

  16时30分,部队发起冲击。经20个小时的激战,石家庄市区已大部被我军占领。

  12日11时,石家庄守军停止了抵抗。敌人有的投降,有的被歼。向北逃窜的400余人,也被第2 纵第4 旅全歼于灵寿以东地区。

  经过6 昼夜激战,石家庄守军25000 余人于11月12日全部被歼。国民党吹嘘的“可坐守三年”的石家庄,六天六夜即告解放。

  在全国战略反攻的形势图上,解放军的旗帜又一次插上了大中城市。短短一个月内,华北军区连获两场大捷,一时间声威大振。

  石家庄的被攻克,使晋察冀与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根本改变了华北战场的形势,从而为华北作战打开了新局面。

  战役结束的第二天,朱德致电聂荣臻转晋察冀军区全体指战员予以嘉勉。嘉勉电称:“仅经一周作战,解放石门,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之创例,特嘉奖全军。”朱德还即兴赋一首:石门封锁太行山,勇士掀开指顾问。

  尽灭全师收重镇,不教胡马送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久困人民动笑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从兹不虑鬓毛斑。

  11月16日,新华社发布了解放军总部发言人对石家庄大捷的评论,指出:“这是一个重要的胜利,并且是今后一连串胜利的开端。”

  蒋介石哀叹:“这是我们重要都市第一次的失陷。当然是我们一个重大的损失!”

  第九章 秋风扫落叶

  36.林彪发起秋季攻势

  国共双方在东北的争夺和较量同样非常激烈。

  四保临江战役,近4 个月的较量中,东北民主联军共歼灭杜聿明约41万人,大大削弱了东北国民党军的机动力量,弄得杜聿明败绩频频,愁肠百结,一病不起。

  1947年7 月,蒋介石不得不任命陈诚兼东北行营主任,撤销了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

  作为蒋介石最宠信的心腹之一,陈诚素有“热衷权势、不甘寂寞”之称。国民党朝野上下都知道他有“五抓”的名声,即抓兵、抓人、抓权、抓势、抓机会。总之,争权夺利。好大喜功,是陈诚的拿手戏。遗憾的是,此人野心远远超出其能力,志大才疏、统军无方,常常把战事搞得一团糟。早在抗战时,他就创造过连失南昌、武昌、宜昌的“战绩”,被时人讽为:“三昌将军”。1946年,陈诚任南京政府国防部参谋总长后,本色不改。打内战,他指挥失策、损兵折将,一年失掉百万大军。

  营私弄权,他倒颇有长进,任用私党、排除异己,直闹得国民党内怨声载道,许多遭陈诚排挤而“失业”的高级将领跑到南京紫金山孙中山灵前悼昔悲今。战场上节节溃败,加深了蒋介石集团的内部矛盾,许多高级官兵不敢指名道姓地骂蒋介石,便纷纷转拿陈诚开刀。口口声声要追究这位“三昌将军”的新罪行。蒋介石虽然百般庇护陈诚,却也觉得这位“爱卿”太不争气。同时,蒋介石也想为一年来的内战失利找个替身,便迎合众议,忍痛割爱,一举收回了陈诚的人事权和军事指挥权,弄得这位参谋总长只能充当军需“补给司令”。

  如今,陈诚抱着“闯创东北勘乱军事之新貌”的雄心,于1947年9 月1 日偕楚溪春等人抵沈阳就职,宣称“整饬内部,安裕民生,培养战力”,加紧肃政、整军,一方面撤换不听话的将领,安插心腹,重用亲信;一方面调整组织机构,大肆扩充部队。

  而东北民主联军经过夏季战役,已经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总兵力达51.8万余人,装备也大大改善。1947年5 月20日,毛泽东在致林彪、高岗的电报里称赞说:“在全国各区中,就经济论你们占第一位;就军力论你们已占第二位(山东为第一位)。”

  夏季攻势结束后,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简称“东总”)决定,除以部分部队继续监视和打击国民党外,主力转入休整待机。在东北国民党军整备尚未完成之际,东北人民解放军在经过休整养精蓄锐之后,又发起了强大的秋季攻势。

  中央军委、毛泽东对夏季战役结束后东北作战早有指示,林彪、罗荣桓等东北民主联军领导人已早有筹划。7 月10日,毛泽东致电林彪、罗荣桓、高岗,提出战争第二年东北民主联军和晋察冀、晋绥解放军的任务是:“力求占领中长、北宁、平承、平石、平绥、同蒲各路之大部及路上除平、津、沈以外各城,孤立平、津、沈,如能占领沈阳则更好。其中极重要的是占领平绥路,打通东北与华北联系,使华北、西北我军获得军火接济。”

  在部队休整期间,东总于7 月下旬在哈尔滨召开了师以上高级干部分议。会上,林彪根据夏季攻势作战特别是四平攻坚战的经验教训,提出“四快一慢”的战术原则,即:向敌人前进,抓住敌人要快;抓住敌人后,进行攻击准备要快,突破后,扩大战果要快;追击,行动要快;但发起攻击的时机要慢,要沉住气,以免仓促进攻。同时,还对“一点两面”和“三三制”战术作了进一步阐述。会议要求各部队在军事训练和今后作战中认真贯彻这些战术原则,并发扬四平攻坚战中不分昼夜英勇拼杀、连续作战的精神。这次会议,统一了战术思想,进一步明确了东北民主联军应采用的作战手段。

  8 月8 日,中共中央指出,东北民主联军应乘国民党军“整补完成,援军未到的机会,迅速发动攻势最为有利。主攻方向应以热河为主,切断沈榆线,辽南和铁岭北部进行牵制。”

  东北民主联军遵照中共中央和中共中央军委规定的任务和对秋季作战的指示,为扩大夏季攻势的战果,配合关内人民解放军的作战,决定发动秋季攻势。

  自1947年5 月罗荣桓从苏联治病回到哈尔滨后,林彪带着作战科、机要科等组成前方总部,住在哈尔滨以南的双城,专务作战。他骑坐一张木椅,将两臂伏在椅背上,面对满壁大比例尺的军用地图,反复思考、计算,然后口授一封封上报军委、下达各部队的电报,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其他事全让罗荣桓管。罗荣桓称之为“林总的重点主义”。

  8 月18日,林彪、罗荣桓就下步作战计划报告中共中央军委。8 月29日,毛泽东致电林彪、罗荣桓:“(一)计划甚好,甚慰。(二)希望你们能于9 月下旬开始作战,配合南线。(三)新的作战,似宜以有力兵团进攻山海关、沈阳线上之敌,以另一有力兵团进攻中长线上之敌,以求分散敌人,各个击破,重点放在中长路或山沈路由你们酌定。”

  8 月21日,中共中央在致各战略区领导人的电报里强调指出:“我全党全军应该在目前数月内一致努力,克服一切困难,争取整个军事形势的转变。申酉亥四个月将是敌我两军转变形势的关键,务望各同志齐心协力,争取胜利。”

  8 月25日,东总提出秋季攻势作战方针是:“先在南线开始攻击,以达歼灭兵力薄弱地区之敌,并迫使敌主力向南分散,以达成我北线部队进击敌人有利机会。”

  具体作战步骤预定如下:——第一步,以南线第8 、第9 纵队和冀察热辽军区武装一部进击北宁路锦榆段,吸引沈阳之国民党军南下增援。

  ——第二步,以第7 纵队向彰武、阜新、义县地区进攻,配合第8 、第9 纵队作战,吸引北线更多援军南下;——第三步,北线主力于长春、沈阳间展开攻击,歼灭守军支援军,相机夺取城市,彻底破坏该线铁路并引诱吉林、长春之国民党军南援,求得在运动中大量歼灭,然后突然包围、孤立吉林,吸引援军并相机攻占之。----第四步,待辽河结冰之后,主力转到北宁路锦沈段及中长路沈营段(沈阳—一营口)作战。鉴于国民党军畏惧被歼,警惕性高,东总要求各部队采取远距离渗透奔袭战法,从几个方向同时突然包围歼灭分散守军,或围城打援,创造在运动中予以歼灭的战机。

  9 月1 日,毛泽东根据7 、8 月人民解放军转入战略进攻的作战形势,为中共中央起草了《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党内指示,指出:“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的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我军第二年作战的部分任务是:以一部分主力和广大地方部队继续在内线作战,歼灭内线敌人,收复失地。”中共中央要求全党全军“明白自己的任务而坚决地毫不动摇地执行之。”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为贯彻执行中共中央《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所赋予的任务,决心继续在东北战场作战,收复失地,积极配合关内人民解放军的战略进攻,并确定在东北雨季过后,即发动秋季攻势,大量歼灭国民党军有生力量,迫使其整个冬季处于缺粮、缺煤、缺兵的严重困境。

  37.辽西走廊三战三捷

  辽西走廊,指辽西丘陵东南的沿海狭长地带,是连结东北与华北的枢纽,为国共两军争占的重要地区。穿越辽西之北宁路和锦承线是东北人关的主要通道。陈诚为打通锦承线,确保北宁线,拓展东北的联系,1947年9 月6 日,集中了暂编第50师(欠一个团)、暂编第22师(欠一个团)、暂编第60师3 个师的兵力,由绥中、锦西、义县分3 路向建昌方向进攻,以保护北宁路锦榆段。

  东北民主联军热前指程子华、黄克诚等根据东总抓住战机,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指示,决以第8 纵队歼灭暂编第50师和暂编第22师,吸引锦州地区的第93军主力来援,再投人第9 纵队,合力攻歼之。

  第8 纵队并指挥冀察热辽军区独立第1 师,奉命于9 日从赤峰、凌源地区出发,以急行军兼程前进。

  13日夜,第24师与进至梨树沟门的敌左路暂编第50师一部遭遇,战至次日17时,歼灭据守梨树沟门南山、东山的暂编第50师1 个团,共1000人,取得了首战梨树沟门的胜利。

  梨树沟门战斗后,暂编第22师惧怕被歼东选。第8 纵队司令员黄永胜、政委刘道生指挥第23师跟踪追击,于9 月15日19时将其堵在杨家杖子、毛祁屯一线。在第22师和独立第1 师配合下,于16日14时发起攻击,激战2 小时,将其大部歼灭。突围南逃的余部,被从梨树沟门乘胜东进的第8 纵队第24师堵住,前后夹攻,除少数逃脱外,均被歼灭,并逼退右路暂编第60师。

  此战俘暂编第22师少将副师长苏景泰以下2560人,毙伤1000余人,取得了一战杨家杖子的胜利。

  此时,陈诚“为确保辽西走廊之安全,彻底解除北宁铁路之威胁,电令锦州第1 兵团,指挥第49军,即向北宁路以西之匪攻击。”

  9 月17日,第49军主力第79师、第105 师,在军长王铁汉指挥下,向江家屯附近前进。程子华、黄克诚为诱敌深人,以利围歼,令黄永胜、刘道生第8 纵?向新台边门转移,詹才芳、李中权第9 纵向杨家杖子以东急进,阻击可能由锦西兴城出援的国民党军。

  王铁汉迅速派出援兵。不料,19日,第49军出援部队进至杨家杖子地区,黄永胜、刘道生指挥第8 纵主力及独立第1 师,立即将其包围,并连夜冒雨猛攻。至当日夜,第23师攻占323 高地和黑鱼沟西北高地;第22师攻占杨家杖子北面2 个碉堡及附近地区,突人杨家杖子;独立第1 师攻占杨家杖子东南284 高地及石湖南山。

  战至翌日10时,歼灭第105 师团长以下2000余人。

  王铁汉不甘心失败,22日上午,命第26师、暂编第60师二个团和第93军各一个团迅速增援。解放军早有准备,程子华、黄克诚命第24师和第26师将第49军增援部队阻截于锦州西南20公里的虹螺和连山、老边、五岭山一线。双方开展激战,解放军阻击部队奋勇冲击,当天16时,王铁汉率部从杨家杖子向南突围。黄永胜、刘道生挥师紧追不舍,歼其大部,王铁汉化装潜逃。

  二战杨家杖子,解放军歼灭国民党第49军1.2 万余人。

  38.出击中长路

  杨家杖子战斗后,第8 、第9 纵队奉令乘胜进击北宁路锦州至山海关段,在2.63万民兵和热河广大人民的积极支援下,从9 月28日至30日作战两昼夜,彻底破坏了该段铁路线,使北宁铁路交通陷于瘫痪。

  陈诚为保护东北至华北的陆上通道,急调中长线之机动兵力新编第6 军第14师、新编第22师从铁岭南下,增援护路。从而为东北民主联军创造了新的战机。

  中长路是哈尔滨向西至满洲里、向东至绥芬河、向南至大连铁路之总称,为东北的主要铁路交通干线,‘其松花江上游(今第二松花江)以南的哈大线为国民党军重点守备地区,但兵力不足,防御薄弱。新编第6 军主力从铁岭调锦州后,四平至铁岭段仅有第53军分别守卫伊通、昌图、西丰、开原地区。在陈诚机动防御的方针下,有随时收缩的可能。

  林彪、罗荣桓为歼灭第53军和扩大解放区,决心远距离奔袭包围,各个歼灭四平至铁岭铁路沿线地区的国民党军。

  为配合主要方向之作战,令第7 纵队向新民、黑山出击,阻止新编第6 军主力从锦州北返,并相机歼灭彰武、法库地区的国民党军;热前指指挥第8 、第9 纵队继续破击北宁线。

  陈诚发觉东北民主联军企图后,立即调整部署:令新编第1 军第50师、新编第38师和第力军等部由长春等地南进;令第53军放弃西丰、莲花街等要点,向开原及其附近地区收缩。新一军主力于28日由长春出发,29日进至四平以北郭家店。杨木林一线。

  10月1 日,东北民主联军主力,突然向四平以南、铁岭以北第53军防区发动攻击。据国民党史书记载,“位于威远堡之第116 师,卒应战”,“损失惨重”。驻守皮屯等地的第130 师,“亦同时遭受攻击,该师之第390 团,于1 月10日顷,由貂皮屯突围西撤途中,到达红花甸,复陷入重围”。激战至2 日18时,全团覆灭。东北民主联军计全歼第53军约万人,矛头直逼开原、铁岭。

  向沈阳西北及北宁路新民地段出击的第7 纵队第ZI师,经80公里强行军于10月1 日袭占法库,歼灭保安第7 支队(假称177 师),俘敌1700余人,创奔袭作战的模范战例。该纵第19师于7 日攻克彰武,全歼暂编第57师一个团。与此同时,第4 纵队第11师和南满独立师,攻占了大石桥、海城,威逼鞍山、辽阳。

  与此同时,第1 、第2 、第6 纵队向四平地区合围。

  陈诚为加强四平地区防御,令长春新编第1 军主力乘汽车南下四平,新编第6 军主力从锦州返铁岭。

  林彪原定攻取开原车站(今开原),因部队未能按时完成准备,以及国民党援军来到,遂停止执行,令所有部队破袭中长路和北宁路。各部同时展开了大规模猛烈破击战,经过近3 天时间,就把国民党军抢修3 个月即将通车路线全线彻底破坏,北宁路则更加支离破碎。

  东北民主联军出击中长路,歼灭国民党军一个整师、一个支队和三个整团,彻底破坏了中长、北宁两条铁路大动脉。陈诚“维护中长,保护海口”的计划,宣告彻底破产。

  39.北图吉林,南击华北援敌

  东北民主联军秋季攻势的胜利发展,震惊了国民党军最高统帅部。蒋介石于10月4 日飞北平,次日召开了军事会议,研究部署增援东北问题。8 日,蒋介石飞到沈阳,与陈诚商定实行紧急措施。从华北地区急调第92军第ZI师、第94军第43师、暂编第3 军之暂编第10、11师及位于平承路的第13军第54师驰援东北。

  根据国民党军调兵遣将,四平地区守备力量明显增强,吉林、长春地区的守备力量相当薄弱的新情况,林彪、罗荣桓准备调整部署,改变战法。10月12日10时,林彪就下步行动致电中共中央:“目前,在主力所在地区,敌完全采取守势,并以较多兵力防守。因此,我不易直接求得运动战。现我军进攻吉林,力求攻占之,并求得打增援。”对“有些分散的敌人,拟以次要力量歼灭之。”

  13日;东总将作战重点由铁岭地区转到吉林、长春地区,采取“围城打援”战法集中6 个纵队奔袭长、吉外围各据点,围攻吉林,吸引新编第1 、第6 军出援而予以各个歼灭。

  正当东总调整部署时,华北援军先头第13军第54师于10月9 日进到兴城,后续各师乘汽车向锦州急进。热前指程子华。黄克程率第八、第九纵队一部在锦州至山海关间破路牵制锦州守敌,主力集结北票、朝阳、义县地区待机;第七纵队出吉阜新、新立屯、黑山。

  10月9 日,第七纵队从彰武西侧出发奔袭新立屯,次日上午发起攻击,仅1 个半小时,却全歼灭暂编第57师二个团(欠1 个营)及保安队一部。

  与此同时,第八、第九纵队等共7 个师展开于锦州至兴城间长60公里地段上破路,至10月12日攻占了除锦西以外的全部据点,并一度袭人锦州机场,击毁飞机1 架,歼敌12to余人。

  由新立屯西援的侯镜如部,于10月28日抵达义县。林彪于28日11时令程子华指挥八个师,引诱侯镜如部深人义县以西,予以歼灭,尔后转入新民至大虎山地段,牵制在铁岭的新编第六军使其不能北上增援,配合东北民主联军主力在北线作战。

  10月29日,侯镜如部进到义县西北20公里处与第八纵队警戒部队接触,即退缩至代官堡、朝阳寺、九台关门、金凤山地区采取守势。程子华以第9 纵队从正面进攻金凤山、二道河子地区的第43师,第8 纵队主力和独立第1 师从西、北两面进攻九台关门的第ZI师。

  11月1 日3 时,战斗开始。第8 、第9 纵队的指战员冒着国民党军飞机轰炸和炮火轰击,勇猛进攻,顽强搏击,战至翌日16时,歼灭第ZI师大部、第43师一部共6500余人。义县守敌保安第4 支队闻讯于11月2 日南逃,热河骑兵奉命追击,于4 日将其二个团全歼。接着,乘胜解放义县。

  南线阻歼华北国民党援军作战胜利发展时,东北民主联军北线各纵队奔袭长春、吉林外围,围攻吉林的作战于10月16日开始。

  从10月20日开始,第6 纵队配属第2 纵队第5 师、第10纵队第29师、独立第4 师及特种兵所属炮兵全部、战车一部,对吉林展开围攻。

  吉林市在长春以东松花江(今第二松花江)畔,与长春有铁路公路相连,但在军事上难以有效支援。国民党史书记载:“第60军长守永吉(今吉林),除屏障长春,更须维护攸关民生经济之小丰满发电厂。在兵力配备上,以一部确保西北方铁路线上之哈达湾,与正西方唯一之制高点二道岭子,作外围之支撑,主力配置于市区,凭河川地障及工事家屋,构成坚固之防御阵地,以行持久。”吉林北面是桃园山、炮台山,通称北山。南面是龙潭山,由欢嘉岭、团山子、小白山拱卫。团山子高50米,是全城的制高点。

  10月29日,第6 纵队司令员洪学智、政委赖传珠指挥所部第17师向团山子发起猛攻,歼国民党第182 师4 个加强连;第10纵第29师对下大屯至小丰满一线高地发起攻击,歼守军暂编第52师一部,迫使该师主力缩回吉林城内。

  第60军军长曾泽生急忙调整部署,全部守城兵力增至2.3 万余人。同时,向陈诚发报,请求派兵增援。陈诚以新编第玉军由四平地区向长春疾进,增援吉林。11月1 日,该军先头已到郭家店,并于当夜开始以200 辆汽车往返运输部队北进,2 日进入长春。

  因为吉林守敌凭借险要地形和坚固工事防御,且长春国民党军必将大举出援,加之严冬将至,部队需要休整和做防寒准备,林彪认为“硬攻无把握”,故决定于u 月5 日结束秋季攻势作战。

  历时50天的秋季攻势,是东北民主联军由战略反攻转为战略进攻的第一个大战役,歼灭国民党正规军4.7 万余人,非正规军2.2 万余人,解放人口260 余万,收复和一度攻克城市15座,切断长春至四平铁路交通线,彻底粉碎了陈诚的机动防御计划,配合了关内各战场的作战。

  第十章 冻土沃血

  40.千里冰封,运筹制敌

  眼看自己推行的“倚托重点,向外扩张”的机动防御计划已经破产,为了挽救

  危局,陈诚极力网罗土匪、地方反动武装,抓了补兵,又将主力部队拆散作骨干,

  拼凑编成正规军,组建了新编第3 军、新编第5 军、新编第7 军三个军另三个暂编

  师,加上原有的部队,共有正规军13个军(含相当于军的第207 师)共44个师(旅),

  连同特种部队和地方保安团队,总兵力有58万余人。

  但是,敌人由于主力被拆散、新兵增多,尤其是不断被歼,士气低落,加之其

  兵源、粮源、财源、煤源短缺,战斗力明显下降。处在严重困境中的陈诚,为维持

  东北残局,保障北宁路锦沈段这个与关内唯一的陆上通道,确保“辽西走廊”及沈

  阳的安全,不得不采取集中兵力固守要点的方针,相机打通沈阳至长春、长春至吉

  林的铁路交通的方针,、在永吉、长春。四平各部署3 至5 个师进行防守。

  1947年下半年,在中央军委的统一指挥下,人民解放军外线部队的进攻和内线

  部队的全线反攻相结合,构成了向国民党军进行全国规模战略进攻的总形势。解放

  战争达到了一个转折点。11月12日,我军解放石家庄,使我晋察冀解放区和晋冀鲁

  豫解放区联成一片,华北局面为之一新。随之,国民党区平汉路告急,敌增援东北

  之暂3 军两个师,第92军一个师相继调回关内。

  “东总”对当时双方形势作了周密分析,认为处于不利战略态势下的陈诚集团,

  怕被我各个歼灭,采取了集中兵力固守要点的方针,将主力集结于沈阳及北宁线之

  锦沈段,利用严寒冬季,休整部队,加固工事,重点防御,等待关内援军到达之后

  再转为攻势。在这种条件下,过去解放军打小据点和打小增援的机会大大减少了。

  随着敌人集中兵力程度的增加,解放军也只有集中足够数量的大兵团进行作战,才

  能歼灭敌人。为此,“东总”领导决心趁国民党军创伤未复、喘息未宁、准备不足、

  求援不得之际,利用江河结冰便于大部队行动的有利条件,集中兵力夺取敌人大的

  据点和对付敌6 至8 个师的增援,把东北战场的作战提到空前未有的规模,使东北

  战场形势出现一个全面的改观。

  11月16日、林彪、罗荣桓等东北民主联军领导人发出冬季攻势作战指示冬季攻

  势总的设想是: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粉碎敌人的防御计划,并策应全

  国其他战场的作战。除在北满留个别纵队牵制敌人外,集中主力七八个纵队,在地

  方武装配合下发动攻势,力求歼灭国民党军7 至8 个师。

  战役计划分两步进行:第一步,出击北宁线,歼沈阳到锦州沿线及其两侧的敌

  军;突击沈阳西、北,以主力在沈阳以西、以北之法库、彰武、公主屯等地区作战,

  引诱沈阳、锦州之敌出援,歼其一部,切断北宁路锦沈段。第二步,转兵辽南,歼

  灭辽阳、鞍山、营口之敌,断敌海上交通,孤立沈阳。

  经过11月25日,周恩来以中央军委复电东北民主联军总部,赞同林彪、罗荣桓

  的建议,为了统一我党所领导的武装的名称,确定从1948年1 月1 日起,东北民主

  联军改称东北人民解放军,民主联军总部改为东北军区兼东北野战军领导机关。林

  彪任东北军区兼东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真、罗荣桓、高岗、李富春任副

  政治委员,吕正操、周保中、萧劲光、黄克诚任副司令员,刘亚楼仍任参谋长,谭

  政任政治部主任。

  12月上旬,冬季攻势的作战计划拟定出来了。11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向

  中共中央、毛主席报告了关于今后东北对敌作战方针,详尽阐述了冬季攻势的作战

  意图和计划。电报说:我军拟利用锦州到沈阳一带河流皆已结冰,便于大部队行动,

  投入最大兵力,在锦州沈阳间作战。为适应打大据点和打大增援作战的需要,“我

  们拟明年四、五月,再扩大一百个新兵团。”关于到冀东和平绥路作战,林、罗、

  刘认为:“目前如去大军,则补充供给困难,去不大的部队,则分散兵力,打小仗

  仍不易打,打大仗感兵力不够。故暂时不去,拟明年开冰后,再看形势动作。”

  毛泽东复电认为这个计划“是完全正确的”。

  12月15日,冬季攻势正式开始。“东总”号召全体指战员发扬艰苦卓绝的革命

  英雄主义精神,不怕寒冷、不怕走路。不怕扑空、不怕伤亡,把战斗情绪提到前所

  未有的高度,打大的攻坚战,打大的运动战,争取更大的战果。我军干部战士冒着

  零下三四十摄氏度严寒,驰骋于冰川雪原之间,展开了一场空前规模的运动歼灭战

  和城市攻坚战。

  41.声东击西,首取彰武

  12月中旬,在冬季攻势发起之前,第8 、第9 两个纵队已按照“东总”的战役

  部署,西出朝阳地区,向锦州、义县、锦东地区东进。9 纵于14日夜占领北镇,接

  着向新民西北前进。8 纵于16日包围了新立屯知第49军之26师。与此同时,其他各

  路主力部队也以出敌不意的奔袭行动,向沈阳以西、以北地域穿插。

  按照“东总”的统一部署,12月15日,东北民主联军冒着零下30摄氏度严寒,

  展开了冬季攻势。这一天,自公主岭地区出发的2 纵,在10纵之29师的协同下,突

  然包围了法库守敌新7 军暂编第62师;7 纵向法库以南地区疾进,准备协同2 纵攻

  取法库;第1 、第3 、第6 纵队主力分别插入新民、法库、铁岭、沈阳间,准备阻

  击沈阳方向出援之敌;10纵主力进抵昌图、开原地区;4 纵首先奔袭歼灭辽阳、本

  溪间分散之敌,吸引沈阳敌人的注意力,然后进至辽阳中地区,准备会同主力作战。

  至此,冬季攻势拉开了战幕。

  我军突然包围法库,陈诚顿感慌乱,急令新6 军22师及新3 军于16日分别由铁

  岭、沈阳出援,以解法库之围。

  东总当即决定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为求得在运动中歼灭国民党援军,首先歼

  灭该敌于法库、铁岭间。遂命令2 纵及7 纵主力迅速转向法库东南,从翼侧进击援

  敌;同时,命令3 纵立即迂回至铁岭附近,切断该敌退路。17日,2 纵第4 、第5

  师分别在法库东南之娘娘庙、沙后一带展开,向敌第22师发起攻击,击溃该师,歼

  其二个营。但2 纵第4 师在攻击沙后所附近一个团的守敌时,由于轻敌大意,伤亡

  900 余人,而未将援敌歼灭。此时,7 纵一部在法库以南大孤家子等地,歼敌新3

  军暂编第59师主力。

  东北民主联军的这一系列战斗行动,构成对沈阳敌军的严重威胁,将国民党军

  注意力吸引到沈阳以西,以北地区。

  陈诚心急如火,如坐针毡。为解沈阳之围,20日急忙将长春、四平、开原、锦

  州和辽南等地的新1 军、第71军、第53军、新5 军主力调往沈阳、铁岭、新民地区,

  加强沈阳外围防御。这样一来,陈诚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法库方向。

  面对这一动向,“东总”断然改变围攻法库的计划,决心声东击西,出敌不意,

  先打彰武,以调动分散敌人,造成在运动中歼敌的机会。

  为了保持一举拿下彰武,林彪、罗荣桓派8 个师的兵力进至沈阳西北石佛寺、

  蛇山地区,阻击由沈阳出援之敌;以10纵第30师于昌图地区监视四平之敌;第28师

  破袭铁岭以南铁路;以辽东李红光支队在开原以南佯攻中固火车站;另以4 纵主力

  向沈阳西北郊逼近,辽东军区部队在辽南积极活动,以钳制辽阳之敌。

  12月22日,刘震指挥2 纵按预定计划包围了彰武,开始进行攻坚准备。从12月

  23日到27日,2 纵基本上肃清了彰武的外围据点,逼近城垣。

  28日7 时30分,刘震下令对彰武城发起总攻。第5 师由城东南突击,7 纵第对

  师由城西北突击。攻城部队集中66门野榴炮向城东南角轰击,第五师一部在炮火支

  援下,仅用了5 分钟就顺利突破城防。第21师部队也相继突进城内。各部队进入纵

  深战斗后,迅速穿插迂回,分割敌人,各个围歼。由于组织严密,步炮协同密切,

  战斗5 个小时,到中午12时后,解放军攻克彰武,全歼守敌9000余人。

  在东北民主联军攻打彰武之际,沈阳国民党主力惧怕出援被歼,未敢轻举妄动,

  使东北民主联军攻打彰武一举成功,取得了冬季攻势开始后的第一个较大胜利。

  42.诱敌出巢,再战告捷

  雪越下越大,仗也愈打愈大。

  12月23日,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电示林彪等:现时到解冰期尚有三个多月,在

  此期内,如果我军只在许多战斗之间进行若干短时间的休息补充而不进行大休整,

  则估计可能利用冰期歼敌灭大量敌人,可能使沈阳、铁岭、抚顺、本溪、锦州。葫

  芦岛、秦皇岛等几个大据点之间的中小据点、广大农村及锦州以西、经北地区的全

  部或大部归于我手。只要办到这一点,尔后就只剩下打大据点的问题了。

  根据毛泽东的这一指示,林、罗、刘决定在彰武战斗结束后,实施连续作战,

  诱歼沈阳出援之敌。按照这一作战方针,除第2 、第7 纵队暂留彰武休整待机,利

  用敌人的工事进一步研究攻坚战术,第3 、第6 、第10纵队仍于沈阳西北隐蔽待机

  外,其他部队展开了捕歼分散孤立之敌的行动。

  12月29日,各部不待休整结束,立即开始新的行动,第7 纵队于沈阳西北万金

  台歼敌第207 师一个团;为引诱国民党军出援,扩大战果,1 纵进至辽中地区活动

  ;4 纵袭入沈阳皇姑屯;8 纵、9 纵和冀察热辽独3 师等部奔袭敌孤立据点,相继

  攻克北票、黑山、台安等县城及北宁路重镇大虎山。

  陈诚判断解放军主力已经分散,又获悉2 纵、7 纵留在彰武地区未动,误以为

  东北民主联军彰武战斗伤亡重大,难以再战,遂于1948年1 月1 日从沈阳、新民、

  铁岭地区调集5 个军15个师(占其东北兵力的将近一半),在近100 公里的宽大正

  面,分三路沿辽河两岸呈扇形向沈阳西北出击,准备在新民、法库、沈阳之间寻找

  我军3 、6 、10纵队决战,以驱逐东北解放军,保沈阳之安全,并解法库等据点之

  围。

  陈诚这个举动,正中林彪、罗荣桓“引蛇出洞”和“调虎离山”之计,给解放

  军在运动中歼敌造成了有利条件。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根据敌人的兵力部署,决

  定迅速集中主力阻钳较强的右、中两路,歼击孤立、突出、战斗力较弱的左路新5

  军。一场大规模的歼灭战即将在辽西展开。

  5 日拂晓,新5 军主力尚未与右、中两路打通联系,即被东北民主联军合围于

  公主屯及其西南地区。

  新5 军被合围后,军长陈琳达急电求救。陈诚令其改取守势,在原地固守三天,

  以吸引东北民主联军主力,同时令右。中两路国民党军在飞机、坦克掩护下向西增

  援,解放军第l.第4 、第10纵队阻敌于公主屯以东10余公里的辽河两岸。

  5 日下午,东北民主联军第3 纵队从南面,第7 纵队从西和西南,第2 、第6

  纵队从西北和北面,对新5 军展开进攻。激战一夜,将其压缩于公主屯、王道屯、

  文家台、黄家山等狭小地域内。

  与此同时,阻援部队与援敌展开激战。此时正值严寒天气,气温最低达零下40

  摄氏度。夜间部队在野外行军作战,伸出手来几分钟就冻得麻木,难以屈伸了,湿

  手摸枪常被粘掉一层皮,即使穿大衣,棉鞋戴棉手套,在冰雪工事中隐蔽几十分钟,

  也会冻得爬不起来。干部、战士在没膝深的雪中行军。作战,冻伤的人很多。在阻

  击战斗中,指战员爬冰卧雪、忍受饥饿,顽强抗击了敌飞机、坦克、大炮的连续轰

  击,打退敌人多次冲锋,少数阵地虽几次易手,但援敌始终未能前进,共歼国民党

  军4000余人,保证了公主屯围歼战的胜利。

  6 日凌晨,我军继续猛攻。陈琳达率残部退守公主屯和黄家山。是令新5 军继

  续抵抗,还是令其突围,陈诚犹豫不决,一直到6 日晚,才决心令陈琳达向沈阳突

  围,但为时已晚。

  7 日晨,第2 、第7 纵队在炮兵支援下,向公主屯和黄家山总攻。据国民党史

  书记载,“七日午前,军长陈琳达中将,亲率第195 师主力,向南突围,不料行至

  黄家山以南之艾家屯,又遭匪埋伏截击,增援之国军,亦分别被阻,俱无进展,战

  至7 日正午,新五军竟陷于覆没。”

  公主屯一战,我军全歼敌新5 军军部及M 个师,共约2 万余人。

  新5 军被歼后,其他两路援敌不敢恋战,仓惶东退到沈阳、铁岭去了。

  43.挥师南下,连拔三城

  东北国民党军在东北野战军的沉重打击下,一再损兵折将,丢城失地,陷入了

  更大的困境。

  新5 军被歼后,吓得陈诚手足无措,星夜发电向蒋介石告急。蒋介石见东北战

  场连连失利,十分恼火,于1 月10日亲飞沈阳,召开军事会议,追查失败原因,研

  究东北人事安排与作战方针,商讨对策。

  蒋介石派陈诚到东北,意在挽救东北危局,没想到陈诚已黔驴技穷,回天无力。

  更令蒋介石伤心的是,新编第5 军在公屯被歼,军长被俘,陈诚非但不承担责任,

  反而将责任推到下级军官身上,要惩办第9 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和新编第6 军军长李

  涛。与此同时,国民党内部东北朝野,大肆攻洁,“杀陈诚以谢国人”之声不绝于

  耳。

  陈诚深知自己抵挡不住东北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以治病为由请求蒋介石将

  他调回南京。蒋介石看到陈诚继续留在东北,只能使局势更糟。这样,更换东北战

  场主帅就成为当务之急了。

  蒋介石反复考虑,决定将范汉杰及其兵团所属整编第54师由山东调往锦州,并

  设东北“剿匪总司令部”。蒋介石回南京后,于1 月12日致电廖耀湘,“惟望吾弟

  益加振奋自勉,为各军之模范,须知东北国军乃以弟部为骨干”,故应“有难先当,

  有急必援,先人后己。”同时,致电第207 师师长罗友伦:“此次在沈相晤,以时

  间匆促,仍未能面询详情”,“尚望益自奋勉,雪耻灭匪,依照昨日会中指示,努

  力发扬革命精神,时时以彻底执行命令,誓死达成任务”。蒋介石在一周反省录中

  写道:“东北新立屯与沟帮子各要点相继失陷,共匪紧逼锦州,沈阳形势更形孤立,

  国军若不积极出击,作破釜沉舟之决心,则沈阳20万之官兵皆成瓮中之鳖;故发致

  各军、师长手书,望其团结一致,同仇敌忾,以九死一生之志冲出一条血路。”

  1 月17日,国民政府明令设置“东北剿匪总司令部”,特派卫立煌为东北行辕

  副主任兼“东北剿匪总司令”,执掌东北军务,东北行辕主任名义上仍由陈诚兼任,

  以照顾陈的面子。2 月1 日,“东北剿匪总司令部”在沈阳正式成立。郑洞国、范

  汉杰、梁华盛、陈铁、孙渡相继任副总司令,赵家骥任参谋长,彭杰如任副参谋长。

  5 日,陈诚调回南京。5 月13日,国民政府明令免去陈诚参谋总长兼东北行辕主任

  等各职。

  蒋介石决定派卫立煌去东北,是因为卫立煌论资历和声望,能够独挡一面;论

  人事关系,像杜聿明、郑洞国、范汉杰、廖耀湘这些人或是远征军时卫立煌统率过

  的,或是过去卫的老部下,更重要的是卫立煌在美国军界获得好评,又刚从美国考

  察归来。派卫立煌去东北,再合适不过了。

  当时一般高级将领诚惶诚恐,谈虎色变,对去东北人人视为畏途。卫立煌明知

  去东北是跳火坑,但又感于蒋介石的知遇之恩和蒋答应调兵增援东北,而且表示

  “万一战局失利,责任也不能由你来负”,乃同意“先去看看再说吧!”

  卫立煌上任后,一面加紧整肃军政,严令永吉、长春、四平之敌死守坚城,督

  促沈阳外围之抚顺。本溪、铁岭、新民。辽阳等据点守军加强防务。一面又对恢复

  国民党军在东北的主动权信心不足,准备不得已时放弃永吉、长春,收缩兵力确保

  沈阳。

  在此形势下,东野决心继续实施冬季攻势作战方针,开始第二阶段作战。除以

  一部包围法库、阜新外,进兵辽南,夺取辽阳、鞍山、营口,主力进至沈阳以南地

  区打援。首先攻取沈阳的南大门辽阳,拦腰斩断中长路,切断鞍山、营口国民党守

  军向沈阳的退路,然后逐次消灭之。攻打辽阳的任务交给了想啃硬骨头的第4 纵队

  和6 纵,总兵力约5 万余人。

  1 月31日,在第4 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政委彭嘉庆指挥下,东北野战军第4 、

  第6 纵队以5 倍的兵力完成对辽阳守军的包围。

  辽阳城,位于沈阳以南的中长铁路线上,是拱卫沈阳的重要据点。守军为新5

  军暂编第54师及“剿总”司令部、第52军、新6 军的部分留守人员,连同铁路警察

  共约1.1 万余人,依托坚固城墙、外壕和城内重要街口地堡工事坚守待援。守军自

  称为“铁打的辽阳”。

  经过周密部署和充分准备,5 日傍晚,4 纵和6 纵领导联名向各参战部队发出

  6 日晨发起总攻的命令。

  2 月6 日7 时许,围城部队对辽阳城内守军发起总攻。总攻先在主突方向高丽

  门打响。8 时半城墙被突破,4 纵队三个师像潮水般涌进古城。10时,6 纵队两个

  师也从西边突人城内。由于缺乏坚固的纵深防御配置,在解放军五个师的强大突击

  面前,国民党守军很快陷入混乱状态,真是兵败如山倒,纷纷缴枪投降。战至下午

  15时30分,战斗胜利结束,全歼守军1 万余人。

  眼看着辽阳守军被歼,卫立煌虽在沈阳地区握有20万兵力,但惧怕出援遭歼,

  踌躇徘徊,未敢轻动。

  辽阳被攻克后,鞍山、营口完全从“沈阳防卫体系”中分割出来了。守军十分

  惊恐、动摇,欲撤无路,欲逃不能,进退维谷,只好依城固守,等待援军。

  为扩大战果,林彪、罗荣桓决定乘胜实施第二步计划,继续南进,夺取鞍山。

  遂令4 纵、6 纵及所属的炮兵迅速南移,于2 月12日与原监视鞍山之敌的辽南独立

  一师一起,完成了对鞍山的包围。

  鞍山守敌是第25师等部共1.3 万余人。鞍山与古城辽阳不同,是一座易守难攻

  的现代化城市。其布局不规则,现代建筑物较多,四面环山,地形较为复杂,日本

  时期就曾构筑了许多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碉堡。国民党占领后,又在市郊的制高点、

  制钢所和市中心广场等地,加筑了大量永久性和半永久性工事,并沿市区加修圩墙、

  壕沟,附设铁丝网等障碍物,并将神社山筑成能控制全市的核心阵地,形成了一个

  点面结合的坚固、完整的城市防御体系。

  根据守军防御深长的特点,攻击部队都组织了第3 、第4 梯队,以备用在向市

  内发展。

  2 月18日,解放军占领了鞍山外围据点,逼近城下,完成了攻城准备。19日6

  时许发起总攻。各攻击部队在炮火支援下,迅速突破敌防御。6 纵于10时将铁路以

  西敌人分割成数块,尔后即向市区猛烈进击;4 纵迅速插入市中心,占领了神社山、

  制钢所及东站等要点。经过16个小时的激战,至20日零时战斗结束,全歼守敌1.3

  万余人,著名的“钢都”鞍山获得解放。

  在我围攻鞍山时,沈阳之敌仅以4 个师分别向浑河以西和沈阳以南作了象征性

  出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东北野战军解放鞍山后,决定继续南下,再夺营口。

  担负此任务的4 纵第10师、第11师和辽南独立第1 师,不顾连续作战疲劳,轻

  装奔袭,逼近营口。

  解放军在加强军事攻势的同时,发起了政治攻势,对国民党官兵宣传蒋介石在

  东北的统治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打是被歼,守是被歼,逃也是被歼。

  2 月25日,营口国民党军第52军暂编58师师长王家善,在我军声威震慑和政治

  争取下,率部起义,毅然逮捕了第52军中将副军长郑明新、交警第3 部队少将总队

  长李安等反动军官,并协助我军歼灭了交警总队等部3000余人。

  至此,解放军在辽南连拔三城,扫清了中长路南段国民党据点,控制了海上要

  冲营口。

  44.转兵北上,又克四平

  辽南三捷,使沈阳以南的中长路和营口线被解放军控制,国民党海上运输线被

  切断,锦州和沈阳之间的交通亦被完全断绝。在这一情况下,卫立煌不得不进一步

  收缩兵力,固守长春、四平、沈阳、锦州等要点城市,等待关内援兵,以图再举。

  此时,蒋介石已深知国民党被迫撤离东北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他担心

  的是一旦国民党军撤出,东北我军主力人关,将使华北双方力量对比发生很大变化。

  所以,他一方面极力进行撤退准备,令沈阳空军机关撤到北平,将驻沈高级军官的

  眷属纷纷撤回关内;另一方面又令卫立煌竭力固守据点,延迟时间,消耗我军力量。

  在第二阶段作战期间,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电示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并告中

  央工委的朱德、刘少奇:由于我军连续大打胜仗,蒋军从东北撤退的可能性就将突

  然增长,你们应该准备对付敌军由东北向华北撤退之形势,因此你们准备于一个月

  内完成现地区之作战,而于一个月后再进行一次战役(包括打几仗),然后进入大

  休息,准备应付上述可能的新形势。对我军战略利益来说,是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

  各个歼灭为有利。

  中共中央的指示高瞻远瞩。东北野战军决心利用冰雪尚未解冻,便于机动作战

  之机,转兵北上,夺取战略要地四平,彻底切断长春与沈阳国民党军之间的联系,

  进一步孤立长春、吉林。2 月25日10时,林彪就下步作战部署报告毛泽东:东北主

  力拟于对日起,乘解冻之际迅速渡过辽河,围歼四平之敌并打援。当天24时,毛泽

  东回电:“完全同意二十五日十时电的部署计划。”

  为实现这一作战目的,林彪、罗荣桓进行了周密的作战部署,决定以1 纵、3

  纵、7 纵、独立第二师及东北炮司的主力8 个炮兵营的绝对优势攻打四平,由一纵

  司令员李天佑、政委万毅负责统一指挥。

  同时,命令独立第5 师迅速进到四平以北,防敌向长春突围,并派出一部分兵

  力袭击四平机场,断敌空援。为确保夺取四平的胜利,以2 纵、6 纵、8 纵、10纵

  和独4 师、辽东李红光支队进至昌图、开原地区,准备阻击由沈阳出援之敌。以9

  纵活动于锦沈铁路线上,4 纵由营口地区向本溪前进,牵制敌人。以独立第6 、第

  7 、第8 、第9 师进逼吉林、长春、监视并钳制两城之敌;独立第10师进至长春以

  南,阻击长春之敌南援。

  预定的作战方案是:在我发起对四平总攻前,如果沈阳之敌北援,以打援为主

  ;反之,则以打点为主。

  四平位于长春、沈阳之间,市区面积10平方公里,人口12万。四平城市并不很

  大,但它的战略地位却极为重要。它南通沈阳,北连长春,东经海龙至吉林,西经

  郑家屯至齐齐哈尔,是南北东西铁路交通的枢纽,是东北战场上国共双方在军事上

  政治上必争的战略要地。从1946年初至1948年初的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双方在四平

  城下已有四次交战,这在全国任何一个战场上都是少见的。

  此时,国民党四平守军约1.9 万余人,虽战力不强,且城大兵少,但守军吸取

  过去坚守四平的经验,对旧防御工事进一步加修和改造,构成了更加完善的城市筑

  垒防御体系。

  2 月27日,林彪下达进攻四平的命令。

  2 月28日,担任攻打四平的各路部队开始向预定集结位置开进。3 月2 日,完

  成了对四平的包围。担任打援的部队也按时到达了集结地域。

  3 月4 日四平外围战打响,至3 月8 日,各攻城部队基本上肃清四平敌人的外

  围据点,7 纵和3 纵分别攻占了城北三道林子与小红嘴、179 高地,占领了瞰制全

  城的制高点,为攻城创造了有利条件。

  经过精心准备,3 月12日凌晨,围城部队对四平发起总攻。

  这一天,雪后初晴,四平大地银装素裹。6 时,开始炮火试射。与此同时,攻

  城部队人人披上白色伪装服,按预定计划迅速而隐蔽地进入出发阵地,静静地等待

  激战时刻的到来。

  7 时40分,在三道林子指挥所里,李天佑司令看了看表,果断地下达了攻击命

  令。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大炮齐声怒吼,无数炮弹像急风暴雨般倾泻在国民党守

  军前沿阵地上。仅7 分钟炮火急袭,就将守军阵地的地堡群大部摧毁。

  接着,一炮火向纵深延伸射击,突击部队立即发起了冲锋。

  经过一天激战消灭守军大部。13日拂晓,经过重新组织和准备,在炮火掩护下,

  对最后一股残敌发起猛攻,战斗至7 时,将守军全歼。

  战斗仅仅进行了23个小时,解放军就收复了四平。

  由于解放军部署周密,在围攻四平期间,沈阳、长春国民党军始终未敢出援。

  随后,解放军收复吉林。

  至此,从2 月上旬开始的冬季攻势第二阶段作战胜利结束,共歼东北国民党军

  近10万人。

  尽管蒋介石在东北三易主帅,卫立煌接任后曾声称要死守东北,却无法挽救他

  们被歼的命运。历时三个月的冬季攻势胜利结束了,我军在东北广大民群众的全力

  支援下,野战军与地方武装密切配合,共歼灭国民党军1 个军部、8 个整师,共计

  15石万余人,另有1 个整师起义。此次战役,收复18座城市,解放了人口618 万、

  土地10.9万平方公里的地区,切断了北宁、中长铁路,将东北国民党军压缩在长春、

  沈阳、锦州3 个孤立地区,圆满地完成了预定的作战的任务。3 月15日,中共中央

  致电林彪、罗荣桓、高岗、陈云,祝贺收复四平大捷及冬季攻势取得的伟大胜利。

  冬季战役中,东北国民党军损失惨重。陈诚在东北脸面丢尽,他在请求辞职时

  痛心地承认:“我来东北5 个月,没有任何作为,损兵10万,师以上指挥官被俘30,

  失城18,人口500 余万……”

  其实,陈诚的检讨还是保守的,东北解放军两次攻势,一共使东北国民党军损

  失近20万人。

  到了1948年春夏。蒋介石在东北的形势已是发发可危。他的50余万部队被东北

  解放军分割围困在长春、沈阳、锦州几个互不连接的孤立据点内,控制东北的总面

  积只有3 %,并且士气低落,补给困难。长春、沈阳两座大城市基本靠空投物资提

  供补给,情形十分严重。而东北解放军却越来越壮大,加上地方部队总兵力达到70

  余万,兵力占优势,装备也比较好,于是,在经过充分的准备之后,1948年秋天,

  毛泽东指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发起辽沈战役,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打开了震

  撼世界历史的战略大决战的帷幕。

  第十一章 回师中原

  45.重建大别山根据地

  刘邓大军进入大别山后,进逼蒋介石,从黄河逼到长江。国民党军在一个月追踪刘邓的作战中,在商丘、郑州、徐州之间疲于奔命,不仅损兵折将,一而且让刘邓跳出围追堵截留,跃进大别山。蒋介石对此咬牙切齿。

  在三支大军南下之初,蒋介石错误地估计解放军是“立足不定,被迫流窜”,并在军官会议上自作聪明地分析了刘邓大军“流窜”的原因。

  及至南征大军完成战略展开,并严重威胁其战略要地时,他才意识到毛泽东的真正意图。国民党惊呼:刘邓“窜抵大别山,企图于大别山区建立根据地,与陈毅、陈赓两匪部互相呼应为祸中原,并希图破坏我津浦、陇海及平汉南段交通,阻断长江航运,复可渡长江,蹂躏江南各省,东向威胁首都,西向威胁武汉,该匪不灭,后患无穷”。

  蒋介石不认为自己判断失误,把刘邓的南进看成是“J 匕渡不成而南窜”,而当顾祝同调兵在沙河一线堵截时,他又越级指挥,令其返回原地,致使围堵落空。而对这一切过失,蒋介石从不自责,只指责下面各级指挥官指挥不力。他在给参谋总长顾祝同的一份电报中指出:“各部队行动,迟慢不前,屡失良机,任匪军平安渡过淮河,进入大别山,此为我军人之最大耻辱。各级司令官、部队长只知稳扎稳打,云集一团,未能区分纵队,不敢超越追击匪军,向来无显著成果,何能消除匪患,挽救危亡。兹特严令申诫:如再任匪军逃遁而至平汉路以西,各级部队长、指挥官决以纵匪、祸国害民论罪。”

  蒋介石不甘心卧榻之侧有人打扰,更不情愿在中原战场再输老本,为此成立“国防部九江指挥部”,由国防部长白崇禧坐镇九江指挥,调集33个旅,其中10旅由进攻解放区的前线调回,以徐州、西安部队牵制解放军侧翼两军,作战略配合,采用分进合击战术,“全面扫荡,彻底肃清,不使分聚”,向大别山展开了大规模围攻,以求将刘邓消灭或困死在大别山中。

  然而刘邓坚定信心要在大别山站住脚。走在用生命和鲜血开辟的大别山上,刘伯承和邓小平不时相互会心地看着,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蒋介石输了他第三步棋。”但是,他们也预计坚持大别山斗争将面临许多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困难。

  大别山富饶而美丽,这里山野茂林修竹,松杉蔽日,金桂飘香,果木交映,是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地区。但是,多次遭到国民党残酷迫害的群众,在思想上产生了一种惧怕,唯恐解放军来了再走,因此一开始对刘邓大军敬而远之,村镇里到处房屋倒塌,没有炊烟,没有鸡犬之声。偶尔在山涧石壁和庙宇、祠堂已经斑驳的墙上,看到当年红军、赤卫队等书写的标语:“苏维埃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巩固苏区”“打土豪,分田地”“没收地主豪绅土地,分配给穷人耕种”。

  刘伯承、邓小平开始研究战略展开的新任务,下发了(创建巩固的大别山根据地)的重要指示:“分兵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全心全意地、义无反顾地重建大别山根据地,并与兄弟兵团配合,全部控制中原。

  8 月30日,刘伯承、邓小平向部队发出指示:“我军已胜利地完成渡过淮河、进入大别山的任务。敌人的追截计划完全失败。今后任务是:全心全意地、义无反顾地创建巩固的大别山根据地,并与友邻兵团配合,全部控制可能点。”

  第二天,他们召开了直属部队连以上干部会,进行扎根大别山的动员,会上,邓小平作了题为《目前形势和任务》的报告。他满怀豪情地宣布:“我们已到大别山,完成了战略任务的第一步,把蒋介石逼退了一条线。党中央说我们是英勇的行动。我陈谢兵团已挺进陇海西线,向伏牛山前进。这样,便以大别山、伏牛山、鲁西南(陈粟)形成一个犄角之势。在这战略态势下,我们解放中原,把蒋介石逼退一条线,是有充分根据与条件的。”

  在分析了胜利条件和困难,明确提出了任务后,他号召大家:“重建鄂豫皖解放区的任务是非常光荣的,是中国近代史上重要的一页。我们的决心是十分坚定的,解放区一定要建立起来,困难一定要克服。共产党员的特点是越困难越有劲、越团结。我们要有信心克服困难,我们一定要站住脚、生下根。”

  为了完成上述的战略任务,刘伯承和邓小平决定乘敌主力被甩在淮河以北,大别山区极为空虚的有利时机,迅速实施战略展开。命令第3 纵队三个旅在皖西,第6 纵队两个旅在鄂东,迅速抢占中心地区,肃清民团,发动群众,开创根据地。

  在刘邓大军实行展开时,蒋介石慌忙以23个旅的兵力跟过淮河,尾随直追,妄图乘刘邓立足未稳之际争夺大别山这个战略要地。9 月初,国民党军第8 绥靖区(合肥)的整编第46师进到六安、霍山地区,整编第58师进到固始、商城地区;郑州前进指挥所(信阳)张辍所指挥的整编第85师进到罗山。信阳地区,整编第10师、40师经宣化店沿公路向黄安、麻城前进;武汉行辕程潜所指挥的整编第65师,经平汉路进到黄安,整编第52、56师在信阳以南的平汉线和武汉外围就地分散,摧毁地方政权和后方机关。战斗力较强的桂系整编第7 师和第48师,沿经扶、麻城公路向南寻找刘邓主力作战。

  刘伯承、邓小平针对这些情况,遵照毛泽东的电示,决心在目前几个月内,避开桂系主力集中力量歼灭中央系及滇军。他们确定先打战斗力较弱且比较孤立的滇军整编第58师,牵制桂系,掩护展开。9 月,杨勇、苏振华率领的第1 纵队和陈再道、王维纲率领的两个纵队主力和第6 纵队一个旅,在商城、光山地区经过3 次作战,歼灭国民党军8500余人,将国民党军的机动兵力全部调到了大别山以北地区,保障了第3.第6 纵队在大别山南部的鄂东、皖西地区的战略展开,但是,由于对克服困难的思想准备不足,对重建大别山根据地的战略作用和艰巨性认识不足,作战指挥及行动不够迅速,同时缺乏在无后方条件下和山地、水田地带作战的经验,北方战士普遍不习惯南方生活,致使许多战斗打得很不理想。

  鉴于此,刘邓在白雀园王大弯司令部住地召开了全军旅以上干部会议,决定对部队的思想进行一次全面整顿,会议名称就叫“不握手会议”。

  这天,是秋日中少有的阴天,当各纵队指挥从各地汇集来参加会议时,只见刘邓首长表情严肃,不像以往那样亲热地同大家打招呼。

  会议一开始,邓小平政委就单刀直入地说:“今天开的是不握手会议,原因大家应该明白。”

  接着,一他谈了创建大别山根据地的任务,谈到部队作战和工作的现状,并严肃地说:“越是在困难的时候,高级干部越要以身作则,鼓励部队勇敢地歼灭敌人。我们既反对在条件不可能的时候轻率地去作战,更要反对在条件可能的时候不敢勇敢地去作战。部队必须认真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因为能否坚决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关系到我们在大别山能否站得住脚。全体指战员一定要牢固树立起以大别山为家的思想,坚决克服怕打硬仗、”纪律松弛等错误思想情绪。特别是领导干部,必须带好头。“

  刘伯承接着讲道:“创立大别山解放区,是我党我军正确的战略方针和确定不移的政治任务。要创立解放区,必须打胜仗歼灭敌人,发动群众实行土地改革。这两个轮子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而推动这两个轮子转动的原动力,则是提高信心,加强斗志。全党全军愈认识自己的政治任务和光明前途,信心就愈高,斗志就愈强,这两个轮子的转动就愈快、愈畅,而创立解放区的进程就愈是突飞猛进。”

  最后,刘伯承强调指出:我们进到大别山,处于无后方作战,困难重重,但要有勇气战胜困难,特别是要打好仗。

  这次会议后,各部队领导干部带头,坚决向右倾情绪和违法乱纪现象作斗争,大大调动了部队的积极性,增强了斗志,很快便使大别山北麓的作战局面有了改观。

  这时,集结在大别山北部的国民党军6 个多师,妄图合击光山、经扶地区的刘邓部队主力。刘邓感到国民党军重兵聚集于大别山北麓,其大别山南麓兵力空虚,有机可乘。

  这时,中央军委于9 月底发来指示:“鄂东北极端空虚,你们如能乘机迅速派兵攻占大别山以南,长江以北各县,必能威胁长江,分散敌人,开展局势。”

  根据战场态势的变化和中央军委的指示,刘伯承、邓小平作出了乘敌之隙,向大别山南麓展开的决定,以一部分兵力在大别山北部牵制和迷惑敌人,主力即摆脱敌人合击,乘虚出鄂东、皖西,寻机歼敌。

  进入大别山南麓后,刘邓指挥部队于10月上旬在发起张家店、歧亭、李家集之战,歼灭国民党军近2 个正规旅,取得了进入大别山后在无后方依托条件下第一个重大胜利,摆脱了国民党军的暂时“围剿”。

  随后,刘邓大军南下鄂东、鄂南各纵队,乘敌兵力空虚之机,横扫分散孤立据点和土顽杂牌军,主力兵临长江北岸,并控制了黄岗至望江一段突出部。矛头直指向南京、武汉之间,直指国民党军长江防线的战略敏感区和要害。

  身在庐山的蒋介石,在江北的隆隆炮声中,日夜惶恐,生怕解放军渡江南进。急令第2 、第3 师从九江伸至江北岸的新春、黄梅,新编第十七旅在军舰配合下占领武穴。

  10月24日,又有新的情报:敌共有5 个步兵团的兵力,正奉蒋介石的急令,由黄安、麻城一直在我们背后盯梢兼程前进对我追截,妄图把我们压缩到长江北岸的湖沼地带,包围歼灭。

  刘伯承命令进一步查清敌情,同时很有把握地说:“这是两个战斗力较弱的敌人,整编40师曾在平汉战役中遭受过我军歼灭性打击,这次孤军来追,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良机。”

  当查明追敌确系孤军弱敌,正从烯水东犯广济时,刘伯承形象地说:“老蒋的五个步兵团,真是送上门的大块肉。还是我们四川人称呼的‘臀尖肉’啊!我们是吃定了。”

  为了察看地形和选择战场,刘伯承特意登上了淆水附近的三角山。行进途中,刘伯承讲起关于狼咬人的故事。他说:“我们成都的乡下有一条坡路,狼专门候在那里,等推手车的人走到半坡时,就扑上去照准他的屁股吃一块肉。推手车的人可怜哟!车子是他的命,一松手就会掉下山坡;倾家荡产。这样,人想跑也跑不了,只好乖乖地让狼吃了一块肉。好大的一块臀尖肉哩。我们不做那种舍命不舍财的推车人。你们看,我们丢下坛坛罐罐,一身轻松来到大别山,至今连件棉衣都没得穿。为什么?就是为了让蒋介石把我们丢下的坛坛罐罐所有的包袱统统背起,然后再吃掉他!至于战术,有三种。第一,牛抵角;第二,马尦蹄;第三,狼的战术。牛抵角是笨拙的,消耗太大,两败俱伤。马呢?不管蹄于甩得多么凶,最终黔驴技穷,免不了被老虎吃掉。还是狼的战术最高明,就是我们四川的那种狼。”

  10月25日,刘邓得知国民党军已进至新春东北的漕河镇地区,遂决定把分造在长江北岸的部队立即集结,决心打个歼灭战,部署如下:10月26日上午9 时许,国民党追尾部队前卫部队抵高山铺,与第1 纵队警戒部队接触。警戒部队依计退到马奇山。

  此时,大雾弥漫,观察困难。国民党前卫部队错误判断刘邓部队兵力不多于是阻滞其前进,以掩护主力转移,便以少数兵力进行侦察警戒,控制沿公路的小山,主力仍继续向广济推进,一天之内,就放心大胆、趾高气扬地前进了60里。

  进到洪武山的国民党军,遭到第1 纵队的顽强阻击,,被卡住前进的道路。双方展开激战,在洪武恼、界岭到李家、马奇山、淆(水)广(济)公路数十里的高山铺路段,炮弹横飞,枪弹如雨,成了一条火龙。

  当夜,国民党军整编第40师退守清水河,以第82旅缩守高山铺,不知不觉钻进了高山铺附近的口袋里。

  27日拂晓,第1 纵队主力及中原独立旅共8 个团的兵团,割裂了高山铺与清水河之敌,对清水河发起攻击。已进至清水河以东地区的第6 纵队兼程东进,赶到高山铺以西,一部控制该地西南的安山,一部在第19旅的协同下,围歼第82旅。第2 纵队第4 旅,进至广济西南的许家铺、新屋湾地区待命。第3 纵队当天也进到了凉亭河附近,准备扩大战果。

  国民党军发觉已被逐个分割,陷人重围,遂迅即抢修工事,集中兵力和火力,猛攻洪武恼和马奇山,企图抢占有利地形,固守待援。但都被击退。

  当天9 时,刘伯承命令发起总攻。各路部队冒雨苦战,高呼:“扎紧布袋口,不让一个敌人漏出去。战至下午2 时,国民党军1 个师部,两个半旅共1.2 万余人全部被歼灭。

  46.艰难的战略展开

  眼看着大厦将倾、覆灭不远的蒋介石,于11月初在南京国防部召集国民党统帅部成员,研究大别山作战问题,并发出了(对大别山剿匪军事的指示),决定再从进攻解放区的前线调回10个旅,加上原在大别山的23个旅,共33个旅的兵力,围攻大别山我军。整个围攻行动由国民党政府的国防部长白崇禧指挥。白崇禧于11月27日设立国防部九江指挥部,专事围攻大别山的刘邓大军。

  局势是严重的。但是刘伯承、邓小平从战略、战役的角度分析、衡量,认为敌人的疯狂,只是垂死挣扎、回光返照,实际上敌人已经没有战略进攻,只有战役进攻了。

  这时,一些人对胜利的信心产生动摇,有的甚至把国民党军这次围攻同蒋介石“围剿”苏区的往事相提并论。刘伯承耐心地对大家说:“我们不要形式主义地看问题,不要像我们四川人说的蚊子咬菩萨,看错了人。敌人对大别山的‘围剿’,虽然形式上敌众我寡,同对中央苏区的‘围剿”相似,但实质上则完全相反。过去的围攻,是敌人处于战略进攻,我处于战略防御的情况下进行的。现在却恰恰相反,敌人的围攻是我处于战略进攻,敌处于战略防御下进行的。我们早就说过,跃进大别山的战略意义,就是要吸引大量的敌人,我们吸引越多的敌人向我们进攻,我们背得越多、越重,对其他兄弟战略区进行大规模的反攻和进攻就越有利。我们应该越觉得光荣。不要忘记,全国上下是一盘棋啊!“

  毛泽东十分关心敌人对大别山的围攻,发来指示说:“大别山根据地的确立和巩固,是中原根据地能否最后确立和巩固的关键,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因此,南线三军必须内外线紧密配合。由大别山的刘邓野战军主力坚持现地斗争,由华东野战军和陈谢兵团向平汉、陇海线展开大规模的破击作战,寻机歼敌,调动和分散围攻大别山的敌人,直到彻底粉碎敌人的围攻为止。”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晋冀鲁豫根据地及时增调了第10、12两个纵队到大别山来,还派第11纵队和华东野战军的10纵队护送来一批新战士和伤愈病痊归队的指战员,带来大批弹药、药品和银元,对粉碎国民党军的围攻起了重大作用。11月27日,晋冀鲁豫军区副司令员李先念率第12纵队到达大别山,与刘伯承。邓小平等会合。大家战地相逢,分外高兴。31日,王宏坤率第10纵队也来到了大别山。

  12月上旬,刘伯承、邓小平决定采取内线与外线配合的作战方针,迅速实施战略再展开,在大别山立足生根,提出了“敌向内,我向外;敌向外,我亦向外”的部署。以第10、第12纵队西越平汉路,分别向桐柏、江汉两地区展开。将野战军指挥部一分为二,并以野战军司令部后方指挥部、中原局和第一纵队北渡淮河,向淮西一线展开,扩大根据地,发展游击战争,担负外线作战任务。以野战军司令部前方指挥部和第2 、3 、6 纵队留在大别山坚持内线作战。

  在谁留在大别山指挥部队坚持斗争问题上,刘伯承与邓小平发生了“争执”,两人都提出要留下来,以承担更重的担子。

  刘伯承说:“我留下来比较好。”

  邓小平则说:“两副担子,哪个也不轻。更何况我人年纪比你轻,身体也好,适合留在大别山。”

  刘伯承说:“年轻,光年轻也不见得合适,还是我留下好。”

  邓小平说:“你有影响力,敌人害怕你,你到淮西指挥全局,这也是从实际出发嘛!”

  这两个朝夕与共多年的战友,都非常关心对方,也很尊重对方。因此,经邓小平这么一说,刘伯承不再坚持己见了。他说:“警卫团都给你留下,我带一个排就行了。你在大别山行动频繁,我带电台在淮西给你提供敌情。”

  邓小平接着说:“分开以后,我们对上对下行文,还用‘刘邓’的名义。”

  就这样,邓小平与李先念、李达留下了,刘伯承同张际春带部队离开。

  分手那天,邓小平冒着雪风给刘伯承送行。他们都不上马,并肩步行,一坡又一坡,一程又一程。尽管他们把分兵后可能遇到的问题都研究过,但都像还有一肚子话要说。刘伯承担心,一旦敌人发现有部队转到外线去,邓小平身边的斗争形势会更加险恶,于是又一次提出坚决把警卫团给他留下,并叮嘱李达特别注意政委的安全。邓小平则要刘伯承保护“心灵的窗户”,晚上少用眼睛,并再三嘱咐管理处,无论如何要给刘伯承准备一盏煤油灯。

  邓小平陪刘伯承走了好长一段后,刘伯承站下了,拉着邓小平的手说:“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再送,就要送过淮河了,我们分手吧!”邓小平轻轻点了点头说:“你要多保重!”并接着对张际春叮嘱道:“你要多操劳些,照顾好司令员。”刘伯承也对陪送的李先念说:“请你协助邓政委指挥好部队。”

  刘伯承翻身上马,一面走一面吩咐身边的随员们说:“如果我们北上受阻,不幸被敌人冲散,大家就原路向南集中,到文殊寺去找邓政委。”并特别嘱咐电台要按时和邓政委联络。

  从此以后,刘伯承增加了每天早晨向警卫员问话的内容,第一句话必定是:“政委在什么位置?几时取得的联系?他周围的敌情如何?我军的位置有什么变化?”

  刘伯承分兵北去,白崇禧摸不清虚实。为了阻止刘邓部队在淮北得到补充和发展,也为乘机扩充自己的地盘和势力,采取围攻和追剿并举的方针,令整编第11、10、85师向淮河跟追。

  留在大别山的主力,在邓小平、李先念等的领导下,结合军区部队和人民武装,采取敌向内,我向外,敌向外我亦向外,将其牵到外线,以小部牵制大敌,以大部消灭小敌的方针,适时地集中或分遣兵力,内外线密切配合,粉碎了白崇禧的残酷围攻。经过一个多月的作战,共歼灭敌人1l万多人,收复了太湖、英山、广济、潜山、岳西、黄海“、礼山等10余座城。与此同时,第10、第11纵队乘敌主力被吸引于大别山的有利时机,迅速向桐柏、江汉地区展开,横扫敌人保甲系统和土顽武装,占领广大乡村,建立各级人民政权。至12月底,共歼敌4000余人,解放桐柏、枣阳、泌阳、唐河、新野、京山、钟祥、天门、潜江等城。这一胜利,威胁到国民党军的长江防线和大巴山防线,使他们不得不急忙从大别山抽调部队回援,从而有力地配合了主力在大别山的反围攻斗争。

  经过以上三个回合的斗争,刘邓大军终于在大别山站稳了脚,扎下了根,胜利实现了毛泽东预料的最好的前途。在此期间,中原三支大军互相配合,机动作战,共歼敌19万余人,解放县城百余座,在江淮河汉之间建立了中原解放区。

  解放军南下三支大军紧密配合,经过一个月战斗,共歼敌6.9 万余人,粉碎了敌人对大别山的围攻。12月底,三路大军胜利会师于遂平西平地区。从此,中原出现了新的局面,豫陕鄂与豫皖苏两大解放军区连成一片,还创建了桐柏、江汉解放区,三支大军也由各自作战转为直接的密切配合作战。

  在毛泽东、党中央精心组织指挥下,解放军三支大军南下在中原站住了脚跟,把国共作战的战线从黄河一线迅速推进到长江一线,给国民党造成很大的威胁,调动和吸引了蒋军南线全部兵力160 多个旅中的叨个旅于自己的周围,迫使蒋军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这在国共大决战的初期,具有决定性的战略意义。

  战局的急速逆转,宣告了蒋介石和他的美国顾问战略上的失败。对此,蒋介石在1947年11月30日写的(本月反省录)中,有一段绝妙的自白:全国各地战场皆陷于劣势被动之危境,尤以榆林(陕北)、运城(山西)被围日久,无兵增援;12日,石家庄陷落之后,北方之民心土气尤完全动摇;加之,陈毅“股匪”威胁徐州(江苏),拆毁黄口(江苏)至内黄(河南)铁路,而后进逼徐、宿(安徽);陈赓“股匪”窜扰豫西,南阳、安阳震动;江南各省几乎遍里草木皆兵之象……此诚存亡危急之秋也。

  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挥师南下,经略中原的神来之笔,同样使苦心孤诣助蒋内战的美国政府受到强烈的震动,刘邓大军甫渡黄河,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惊呼:中国发生了“大事件”,“军事形势有利于共军”:“国民党军队兵力虽占优势,但战略的主动,则操在共产党手中。”为了帮助国民党挽回危局,美国要蒋介石放弃纬线40度以北,即放弃东起安东,经过北宁线、平绥线、大同,西至西安,就是放弃东北,争取华北,巩固长江,经营华南。蒋介石则说,有放不得之苦,放弃一地,共产党就都堆下来了。

  “中央突破,三军配合,两翼牵制”的伟大部署,是毛泽东对蒋介石走的一着绝棋,锋芒所指,直逼蒋介石反动统治的大本营和心脏部位。正应了毛泽东撤离延安前对身边工作人员说的话:蒋介石既然可以打到延安来,我也可以打到南京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47.‘冲原三军“联合作战计划

  1947年12月25日至28日,中共中央在陕北米脂县杨家沟召开历史性的会议,史称“十二月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19人,会议讨论和通过了毛泽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报告和他秘写的《关于目前国际形势的几点估计》。

  毛泽东在报告中指出:“1947年7 月至9 月间,人民解放军即已转入了全国规模的进攻。”“人民解放军的主力已经打到国民党统治区域里去了”,并“已经在中国这一块土地上扭转了美国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匪帮的反革命车轮,使之走向覆灭的道路,推进自己的革命车轮,使之走向胜利的道路”。“这是蒋介石的20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是一百多年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

  毛泽东对解放军转入战略进攻后,党需要解决的军事、土改、整党、经济政策、统一战线等问题作了纲领性的阐述,提出了今后的任务。

  毛泽东的报告还在总结长期作战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著名的十大军事原则。

  毛泽东的报告产生了深远而广泛的影响,它不仅鼓舞了各战场人民解放军的斗志,也给了敌人以极大的心理震慑。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看过由国民党统帅部呈送的《报告》附件后,也大惊失色,连忙将《报告》全文呈报美国国务院,并附言说:“共产党在中国取得胜利的基本条件已经获得,一虽然毛氏小心地指出还需要更大的牺牲”,“毛氏的详尽分析共产党战术与战略,是对共产党军队确定如何作战的一个非常率直的解释。共产党毫不迟疑地说他们的战略,也许是表示共产党对国民党军事思想与情报之鄙视。”

  12月24日这天,国民党统帅部便在汉、口召开了一个“大别山区剿匪检讨会议”。蒋介石特意从南京飞抵汉口参加会议。

  国民党的高官显要几乎都出席了会议,他们心中都笼罩上一层阴影,会议气氛相当沉闷。但身为九江指挥部总指挥的白崇禧却仍对其部署的“进剿”计划抱有幻想。他野心勃勃地提出了对大别山区“实施第二期作战的计划”。他说道:“在清剿期间,我们应当在僧塔寺、膝家堡、宣化店等要点构筑工事,架设铁丝网。每一要点,分派兵力固守,先将太湖、英山、罗田、麻城以南接近长江方面的匪军肃清压迫往北,然后积极修复交通公路。”“凡我军到达一处,即协助民众组训,建立地方自卫武力,来配合军队实施清剿。”

  蒋介石对此大加称赞。在蒋介石的督促下,与会的武汉行辕、九江指挥部,以及第5 绥靖区等所属的高级军官们几经商议,终于把认识统一到了蒋介石重点分区防御与进剿相结合的思路上,并调整了中原地区的战略布局,即:将华中(中原)战区划分为第4 (开封)、第5 (信阳)。第6 (商丘)、第8 -(合肥)、第13(南阳)、第14(阜阳,后移新乡)、第15(襄阳)、第21(宜昌)等8 个绥靖区,每个绥区辖3 至5 个旅,担任各战略要点的防御。组成邱清泉兵团、胡琏兵团、孙元良兵团。张按兵团、张淦兵团,分置于大别山、江汉、桐柏地区,津浦、陇海、平汉之间的豫皖苏地区,机动作战。

  另外,以西安“剿匪”总部胡宗南指挥的裴昌会兵团(第5 兵团)置于豫陕鄂地区的陇海路潼(关)洛(阳)段。

  其在华中战区的正规部队总兵力达37个整编师,连同非正规军共86个旅,66万人。

  针对敌情的变化,毛泽东与中共中央认为,只有刘邓、陈粟(裕)陈(士集)唐(亮)、陈谢三军联合行动,在中原地区纵横驰骋,一两个月内歼灭国民党军数个旅,才能彻底改变战局。1 月2 日,毛泽东特电告刘邓、粟陈唐、陈谢,首次提出了“三军协力”,打歼灭战的意见,要求刘邓在内线集中相当兵力寻机歼敌2 个至3 个旅。

  1 月10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给粟陈并告陈谢、刘邓的电报,强调指出:“西南十余县是一个宽大机动区域,有山地,亦有平地,有缺粮区域,亦有富足区域。敌情不甚严重,分几个步骤,争取攻占南阳、浙川、西坪、卢氏、襄樊。老河口等城,争取歼灭65师及其他敌人及地主武装”。同时,“要准备打9 师、10师、20师等部的增援。增援到了看形势,好打就打,不好打就机动,临机决定。”一毛泽东要求粟裕、陈士荣,“应当放胆指挥”,对不大之敌,粟陈、陈谢两军分区行动,对较大之敌(仍然只打中等规模之仗),则合同行动。总之一切由你们相机处理。“

  三支大军的指挥员根据中共中央“十月会议”的精神和电报指示,纷纷展开形势教育。积极着手筹划联合作战计划。

  中共中央军委于1948年1 月9 日致电刘邓,粟陈唐,陈谢等,对中原地区今后两三个月的作战作出了具体的部署。电文指出:为了在两至三个月内歼敌十个旅左右,协助刘邓建立大别山、桐柏山、江汉等处根据地,协助陈赓谢富治兵团建立豫西南、鄂西北、陕东南及豫西根据地,协助彭德怀张宗逊建立渭北根据地,并破坏津浦路,扩大豫皖根据地,协助苏北。苏中作战,部署如下:第一阶段刘邓集结相当力量;粟裕三个纵队,陈谢不少于五个旅于1 月25日以前休息整训完毕,此后粟裕及陈谢两军统一由粟裕指挥,由现地向豫鄂陕边行动,相机攻占南阳、镇平、内乡、浙川、邓县、新野、襄阳、樊城、宜城、南漳、光化(今湖北老河口)、老河口、谷城、均县(今湖北丹江口)。郧阳、酉坪、卢氏、高南、商县等堵城镇,相机歼灭该区敌人,并吸引白崇禧一部西进相机歼灭之。

  刘邓在大别山、淮北各部集结相当力量相机歼敌。

  陈粟集团8 、10、11纵及4 纵,分别在陇海沛徐线以北及沙河流域休整一个整月,然后以三个纵队在徐蚌线东西、郑徐线南北相机歼敌,并大破该两路。

  陕北彭德怀张宗逊八个旅,于本月休整完毕,下月初开始向延安、宜川线出击,得手后向该以南、渭水以北进击,以建立渭北根据地为目的。

  第二阶段,粟部及陈谢部在豫鄂陕边地区休整一时期,然后陈谢部向渭南行动,粟陈唐三个纵队并加一个纵队向北行动,相机攻占郑州、潼关间各城镇,歼灭该线敌人。刘邓在现地相机休整及作战,陈粟之8 、10、11纵仍服原任务,准备从山东调2 、7 两纵到苏北作战,待华中分局建立后,该两纵归陈粟指挥。

  第三阶段,粟部准备在郑潼线上休整一个月至两个月,然后向平汉线上及平汉、津浦之间作战。

  这是一个三军配合战中原的周密计划,尽管后来在执行中根据实际情况有所变动,但它体现了党中央的战略指导的基本构想。

  各路大军接电后,使即刻开始研究新的行动方案。

  48.三支大军云集逐鹿场

  遵照中央军委“想好下步作战计划”的指示,粟裕于1 月22日向中央军委及刘邓提出了下一步作战建军的意见。他认为,国民党军“多采取避实击虚的战法,我兵力分散时,则进犯;我集中兵力时,则后缩;敌我兵力相等,则与我纠缠,不让我安定休整。在上述情况下,我一个战略区之兵力,对当面之敌作战,则难取全胜,如待三个战略区兵力集中,则又失去战机。”因此,建议刘邓、陈谢和粟陈三支军,“在今后一个时期,采取忽集忽分的作战方式,以求能较彻底地歼灭敌人一路……在此区歼灭战结束,敌向此区集中,则我又分散或转至邻区,总以何区便于歼敌,即向何区集中。如此能有两三次歼灭战,则形势可能变化。”

  刘邓根据粟裕的建议和兵力集结后国民党军的部署调整情况,也提出了如下建议:粟陈两军按原计划,或直沿平驻路南下,调动敌人,“以便我们集结”。或按新计划,粟陈两军出郑潼线,“尔后再支援我们,但时间千万不宜过长,以一个月为期。”或三军各自寻机歼敌,“我们野战军采取宽大机动,或出淮北,或出汉江、桐柏,有利得多,但大别山要受到很大摧残。”

  中央军委充分研究了粟裕和刘邓的建议,并对原作战部署作了相应调整,于1 月26日,确立了“南线三军三个月行动方针”,其要点是:粟裕、陈赓两军,1 月休整,2 月开始新的作战。2 、3 、4 月内可举行三次至四次较大战役,以歼灭较多敌人,即可有力地帮助刘邓,刘邓部队,在3 个月内,以分遣坚持,多休息打小仗,待3 万新兵到手充实部队后,则打中等规模之仗。

  3 个月内,粟陈两军作战原则是,调动敌人打中等规模之歼灭战。其机动范围是郑洛潼方向,南阳、襄樊方向,信阳、广水方向,淮阳、开封方向,总以能歼灭较多国民党军军队,首先配合大别山为原则。其次配合西北、晋冀鲁豫和苏北、苏中。

  西北野战军于2 月8 日以前从清涧以北开始南进。

  山东兵团第7 、第9 两纵队休整完毕后,由胶济线向苏北出动。今后苏北、苏中可形成一重要战场,威胁京沪。

  这一方针,更加明确了三军的行动方向与各方达成的作战目的,就基本行动方向而言,是向西发展,这是因为这里有好的战场,可以背靠伏牛山、武当山,依托江汉作前进阵地,如向西发展,则能威胁敌长江防线和大山防线;这里也是白崇禧顾祝同、胡宗南三个集团的接合部,抓住这里就可以抓住敌人中原防御体系的要害和弱点,调动敌人向西,以利大别山根据地的巩固;在这里作战,还可以四面策应。惊了向南以外,西可以策应西北野战军向西安、潼关方向的作战,威胁西线敌人的要地;东可以南渡黄河在豫东鲁西南作战;向北可以与太岳、太行区老根据地联系。

  这一作战方针与部署,着重点是打破国民党军中原战略体系。

  1948年1 月底2 月初,中央军委指示华野第3 、第8 、第10纵队编为华野第3 兵团,在野战军参谋长陈士荣、政治部主任唐亮指挥下,根据刘伯承、邓小平的统一部署,在淮河。汉水、陇海铁路和津浦路之间机动,打中等规模的歼灭战。刘邓率大别山区的野战军主力推进到淮河、沙河之间休整,尔后机动作战。

  邓小平等布置好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之后,即率前方指挥所离开大别山。1948年2 月24日,邓小平率野战军前方指挥部北渡淮河,进到临泉县韦寨,与刘伯承率领的野战军后方指挥部会合。分别两个月后的重逢,大家都分外激动。邓小平关切地询问刘伯承的健康状况,刘伯承幽默地说:“没啥子事,这回大军出山,可要跟蒋介石、白崇禧好好周旋一番了。”

  一席话说得邓小平开怀大笑。

  2 月25日,刘邓大军指挥部移驻临泉以南的吴营。3 月10日又移驻临泉东南的油房庄。

  这时候,随着围攻大别山的失败。国民党军在全国其他战场上也送遭严重打击。

  从1947年7 月至9 月,人民解放军发动战略进攻以来,战线步步向国民党统治区域推进,不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解放区得到巩固和发展,人民解放军日益壮大。刘邓、陈粟。陈谢三支大军驰骋于江淮河汉之间,南可进逼长江,瞰制南京、武汉、威慑国民党统治的中心;西可直出汉水、大巴山,叩击川东门户。

  为了应付人民解放军越来越猛烈的攻势,蒋介石不得不收缩战线,由全面防御改为重点防御。除企图继续坚守东北、华北外,对于生命攸关的中原战场,更是尽力纠集重兵建立重点防御体系:津浦、陇海、平汉路之间的豫皖苏地区,有陆军总部徐州司令部顾祝同部17个整编师;大别山、江汉、桐柏地区有国防部九江指挥部白崇禧部16个整编师;陇海路潼关、洛阳段有西安绥靖公署胡宗南的1 个整编师。共计34个整编师54万余人,约占当时国民党军作战部队三分之一的兵力。这些部队主要活动在津浦、平汉、陇海三条铁路沿线,尤以这三线枢纽郑州、徐州、武汉为重点。其作战要旨是:保持津浦铁路线,以平汉、陇海铁路作为分割中原解放军的“十字架”,并以两条铁路线为依托,伺机向中原解放军进攻,置重点于大别山,使刘邓野战军不能在大别山建立巩固的根据地,以达到巩固和确保江南的目的。

  对于中原国民党军这种新的战略态势,刘伯承指出:“蒋介石是基督教徒,是要死在十字架上的。”十字架“这个十分形象的比喻,是指陇海铁路与平汉、津浦铁路的交叉点郑州。徐州,预言国民党军的主力要在这些地方被歼灭。他还多次向部属指出:”古人说‘中原逐鹿’,现在这里就是逐鹿场。“

  49.激战洛阳

  中原逐鹿,是人民解放战争中极为壮观的一幕。

  中共中央军委为了中原的野战军集中作战,指示刘伯承。邓小平率主力转出大别山,统一指挥晋冀鲁豫南征野战军及华东野战军陈士第、唐亮兵团,打中等或大的歼灭战,并配合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率华东野战军一部准备挺进江南。

  为此,刘伯承、邓小平陆续将主力调出大别山,进至淮北和豫西,集结整训,并会合在这一地区活动的,由陈士荣、唐亮率领的华东野战军第3 、8 、10纵队和由陈赓、谢富治率领的第4 、9 纵队,寻机歼敌。

  白崇禧察觉刘邓企图后,以第5 绥靖区司令官张辍指挥整编第10师、20师、58师组成临时兵团,并配属桂系整编第48师,进驻固始一带,企图截刘邓大军主力转出大别山的通路;以胡琏兵团(辖2 个师)主力位于漯河地区,监视陈唐兵团和陈谢兵团。

  3 月初,国民党军胡琏兵团一部自漯河向东袭扰休整的刘邓野战军主力;由于西北野战军在宜川地区发起强大攻势,胡宗南为确保西安,急令驻守潼关、洛阳地区的裴昌会兵团星夜西援,造成在郑州至潼关之间的400 多公里地带守备空虚,国民党驻洛阳部队只有青年军第206 师,黑石点及其以东为孙元良兵团一部驻守,总兵力约2 万人,其余各点青一色保安团防守。洛阳深插豫西,较为孤立,是可攻打的对象。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掩护刘邓野战军休整,配合西北野战军作战,中央军委决定,由陈士第、唐亮指挥第3 、第8 纵队和陈谢集团之第4 、第9 纵队及太岳军区第5 军分区部队,共28个团的兵力,以“夺取洛阳并准备歼灭孙元良援兵”为目的,发起洛阳战役。

  洛阳是中原战略要点,位于黄河中游,河南的西部,北依郎山,南临洛水,地扼陕西、山西、河南三省要冲,是陇海路中段重镇,是郑州与西安之间的联络中心,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洛阳也是一座历史名城,为中国五大古都之一,有九朝都会之称。国民党反动派曾经把这里定为“陪都”,在政治、文化、交通等方面都具有相当重要地位。洛阳还是陇海铁路中段的重镇和国民党军的补给基地。人民解放军一旦攻克洛阳,即可以斩断郑州与西安的联系,直接威胁西安和孤立郑州,并可使鄂、豫、陕新区与黄河以北老解放区联成一片。同时,还可以保持深远后方的作战力量的快速机动,并获取敌方的大量后勤补给。

  正因如此,敌我双方都十分重视对洛阳的争夺。

  洛阳城易守难攻,它东西有黑石、函谷两关为屏障。国民党守军利用军阀混战时残留之大量壕沟暗道,精心设计,大动土石,构成外围、城关、城垣、核心4 层防御地带,火力配系周密,保障纵深设置,形成了一个半永久性设防的中等防御体系。守军青年主力军第206 师,兵力近2 万人,且为蒋家王朝“太子”蒋经国一手训导,官兵思想顽固,武器装备全为美式,实力强劲。该师师长邱行湘在《洛阳日报》上大造舆论,吹嘘洛阳是双层袋形阵地,“金城汤池”,“共军如攻此城,无疑自投罗网”。

  然而,陈唐、陈谢大军并不畏惧敌人的坚防,指挥部队直奔洛阳而来。

  3 月6 日,陈唐、陈谢向中共中央军委报告了攻洛部署:“拟于7 日晚以第8 纵队抢占黑石关、堰师并破击铁道,切断郑洛铁道线交通。第9 纵队袭占新安,切断洛陕联系。9 日以第3 、第4 纵队直袭洛阳。”

  中央军委立即向陈唐、陈谢回电指示:“你们率第3 、4 、8 纵队应以夺取洛阳并准备歼灭孙元良援兵之目的,迅速对洛阳及郑洛线发起攻击,希望能于两周内完成此项任务。”继而,又来电补充指示:“你们占领黑石关、倡师、新安后,应以一部攻击洛阳,吸引敌人来援,集中全力歼灭援敌,重点放在打援上面。”陈唐、陈谢根据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对原作战计划作局部调整后,即于3 月7 日正式发布了洛阳战役的部署命令:陈谢第4 、第9 纵队以一部兵力配合太岳第5 军分区地方武装,控制新安、宜阳,扫荡歼灭新安、淄池土顽地方武装,并分别向陕州、洛阳地区伸展游击侦察,掌握陕潼方向情况,主力于9 日24时前完成对洛阳西宫及西关、南关之敌的包围,首先切断西宫与洛阳城之间联系,或首先解决西宫及西关之敌,使其不能退缩城内。

  华东野战军第3 纵队于9 月24时前完对洛阳车站、北关。东关之敌包围,力求首先解决洛阳北站和东关之敌,以便主力迫近攻城;第8 纵队除以一部夺取并控制黑石关两侧阵地外,主力于8 日黄昏前进至回郭镇、堤东、府店镇、综氏镇之间地区作预备队,负责阻击可能由郑州西援洛阳之敌。“

  开始攻击的时间为10日,“力求于12日午前全部解决战斗”。

  这时,坐镇徐州的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从侦察报告中获知,人民解放军正向洛阳附近地区集结,有攻取洛阳征候。为防患于未然,他即刻命令位于平汉铁路许昌、漯河地区的整编第47军,整编第18军,统归陆军总司令部郑州指挥部主任孙震指挥,集结待命增援洛阳。随后,整47军主力即北开郑州,并将两个旅运泪水、黑石关一线。整编18军则向许昌集结。

  正当邱行湘忙于完善洛阳防御之机,孙震便给他发来电报,一方面通报,“豫西共军主力约4 个纵队连日由襄禹地区北进,有犯洛阳企图,且孙、胡两兵团已向洛阳开进”;另一方面要求该师应“固守洛阳既设阵地,一并协同外围兵团聚歼来犯之敌”。

  不久,敌郑州指挥部副主任张士希又多次打电话向邱行湘催问洛阳的备战情况,并郑重声明,蒋主席要求他“在洛阳至少应坚守一个月”。邱行湘十分反感上司的指手划脚,没好气地回答郑州指挥部说:“守一天算一天!”

  陈士梁、唐亮、陈赓认为,解放军之兵力占绝对优势,可能来援的郑州、漯河国民党整编第47、第18军尚距7 天行程,遂决心以速战速决手段,歼洛阳守军于援敌赶到之前。

  3 月9 日,第3 、第4 纵队秘密渡过伊河、洛河,奔袭迫近洛阳,占领洛阳外围主要据点。

  根据敌人的工事构筑与设防情况,陈唐等研究决定,采取多点突破,择顺利方向,连续攻击的方法。

  3 月11日黄昏,正当国民党军孙元良、胡琏兵团在洛阳附近地区徘徊观望,对是否进抵洛阳犹豫不决之时,人民解放军攻城的火炮已开始在九朝都会震响。

  经过一个小时的炮火准备,19时正,当洛阳上空天气突变,雷雨即将来临时,围城部队的攻击也正好发起。

  轰轰轰!……,“冲阿,杀啊!”攻击部队的将士们如猛虎下山,呼啸着直赴守军阵地。

  很快,第3 纵队首先突破了东大门,接着向南面发展攻击,并与第4 纵队并肩向城西、城北扩张战果。

  邱行湘到东门大街的鼓楼上观察情况,并指挥巷战,但已难以阻挡解放军的攻势,败退的国民党官兵不断缩进民房与核心工事,邱行湘已感形势危急,不断向国民党军统帅部求援。

  战至12日14时,第4 纵队攻击部队突破西大门。又过一个小时,洛阳所有城门及附近工事均被解放军突破,各路大军在城内会师。

  14日下午,第3 、第4 纵队向守军核心阵地发起总攻。为了摧毁坚固的工事与障碍,攻击前集中了几乎所有火炮,对守军阵地进行了长达40分钟的猛烈轰击,国民党洛阳城内守军阵地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其核心阵地内的许多工事被摧毁。炮火刚一停息,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攻击部队潮水般涌向守军阵地。

  邱行湘眼见大势已去,匆忙换上士兵服,并将中正式短剑扔到刚换下的中将军服上,自言自语道:“委座,请原谅,学生无奈,只得‘以衣代首’了。”说完便乘乱逃离指挥部,带上几名随从准备突围,没想到没跑多远便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历时7 昼夜的洛阳战役胜利结束,解放军全歼守军2 万人,生俘中将师长邱行湘以下1.5 万余人。

  这是人民解放军进入中原后第一次对国民党军有坚固设防的中等城市的攻坚战,它切断了国民党军中原和西北的铁路联系,巩固和扩大了豫陕鄂解放区,掩护了刘邓野战军主力的休整,也配合了西北野战军作战。

  就在陈唐指挥发起洛阳战役之时,3 月上旬,刘邓指挥大别山部队转至淮北地区。第1 、第2 纵队及第*纵队与华东野战军第10纵队于阜新地区会师后,即于3 月初开始攻击阜阳。

  至此,三支大军已在中原地区全面展开,准备与固守点线的国民党军展开一番大较量4 月中旬,刘伯承、邓小平率中原局、野战军领导机关进入豫西,获得了相对稳定的环境,抓紧时机进行整训和补充。尔后,由陈赓统一指挥,第2 、第4 纵队和华东野战军第10纵队及桐柏军区部队主力为主作战集团,于5 月中上旬发起宛西战役,歼灭国民党军驻宛西部队2 *万人。

  宛西战役结束后,中央军委为加强中原部队的力量,决定华东野战军粟裕兵团南渡黄河,加人中原逐鹿行列。因此,令中原野战军钳制位于临颖地区的国民党军胡琏兵团,使其不能东顾,以利于粟裕兵团南下。

  刘伯承、邓小平认为钳制胡琏的关键,在于使其有南顾之忧,不敢放胆东开。于是决定发起宛东战役,歼灭国民党军万余人,实现了掩护粟裕兵团南渡的目的,并截歼了张珍兵团一部。

  这期间中共中央决定加强中原局的领导,以邓小平为第一书记,陈毅为第二书记,邓子恢为第三书记,以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邓子恢、李先念、粟裕等12人为委员;并决定再建中原军区,任命刘伯承为司令员,陈毅为第一副司令员、李先念为第二副司令员,邓子恢为副政治委员、张际春为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李达为参谋长。中原军区下辖鄂豫、皖西、豫皖苏、豫西、桐柏、江汉、陕南等7 个军区。晋冀鲁豫南征野战军改名为中原野战军,下辖第1 、2 、3 、4 、6 、9 、11等7 个纵队。

  5 月末,粟裕集团在中原野战军宛东战役的有力掩护下渡河南下,进入鲁西南,参加中原作战。中央军委要求华东野战军集中主力,予以配合。刘伯承、邓小平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即令华东野战军陈唐兵团北上归建,以便加强佛东野战军在豫东的作战力量。伺时,计划于6 月中旬在汉水流域发动强大攻势,歼灭老河口及襄樊地区之敌。

  至此,经过半年的机动作战,国民党军在中原的防御体系已以支离破碎,它的机动兵力已经寥寥无几,大部分兵力困守在徐州、郑州等几个孤立战略要点。“蒋介石要死在‘十字架’上”的趋势,越来越明朗化了。

  第十二章 调整南线战略

  50.渡江南下,毛泽东胸中孕育大动作

  当刘邓大军转出中原时,粟裕正在率领1 兵团开赴黄河以北的濮阳地区休整补充,为渡江南下进行准备,时间为二三个月。同时,为准备渡江,以多种手段对敌人进行侦察,向长江沿岸地区派出先遣小分队。

  毛泽东对渡江南下的准备工作极为重视,4 月4 日,以中央军委的名义致电东南分局领导人粟裕、金明、叶飞,要求所部l 、4 、6 纵队休整到5 月15日,5 月15日以后部队出动南下。

  4 月16日,毛泽东指示刘伯承、邓小平:“所行动方向是豫西南、鄂西、鄂西北及整个汉水流域,歼灭分散之敌,调动平汉线以东之敌向平汉以西,以利粟裕行动。”

  就在这时,4 月18日,毛泽东收到粟裕要求改变渡江跃进战略方针的电报。电报长达3000字,提出改变华野1 兵团不渡江南下,而在中原配合刘邓打几个大的歼灭战,并建议:一、以刘邓、陈谢及华野主力,依托后方(陇海路北)作战,以便得到足够的炮弹、炸药、手榴弹之补给,发挥现有装备之作用而大量歼灭敌人,并求得在雨季与夏收前在中原地区(主要战场应在豫皖苏及淮北路东、路西)打几个较大歼灭仗。

  二、对敌人近后方(淮河以南包括淮南和苏中南线直到江边),则派多路强有力的游击兵团辗转广泛游击,配合正面主力作战。

  三、对敌人深远后方(长江南苏浙皖赣问及湘黔)则派出多路坚强的远片游击队,配成犄角之势,采取广大范围辗转游击。

  四、以上三线武装部队,依据战局的进展向前推移,如能密切配合,则可能使战局得到较快与较大之发展。

  五、如中央认为上述意见可行,则建议集中华野之大部佯攻(或真攻)济南,以吸引敌军北援而歼灭之,尔后主力进逼徐州,与刘邓会师,寻求第二个歼灭战。对苏浙皖赣间地区,则由华野派两旅兵力分路前往即可,同时建议刘邓、陈谢能各抽出一个旅进入湘鄂赣和湘鄂西地区。

  毛泽东展读完电报,感到非常突然,也非常着急。粟裕部南渡长江的战略已经酝酿了很久。

  派华东野战军主力纵队跃进到江南,毛泽东思考了很长时间,还在1947年7 月,邓刘大军即将南下建立大别山根据时,毛泽东就有了这种打算。那是作为整个战略反攻全盘计划的一翼加以部署的。他相信这也应是得意之作。

  刘邓大军进入长江北边的大别山区后,陈谢大军从晋南南渡黄河i 切断陇海铁路,进军陕南、豫西,实施战略展开,创造豫陕鄂边根据地。9 月上中旬,陈粟大军在鲁西南歼敌一个整编师,接着越过陇海铁路南下,在豫皖苏边实施战略展开,创建根据地。

  三路大军的外线作战,胜利完成了创建、巩固拥有3000万人口的新的中原解放区。对此,毛泽东作了高度评价:“三路大军渡河南下,纵横驰骋于江淮河汉之间,歼灭大量敌人,调动和吸引蒋军南线全部兵力160 多个旅中约90个旅左右于自己的周围,迫使蒋军处于被动地位,起了决定性的战略作用,获得全国人民的称赞。”

  据此,毛泽东在9 月1 日为中央起草的《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中,正式提出了“我军执行外线作战,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的方针。”

  三路大军开创新的中原解放军,是人民解放军实施外线作战的第一步。虽在刘邓大军跃进大别山时,毛泽东就同时谋划由华东野战军第1 (叶飞纵队)、第4 (陶勇纵队)两个纵队渡过长江,把战线进一步推向国民党军战略后方的构想。

  7 月23日,毛泽东在给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谭震林和华东局的电报中预示:陈赓兵团8 月下旬出豫西建立鄂豫陕根据地,陈士梁、唐亮来往陇海南北机动,叶飞的华野1 纵、陶勇的4 纵等两纵出闽浙赣,两广纵队受叶、陶指挥随行。

  电报说:“叶、陶两纵出闽浙赣,创立闽浙赣根据地。其步骤:第一步,于现在休整数日,迅速歼击泰安、大汉口、肥城、平阴、东阿、东平地区之敌,占领该地区,以一个半月至两个月时间在该区内(或聊城)完成休息、补充、配备干部及政治动员;第二,出至皖西,建立临时根据地;第三步,相机渡江到皖南,建立第二临时根据地;第四步,致闽浙赣根据地。”

  同时,毛泽东还考虑组织中共中央东南分局,准备将外线出击到长江以南。

  可是,由于雨季打得很苦,华东野战军部队损失较大,陈毅和粟裕对方案十分慎重,于7 月17日致电中央,建议华野西兵团暂不出动:“如中央最近期内,准备以1 、4 、6 纵队向长江以南出动时,则将1 、4 纵队开河北整补一个月,待机南下,执行新任务。如无此必要,由拟将两纵分到西南方面,执行游击任务,自求整补。”

  收到此电,毛泽东和其他四位书记反复进行了研究,认为派兵南下的时机尚不成熟,复电陈粟“半年内,不拟派l 、4 纵去江南”。事情暂时搁了起来。

  此后的半年,战局发生重大变化。10月15日,毛泽东电示陈、粟:“战局可能发展得很快,6 个月内(10月至3 月),你们各纵在河淮之间作战……6 个月后(约明年4 月),你们须准备以一个或两纵队出皖浙赣(不是闽浙赣)边区。那时拟由刘邓方面派一个或两个纵队出湘鄂赣边区。当你们派部出迫浙赣时,拟由许谭所部四个中抽出一个加强你们两兵团兵力,但此是预计,须待那时考虑方能确定。”

  11月20日,陈、粟复电中央,如实汇报了华野进入预皖苏的情况:“南下后,脱离后方,无休息整顿,连续作战,艰苦疲劳,情绪受影响。打了几个胜仗后逐渐好转。但部队水土不服严重存在,从而影响指战员决心与信心。有的部队风闻要南渡江南,思想波动。”

  8 天后,毛泽东又亲自复电粟裕并转告陈毅:“……在明年8 月以前,不准备派主力部队,各部均要在现地安心工作与作战,又准备在明年8 月以后,派一部队渡江南进,究派何部,临时决定。”

  就在毛泽东与陈、粟筹划渡江事宜时,邓刘大军已由大别山区直捣长江北岸的望江地区,控制了长江北岸300 余里。

  1947年12月,陈毅到陕北中共中央所在地米脂县杨家沟准备出席“十二月会议”时,毛泽东就与他多次研究并定下了计划。

  这是一个极端机密的战略问题,只能由几个直接有关的,要决定和执行的高级负责人来研究和掌握。

  毛泽东风趣地对陈毅说:“去年八九月,中央只说反攻,反不过去还可以退回来。现在刘、邓和你们反出去站住了,不会被赶回来了,我们才下决心说:进攻。”

  1948年初,蒋介石为了改变其战略上的被动地位,采取了尽可能坚守东北、力争华北,集中力量加强中原防御的战略部署,改“全面防御”为“分区防御”。在南线,为了不让我军在大别山根据地,蒋介石宣布从九江到汉口各口岸同时戒严,并派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到九江组织护航,在国防部特设“九江指挥部”,由白崇禧统揽豫、皖、赣、湘、鄂5 省军政大权,指挥33个精干旅,加紧围剿大别山,严防解放军渡江南进,力保中原。

  刘邓大军在大别山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反“围剿”斗争。虽然取得了重大胜利,但因在无后方依托条件下连续行军作战,没有得到决定性胜利,处境相当困难。华东野战军向外线出击后,同敌人形成拉锯状态,处境也较困难。可以说,此时的中原战局,国共两军基本上处于胶着相持的状态。

  为粉碎蒋介石的企图,毛泽东命令刘邓回师中原逐鹿,蒋介石在那里部署了37个整编师共66万人,约占当时蒋军总作战兵力的三分之一,其中有蒋嫡系精锐主力第5 军和第18军,桂系精锐主力第7 军和第48军;其指挥官白崇禧、顾祝同。胡宗南也都个个不同凡响,而摆在中原的共产党军队共50个旅35万人,由刘邓统一指挥,斗争十分尖锐激烈,逐鹿中原,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远在陕北的毛泽东深信刘邓大军能够闯过这一关,但从全局看,又亟需派一支精锐兵团再次向南进击,这次是真的要向长江以南作前所未有的、一年前想都不敢想的战略跃进,在那里给蒋军以痛击,牵制蒋军一部兵力。因为蒋介石非常害怕人民解放军占领长江以南,那样中国大陆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解放军一过江,蒋介石必定会再次调重兵迎击,从而减轻其他解放区的压力。

  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希望把解放战争第三年上半年(1948年7 月中旬算起)战略重点放在跃进江南的行动上。

  见了从前线回来的陈毅,毛泽东非常高兴,他先让陈毅看看文件,并幽默地对陈毅说:“有空我们再详谈,一天谈不完谈两天、三天,白天谈不完可以来个通宵达旦;饮水烤火,还可以吃辣椒,四川人、湖南人都是汤辣的!”

  在杨家沟,毛泽东与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代总参谋长周恩来、陈毅比较集中地商讨了战略进攻以来的形势和如何打破中原僵持局面的问题。

  1 月26日,毛泽东以军委的名义致电刘邓、、粟裕、陈谢,提出了南线3 个月行动的方针:刘邓军主力位于大别山内线,先打小仗,后打中仗,3 个月后南北配合行动,可能进入打歼灭战阶段;陈粟、陈谢两军在休整后,用3 个月时间调动敌人打中等规模的歼灭战,以配合刘邓大军。

  同时,毛泽东还考虑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两个纵队出苏北,在苏北苏东开辟一重要战场,威胁南京上海。

  这是第一方案。

  发出电报后,毛泽东仍在反复思索,并同周恩来、陈毅继续商议,毛泽东提出由粟裕率军过江的问题。

  毛泽东对陈毅说,我们的战略先是内线歼敌,然后是转入外线作战,而“转入外线又有两个方式,一为北伐军方式,背靠后方,逐步前进;一为跃进方式的前进,超越敌人。有阵地的前进是合理想的,但依据我军性格,应采取跃进式的。这是由于我军依靠农村,装备不如敌,攻坚条件不好,与有帝国主义援助的敌人作战等条件决定的。应承认跃进是主要办法,要避开自己短处,发挥自己长处。”

  毛泽东的这种大胆构想是在刘邓直趋大别山的战略壮举中获得了巨大成功,使全国解放区的形势大大改观,各战场的胜利大大发展,以致扭转了战争局势,蒋介石正在走向灭亡。毛泽东预见,1948年的渡江跃进,则预期必将促进蒋介石统治迅速走向崩溃。所以称之为“第二次战略跃进”,与刘邓那一次有着同样重要的战略意义。

  这一设想得到了周恩来、陈毅的赞同。

  陈毅深深领会毛泽东那高超指挥艺术,在由东南来陕北的路上,他说收到了毛泽东1947年11月28日给他的电报,感到毛泽东8 月以后派一部兵渡江南进的计划是可行的,也是必须的。他在回华野途中,所到之处作的报告中多次提到毛泽东的这一构想:“今年到一定时期,我们组织强大的兵团渡过长江”;“秋天大进军到长江以南”;甚至设想:“今年秋天能组织ito 万兵力渡过长江,今后就能结束战争。”

  当亲自聆听了毛泽东那带有恢宏气势的战略构想时,陈毅表示完全赞同毛泽东的渡江跃进方针,并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一起研究了南进方案。

  于是,1948年1 月对日,一封“绝密”电报从陕北杨家沟发往华东前线粟裕的手上:“关于由你统率叶、王、陶3 纵渡江南进执行宽大机动任务问题,我们与陈毅同志研究有三个方案。”

  在详细介绍了三个方案后,电报指出:以上三个方案各有优劣,请“熟筹见复”,并对具体行动作了进一步指示。

  收到这封署名中央军委的密电后,粟裕立即召集叶飞等人进行研究,四天之后复电中央。

  电报首先对叶、王、陶三个纵队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感到无论在兵员、干部、物资、装备等方面都很不足,尤其是整党整军、思想工作上还很差,都需要时间,最近即行动恐较困难,遂对行动时间提出两个建议:(1 )即将叶、王、陶纵调至陇海线附近继续休整一个半月,至3 月下旬出动;(2 )叶、王、陶各纵照目前部署随南下参加一二个战役,3 月中旬起休整一个半月或两个月,5 月中旬出动。并说以第一方案为最好。

  接着,粟裕就中原战局谈了自己的看法,建议将3 个野战军由刘邓统一指挥,采取忽集忽分(要有突然性)的战法,在鄂豫皖、陕豫鄂、预皖苏地区辗转寻机歼敌,争取在短期内打几个歼灭战,取得较大胜利。如果我军再能在数量及技术上取得对敌优势,则战局的发展可以急转直下,也将推进政治局势的迅速变化,甚至可能根本改变敌我态势。

  这是一个稳妥大胆的设想。

  粟裕对渡江路线,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提出两个方案:一是由武汉以西渡江,好处是江面狭小易渡,易于阻敌兵舰;缺点是须较长时间方能到闽浙赣地区,一路将要减员一半。二是从湖口、当涂之间甚或从南京到江阴间,采取宽正面的公路与分梯队的偷渡,缺点是江面较宽,敌人防守较严;优点是江南江北我群众基础好,叶、王、陶纵队的干部熟悉,渡江后主力向浙赣沿线及闽赣腹地挺进亦可调动敌人。

  作为战区高级指挥员,粟裕善于并擅长从战略高度思考问题,这正是毛泽东所欣赏的。

  毛泽东没有想到粟裕的复电来得如此之快,他让原打算于2 月1 日东返的陈毅留下来一起研究粟裕提出的建议,32小时之后,即2 月1 日午夜月时,毛泽东亲自草拟电文给粟裕,并告刘邓、饶漱石、邓子恢。电报说:“(一)完全同意第一方案,叶王陶3 纵即开陇海线附近再休整一个半月,三月下旬出动。三万新兵中,以两万补充叶王陶三纵。渡江路线,争取走湖口、当涂之间,或南京、江阴之间。渡江方法采宽正面分路或分梯队偷渡,望加紧布置以上及两岸工作。(二)3 、8 、10.11 等四纵集中配合刘邓、陈谢两军,由刘邓统一指挥采忽集忽分战法,机动歼敌。(三)豫皖苏区党委及地方部队照布置不变动,子恢率华中分局机构五月可至该区。11纵仍属唐野战军。陈日内动身东返。(四)请漱石、子恢帮助粟裕解决南进有关诸问题。”

  为渡江战略跃进,毛泽东决定组建东南野战军。

  2 月2 月陈毅起身东返,毛泽东亲笔写下了手令并当面交给陈毅。

  命令:陈毅任东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粟裕任东南野战军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又兼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司令员政治委员。

  叶飞为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副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第二兵团领导干部名单另定)

  粟裕为中共中央东南分局书记,金明为副书记

  51.粟裕的新建议

  渡江战略跃进工作,一切都在按计划秘密进行。所成立的东南野战军全力以赴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

  二三月间,毛泽东命令刘邓、陈谢等部集中打几个胜仗,以配合粟裕部休整。

  粟裕则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率领一兵团开赴黄河以北的濮阳地区休整补充,为渡江南下做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紧锣密鼓的准备过程中,粟裕在华东野前委扩大会议期间,突然向陈毅提出暂不渡江,而是留在中原,协助刘邓在打几个歼灭战,把1948年的南线作战重点,从渡江跃进完全转为“歼敌主力于长江以北”的大胆设想。

  这个方案已经折磨粟裕几个月了。

  还在2 月1 日给中央军委的那封探讨式的电报中,粟裕就表露过这种倾向,提出把战略重点放在歼敌主力于长江以北的主张。他曾建议将在中原的3 支野战军划归刘邓指挥,打几个歼灭战。由于没有考虑成熟,粟裕当时没有对中央南下跃进的方针提出异议。随后,他在指导并亲自主持渡江准备工作的同时,反复琢磨,反复思考,在两个月中对渡江跃进的利害作出了一系列新的分析和判断。

  作为战区指挥员,粟裕总是从战略、从全局来看问题,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把渡江跃进“和未来的南线决战联系起来考虑的,这涉及到以什么样的战法,在江南还是在江北和在什么时机同敌人进行南线决战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粟裕对自己、对敌人,对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战略意图都有深刻的理解和准确的把握。

  他知道自己部队的长处,对如何作战更是无比熟悉。解放战争第三年的转折就是同蒋军进行决战,而过去两年的基本经验则是只有成建制地歼灭敌军主力,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第一要旨,第一兵团的3 个纵队,和华野其他主力一样,经过近两年的浴血奋战,不断探索,不断发展,已壮大成为火力装备不下于蒋军精锐主力的部队。

  而在粟裕看来,今后要同敌人展开决战,要攻克重点设防的城市要塞,要在野战中与迅速构成防御阵地的蒋军作战,正是需要这样的部队,需要强大火力才能歼灭旅、师以至兵团建制的敌军。而这样的部队和作战,对战争的贡献非常之大,同时粮食、兵员、弹药及其战争物资的消耗也极大,这些可以部分地取自于敌方敌区,但大部分还需要取自于解放区的大后方。他想起目前刘邓、陈谢以及自己和陈毅,实际上都上半后方作战,还是在相当大程度上依靠晋冀鲁豫和山东的支援,方敢与国民党逐鹿中原,争取在统一指挥协同作战中打大歼灭战。

  粟裕对渡江后能否吸引那么多敌人也表示怀疑。毛泽东在1 月17日的电报中估计。3 个纵队过江会吸引敌军20、30个旅回防,而粟裕则不这么看。当年跟随毛泽东一起上井冈山,又善于实施全局性指挥的粟裕,同样了解敌人,摸透了敌人的脾气。在他看来,解放军以一个兵团10万多人的兵力渡江,蒋介石不会调他的两个整编师等机械化重装备的主力部队,而放弃重武器到江南水网地区寻解放军作战,也不会让战斗力很强的广西部队回江南,那是放虎归山,会与他争夺江南宝地。蒋介石只会调动他在中原的二流三流的部队,刘邓在中原,他不敢抽一个精兵去江南。这样,对于大局也就没有决定作用。

  粟裕还有他更为重要的看法。他从陈毅的传达中得知,中央和毛泽东的意图是“变江南为中原,变中原为华北,胜利就来了”。他认为,这种设想非常富有远见。可是,如果不能在中原先打几个歼灭战,大量消灭敌之主力,就匆匆忙忙跃进江南,那么江南在无后方的半游击性作战中,就未必能迅速变成半后方大兵团作战的中原。而中原敌人则可以重点防御,机动增援,在我分兵江南,主力削弱的情况下,也难以迅速成巩固的华北。

  粟裕还看到,刘邓大军跃进大别山和回师中原,确系避我之短,扬我之长,而跃进江南,对于一兵团这样一个重装备运用已很熟练、围歼敌人能力很强的部队来说,反倒成了丢其所长。跃进江南,计划上是这样讲,但实际上并不轻松,要边打边走,至少损失5 万人,如果这些人用于中原作战,完全有把握歼灭敌人好几个整编师。这样,减轻老解放区负担、避免后方崩溃的战略任务,既然可以通过出击中原而完成,就没有必要放弃集中全力在中原歼敌的机会,而急于跃进江南去。

  粟裕还有更妙的一条,那就是他的经验、他的战场直觉。擅长韬略、智勇双全的粟裕,已有20多年的作战经历,诸多的经验教训造就了他那灵敏的战场直觉。他担任参谋长时的红十军团的覆没,他所指挥领导的苏浙军区部队绝粮久困于天目山,一年前刘邓首长千里跃大别山几乎丢弃全部重装备,使他看到现在10万多人跃进长江以南杀出一条血路,作完全没有后方的作战,必然要丢弃全部重装备,减员一半,出现大批伤亡,伤员无法收容与归队,逃亡失散不断;尤其是火力减弱与伤员、弹药的极大困难,将使指挥员难以捕捉战机和坚持歼敌,在当前国共决战的非常形势下,补给严重困难和“与民争食”,将使10万大军难以立足。

  经过这样反反复复思考,反反复复对比,最后,粟裕终于鼓足勇气,向他的老军长陈毅司令员详详细细汇报了2 个月来一直在折磨着他的这些重大问题。

  一直在忙于主持军政要务的陈毅,被粟裕这一大胆设想给提“懵”了,感到非常意外。这种改变中央战略方针而牵动全局的意见,又是在国共两军即将拉开决战帷幕的关键时刻,其严重性是可想而知的。

  由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主席、用兵如神的毛泽东反复考虑、亲自主持,经毛泽东和陈毅和你粟裕反复商议,最后同意了粟裕提出的具体实施方案,并得到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批准的战略行动方针,还可能对之提出异议吗?

  况且,毛泽东作出这一重大战略决策,是有深刻理论阐明并有实践依据的,而且部署非常之周详,又投入了这么多这么大的精力,不仅华野第一兵团,不仅华野,而且整个中原野战军都惊动了。

  陈毅十分清楚地记得,毛泽东在这个问题上所作的理论分析。

  粟裕的建议使亲身参与这一战略方针方案制定,并同毛泽东有着相同军事性格的陈毅,一时难以接受。

  在最初的几天里,以善下快棋著称的陈毅司令员,常常举棋不定,心不在“焉”。随着的一次次促膝谈心,陈毅进入了深思,他必须十分慎重地考虑,方能做出正确决定。

  应该说,作为一个野战军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威震四方的共产党军事家,陈毅既有丰富的军事想象力和预见力,也有很丰富很具体的实践经验,他对战争的直觉和体会,比粟裕更加深刻也更为准确更为全面。

  作为并肩战斗20余年的老战友,陈毅非常了解和熟悉粟裕,对粟裕的指挥风格、兴趣爱好,乃至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从井冈山到长征,到梅岭绝章,到最近的解放战争,他们两人常常形影不离。陈毅对粟裕十分欣赏也十分器重,特别是去年雨季之后发生的一件事使他对自己的这样助手更为器重。1947年夏,南麻、临锔战役结束,由于雨季没有打好,粟裕在给中央军委的初步总结报告中,引咎自责。对此,陈毅感到非常不安。他始终认为,几仗未打好,彼此有责,不能由粟裕一人承担责任。在处理完其它紧急公务后,陈毅与粟裕作了彻夜长谈。第二天,陈毅亲自拟定一份“指人译”的电稿,上报中央军委和华东局。这份由译电员特别注明“错字尚多”的电报说:(一)……最近粟、我共谈,粟态度可佩,昨夜长谈,对今后共同工作很有好处。

  (二)我认为我党二十多年创造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指彭德怀——作者注)、刘(指刘伯承——作者注)。林(指林彪——作者注)并肩迈进,这是我党与人民的伟大收获。两仗未全胜,彼此共同有责,不足为病。谭(指谭震林—一作者注)、我本此观点,互相研究教训,粟亦同意。

  (三)……我们对战役指导部署历来由粟裕负责。过去常胜者如此。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军事上一二次失利实难避免,虚心接受必为更大胜利之基础。

  而这次战役之所以没有能得手,不就是在粟裕所担心的问题上没有解决好吗?去年7 月,华野匆促分兵,又是雨季,远离后方行军作战的几个纵队每纵损失数千人,有的多达上万人,内线作战的部队都因兵力不足而在南麻、临胸接连失利。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陈毅越想越感到粟裕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再仔细推敲,发觉又是可行的,认为这个方案能够行得通。

  陈毅是一个豪爽、耿直的人,是一个善于坚持自己的意见、也善于听取别人意见,并善于放弃自己服从事实、服从真理的人。他渐渐地被说服,渐渐感到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非常可贵的举动。他为粟裕这种置个人得失于不顾,大胆直陈的恢宏气度所感动。最后,他十分坚定十分明确的对粟裕说:你的建议很重要,要鼓足勇气大胆向党中央和毛主席报告。

  52.斗胆直呈

  说服了陈毅并得到鼓励的粟裕,信心更足了。但要在当前这种形势下改变一个事关全局的战略方针,说服毛泽东主席,他心里实在没有多少把握。他没有立即给毛泽东发电报,而是采取较为稳妥、周密的步骤,给刘邓首长发去电报。

  4 月16日,粟裕发出13to字的长电给刘伯承和邓小平,向两位首长陈述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请钧座予指正”。他深知获得刘邓的支持是何等重要,而刘邓的态度在毛泽东那里是极有份量的。

  刘邓接电后,立即进行研究,同一天,致电中央军委及陈、粟。电报说:“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担心的是过江很少把握。

  “如果过江与自身准备尚不充分,则以退出几个月为好……如果粟部迟出,加人中原作战,争下多歼灭些敌人,而后再出,亦属稳妥,亦可打开中原战局。”

  有了陈、刘、邓三位首长的支持,4 月18日,粟裕将长达3000多字的详细报告,致电中工委刘少奇、朱德,并请转中央军委,并报华东局。为明确责任,电报是以粟裕个人名义发出的。

  于是,才有了上述提到的这份长电。粟裕电报最后特别表示:“我们对南渡准备仍积极进行,决不后悔。”并一再说明,这是自己不成熟的意见,虽经月余考虑,恐有不周,加以对政局方面的情况了解太少,“斗胆直呈,是否正确尚祈指示。”

  收到粟裕“斗胆直呈”的电报后,毛泽东既高兴又惊奇,反复权衡,决定先不忙下结论。

  粟裕率军南渡,这是毛泽东始终关注的问题。早在3 月10日,毛泽东还未东渡黄河之前,他曾致电主持中央工委工作的刘少奇:我们拟于3 月20日动身东移,约于4 月15日左右可到你处,届时拟约粟裕一商行动计划。

  刚到城南庄的毛泽东,收到粟裕和刘伯承、邓小平等关于改变渡江南下战略方针的电报,决定要陈毅、粟裕尽快来中央,向中央具体汇报他们的意见,以便中央对行动方针作出最后决策,并把这个问题列人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的重要议程,要求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四大书记先作研究。

  毛泽东的心情是复杂而迫急的,4 月21日他亲自拟电给陈毅、粟裕:为商量行动问题,请陈、粟于4 月25日至4 月31日数日内,同来平山中工委开会。

  因陈毅此时正在主持华东野战军一个重要会议,事关华野全局,所以,陈、粟于4 月22日复电毛泽东,请求由粟裕北上,4 月24日后动身。

  此时,毛泽东已于4 月门日深夜到达河北省阜平县城南庄,毛泽东一定要陈毅前来,他在4 月22日给陈、粟的特急电报中命令道:“请你们两人提前于卯感(4 月27日)赶到中工委会晤。”

  对于陈毅和粟裕来说,渡江问题是压倒一切的问题,离原定计划只有半个多月,看来是非去不可了,陈毅、粟裕接到毛泽东的催电后,于23日复电中央:“我们两个于日(25日一一作者注)晚即动身北来。”

  陈毅、粟裕迅即达到城南庄。在城南庄会议上,粟裕汇报了3 个纵队暂不渡江南进、集中兵力在中原黄淮地区大量歼敌的方案,详细说明了提出这个方案的根据。

  听了粟裕的汇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任弼时当即进行研究,对渡江跃进问题重新进行讨论,反复研究,最后,毛泽东在听取总结会议意见的基础上,同意和采纳了意见,对华野一兵团的任务重新做了布置。

  会议结束后,毛泽东告诉粟裕,中央决定陈毅和邓子恢到中原局、中原军区工作。这出乎粟裕的意料,他当即向毛泽东请求说:陈毅同志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华野。毛泽东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那好吧,陈毅同志仍任华野司令员兼政委,但是那边工作很需要他,现在必须马上走。这样,按照中央决定,粟裕担任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兼代政治委员。

  敢于实事求地提出与中央战略行动方案不同的意见的将领,是大智大勇的。粟裕作为战区指挥员敢于采取这样一个大动作,深受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人的赞许。而善于实事求是地采纳部属不同意见的最高统帅更是大智大勇的,这需要特别的战略勇气和恢宏气度,这种高度的民主,保证了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能够左右这场国共命运大决战。而毛泽东的伟大,也正在于此。

  1948年5 月5 日,毛泽东亲自起草电文,将中央新的决定、新的部署电告刘邓和华东局:刘邓,并华东局:“将战争引向长江以南,使江淮河汉地区之敌容易被我逐一解决,正如去年秋季以后将战争引向江淮河汉,使山东、苏北、豫北、晋南、陕北地区之敌容易被我军解决一样,这是正确的坚定不移的方针。惟目前渡江尚有困难。目前粟裕兵团(1 、4 、6 纵)的任务,尚不是立即渡江,而是开辟渡江的道路,即在少则4 个月多则8 个月内,该兵团加上其他3 个纵队,在汴徐线南北地区,以歼灭5 军等部五六个至十一二个正规旅为目标,完成准备渡江之任务。……”

  第十三章 惜别陕北

  53.陕北之恋

  1948年3 月8 日,周恩来和任弼时指示中直机关负责人廖志高、汪东兴等,开会研究中央机关由陕北转到华北的准备工作。

  3 月10日,周恩来在中直机关全体人员会上宣布:一年来,敌我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中央坚持在陕北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为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国范围的胜利,中央决定东渡黄河,移驻华北。

  中共中央前委决定,中央机关和军委总部东渡黄河,到河北平山县杨家沟。

  经过1947年7 月以来的这番激烈角逐,蒋介石在军事上从此一蹶不振,他所代表的国民党反动统治也随之江河日下,陷于风雨飘摇之中。向解放区进攻的300 万国民党军队,死伤。被俘110 多万,占三分之一以上,从建制上说,蒋介石共有248个旅,被消灭97个半旅,也超过三分之一,蒋军必败,我军必胜,将成为事实。

  与此相反,毛泽东作为善于驾驭战争规律的战略大家,以其精湛的指挥艺术和卓群的胆识,赢得了扭转战争全局的主动权,战线迅速向长江北岸推进。全国大反攻的时候到了,无论从陕北这个局部,还是从全国战局来看,中共中央、毛泽东坚持留在陕北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形势的发展,要求中国革命的统帅部走出陕北,向华北进发,走向全国,在更宽广的天地间绘制更加壮阔的历史画卷。

  启程前,负责中央首长警卫工作的汪东兴,派警卫科长慕丰韵带一个战士到了吴堡、佳县和山西临县,专门了解黄河渡口的情况。渡口选在吴堡的川口。

  为了防备国民党飞机袭扰渡口,汪东兴提前抽调了一个警卫连的兵力到渡口布防,并将到渡口的时间选在下午。

  3 月ZI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和军委机关离开杨家沟,经过两天行军,穿越吉镇、蚂栩峪,于23日中午赶到黄河西岸的吴堡县川口园子塔渡口。

  经过精心挑选的二百多名水手组成了水手营,船只也编了号。

  前面是汹涌激荡的黄河,身后是陕北黄土高原。站在黄河渡口,毛泽东留下深长的回味。

  从1947年3 月18日至1948年3 月23日,毛泽东、周思来、任弼时率领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机关,转战陕北,凡一年零五天,行程2000多华里,途经12个县,驻足38个村庄。这是一次艰难而伟大的行程。

  在陕北那战火纷飞的行军途中,哪怕只是临时休息,报务人员也会迅即架起电台,接通中央与各地的联系。一到宿营地,不等卸下马搭子,毛泽东等便开始办公,批阅电报,起草指示;端起饭碗,手边还不离开文件。不管是炕沿、树墩、缸盖、碾盘,石头,随处一坐,就是办公桌。

  转战陕北的非凡一年中,条件虽然艰苦异常,环境虽然险象环生,但毛泽东却意气风发,精力充沛,指挥若定,充分展示出非凡魄力和战略家的远大目光。

  如今,就要离开生活了近13年的陕北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让人难舍难分。

  该吃午饭了,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席地坐在河滩上吃着随身带的干粮,喝附近老乡烧的开水。当地的干部看见毛主席、周副主席这么艰苦,感动得落下了眼泪,觉得没照顾好中央首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再向各位首长表示歉意。

  这时,毛泽东站起身来,面对前来送行的陕北老乡,无限深情地说:“乡亲们,我知道咱们陕北的老百姓生活是很艰苦的,所以就没有事先让你们准备饭,我们打游击在外边吃饭惯了,这没什么关系。我知道陕北人民群众对我们很好,现在就要离开陕北了,还真有点舍不得。等全国解放了,我们还会来看望大家的,谢谢你们,谢谢陕北的乡亲们!”

  为了防备敌机空袭,吃罢午饭就过河,毛泽东上船前,同送行的地区、县干部和老乡们握手告别,直到船快开动了,还不住地招手。

  接着,毛泽东等又转身同船工们—一握手,说:“同志们,又要辛苦你们了,劳驾你们了。”并和大家合影留念。

  毛泽东的船由水手工会指导员薛海玉和12名最优秀的水手驾驭。

  船离开黄河西岸好远了,毛泽东仍不肯坐下休息,站在船上,挥动着双手向送行的人群致意。

  刚起锚时候,水面还比较平静。可越往前行,水面越不平稳。船划到河中间,水面上骤然发生了变化。滚滚的巨流夹杂着磨盘大的冰块,咆哮着,横冲直撞。小小的木船,忽而被推上浪尖,忽而又被卷入巨浪之中。冰块把小船撞得“咯吱咯吱”直响,船颠簸得很厉害,警卫人员怕出危险,都紧靠着毛泽东站着。毛泽东若无其事地说:“你们放心,船工们的本领是很高明的。”

  就在这样的黄河水上行舟,毛泽东仍然兴致勃勃。望着渐渐往后退去的深蓝色远山、黄土地和频频招手的乡亲们,毛泽东依依不舍,他对叶子龙说:“怎么样?以陕北为背景,给我照一张像吧。”

  叶子龙说:“好,照一张。”说完,拿出照相机,给毛泽东照了一张相。

  毛泽东笑着说:“好啊!把陕北的人民,陕北的山水照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纪念。”

  船工们经过半个小时紧张而顽强的搏斗,终于使船冲出了激流。

  这时,毛泽东仍然站在船上,望着对岸远去的人们,望着渐渐在眼前消失的陕北一座座大山,深情地说:“陕北这个好地方,陕北人民对我们太好了。我现在和撤离延安时一样,还是不愿意离开陕北。但是,我们不能再提出,不打败蒋介石,我就不离开陕北,如果这么说,那就不切合实际了。”

  这时,运载中央首长坐骑的船上,几匹马被惊涛骇浪吓惊了,在船上相互拥挤,随着一声马嘶,毛泽东骑的那匹老青马被挤进滚滚浊流中,船上的人都急坏了。谁想这匹平日显得极温驯的老青马,竟格外冷静,水性又好,嘶鸣着在河中打转,最后拼命向西岸游去。

  毛泽东看着心爱的老青马游向西岸,这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道:“‘马’犹如此,人何以堪?再见了,陕北!等全国解放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十几条木船把中国革命的统帅部送到了黄河东岸,送到了指挥全国解放战争的前沿。这时,毛泽东凝望着汹涌飞卷的浪花,深情地说:“黄河真是一个大天险啊!如果不是黄河,我们在延安就住不了那么长时间,日本军队打过来,我们可能又到什么地方打游击去了。”

  毛泽东还说:“过去,黄河没有很好地得到利用,今后应该利用黄河灌溉、发电、航运,让黄河为人民造福。”“你们可以藐视一切,但是不能藐视黄河。藐视黄河,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

  船队经过一片浅滩,按预定方向在黄河东岸山西省临县下滩里平稳靠岸。岸上早有成群结队的干部群众迎候着,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边下船边向大家招手。

  下船后,毛泽东等又与船工交谈,嘱咐当地干部要关心他们的生活。

  毛泽东刚上岸一会儿,那匹落水的老青马又被西岸的木船载送过来了,毛泽东抚摸着老青马,连声向送马的同志道谢。为了按时到达宿营地,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首长没顾得上休息,就又踏上了北上的路程。沿黄河北上,经临县达士、磁口,下午2 时左右到达临县寨则山,决定在这里过夜。

  54.走下马背,非同寻常的喻义

  一到寨则山,毛泽东立即展开调查工作。他让任弼时及有关人员调查当地1947年受灾情况和群众生活情况,他让人找来当地的干部转达中央对当地人民的问候。

  送走村干部,毛泽东不顾疲劳,坐在院子里审阅文件,一直到天黑。

  晚饭后,周恩来、任弼时来到毛泽东住的窑洞,商量行军事宜,一直到很晚才结束。毛泽东继续夜间工作,直到天近拂晓才休息。

  3 月24日中午,毛泽东一行沿崎岖的山路,循漱水河上行,到达临县三交镇的双塔村。

  这里是中共中央后方委员会所在地,中央土改工作队也在这一带。这里在转战陕北时是承上启下的枢纽机关。那时,党中央只有一部电台,而中央后委有几十部电台,中央同各地的联系一般通过后委下达。中央后委还负责陕北前方的供应工作。后委的领导机关,本来由叶剑英主持,毛泽东、周恩来。任强时来到双塔村时,叶剑英已先期率队前往西柏坡,由杨尚昆留在这里迎接。

  25日,召开了行军动员大会。周恩来首先作行军动员讲话。他说:“这次我们离开陕北到河北平山县去,到了那里中央机关就汇合了,彻底打败蒋介石,离解放全中国的日子不远了!”

  接着是任弼时讲话。

  周恩来朝着正在北房台阶上来回踱步的毛泽东问道:“主席讲话吗?”

  “不讲了。”毛泽东摆了一下夹着香烟的右手。

  不料,大家热烈地鼓起掌了,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听到毛泽东那极富感染力的讲话了,在即将踏上胜利征途时,多么希望能聆听毛泽东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啊!

  毛泽东理解大家的心情,他止住脚步,大手一挥,像发表宣言似的大声朝大家说道:“同志们,行军是艰苦的,可前途是光明的!”

  这时人群中有人突然说了一句:“一年多没有听毛主席讲话,请主席多讲几句。”又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

  毛泽东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大步走下台阶,来到大家面前,充满激情地说:“咱们都是转战陕北的战友啊!大家同甘苦共患难一年多,你们帮助我们做了许多事情,这要好好谢谢你们。你们记得吗?那次十几天的急行军,走了几百里、上千里的路程,打了沙家店,我们就算翻过了山拗,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在陕北战争中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我们现在要到华北去,还是要翻山越岭,还要经过华北的最高山脉,路上还有敌人,虽然我们有部队掩护,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们仍要提高警惕,不能粗心大意。到河北平山县一带,那里条件要好些,对指导全国有利,所以我说,行军是艰苦的,可前途是光明的。翻过太行山这个最高山拗,我们在全国也将是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以后就越来越好了,全国的胜利很快就要到来,同志们,努力吧!”

  动员大会结束后,毛泽东由警卫班长张瑞歧引路,专程去看望老的马夫侯登科。

  侯登科是专门给毛泽东饲养牲口的马夫,一直跟随毛泽东的老青马就是他一手喂养的。他喂养牲口的精细讲究程度,在陕北老乡中是出了名的,他养的老青马滚瓜溜圆,皮毛油,而且很通人性。

  正在牲口圈里忙活的侯登科没想到毛主席会来,虽与毛泽东朝夕相见,可他看见毛泽东微笑着走来却有些手足无措,。两只手不自然地在衣襟上擦了又擦。

  毛泽东笑微着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老侯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刚张口说了声“主席”,就说不下去了。

  毛泽东带着分别时特有的心情,关切地说:“老侯同志,谢谢你。咱们在陕北转战一年多,都是你喂马给我骑,今天我要坐汽车了,你要随机关一起行军,你年纪大了,走路不方便,就骑上这匹老青马吧!”

  侯登科激动得热泪夺眶而出,颤动着双唇,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对毛泽东的深深谢意。

  毛泽东眼里也分明噙着泪花,他转身来到老青马身旁。

  老青马看见自己的主人来了,摇头摆尾。毛泽东两只手不停地抚摸着老青马,若有所思,似乎在说:老青马,你陪着我不知度过了多少日日夜夜,不知跋涉了多少山山水水,今天我是来与你道别的,谢谢你了。

  毛泽东就晋西北土改中“左”的做法对后委提出严厉批评。他说:“你们后委就住在这里,这些事都知道,可是你们根本不反映,究竟你们读的马克思主义到哪里去了?”

  毛泽东同中央后委副书记杨尚昆谈了他对中国局势的判断。他说:“我们同蒋介石的这场战争可能打六十个月。六十个月者,五年也。这六十个月又分为两个三十个月;前三十个月是我们‘上坡’,‘到顶’,也就是说战争打到我们占优势;后三十个月叫做‘传檄而定’,我们是‘下坡’,有的时候根本不用打仗了,喊一声敌人就投降了。”

  由于形势发展很快,要早日赶到西柏坡,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在双塔村住了两个晚上。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胡乔木、师哲等,带少数电台,机要、警卫人员乘汽车先走。前委和后委的其他人员由杨尚昆率领,从塔村步行前往西柏坡。

  出发之前,3 月25日下午,召开中央机关工作人员大会。周恩来在会上传达了行动的路线和注意事项,并分析了全国的形势。他说:毛主席这次由陕北到河北,是因为已经完成了留在陕北的光荣任务,是为了转移到更合适的地方去,以便更好地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这是向胜利进军。到了那里,中央机关就会合了。这次行军,大部分同志还要步行,要翻山越岭,还要经过太原附近的游击区。大家要有敌情观念,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要努力奋斗,为全国取得完全的胜利,做出自己的贡献。

  3 月26日上午10时许,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各乘一辆吉普车,其余领导乘一辆吉普车,随后是电台人员和警卫人员乘坐的大卡车,离开了双塔村。

  毛泽东等中央首长和中央首脑机关终于告别了马背上的颠沛行军,乘上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这在中国革命征途中有着深刻的喻义。

  55.建立报告制度

  在离开双塔村之前,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致各中央局、分局、前委电,对报告制度作了补充规定。毛泽东在电报中指出:“(一)你们对于下级发出的一切有关政策及策略性质的指示及答复,不论是属于何项问题(军事、土改、财政、经济。整党、政权、外交、工青妇运、宣传、组织、文教、城工、肃反、打人杀人及对待中间人士等),不论是用电报发出的或用书面发出的,均须同时发给中央一份。

  (二)下级向你们所作政策及策略性的报告,其内容重要者,亦须同时告知我们,文长者摘要电告或函告。

  (三)每个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均有单独向中央或中央主席随时反映情况及陈述意见的义务及权利。“

  加强党的统一领导,集中权力于中央,这是毛泽东经常考虑的一项重要工作。他提出在各中央局和分局建立严格的报告制度,健全党委制,扩大党内民主,改进宣传工作,培训大批干部等,以便强化全党的指挥系统,提高各级干部的领导水平和政策水平,为实现夺取全国政权的任务做好组织上的准备。其中一项重要措施就是在各中央局和分局建立严格的报告制度。

  由于我党我军长期处于被敌人分割的、游击战争的和农村的环境之中,为使各地方的党组织和军队能够发挥主动性和积极性,中央曾允许各地方保持很大的自主权,这有助于克服严重的困难局面,但同时也助长了无纪律无政府状态。有的地方领导人遇到重大问题往往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报告,甚至还擅自修改中央的政策。毛泽东认为,中国革命即将在全国取得胜利的形势,要求全党全军必须在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实行完全统一的领导。

  早在1 月7 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建立报告制度》的指示:指出:为了及时反映情况,使中央有可能在事先或事后帮助各地不犯或少犯错误,争取革命战争更加伟大的胜利起见,从今年起,规定如下报告制度:(一)各中央局和分局,由书记负责(自己动手,不要秘书代劳),每两个月,向中央和中央主席作一次综合报告。(二)各野战军首长和军区首长,除作战方针必须随时报告和请示,每两个月要作一次政策性的综合报告和请示。

  4 月10日,毛泽东在一份党内指示中提出,要“将全国一切可能和必须统一的权力统一于中央”。他说:“中国新的革命高潮的到来,我党已经处在夺取全国政权的道路这一形势,要求我们全党全军首先在一切政治上的政策及策略方面、在军事上的战略及重大战役方面的完全统一,经济上及政府行政上在几个大的区域内的统一,然后按照革命形势的发展进一步地考虑在军队的编制和供应上,在战役行动的互相配合上,以及在经济上在政府行政上(那时须建立中央政府)作重大的统—……各地领导同志必须迅速完成在这方面的一切必要的精神准备和组织准备。”

  在这一制度开始实行之后,毛泽东经常督促,要求各兵团及各地负责同志“将这件事作为一种绝对不允许违反的指令”。

  在中央发出建立严格的报告制度的指示后,各地区领导人一般都能按时向中央报告。例如,邓小平在大别山那样紧张的环境中做了几次很好的报告,毛泽东十分满意。3 月8 日,邓小平致电中共中央,报告新解放区全盘的策略与政策问题。3 月14日,毛泽东复电取小平:“寅齐电悉,非常之好,立即转发各地仿照办理。”同一天,毛泽东将邓小平的寅齐电转发各中央局、分局、前委负责人,并对报告制度再次提出严格的要求,指示说:“没有全盘的策略观点与政策观点,中国革命是永远不能胜利的,最可怕的是领导同志的自满自是,自己缺乏策略观点与政策观点,而又对中央的指示熟视无睹(不细看这些指示,不研究这些指示,忙于不应该忙的事务工作,而忽视了策略指导与政策指导这种自己责任上的主要工作),我们要求你们每两个月做一次(每年共六次)的综合性的工作报告,就是要求你们将这种策略与政策的规定、策略与政策在实行后的结果及根据这种结果而作出的你们的自我检讨(这些就是你们日常工作的主要工作)向我们作报告。

  但是,也有少数地区因迟迟不做报告而受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其中,要数林彪受到的批评最多。

  就在3 月下旬,毛泽东致电林彪并东北局,批评他们已两次没有发来政策性综合报告。

  8 月上旬,毛泽东以中央名义再次批评林彪和东北局,指出各中央局、分局、前委的负责同志均已严格遵照实行中央规定的报告制度,惟独东北局没有实行,3 月、5 月、7 月三次报告均未做,亦未声明理由。

  8 月15日,毛泽东第三次致电催促林彪并严厉地说:“你们收到中央规定报告制度六个月以后才声明理由,是不对的,并且这些理由是不能成立的”。“我们完全不了解你们在这件事上何以采取这样的敷衍态度”。“关内各中央局领导同志所处环境,均不如你们好,均无如你们那样畅通的交通工具,何以他们能按规定做报告,而你们则反而不能做?”“在这件事上在你们心中存在着一种无纪律思想”。

  在毛泽东的严厉批评和一再催促之下,林彪才向中央写了综合报告并做了检查。

  收到东北局的来电后,毛泽东于8 月20日、22日两次复电,指出:“必须有此种报告并要有多次此种报告之后,才能使我们看得出一个大战略区的全貌。对于写作此种报告的同志亦有一种好处,就是他必须在写作时既要联系又要超脱各项具体问题各项事务工作,在全局上在共同性上好好思索一会。而这种思索则是一个领导同志所不可缺少的。缺少了此种思索,领导工作就会失败。”

  毛泽东还指出:你们这次检讨是有益的,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没有像你们现在所作的这种认真的自我检讨,“就不可能克服完全不适用于现在大规模战争的某种严重地存在着的经验主义,游击主义,无纪律状态和无政府状态”,“只有解决这一问题,才能由小规模的地方性的游击战争过渡到大规模的全国性的正规战争,由局部胜利过渡到全国胜利。这是许多环节在目前时期的一个中心环节,这一个环节问题解决了,其他环节就可以顺利解决”。

  经过毛泽东的严格督促,各地加强了请示报告。当年秋天,中央召开9 月会议时,党的高级干部对于“将全国一切可能和必须统一的权力统一于中央”这一点已经有了充分一致的认识,一些地方存在无纪律无政府现象也基本克服。

  56.神游五台山

  1948年3 月26日下午,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一行来到兴县蔡家崖。

  坐落在蔚汾河河畔的蔡家崖,是一个不满百户人家的小山村。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曾是模范的根据地。中共中央晋绥分局和晋绥军区司令部先后设在这里,是陕甘宁边区的战略屏障,为保卫党中央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有“小延安”的光荣称号。

  贺龙和李井泉在司令部的门口等候他们。这里的条件比陕北要好得多,屋子里有电灯,有电话,办公室的家具、用具都很齐全。中共中央领导机关离开延安后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在这样明亮的环境里工作和休息。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连续用三天时间,听取贺龙等晋绥分局和军区负责人汇报军事作战、土地改革、整党、工农业生产、工商业政策、农民互助合作及支前等工作。随后又召开了贫农团代表、土改工作团代表和地方干部代表的几次座谈会,广泛听取了各方面的反映和意见。毛泽东希望扩大宣传范围,希望把这里的整党、整军工作搞好,把土地改革搞好,把农业生产和工业生产搞上去。这样我们也有了可靠的后方,就能更快地支援西北夺取胜利。

  根据几天来听到的汇报和情况反映,4 月初,毛泽东先后作了《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和《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毛泽东强调,在胜利地进行人民解放战争的形势下,全党同志必须紧紧地掌握党的总路线和总政策,他重申:“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这就是中国的新民主主义的革命,这就是中国共产党在当前历史阶段的总路线和总政策。”

  继12月小杨沟会议书面报告之后,毛泽东进一步将反对官僚资本主义同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并列为新民主义革命的三大任务。他还明确概括了党在土地改革工作中的总路线和总政策,即:“依靠贫农,团结中农,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毛泽东指出,如果真正忘记了我党的总路线和总政策,我们就将是一个盲目的不完全的不清醒的革命者,在我们执行具体工作路线和具体政策的时候,就会迷失方向,就会左右摇摆,就会贻误我们的工作。

  善于团结群众、教育群众的毛泽东还强调:我们的政策,不光要领导者知道,干部知道,还要使广大的群众知道。群众知道了真理,有了共同的目标,就会齐心来做。要善于把党的政策变为群众的行动,善于使我们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关键,不但领导干部懂得,而且广大群众都能懂得,都能掌握。

  由于太原、忻县仍由阎锡山占据着,而雁北地区都已解放。因此,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一行准备乘车取道奇岚、五寨、神池,出雁门关,然后从北路经代县上五台山。

  4 月4 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驱车东进,于下午4 时到达山西青岚县城。

  进得城来,毛泽东与周恩来、任弼时从车上下来,步行穿街而过,边走边领略这座古老山城的风光。并在奇岚县委领导引导下,登上了奇岚县城古城墙,沿城墙趟了大半圈,俯瞰塞上山城全景,远眺奇岚山,近看清凌凌的岚筋河,恰然自得地欣赏着壮丽的晋绥风光。

  在奇岚县城休息一晚,毛泽东一行乘车来到五寨县,驻进晋绥二分区司令部。刚安排停当,准备休息,晋绥二分区司令部机要科突然收到一份加急电报,译电员迅速译出电文:“告你处大人物改往神池。贺龙。”

  看来情况有变,毛泽东、周思来、任弼时决定即刻离开五寨,改往神池,在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继续东进。

  途中,毛泽东一行停车驻足登上重要关隘雁门关。这里离抗日战争时林彪、聂荣臻指挥第115 师取得平型关大捷的地方不远。周恩来兴致勃勃,有感而发,朗诵了碑文,并对身边的警卫人员说:“古代这里是反对外来侵略的关口要塞。现代战争中,这里也是有名的战场。八路军首战平型关,名扬天下,平型关离雁门关不远,都在晋北地区。”

  4 月6 日下午5 时许,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到达雁门古城代县。当地负责人郝德青、苏黎早已做好准备,毛泽东一行一到,就很快安排休息。

  代县是晋绥和晋察冀两大解放区连接的地区。晋察冀军区派了保卫部长许建国到这里迎接毛泽东一行。

  赫德青任土地改革工作团副团长、《晋绥日报》社社长,领导当地的土改工作。苏黎为代县县委书记兼县长,是当地的父母官。

  毛泽东走进屋,风趣地说:“你们欢迎我们吗?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走到那里都闹得大家不得安宁呀。”

  赫德青说:“主席和党中央来到这里指导我们工作,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大家都非常欢迎。我们能在主席身边做点事情,也感到光荣啊!”

  晚饭时,毛泽东吃着香喷喷的大米饭、说道:“你们这里的大米真好吃,我多吃了一碗。山西北部是个高台地区,没想到还出产大米。”

  苏黎回答说:“晋北稻米很少。代县游沦河西岸产得多些。将来条件好了,还可以扩大稻田的面积。”

  “现在是战争环境,老百姓只能吃产量高的粗粮,将来粮食多了就能够粗、细粮调剂着吃了。”毛泽东畅想着未来。

  毛泽东指示他们,土地改革工作团应该和农村党支部一起,共同领导当地土改运动,要团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干部和群众,克服“左”的偏向。

  毛泽东问苏黎:“你是代县人,知道代县由何而得名吗?”没有等苏黎回答,毛泽东又继续说:“汉高祖封其子刘恒为代王,代县由此而得名。”

  第二天,由在晋冀军区派来迎接的人员带引下,毛泽东一行继续前进,穿山越岭,到达繁峙县伯强村,原计划当天赶到台怀镇,因下雪路滑,被阻于伯强村。在这里,毛泽东继续指挥全国各战场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的较量。

  4 月11日,春雪初露,毛泽东、周思来、任弼时等立即启程,离开伯强村向五台山进发。

  车上盘山路又遇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上山的道路很快便被厚厚的白雪所掩盖。周恩来以过人的细致先行上山,组织部队战士清扫积雪,清扫一段路面,汽车前进一段。可是,越往上走,风雪越猛越大,刚刚清理出的路面立刻又被大雪盖住。

  毛泽东索兴下车顶风冒雪徒步前进,他望着漫天飞雪,风趣地说:“走吧,咱们继续‘长征’吧。当年我们爬雪山时,好像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暴风雪呢!”就这样,毛泽东和警卫战士肘挽着肘,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艰难向前行进,直到傍晚,才登临五台山上海拔2800多米处的公路最高点鸿门雁,进入五台山塔院寺下榻。

  第二天上午,毛泽东、周思来、任弼时在寺内方丈陪同下,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密集在五台山的古老的寺庙群,罗喉寺、显通寺、元兆寺千奇百怪。在大白寺庙,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悉心听取方丈介绍山上五大禅处的名胜及传说。毛泽东对方丈解说了共产党对宗教实行保护的政策,希望能很好地保护这些驰名中外的名胜古迹。

  周恩来了解到五台山上还有蒙、藏等少数民族居民时,对身旁的当地干部说:蒙、藏同胞有牧畜习惯。五台山水草很好,发展畜牧业很有条件。要养些奶牛,因为少数民族的兄弟爱吃奶食。要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教育和团结宗教人员成为爱国者,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当天下午,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离开五台山,继续赶路。

  57.毛泽东来到城南庄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一行离开五台山,汽车顺沟跑一段,便进入了河北阜平县境内。阜平县7 个区,西部的6 区,便是龙泉关区,境内峰回路转,层峦叠蟑,西边的长城岭高耸人云,是晋冀两省的天然界线。

  这里已是满目春色,满山绿油油的青草,满天漫野的桃花。

  1948年4 月12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一行翻越长城岭,跨入河北境内,13日傍晚时分,毛泽东一行来到晋察冀边区党政军领导机关所在地阜平县城南庄。聂荣臻、刘澜涛、萧克等晋察冀党政军领导人高举火炬,到菩萨岭以北迎接。

  为了让毛泽东主席能够休息好,聂荣臻把毛泽东一行安排在军区司令部。

  1946年,晋察冀边区领导机关从张家口撤回阜平后,住在老百姓家中。为了便于工作,于1947年在城南庄村东的山脚下建了五栋简易平房,并用泥巴墙围成一个院落。司令部领导和作战处住在这里,司令部下属的一些单位住在司令部大院西侧的一个院子里。聂荣臻让作战处迁出大院,其住室让给陆定一、胡乔木、叶子龙和陈伯达居住,把自己住的两间房子腾出来,作为毛泽东的下榻之处,自己搬到隔壁一间较小的房子。

  毛泽东和江青住进聂荣臻腾出的两间房子,任弼时和周恩来住前面的一排。再往前面一排,一边的4 间住陆定一、胡乔木、陈伯达、叶子龙等毛泽东的工作人员,另一边的房子作为会议室。

  这三排房子用围墙围成一个院子,后面依托着小山包,从毛泽东住的那排房子向后走,出后院门便是防空洞,以防敌人轰炸。防空洞建在山坡上,土质很好,相当牢固。

  毛泽东在这个田园式的农家院里住了下来,而且一住就是35天。

  第三天,聂荣臻请毛泽东等人吃了顿饭,有蛋,有肉,还有本土上产枣酒。大家都很尽兴。

  聂荣臻当时患有轻度的气管炎,几乎每天天微微亮时就咳嗽。只要听他一咳,身边的工作人员便知道他起床了。毛泽东一向是夜间办公的,晚饭是他的早饭,早饭反成了他的晚饭。而且毛泽东的睡眠向来不好。为了保证毛泽东的睡眠,早晨再也听不到聂荣臻的咳嗽声了。一清早,聂荣臻便悄悄走出小院,到外边度过这段时光。聂荣臻还派了个警卫员用长竿子驱赶树上的麻雀,不让它们惊扰毛泽东休息。

  周恩来和任弼时在城南庄只住了10天就去西柏坡了,留下毛泽东。聂荣臻每天都能见到毛泽东。两人经常谈论时局,分析形势,有时也回忆往事。

  在来城南庄以前,毛泽东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欠佳,加上转战陕北劳碌过度,没有恢复过来。聂荣臻想让毛泽东好好休息,把身体保养好。

  这之后的一天,毛泽东问聂荣臻,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斯大林要他去苏联休养,他是去好,还是不去好?聂荣臻想了想说:“斯大林邀请你去莫斯科,这固然是一番好意,如果主席要去的话,我们可以护送到东北。但是如果主席征求我个人意见,我觉得还是不去为好。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况,护送主席到东北,一般说没有问题。不过处在战争环境,难以有绝对把握。其次是,你现在的健康状况已经相当差,再长途跋涉,就更不利,请主席三思。”后来,毛泽东决定不去苏联。

  聂荣臻同时要保证毛泽东的安全。他向部属交代,要注意保密,毛泽东丢掉的废纸一定要烧掉。但是,秘密是保不住的。

  毛泽东到城南庄的第二天,外出散步,碰到一位老农民在田边干活,毛泽东便和他聊起来了。结果消息传开了。毛泽东几次去几里外的温塘洗澡,总是有许多人围着看,警卫人员要把人们挡开,但毛泽东总是不让。所以,对于毛泽东的保卫工作,聂荣臻格外小心,务必做到万无一失。他非常崇敬毛泽东主席,知道在领袖的安全问题上自己身上的份量。

  4 月21日,也就是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党中央和军委机关离开陕北一个月这一天,欣闻彭德怀指挥西北野战军收复延安。24日,毛泽东代表军委起草给西北野战军的贺电,写道:“去年三月十九日国民党匪军占领延安的时候,我们就断言,这种占领将标志着国民党匪军的失败和中国人民的胜利,一年多以来的一切事变,充分地证明了这一断言。”

  4 月23日,周恩来、任弼时等前往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毛泽东因准备出访苏联而继续在城南庄留住,并为即将召开的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作准备。

  4 月25日,毛泽东致电在西柏坡的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提出了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的议题,包括邀请港、沪、平、津等地各中间党派及民众团体的代表人物到解放区,商讨关于召开人民代表大会并成立临时中央政府问题;关于在今冬召开二中全会的议题;关于酌量减轻人民负担、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和工业生产问题;关于消灭某些无政府状态和酌量减小地方权力的问题;关于区、乡、村人民代表会议组织大纲草案;陈粟兵团的行动问题及其他问题。毛泽东请他们在西柏坡先作讨论。

  4 月底,毛泽东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远大目光,审时度势,亲自起草了《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号召巩固和扩大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官僚资本主义的统一战线。为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而奋斗。团结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新的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并响亮地提出“打到南京去,活捉伪总统蒋介石”的口号。

  毛泽东委托聂荣臻用电话将这些口号逐条口述给在西柏坡的周恩来。4 月30日,由陕北广播电台向全国播放。中央局还通知《晋察冀日报》社社长邓拓到城南庄,毛泽东高兴地与他进行了交谈。5 月1 日,《晋察冀日报》发表了《五一口号》。

  《五一口号》公开发表后,立即得到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和无党派人士广泛响应,纷纷表示愿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结成民主统一战线,为彻底实现新民主主义而奋斗。就连与蒋介石结为金兰之交的冯玉祥将军,也对蒋介石的独裁内战政策不满,表示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的主张。

  这些表明蒋介石正在走向穷途末路。

  4 月30日至5 月7 日,毛泽东在城南庄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即城南庄会议。

  会议讨论把战争引向国民党地区的问题。毛泽东分析,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地区无疑会有很大困难,打出去的主力会减弱,打不了很多胜仗,但无此一条不能战胜国民党。打出去以后,敌我都到蒋管区去吃,不能依赖后方,后方要尽量供给前方。

  会议讨论了发展生产、减轻人民负担问题。毛泽东认为,土地改革、整党、开人民代表会议,目的是为了发展生产,使人民负担适当减轻,要使后方的农业和工业长上一寸,才能适应战争需要。

  毛泽东在城南庄会议上提出的战略性意见,后来被归纳为“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二十个字,成为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的行动方针。

  58.城南庄遇险,毛泽东移驻西柏坡

  城南庄会议结束后没有几天,便发生了敌机轰炸城南庄的事件。这让聂荣臻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5 月初的一天早晨,有几架敌机突然飞临城南庄上空。

  聂荣臻收听完广播,正在吃早饭,听到有机群的轰鸣声,急忙走到院里,敌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了。聂荣臻循着声音望去,有一架敌机已经飞过来,在城南庄上空盘旋侦察。接着,后面传来一阵阵轰鸣声,声音很沉重,不多时,又飞来了两架敌机。这时已经看清是国民党军的美制B.25轰炸机。于是,他快步向毛泽东的房间走去,见毛泽东身穿蓝条毛巾睡衣正躺在床上休息。毛泽东工作了一个通宵,刚躺下休息。

  聂荣臻心里非常着急,他用很轻和急切的声音说:“主席,敌人飞机要来轰炸,请你快到防空洞去!”

  毛泽东若无其事,镇静而风趣地说:“不要紧,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投下一点钢铁,正好打几把锄头开荒。”

  聂荣臻要为主席的安全负责,非常焦急,连声说:“主席,敌人的飞机来了,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只见毛泽东坐在床上还是不愿走。聂荣臻想,不能再耽搁了,便命警卫员取来担架。取来担架后,聂荣臻向赵尔陆递了个眼色,两人便把毛泽东扶上担架,抬起担架就走。在场的秘书和警卫人员,七手八脚地接过担架,敌机毛泽东一溜烟奔向房后的防空洞。

  毛泽东和聂荣臻刚进防空洞,抬着就投下了炸弹,有一枚正好落在他们住的那个小院里爆炸了。毛泽东住的那两间小房子,门窗的玻璃都被震碎了,一些鸡蛋也被弹片砸烂了。看到这些,聂荣臻真觉得后怕,如果不是当机立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事后,当地群众听说敌机轰炸目标是毛泽东主席,无不吐舌叫险。一些老婆婆说:“毛主席是上方星宿下界,福大命大,暗中有神灵保佑,要不,落在司令员门口那颗(炸弹)怎么瞎了火呢?”

  轰炸过后,毛泽东和江青到司令部大门口看那颗没有响的炸弹。只见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三枚炸弹平躺在深深的坑穴内,毛泽东饶有兴趣地边走边同江青说着什么,被站在自己屋门口的聂荣臻看见。聂荣臻担心敌人投的是定时炸弹,急忙跑出去,二话没说,将毛泽东架回院内,并让人通知工兵立即将炸弹起走。

  聂荣臻对敌机偷袭的情况进行了认真分析,怀疑有人暗中为敌机指示轰炸目标,便找来晋察冀军区保卫处处长许建国询问:“飞机轰炸时有没有敌特活动?”

  “现在还没有发现敌特活动,不过,今天飞机轰炸肯定有坏人告密。主席、副主席、朱总司令、任弼时等中央首长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敌人肯定得到了情报才来轰炸的。房子炸坏了好几间,人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还好。”

  从敌机投弹的情况,聂荣臻判断,敌人不仅知道毛泽东来了,还知道毛泽东住的地方,为了保证毛泽东的安全,立即采取果断措施,他在同少数几个领导商量之后,当天中午派人去城南庄附近有一个叫花山的小村子,以进驻土改工作队的名义给毛泽东安排好住处。花山村抗日战争时晋察冀司令部曾在那里住过,它夹在两个相邻的山峰之间,敌机难以轰炸扫射,比较隐蔽安全。当天晚上,毛泽东及其随从人员从城南庄秘密迁往山青水秀、环境幽静的花山村,并加强了警卫。

  敌机轰炸一事,一直是一个谜。直到解放后从大同接收的敌人档案里,查阅敌伪档案,才搞清了案子的真相。原来是敌人收买的两个特务孟宪德、刘从文给敌人送的情报。刘从文是敌人安插在军区司令部里的特务。轰炸未达到目的,敌人的特务机关又叫刘从文在饭里放毒。但聂荣臻和毛泽东的保卫人员防范甚严。聂荣臻早就做了布置,配专人为毛泽东做饭,外人不得参与。唐永健后来回忆说:“当时没有对毒物的化验手段,聂帅就叫用银筷子先试食品有没有毒。而且毛泽东、聂荣臻吃的是一种饭菜,聂荣臻先吃,毛泽东后吃,即使有毒,这道关也挡住了。”刘从文无从下手,只好作罢。查清后,聂荣臻依法批准枪毙了这两个特务,并将报告了毛泽东。许多年以后,毛泽东见到聂荣臻,还指着脑袋开玩笑说:“没有你,我就没有这个。”

  毛泽东在花山村住了9 天之后,于5 月27日乘车到达西柏坡,与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会合。

  至此,中国革命的统帅部完成了从陕北到西柏坡的转移,中共中央开始合并办公。这时,一年多前枣林沟会议决定成立的中央前委、中央工委和后来成立的中央后委业已胜利地完成了历史使命,即自行撤销。西柏坡这个位于太行山东麓、淳伦河北岸,约有七八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便成为中共中央新的所在地,成为指导中国革命走向全国胜利的神经中枢。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在这里指挥了震惊中外的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主持召开了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毛泽东赞誉西柏坡“是个理想的总指挥部”。周恩来后来指出:西柏坡是毛泽东和党中央进入北平、解放全中国的最后一个农村指挥所。

  第十四章 大战豫东

  59.朱德倡导“钧大鱼”

  城南庄会议决策后,1948年5 月10日,朱德在陈毅、粟裕陪同下由城南庄出发,代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前往华东野战军前线司令部所在地濮阳视察和动员。5 月13日,朱德一行抵达濮阳。这天,天下着雨,哗哗倾下的初夏之而,浇得地下一片泥泞,朱德总司令冒雨看望部队。

  第二天,华东野战军第一兵团召开团以上干部大会,欢迎朱德总司令的到来。在讲话中,朱德代表党中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向华东野战军表示亲切慰问,并着重阐明了战争形势、军队建设和革命前途等重大问题。他根据中央书记处城南庄会议精神,反复强调执行政策,遵守纪律的重要性,斩钉截铁地提出:“许多问题可以妥协,政策纪律上的问题一点不能妥协。”

  在报告中,朱德形象地提出用“钓大鱼”、的方法歼灭集结在中原地区的国民党主力部队。大鱼,是朱德对敌主力部队的形象说法,钓大鱼,即指抓住和歼灭敌人的主力。这里,朱德指的就是“钓”国民党第5 军。城南庄决策后,歼灭国民党第5 军,即成了粟裕暂不渡江,在中原作战的最重要任务。

  第5 军为何物也?乃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国民党军五大主力分别是新1 军、新6 军、整编第74师、第5 军、整编第11师(后恢复为第18军番号)。当时新1 军、新6 军在东北战场,整编第74师已在孟良崮战役中全军覆没。第5 军、第18军均在中原战场。

  第五军是国民党军最早的机械化部队,在抗日战争中曾打过多次硬仗,著名的昆仑之战和参加中国远征军浴血缅甸战场使得该军名声大振。解放战争中在山东和中原战场曾与华东晋翼鲁豫野战军多次交锋,未受到大的打击,故气焰嚣张,该军军长邱清泉更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国民党并造谣共产党有“逢邱不打”之说,还说“刘瞎子(指刘伯承)怕碰邱缺嘴(指邱清泉)。”由此可见第5 军之狂妄自大。

  朱德对歼灭第5 军提出了独到见解。他说:“国民党的几个主力部队,有的被我们搞掉了,如整编74师;有的搞得差不多了,如新1 军、新6 军;有的也遭到我们的严重杀伤,如5 军和11师。今后还要想一些办法把敌人的这几个主力部队彻底搞光,问题就可以解决一大半。特别是你们要研究如何对付5 军、11师和7 师等敌人主力部队。我替你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用钓大鱼的办法。钓了一个大鱼你不要性急,不要一下就扯上来,因为你性急往上扯,大鱼初上钩,尚未疲困。拚命扯往往会把钓索拉断。可以慢慢同它摆,在水里摆来摆去,搅上几个钟头,把它弄疲劳了再扯上来。就把这个大鱼钓到手了。对第5 军就要用这个办法,要用‘引’的办法,它来攻,我就退,有条件就阻击一下,没有条件就不阻击,把它拖得很疲劳,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时,再用大部队去奔袭歼灭它。你们一定要下决心钓到一两条这样的大鱼。”朱德还阐明了钓大鱼与钓小鱼的关系。他说:“我们不是完全不打硬仗。要看清对象,是什么敌人就打什么仗。如果敌人是弱的,我们可以来一个猛冲,在敌人没有展开、没有占领阵地以前,一冲上去就把它吓也吓倒了;战斗能很快解决……但要解决比较顽强的敌人,用这一套就不一定有效,甚至还要吃亏,还是用钓大鱼的办法好。这种办法是合乎辩证法的。再说一遍,从钓小鱼与钓大鱼的办法不同来看,就可以理解打弱敌与强敌、打小敌与大敌的不同。打小敌、弱敌,可以用比较简单而直接的办法,但打大敌、强敌,必须定出系统的斗争方针,战斗开始必须懂得摆布它,懂得用迂回曲折的办法。这是真理,要好好牢记、研究。”

  5 月15日,在华东野战军第一兵团连排班及士兵代表会议上,朱德强调“要学会攻坚战、阵地战”。他说:“同志们在豫、皖、苏跑了圈,消灭了很多敌人,有很大成绩。你们一出击,可以带走一大群敌人,内线的仗就更好打了。去年7 月以来,山东、晋察冀、山西、陕北等地,拔掉了敌人大大小小许多据点,就是因为敌人力量薄弱了,又没有力量增援。至于后方内线部队的任务,就是要把‘钉子’继续拔光。”有人问:“长春、沈阳何时可下?”

  朱德预见说:“今年有希望……东北解放有家务,十多个纵队,有大炮、坦克,飞机也可以撒撒传单。接济快,有铁路运输。队伍较坚强,能攻坚。”

  在城南庄会议期间,中央已明确了陈毅暂离华野去中原局和中原军区工作。这样,华野的所有重担便落在粟裕的肩上。正是在这关键的时刻,朱德亲自前来指导工作,可谓“雪中送炭”,使粟裕等华野指挥员倍受鼓舞。现在朱德这些内容深刻、语言生动的讲话,给华东野战军指战员们很大的启示。华野部和所属各兵团高级将领根据朱德的讲话精神,结合实际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大大提高了部队的军政素质,为行将到来的战略决战作好了政治上、思想上、精神上的重要准备。

  60.取开封,攻敌必救

  中央要求华东野战军,以寻歼敌整编等5 军部为作战的主要目标,也是当时华野全体指战员的强烈愿望。因为自蒋介石发动内战以来,该军常在进攻华东解放区和中原战场作战中打头阵,既骄横,又狡猾,与我军多次交手,虽未赚到便宜,但也未受到严重打击,气焰十分嚣张。华野指战员对它恨得咬牙切龄。因此要打敌整编第5 军,部队群情振奋,摩拳擦掌。的确,当时如果把这个“王牌”消灭了,就等于砍掉蒋介石伸向中原和华东战场的一只臂膀,形势对我军无疑更为有利。

  1948年5 月中旬,敌我双方处于以下态势:国民党军在中原战场上除保安部队外,有正规军25个整编师(57个旅)。其中13个整编师(30个旅),担任重要点线的守备;另外12个整编师(27个旅)和4 个快速纵队编成4 个兵团,执行机动作战任务。其意图是控制陇海路东段、津浦路和平汉中南段的交通线,以郑州、信阳、蚌埠、开封、商丘和徐州等城市为据点,乘我华野部队整训分离之际,集中一切可能使用的机动兵力。,寻我主力兵团决战,同时监视和堵击我在濮阳地区进行整训的华野第一兵团渡河南下。

  解放军方面,中原野战军主力及华东野战军第10纵队,在取得宛(即南阳)西战役胜利后,正向南阳、确山之间转移;华东野战军第3 和第8 纵队在完成宛西阻击战之后,于5 月10日由象河关、春水地区北上,14日袭占许昌,全歼敌独立第21旅,尔后即在许昌、襄城地区转入休整;华东野战军第1 、第4 和第6 纵队以及另外两个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在濮阳地区进行新式整军运动后,根据打整编第5 军的作战要求开展军事训练。野战军第9 纵队位于郑州西南地区;野战军第11纵队位于豫皖苏地区。

  鉴于第5 军这条大鱼确实很有实力,立下了“军令状”的粟裕一直夜以继日地在研究情况,考虑良策。他的第一个战役只能打好,不能打坏。粟裕把战役视野放在了中原北部的一个三角区:陇海铁路开封至徐州段作为底线;黄河流过开封北部,转头与京杭大运河交汇在张秋镇段构成左斜线;京杭大运河连接微山湖流至徐州北部段构成右斜线。三条线围成的区域内,即是鲁西南,国民党整编第5 军及第2 兵团。兵团部位于该地区的定陶、成武一带,它的周围是几十万国民党军,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第5 军从三角区域的中心钓出来,而又不陷入其它各路国民党军的纠缠之中。

  毛泽东对粟裕指挥这次作战充满信任。5 月ZI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复陈毅、粟裕电,指出:“粟裕全权指挥1 、3 、4 、6 、8 及11纵之作战,并指挥许、谭在津浦线上之配合作战。”“我1 、4 、6 纵可于25日左右由临濮集、郓城地区南渡,先在鲁西南及陇海线上歼灭几部敌人,造成集中1 、3 、4 、6 、8 及11等六个纵队全力歼灭5 军之条件,而以歼灭5 军为夏季作战之中心目标。”复电要“刘、邓担负钳制18军使不能东援”,“许、谭除以9 纵休整并作预备队外,主力应立即出动夺取泰安及其南北地区,保证钳制济南及济南徐州线上各敌使其不能西援。”

  第二天,毛泽东又复电刘伯承、邓小平,并告陈毅、粟裕:“夏季作战的重心是各方协助粟兵团歼灭5 军。只要5 军被歼灭,便取得了集中最大力量歼灭18军的条件,只要该两军被歼灭,中原战局即可顺利发展。望本此方针,部署一切。”

  根据中央军委指示,23日,粟裕作出了在鲁西南歼敌整编第5 军的作战部署。由于战场情况复杂。粟裕的战役计划也十分详细。他命令两个纵队南下淄阳,吸引邱清泉南下,然后以5 个纵队越过黄河首先歼灭鲁西南地区的守敌,开辟出一块战场。如果这样,他认为邱清泉必然会回援鲁西南。这时,再令南下濮阳的两个纵队尾随邱清泉部往北跟进,与鲁西南的5 个纵队夹击第5 军。

  在进行上述部署的同时,粟裕又有考虑。他想,寻歼敌整编第5 军虽具有一定的条件,但不利因素也较多,主要是我军主力尚未集中,打援兵力不足,地形对我不利。整编第5 军是蒋介石在关内剩下的两大主力之一,其战斗素质虽不如整编第74师和整编第11师,但装备并不差,人数也比该两师多,炮兵火力的运用和协同动作较好,又经常云集一团。不冒然行动。我如打它,蒋介石必极力救援。而华野在外线作战的6 个主力纵队,3 个远在河南的许昌、南阳、确山之间,短时间难以集中,即使把其中的第3 和第8 纵队调过来,再加上中野第11纵队和华野的两广纵队,我们手中掌握的全部兵力也不足6 个纵队(一些部队不满员)。而要歼灭整编第5 军,突击集团至少需要用4 个至5 个纵队。这样,就只剩下一两个纵队担任阻援,而在平原地带,一两个纵队难以阻止大量敌军的增援。如果突击部队不能在三五天内解决战斗,敌人援军赶到,我军就可能陷人被动。同时,鲁西南地区主要点线在敌人控制之下,我作战地域比较狭窄,不利于大兵团作战,而且战场距黄河较近,我军处于背水作战的不利态势。基于上述考虑,粟裕认为,在当时寻歼整编第5 军,并没有很大的把握。既然寻歼整编第5 军不能稳操胜券,就应当在部署寻歼第5 军的同时,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考虑其他更有把握取胜的作战方案。

  5 月24日,第3 和第8 纵队向淮河方向前进,邱清泉果然被吸引南下。5 月30日、31日,黄河以北各纵队南渡黄河,这一行动震惊了蒋介石,立即电令邱兵团停止尾追北返,迎击解放军渡河部队,同时又急调5 个师增援鲁西南,企图夹击渡过黄河去的解放军5 个纵队。这样一来,国民党军在鲁西南的兵力已有9 至11个整编师,不但兵力远远超过解放军,而且敌军队形密集,不宜分割,我难以对第5 军实施歼灭的计划。

  就在这时,中央军委于6 月3 日电示粟裕:“在整个中原形势下,打运动战的机会是很多的。但要有耐心,要多方调动敌人,方能创造机会。”“在打5 军、75师等部时,不要企图一次打得太多,而要准备一次只打一两个旅,各个歼灭该敌,因为该敌是比较强的。要说服干部不要急于求赫赫之名,急于解决大问题,而要坚忍沉着,随时保持主动。”

  6 月13日申时,粟裕、张震致电中央军委,提出分三步歼灭第75师、5 军和83师,陈唐兵团率第三、第八纵队于16日晚可达陇海,故决于16日晚完成对75师之分割包围,发起歼灭5 军战役。

  这时,宛东战役已结束,刘邓令陈唐兵团归建。陈唐兵团两个纵队已到达开封附近,相距只有一天左右的行程,如果就势突然攻取开封,会使敌军措手不及。

  粟裕与张震等商议后,决定改变先在鲁西南歼第5 军的作战计划,把重心转向豫东,以“先打开封,后歼援敌”为首战方针。这是粟裕早有设想过的腹案。其主要依据是:第一,开封是当时国民党的河南省会,是中原重镇,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如攻克开封,对中原和全国都将产生重大影响。蒋介石绝不会置开封于不顾,势必调兵增援。这样就能打乱敌人企图在鲁西南与我决战的部署,为我军在运动中歼灭援敌创造战机。

  第二,开封守敌处境孤立,敌可能用于增援开封的主力集团当时都在100 公里之外,而华野外线部队与中野一部相对靠拢,有强大的兵力和充裕的时间阻击援敌。

  第三,开封守敌虽有4 万余人,但指挥不统一,战斗力不强,便于攻歼,不失为一块“肥肉”。

  第四,攻打开封这样一个有40万人口,并经过日军和蒋军长期设防的城市,在华野说来虽是首次,但我军已积累了较丰富的中小城市攻坚战的经验,攻坚能力有了很大提高。

  粟裕对攻打开封的作战方案虽尚未上报下达,但在作战部署上则有所准备。

  可见,先攻开封、后歼援敌的条件已经成熟。

  6 月14日未时,粟裕、张震致电陈士第、唐亮并报中央军委,决定放弃6 月13日的计划,并要陈唐在原地停止侦察开封情况,尔后由陈唐奔袭开封歼灭守敌,或佯攻吸敌回援,在运动中歼灭之。

  6 月15日,在几经推敲和广为征询意见的基础上,粟裕终于定下了攻歼开封之敌与准备打援的最后决心。以粟裕、张震名义致电中央军委、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邓子恢及华东局,阐明了打开封的理由及设想。电报称:国民党军寻我在鲁西南决战,刻双方对峙于菏(泽)巨(野)线以南地区。“在上述情况下,我不宜在正面与敌对峙。因此,决定以陈唐兵团于16日晚包围开封而攻占之。我们率1 、4 、6 纵即于同晚转到曹县及其东南地区,以阻击5 军等部西援,掩护陈唐完成攻歼开封守敌任务,尔后待机围击邱清泉之一部,或向南歼击18军于运动中。”

  电报发出后,粟裕和张震陷人焦急的等待之中。

  可是等了一天,没见中央军委复示,粟裕更有些着急了,又于16日午致电中央军委:“为迫敌分散,求得运动中歼其一部,乃以陈唐率3 、4 纵队,本晚完成对开封包围,并攻占之。我们除以*纵于巨野地区佯动,争取时间补充,尔后尾西援之敌后侧击,配合正面作战外,本晚即以一纵相机攻占曹县……尔后,阻击西援之敌,6 纵肃清菏(泽)、考(城)线之敌,……因情况紧急,请示及及,已令各部执行。有何指示,请即赐复。”

  中央军委、毛泽东确实在考虑粟裕的建议。毛泽东对城南庄书记处会议调整南线作战部署后,在国民党精锐兵团密集的长江以北,有没有可能大量歼敌极为关注,所以做出决策极为慎重。当接到粟张6 月14日未时电后,他于6 月15日复示粟张等,指出:“粟张寒未变更元申部署,我们意见只要陈唐到达曹县,粟张主力即应攻歼75师。此次战役目的,只在歼灭75师,不要企图打五军,待75师歼灭后再作打别部之部署。”

  接到6 月15日粟张电报后,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又反复进行了研究,6 月17日,毛泽东起草了中央军委致粟裕。张震并告中原局,华东局电:“完全同意铣午电部署,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正确方针。”“情况紧张时,独立处置,不要请示。”“请刘邓确实钳制18军及47军。”

  同日,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给粟裕打来电报:豫东战役第一步应明确以攻开封为主,第二步打谁视情而定,归中野指挥的华野第10纵队自舞阳进至上蔡地区,协同中野一部阻击胡琏兵团北援,围攻开封之部队对南面敌人可勿顾虑。中央军委和中野首长的电报,坚定了华野的胜利信心。

  粟裕立即下令,华野山东兵团在攻歼泰安、大汉口、曲阜、邹县等地守敌后,继续扩展津浦路济(南)徐(州)段攻势,围攻克州;苏北兵团(2 、11、12纵队)在陇海路新安镇海州段发动攻势,以牵制敌人。

  6 月17日,陈士第、唐亮发布攻击开封的部署命令。当天,第3 、第八纵队逼近开封城关。

  开封,是河南省省会,国民党中原的战略要地。开封城墙周长20余公里,共有六门四关。

  古城垣为硅石和三合土筑成,高两丈,厚两丈多。守敌依高大城垣构筑主阵地,城外挖有深、宽丈余的外壕,设有子母堡群的独立支撑点。各阵地构筑大量火力点、堑壕和交通壕。铁丝网,到处是明碉暗堡,重重永久性和半永久性的工事,使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大兵营。

  17日晚,第3 和第八纵队在特纵炮兵配合下,向开封守敌发起攻击。第3 纵队一部配合第8 纵队,首先肃清了南关车站的农林试验场、东闸口、16营房范围以东及门关的敌人,准备由东面、北面实施攻城;第8 纵队另一部首先肃清了西关车站之飞机场、17营房以西区域及西门外之敌,准备由南面。西面实施攻城。总攻前,大部守敌被肃清。

  解放军攻打开封,完全出乎国民党军的意料。当我即将发起战役时,国民党军将帅还蒙在鼓里。开封守军一直认为华东野战军是吸引国民党军队主力至鲁西南决战,“在开封无真正战斗”。国防部和徐州“剿总”司令刘峙,虽曾觉察到第3 和第4 纵队有围攻开封的征候,但见解放军两大集团南北进,即认定华东野战军企图夹击邱兵团,因而十万火急地向鲁西南调集兵力,要与华东野战军进行决战。

  尤其可笑的是,华中“剿总”,还坚持说解放军第3 和第4 纵队尚在方城以东地区。然而,解放军却乘敌把注意力集中鲁西南时,突然对开封守敌发起了攻击。

  当刘峙刚刚部署完兵力时,他的副官送来一封从开封发来的电报:共军主力陈士渠、唐亮现正率部向开封城进攻,望速派兵救援!

  刘峙看罢,呆若木鸡,暗骂:“妈的,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难缠的部队就是共军。”半个小时后,刘峙下达了新命令:“命邱清泉部全力西援,在开封以东,与共军第1 、4 、6 纵队展开激战,击败粟裕的主力;命孙元良率部攻占中牟,东援开封;命胡琏从上蔡起,攻击刘伯承、邓小平、陈毅指挥的中原共军主力。”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6 月18日,火红的朝阳照亮了开封前线。

  经过昨夜的激战,华野3 纵和8 纵等各路攻城部队,都已逼近城下。城墙上和城墙跟前子母堡里的大小火力点,尽被我直射炮火摧毁,整个战场上,除了热风卷起尘沙和偶尔的冷枪炮外,简直沉寂得可怕。这种沉寂正是大战的前兆。

  黄昏,城内敌人沉不住气了,拼命向城外打炮,亡图拦击和打乱我攻城部队。然而,敌人没料到,我攻城部队早已进到城墙下,等待总攻击的命令了。

  18日夜晚11时,总攻开始。

  夜幕笼罩下的古老的开封城,突然弹雨横飞,炮火轰鸣。特纵炮兵以强大的炮火,支援突袭攻城部队,仅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攻城部队就抢占了小南门城楼。

  小南门丢失后,守敌疯狂进行反扑,用密集的炮火封锁了进攻小南门的后续部队的前进道路,使人城的5 个排和后续大部队分割开来,情况十分危急。

  陈士第、唐亮命令部队,要不惜一切代价打退敌人的反扑,让后续部队跟上去以解救城中腹背受敌的部队。

  同时,陈、唐又命令部队加紧对宋门的攻击。宋门工事坚固,易守难攻,攻城部队久攻不下。

  宋门距宋门关约有七八十米的开阔地,再向外是一条壕沟(无水),深5 米,宽约20米,宋门的右侧约20米外,有一个三角地堡,低矮坚固,可容纳一个排的兵力,堡外挖有壕沟(无水)和铁丝网;城门是用麻袋装土堵塞的;城门楼顶部筑有一个较大的碉堡,周围有四五个小堡,与大堡沟通,是坚守城门的制高点,宋门两侧约100 米至200 米的城墙上皆筑有明、暗堡,组成交叉火力网,严密控制着宋门。

  根据上级统一战斗部署,6 月19日晨1 时左右,特纵各种炮火向宋门猛烈轰击,顿时宋门前沿烟雾弥漫,成了一片火海。在烟雾掩护下,我爆破突击队对宋门实施爆破。经过反复冲锋爆破,终于炸开了宋门,攻城部队开始向城内突击。

  这时,正被“总统”竟选搞得焦头烂额的蒋介石,在南京得知解放军攻打开封,声色俱厉地说:“娘稀匹,中原一失,国将不国!下令给我用飞机轰炸开封,我就不相信共军敢下火海!”并亲乘座机飞临战区上空督战。

  当即,蒋介石手谕邱清泉兵团、区寿年兵团、黄百韬兵团、孙元良兵团、胡琏兵团、第四靖绥区刘汝明部:“豫东大战即将展开,我已有严密布阵计划,各部要绝对遵命行事,勿因局部变化,勿因小利而盲动。此战由顾祝同协助指挥,刘峙严防散匪窥测徐州。”

  按照蒋介石的命令,国民党空军的飞机在开封上空盘旋,炸弹雨点般落下,开封陷入火海之中。

  国民党的飞机炸弹吓不倒华野将士,指战员冒着熊熊烈火和火热的天气,连续奋战,愈战愈勇。

  当宋门被突破后,城内守敌在装甲车和炮火掩护下,进行反击。

  陈、唐令部队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城门突破口,以保证后续攻城部队进城。

  8 纵乘3 纵突破宋门、敌火力转向宋门之际,组织力量迅速扫清小南门外侧敌地堡群,再度控制突破口,主力部队随即打人城内与城楼坚守部队会合,随后又相继突破大南门和西门。

  至20日23时,攻城部队攻占了除核心地阵地龙亭、华北运动场以外的全部市区。。这时,粟裕和张震等赶到设在开封南郊的陈唐兵团指挥所,督促不要留恋开封战场,除留足够的兵力攻击龙亭外,迅速从城内撤出其余部队,集中兵力准备再歼援敌,以钓邱清泉这条大鱼。

  21日晨,东方传来隆隆的炮声,这是蒋介石督令邱清泉前来驰救开封的信号。当天上午9 时,蒋介石又一次乘座机飞临战区上空督战。由于这回飞机飞得高,听其声音好似呜呜地哭叫,所以战士们称它是“吊丧的老寡妇”。

  蒋介石亲临战区上空也没能阻挡着解放军攻城的脚步。当晚对时,攻城部队集中了600 多门大小炮火,向核心阵地发起猛攻,经5 个小时激战,一举拿下龙亭,全歼守军。

  堂堂河南省主席刘茂恩,逃命心切,独出少裁,用鸭血涂抹全身,装成一个受伤的老教授,由他卫士的老婆扮作女儿,爬上一辆独轮车,混在疏散的群众中溜出了开封。

  接着,华北运动场也被攻克。

  开封之役,共消灭敌人近4 万人,开封守备司令、整编第66师师长李仲辛被击毙,参谋长游凌云被活捉,缴获了大量粮款弹药。美联社6 月26日上海电称:“共军在开封所获物资、武器与军火。使其能把华中作战支持到夏季结束。”尽管这有些夸大,但华野确实缴获了6000多支军库存步枪,3000多桶汽油,32门大炮,以及其他大批军用物资。

  开封战役不仅歼灭了大量敌人,更重要的是打乱了敌人的作战部署,调动和引诱援敌就范,使我军进一步取得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61.阻打相济

  6 月22日。西柏坡。

  毛泽东接到攻克开封的捷报,非常欣喜,立即提笔草拟电文,给刘陈邓和粟裕发去贺电,庆祝攻克开封之伟大胜利。在电中指示:“目前打很大规模的歼灭战,主客观条件都不成熟,故须避免。你们两大集团今后或者分开行动,每次歼敌以不超过一个整编师为限度,或者集中行动,一次歼敌不超过两个整编师为限度,目前必须打有把握之仗,哪怕歼敌一个旅也是好的…。。”

  解放军攻占开封的消息,如同在国民党营垒里爆炸了一颗重磅炸弹,使南京政府大力恐慌。6 月24日,国民党立法院举行秘密会议,检讨中原战局,拿国防部长何应钦问罪。蒋介石为挽回败局,搪塞舆论,命令邱清泉兵团及第4 绥靖区刘汝明由鲁西南向开封攻击前进。邱清泉声称:“血债要用血来还!”

  蒋介石虽然不得不承认开封被克的事实,但不承认国民党军从此完蛋,正像以往他总是过低估计解放军力量,过高估计自己的力量一样,这一次,他认为粟裕部攻陷开封后,已元气大伤,无力再战,于是又筹划了一个大会战计划,决心以6 个兵团25万大军汇集到河南粑县、雅县地区,企图围歼粟裕主力,以改变豫东的不利态势,以邱清泉兵团5 个师由开封向粑县攻击,区寿年兵团两个师由民权出击,黄百韬兵团3 个师从商邱向瞧县攻击,吴绍周兵团、杨干才兵团以及胡琏兵团从驻马店向粑县、雅县攻击。

  解放军实施开封战役的目的,除攻占城市全歼守敌外,更重要的是引诱敌人来援,以便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粟裕知道蒋介石不会甘心失败。粟裕、张震、唐亮等分析敌我情况认为:蒋介石基本中了我军的动敌之计,国民党的行动与我们预先的设想大致相似,邱、区两兵团正一左一右沿铁路南北迫近开封,我军有了运动中歼敌机会,但是,欲一次吃掉敌两个兵团,力量不够。怎么办?

  3 、8 两纵经宛西、宛东、开封等战役,伤亡已近万人,其余各纵队行军作战月余亦相当疲劳,是连续作战,还是稍事休息?

  敌邱兵团兵力密集,战斗力较强,不易分割速歼。区兵团仓促编成,战斗力较弱,区寿年缺少对华野作战经验,比较好打。如能设法诱引邱、区两兵团拉开距离,出现了歼区良机,打还是不打?

  如打区兵团,则邱清泉、孙元良、胡琏等兵团以及徐州方向的援军都将纷纷来援,我军可能面对敌军二三个旅进行作战。歼区如不能速决,我军将陷于被动不利地位。

  粟裕等反来复去衡量、比较,考虑各纵队的特点,作战中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怎样创造和捕捉歼区战机。最后,他们认为:3 、8 纵队取得了开封战役的胜利,人员、武器、弹药都得到补充,其余各纵虽然疲劳,但减员不大,且打了胜,仗,士气高昂,仍保持有强大的战斗力,只要部署指挥得当,诱使邱、区两兵团拉开距离,分割围歼区兵团是可以实施的。

  对于其他各路援敌,如能像战役第一阶段那样,平汉路方面的敌军增援,由中野各纵阻击,是可以保证歼区作战胜利的。特别是如能夺取这一战役的胜利,必将大大加速中原战局向对我军有利的方面发展,为此即使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大家围绕着如何选取歼击目标问题展开了细致的讨论。

  在讨论中,粟裕分析道:“敌人不是想要夺回开封吗?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把开封暂时让给它。这样既使敌人背上开封这个包袱,促其分散兵力,又能使我集中兵力在敌两个兵团拉开距离之际,寻机分割包围,力争歼其一路。”

  “对啊!这的确是一步妙棋。”有人补充道。

  “这样,我们便可以乘机吃掉国民党整5 军这个老对手了!”又有人说。

  粟裕接着说:“整5 军我们是要消灭,不过,就目前形势看,还不是时候,两路援敌中,区寿年部实力较弱些,歼灭该敌更有把握取胜。”

  张震参谋长补充说:“区兵团是蒋介石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间的指挥协调关系还不顺,且与我军打交道少,对我方情况不太掌握,加上其有邱兵团在前冲锋陷阵,势必存有侥幸心理,便于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大家一致赞成票、张等首长对敌情的分析与歼敌的初步打算。这样,华野指挥部便定下了主动放弃开封,重点求歼区兵团的决心。

  粟裕于6 月24日、25日两次将作战预案。报告中央军委并刘伯承、陈毅、邓小平。

  毛泽东对粟裕的歼敌计划十分赞赏,拿着电报对朱老总说:“看来粟裕的胃口越来越大。”立即以中央军委名义于25日、26日两次复电粟裕表示:“部署甚好。”“在通许之线(或此线以南)歼敌一路是很适当的。如果能歼灭75、72两个师当然更好,否则能歼灭75师也是很好的。”

  同时,为了保障华东野战军歼灭区寿年兵团,刘、陈、邓主动提出中原野战军以一部兵力监视敌整编第18军,并以主力主动攻击吴绍周兵团,吸引敌整编第18军回援。

  粟裕等接到中央军委的复电,立即作了如下部署:以3 、8 两纵向通许方向行进,吸引邱兵团南进,使邱。区两兵团之间出现空隙、然后以4 个纵队组成突击集团,围歼区兵团;即调10纵队北返,以5 个纵队阻援。

  按照部署,6 月26日,华野第3 、8 纵撤出开封,向通许方向转移,第1 、4 、6 纵向县以南集结。

  从驻马店增援的胡琏兵团在行进中被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阻于溪河、周口之间。

  这时,粟裕见黄百韬兵团离战场尚远,决心吃掉区寿年。为了将邱、区两兵团隔开,以创造歼灭区兵团的战机,粟裕命一部诱使邱清泉向西南追击。

  区寿年老道世故,但谨慎多疑,由于是广系起家,非嫡系出身,不像邱清泉那样死心塌地为蒋介石卖命,只想保存实力。

  在华野3 纵、8 纵撤离开封后,6 月26日午后,邱清泉得意地开进了开封。蒋介石闻报后,喜上心头,电令邱清泉,要他携同区寿年继续追堵粟裕部,非把粟裕部“消灭在豫东地区”不可。

  于是,邱清泉除留一个旅配合刘汝明部占领开封外,主力直扑通许追击第3 、第8 纵队。

  狡猾多疑的区寿年,误以为第3 、第8 纵队有向平汉铁路进攻的迹象。他摸不清粟裕的意图,气愤地骂道:“妈的,粟裕又想干什么?”

  区兵团进入地区后,举棋不定,踌躇不前,而邱兵团却快速南下。从而,两个兵团拉开了长达40公里的距离。

  6 月27日,中央军委致电刘、邓、陈,粟,指出:粟部以在现地区寻歼敌整编第75、第72师或其中之任何一个师为有利。而后或转至商丘、杨山打第74、第sl师,或打涡阳、蒙城、蚌埠、宿县,均可机动。

  根据此时的有利战机和上级指示,粟裕决策按预定的第二方案行动,立即命令叶飞迅速行动,“先把区兵团围起来,边打边查明情况”。

  蒋介石正盼着邱、区两兵团合围粟裕的“胜利消息”,没想到却得到了邱兵团寻粟裕不着,区兵团陷重围的坏消息,既失望又惊恐,又飞临豫东上空督战;派大队飞机轮番轰炸;又一日三令,要国防部严令邱清泉迅速转头向东攻击前进,与区兵团会合;并令由徐州北援克州至股县的整25师火速西调,与第3 快速纵队、交警2 总队组成一个兵团,由黄百韬指挥,不要等部队全部到齐,就向难相地区进发,驰援区寿年。令区寿年“紧缩防线,拽着共军”。

  粟裕根据侦察部门的报告,冷静分析,认为蒋介石现在是孤注一掷,必须乘国民党军各种驰援部队尚未到达之机,迅速解决区兵团,否则,战场局势将发生不利变化。于是,他指示叶飞,要加紧对敌攻击,同时,指示陈唐全力阻击邱兵团,不让其接近,并报请刘邓陈,令中野部队对其他援敌实施阻击。

  至6 月29日晨,由叶飞指挥的突击集团,已将区兵团部和整编第75师、新21旅包围于龙王店及附近地区,并完成了对敌第75师各旅团的分割。

  同时,阻援部队将国民党军整编第72师包围于铁佛寺周围地区,控制了被包围之敌以西20公里之粑县至王店集一线,隔绝了邱、区两兵团。

  当晚22时,叶飞以第1 纵第1 师为主战部队,对驻常郭屯的国民党整编第75师一部发起攻击,第11纵队和第6 纵队第18师向驻龙王店的第75师一部发起攻击,打响战役。

  战役又一次进入白热化状态。

  中原大地,日夜炮火连天。

  淮杞战役打响,惊魂未定的蒋介石愈加慌乱。开封失守已经使他狼狈不堪,淮杞如再打败,中原将无法立足。区寿年又频频求援,蒋介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于是严令,以杀头相威胁逼迫邱清泉迅速攻击前进,与区兵团会合、邱清泉即倾其全力,在飞机、坦克和大炮支援下,对我阻击部队疯狂进攻。但我东西两线的阻援部队顶住了敌人的进攻,终未使敌人的阴谋得逞。

  激战两昼夜后,敌75师第6 旅、新21旅全部被歼。华野亦伤亡惨重。

  7 月1 日,邱清泉部拼命攻击,在我节节阻击下,进至距区部仅10公里的过庄、官庄、屈寨、张阁一线,与华野援阻部队展开激战。

  黄百韬兵团从东线调回,带领25师等拼命西进,已抵达被包围的敌整编第72师所在地铁佛寺不到10公里的商丘店地区。

  东西两线突来两个兵团一齐压来,对华野第3 、8 纵队形成钳击之势,战斗更加激烈,炮声一阵紧似一阵。形势异常紧张。是坚持还是改变原定的战役计划,必须当机立断,刻不容缓。

  粟裕和张震面对突然变化的形势,表现出巨大的决心和气魄,立即改变作战方案。7 月1 日下午。粟裕在他的马车上下达了总攻区寿年兵团部的命令。一边加速攻歼区寿年兵团,一边又以四个纵队东移,准备围歼黄百韬兵团。开封战役结束后,由于得不到休整,非常疲劳,粟裕不再骑马,叫参谋找来一辆马车,他坐在马车上奔赴战场进行指挥。

  当晚,华野即以3 个师的绝对优势兵力,围歼龙王店之敌区寿年,炮兵首先实施一小时攻击,然后突击队开始爆破突击。

  突击集团士兵冒着密集火力,前赴后继,猛冲猛打,粉碎了区寿年的多次抵抗与反扑。

  激烈战斗至2 日凌晨子时,残敌肃清,会歼区兵团兵团部、整编75师师部及第16旅的一个团,区寿年被俘,其参谋长林祥及第75师师长沈登年被活捉。

  区寿年兵团被歼,我已经达到预期的作战目的,按理说应该及时撤出战斗。但是,华野刚解决区寿年兵团,东面的黄百韬兵团进展很快,已抵达商丘店附近,对我军从东部撤出战场威胁很大。粟裕认为,若不给该敌以有力的打击,我军携带大批伤员,将难以顺利撤出战斗;即便撤出,各路敌人也会很快对我实行尾追,使我陷人被动。粟裕决心给黄百韬一点颜色看看,打瘫他,打。m 他,然后迅速撤离。

  区寿年兵团在短期内被歼,大大出乎蒋介石的意料,令他“五中惨裂,不知所止”,深感“中原战局严重万分”。于7 月2 日上午携空军总司令周至柔乘飞机到杞县上空督战,惊怒之中,向邱清泉发出了最后通碟式手谕,再次电催邱、清等部不惜一切代价驰援淮县:雨庵军长弟勋鉴:龙王店失陷,区寿年、沈澄年二同志若非阵亡,必已被俘。中原战局严重万分。两日来连电令弟全力东进增援,而弟违令迟滞,视友危急不援,以致遭此最大之损失。得报,五内悲惨,不知所止!故今午特飞杞县,甚望与弟空中通话,督促急进以救榆厢铺与铁佛寺友军之危!此时,惟有弟军东进,一面救援七十五师在榆厢铺之一旅与铁佛寺之七十二师;一面与西进之二十五师会合,方能免挽颓势,亦所以保全弟不致孤危被歼也。二十五师今天已攻克王老集,刻正攻击董店,距铁佛寺仅四公里之遥,则七十二师或可在今晚与二十五师会合。但弟若再不全力东进,则该两师已受龙王店失陷的影响,仍觉兵力单薄,孤危可虑。总之,无论战局如何变化,必须以弟部与二十五师、七十二师会合作战,方有转败为胜之望,否则必被各个击破。如此次中原作战失败,则国家前途不堪设想!而此责任全在吾弟所率领第五军负之。以弟部不惟为中原之主力军,而且为全国各军中之主力也。因未能在战场上空与弟通话,故在徐州停机,写此一函空投以期吾弟能负重责,挽回全局,将功赎罪也!

  顺须戎祉中正手启邱清泉正在为多日激战无果而烦恼,“总统手令”更使其恼怒,这位率领“全国各军中主力”的“雨庵军长”,仍然被陈康兵团围于桃林岗之线,万难再前进半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令各部加紧攻击,并亲自进行督战。

  此时,华野各参战部队伤亡消耗也不断增大。几天来连续作战,已经相当疲劳,加之战区久旱无雨,井涸河干,饮水奇缺。又值炎热酷暑,终日忍受太阳暴晒,战士体力日渐衰弱,作战困难很大。

  此时,邱、黄兵团均陷入我阻援部队的纠缠中难以脱身,胡琏、吴绍周所部亦被中野部队牵制,整第72师被困,而黄兵团态势孤立突出,于是,粟裕、张震等便再次大胆冒险,决心集中主力歼灭黄百韬兵团,并就势歼灭区兵团残部。

  为了鼓励全体官兵,野司提出了:“为争取战役的圆满胜利而战”,“不怕疲劳,不怕伤亡,咬紧牙关,坚持下去”,“要有全歼敌人的雄心!要关门打落水狗”等口号。

  7 月2 日晚,粟裕下达围攻黄百韬的命令。

  7 月3 日晨,各纵队在完成了对黄百韬兵团的包围后,不顾伤亡和疲劳,重新投人战斗,协力对黄兵团发起攻击。

  战至4 日拂晓,黄兵团两个团的主力被歼。

  5 日拂晓,黄百韬指挥第40、第108 旅各一部,在飞机。大炮火力掩护下,疯狂反扑,激战7 小时,华野将敌大量杀伤,将敌打退。黄昏后,华野再次发动攻击,至6 日晨,黄百韬又被歼灭一个团。

  黄百韬兵团一共有两个旅,一个快速纵队,一个高警总队,忽然间被歼灭一个多旅,十分恐慌,害怕像区寿年的下场,于是急令部队收缩于以商丘为中心的狭小地带,连夜清理焚毁文件、地图,以备不测。

  这时,为解黄百韬兵团之围,邱清泉以一个师又一个旅由兰封趋铁佛寺,先解72师之围,再合力东进,以解黄兵团之围;东线74师已进入宁陵及其以西地区,张按兵团、胡琏兵团,阻于淮阳、商水地区;刘汝明以两个师的主力沿陇海路以南行动;胡琏兵团先遣部队正向太康急进。

  蒋介石依旧严令:兼程北援,不得有误。

  大军压境,作战形势对华野极为不利。

  在这种形势下,华野何时撤出战斗就成为急待决定的问题。7 月5 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致电中央军委和粟裕。陈士渠等,提请粟裕等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原订部署是按粟。陈要求,使胡琏在7 日前不能超过太康,此着仍属可能。惟全部拉回胡琏,恐已困难,当尽全力争取之。”“粟部已全部使用,无预备队,且颇疲劳,我们认为须保持锐气,才可避免在新情况下陷人被动。此点请军委考虑。”

  7 月6 日,中央军委复电刘陈邓,粟陈唐张,许谭,并华东局指出:“邱兵团九天前进仅十里,陈留、兰封被我占领,形成被包围形势,进退维谷,要求刘汝明来解围,七十二师弹尽粮绝。师长哭脸,部队动摇。在此种情况下,只要十八军被我拖回不能北援,则我粟军于歼灭二十五师之后仍有可能续歼七十二师。因此务望刘陈邓……决心不失时机寻歼吴绍周,借了拖回十八军,保障粟陈唐张取得完全胜利。粟陈唐张是否继续歼击七十二师,应由粟陈唐张于歼灭二十五师之后按当前具体情况决定。”

  为保持主力,粟裕当机立断,于7 月6 日下令部队撤出战斗,分别向淮杞以北及鲁西南转移。

  他们在7 月6 日致中央军委和刘、陈、邓的电报里说,“我们原拟全歼黄百韬兵团,估计要八日晨始能解决战斗。歼灭该敌,均具有信心,惟势将被迫与援敌作战对我不利,故决定放弃歼黄计划,本晚就现态势抢运伤员(伤亡近万,因无担架,堆集一线仍多)与胜利品,七日晚向北转移,争取调整组织与补充弹药,待机。”7 月7 日又致电中央军委说,因国民党军各路援军迫近,“加上我军连续作战,已很疲劳,为应付敌人乘我疲劳后进攻,决放弃对敌人二十五师等部之作战,即北撤民权、考城、菏津、富县、定陶地区,争取休整。如敌继进,则相机予以歼击。”8 日,中央军委在复电里指出:“在来电所述各种情况下,你们的撤退是正确的。”

  至此,豫东战役第二阶段结束。继开封战役后,又歼敌5 万余人。

  豫东之战,是解放军外线战场上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攻城打援战役。战役的胜利,改变了中原华东战场的战略态势,从此,在中原战场,国民党已完全失去了对我发起战略性进攻的能力,并更加动摇了其据守战略要点的信心。国民党国防部在其《中原会战经过及检讨》中承认我解放军“敢集中主力作大规模之会战决战”“‘敢攻袭大据点’对战场要点敢作顽强固守,反复争夺”。黄百韬在《豫东战役战斗要报)中认为,国民党军队在中原的局面“遂进入最严重阶段”。

  豫东战役的胜利,以及全国其他战场上取得的胜利,大大发展了人民解放军的战略进攻。这次战役不久,即1948年8 月,毛泽东在西柏坡接见华野特种兵纵队司令员陈锐霆和晋察冀军区炮兵旅长高存信时说:解放战争好像爬山,现在我们已经过了山的拗子,最吃力的爬坡阶段已经过去了。

  战局的发展正是这样,豫东战役胜利后两个月,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就开始了规模宏大的战略大决战。

  第十五章 虎啸泉城

  62.西柏坡的决策

  1948年7 月。西柏坡。

  豫东战役结束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正在酝酿攻打济南的方案。

  位于山东省中西部、黄河下游东岸的济南,是津浦、胶济两条铁路的交会点,是连结华东、华北地区的战略要地。随着1948年国民党军队的重点进攻被粉碎,特别是5 月华东野战军横扫胶济路后,山东省大部地区已经解放,济南成为国民党阻挡华野南下中原地区的首要屏障。因此,蒋介石一直把它视为地位仅次于南京、天津、徐州的战略要地。他认为徐州是国民党首都南京的门户,而济南则是护卫徐州的重要堡垒。他多次说过,济南万一失守,不但徐州不保,国都南京势必受到严重威胁,在国际上也将带来不良的影响。中共中央军委决定尽快拿下济南,并先召粟裕爱将王建安来,一听前线意见,二作具体部署。

  王建安带着豫东战役胜利的喜悦和征尘,匆匆赶到西柏坡。

  王建安一见到毛泽东就先问:“主席您好!”然后跨前几步,紧握毛泽东的双手,久久未肯放开。“建安,你来了。快坐,坐!”毛泽东高兴地说。

  王建安落座后,勤务员递上一杯清茶。

  毛泽东展开一张地图,指着用红蓝铅笔划出的地方,向王建安讲述了国共双方军事力量的对比及当前的任务:“我们第一年的内线作战,粉碎了蒋介石的全面进攻,也基本上打败了国民党的重点进攻。全国的军事形势和政治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我们不仅打垮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使自己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而且在反攻中,又粉碎了国民党的全面防御和分区防御。如今,南京蒋介石精神沮丧,焦虑不安,而我军却斗志昂扬,越战越勇,越战越强。在华北,华野的内外兵团连战皆捷,最近又夺取了山东的克州,山东解放区与华中、华北基本上联成了一片。现在,只有济南城还在敌人手里,济南已像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我们下一个目标就应当夺取它。”

  毛泽东讲到这里,点燃一支烟,接着说:“建安同志,根据军委的决定,这次让你来,就是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城市攻坚任务,攻下济南!”

  王建安问:“那么,我不去华北一兵团了?”

  “是的。经过军委研究,你回到山东去,到山东兵团,许世友任山东兵团司令员,你任副司令员。攻打济南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山东兵团了,怎么样?”

  王建安不假思索地答道:“服从军委的决定。”说着,站了起来。

  毛泽东很高兴,用手示意王建安坐下,并解释道:“中央考虑了,山东兵团,大都是山东人,许世友在胶东部队里很有威望,你在鲁中、鲁南也颇有名气哩!你们是山东‘两雄’。人言‘两雄难并立’,我则说‘孤掌难鸣’,你们二人手要击得响,同心协心,那我们的战士会跟随你们去赴汤蹈火!”

  王建安明白毛泽东的话中话是“团结”二字。他心想,主席是怕他不服许世友,且他们过去又有过不愉快的争执。于是当即站起来向毛泽东表态:“请主席放心!我一定协助许世友同志打好这一仗!”

  毛泽东笑了。再一次示意王建安坐下,并说:“那好!我们来演一出《失空斩》,失了街亭,打不下济南,先斩许世友,然后打你四十军棍。我也向中央请罪,官降三级。好吗?”说罢大笑起来。

  王建安在毛泽东那里用过晚饭后,来到了周恩来的住处。

  周恩来和王建安寒暄过后说:“我们决定解放济南。主席大概同你谈了,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我完全同意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关于攻克济南的决策。”王建安说,“当前形势,毛主席已经讲了,我方完全处于有利地位。山东的形势,在打下潍坊之后,只有青岛、烟台、长山岛、究州和济南几个要点了。济南有王耀武十万重兵把守,它是在我华东、华北两片土地上的一颗大钉子,给我们带来很多不便。如果拔掉它,就可给我们以更大的地域,就便于我们组织更大的战役。”“周恩来说:”你的意见很好!蒋介石集团随着军事形势的每况愈下在政治上、经济上也发生了严重危机。根据军事、政治形势有利于我们的重大发展,中央和中央军委要求具备了条件的各野战军,应明确树立夺取敌坚固设防的战略要点和敢于打大规模歼灭战的决心。这次请你来,就是要你并通过你向华东的同志、山东的同志转达中央的这个战略思想。攻克济南,正是这个战略思想的具体体现。“

  周恩来继续说:“济南战役的打法,我和毛主席、朱总司令几个人是这样考虑的:用攻济、打援两种战略。蒋介石是不会放弃济南的。济南有重兵十万而徐州左右两翼和南边共有三个兵团近二十万人马。我们把部队分为两部分,在徐州以北准备打援,但也造成围攻徐州的架势,攻城部队要把济南围起来。奥妙在于:如果你不来增援,我就真攻城。如果你出兵增援,我就可以围而不打,变攻城为打援。攻城打援视情况再及时选定。对于你们山东兵团来说,就是做好坚决打下济南的一切准备!济南战役意义十分重大,这是一起巨大的战略行动。打下济南,可将华北、华东两个战区连成一片,有利于我们集中优势兵力,组织更大的歼灭战。”

  周恩来略一停顿,看了看怀表说:“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一下了。原准备让你去打太原,不去了。你就带着中央的这些精神返回山东,我们也不请张云逸同志、张鼎丞同志、粟裕同志来了,许世友同志在胶东休整,也不请他来了。你睡一觉即动身,随后,我们就发个电报去。”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西柏坡又迎来了新的一天。一个伟大的战役决策,就在这里诞生了。

  第二天,王建安赶往山东青州华野指挥部,向华东野战军的代司令员、代政委粟裕和副政委谭震林、张云逸、张鼎丞等华野前委同志传达中央军委的最新指示。

  回到华野指挥部,王建安向粟裕等作了简要汇报。前委当即研究,并给中央军委回电:一、中央决策完全正确,我们坚决拥护;二、立刻行动,成立“前进指挥所”,展开全面攻济准备工作;三、拟请许世友出山;四、成立支前司令部,动员党政军民一切力量投入战役;五、在全面工作铺开后,再召开一次大的会议作最后部署,并请中央指示。

  63.守济南,攻济南

  南京黄埔路,总统府。

  蒋介石站在那张大型军事地图前,盯着地图上的济南。这时,有人通报第2 绥靖区司令官兼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字俊才)到。蒋介石亲自出来迎接,这属破例。蒋介石此前还未曾出门迎候过任何一个文官武将。这与其说是看重王耀武这员大将,不如说是看重济南这座孤城。

  蒋介石与王耀武寒暄之后,来到了饭厅。桌上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家宴。

  “俊才,坐吧,不必拘礼!”蒋介石招呼王耀武坐下。

  王耀武受宠若惊,忙夹了一筷子,尝了尝便说:“挺好!挺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蒋介石开腔了:“俊才,请你来京,你知道我要谈些什么事?”

  “总裁,山东形势不可乐观,济南眼看就要变成一座空城。建议总裁放弃济南,将我十万国军撤至徐州以北,与徐州左右的邱、黄部队连成一片,构成一道防线。这也许能阻挡共军南进。佐民连日来苦思冥想,觉得这是一计良策。”王耀武吞吞吐吐说出了“放弃济南”的主张,蒋介石听后自是不快,起身离开饭桌,向客厅走去。

  王耀武小心地紧随其后,等待蒋的训示。

  蒋介石说:“你不从大处着眼。济南是山东省会、华东的战略要地,铁路交通的大动脉,必须守住济南。这是第一点。第二,济南失守,青岛的美国海军就会陷于孤立。第三,你只要死守即是,我有空运大队,随时可以增派援军。”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阻隔我华东和华北两大根据地,阻止华东野战军南下威逼徐州地区,蒋介石拒绝了美国军事顾问团团长巴大维的“退出济南,把军队撤至徐州”,重兵防守以徐州为中心的中原地区的建议,决定死守济南,制订了一个以济南为中心的吸引我华野主力决战的“济南会战计划”。

  王耀武当即表态:“耀武将以生命许国,率我十万之众,誓与济南共存亡!有我王耀武在,山东就能坚持!”

  蒋介石站起来紧紧握住王耀武的手说:“希望你成功,代我问候济南的各位将军和官兵!”

  1948年7 月15日午夜。曲阜,华野指挥部。

  许世友、谭震林指挥山东兵团于7 月13日攻克克州城后,华野指挥部便由青州移至鲁国故都曲阜。鲁国旧城已不复存在,然而孔子留下的历史遗迹雄风尤在,“三孔”建筑可与北京的故宫试比高低,环围的松柏、银杏述说着这里历史悠久。

  粟裕就住距孔子墓不远的一幢古式房间里。此时他还未入睡,正在思考毛泽东发给他及其他负责人的电报:(一)克州既已攻占三分之二,望立即将九纵使用于济宁。汉上方面,争取于三四日攻克济、汉,同时派部扼守运河要点,使邱黄援兵不能东渡。邱黄本日已至定陶,可能向东急进,务望注意。(二)充济汉三点攻克后全军立即休整,暂以十五天为休整时间,情况允许再延长,立即将大批俘虏兵补人部队,不要盼望翻身农民。(三)中央已令华北局将泰西分区划为华东,望华东局迅速接收并注意指导该区工作,以利尔后夺取济南。

  另一份也是刚刚收到的:粟陈唐张,并告许谭t 中原局,华东局:雨季时间据说有两个月,雨季期内你们及许谭、韦吉除争取休整外,是否还有作战之可能及必要。估计敌人似将利用你们疲劳,集中力量向你们压迫,使你们不能安心休整,似须以有效行动分散敌人,你们则乘分散之际,歼灭几部敌人,方能实行大休整(许谭、韦吉亦然)。此种分散敌人的行动,似以许谭攻击济南为最有效。拟令许谭于攻克汉后,休息两星期,即向济南攻击,迫使邱黄两兵团分兵北援(敌非援不可)。此时,你们则寻敌一部攻击,使敌既被迫分散,又首尾不能相顾,利于我之各个击破及尔后之大休整。许谭攻济南,可先占领机场,以两三个星期时间完成攻城准备(包括恢复疲劳,补兵,练兵,侦察及部署等)。然后看敌援兵情况,决定先打援或先攻城。如攻城打援均无把握,则收兵休整。邱、黄既抽一部援济,即不可能向你们压迫,你们或作战,或休整,便均有了自由。目前许谭不宜和你们集中行动,若许谭加人鲁西南,将迫使邱、黄集中,不易求得歼击机会。以上请考虑电告。

  粟裕思考中央军委发电,清楚即将开始的济南战役,将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战役。

  在济南周围,国民党布有几十万重兵:正南方向有徐州“剿总”国民党上将总司令刘峙坐镇徐州,南辖李弥的第13兵团,策应徐埠一线。邱清泉第2 兵团列阵于东部商丘、杨山、黄口一线;孙元良16兵团镇守郑州;国民党第4 绥区陈兵于开封、兰封及山东荷泽一带。屯在这里的数十万国民党军,几日内即可突进东北,解济南之围。国民党第2 绥区列阵于临城、枣庄、台儿庄一带;黄百韬第7 兵团位于陇海路东段的新安镇一线。这里的十多万国民党军,可借摩托车在平原上向北急进。正北方向:王耀武第2 绥区10万兵力把守。

  解放军的兵力,被敌人阻隔在四块区域:以曲阜为中心,6 纵位于克州、济宁一带。2 纵、10纵及11纵分布于金乡、巨野、嘉祥一带。9 纵、13纵位于莱芜。泰安一带。渤海纵队位于济南以东的邹平一带。华野总部率第l 、第4 、第8 纵队和先遣纵队位于徐州的西南方涡阳、马店和第一带。苏北兵团的第2 、第11、第12纵队则在苏北的连水一带。

  粟裕立即召集唐亮、张震开会,研究怎样执行中央军委的电报指令。

  “军委的来电大家都看了,我们讨论一下吧。”粟裕说道。

  陈士第首先发言,说:“如果军委的部署是为了分散敌人,以取得我休息时间,我的意见则不必如此。因为此间各路纵队,除4 纵、8 纵外,部队已得到一定的休整,疲劳已经恢复,只是弹药尚未得到补充,我们正在给以补充中,大约半月到ZD天内即可完成。黄百韬兵团和邱清泉兵团仍全力转向我们,我亦可采用分散成犄角形势,以争取休整。”

  唐亮说:“我认为邱兵团目前不敢再来克州。我军在克州尽可巩固,万一邱兵团再犯克州,则许谭也可乘邱兵团力不足和疲惫之机,而迎头予以痛击。”

  张震说:“我同意士染和唐亮同志的见解。我认为许谭兵团目前暂留克州为宜。如果邱清泉来犯,除徐谭兵团迎击之外,可命6 纵和u 纵两翼夹击。目前核心的问题是怎样攻下济南。”

  粟裕静静地听着诸位的见解,胸中已有一个宏大的战役构想。他说:“眼下,如果令我许谭兵团的一部抢占济南机场,恐怕部队确有困难,他们自潍县克州战役之后,伤亡很大,难以连续作战。在这种情况下,硬攻济南,势必迫敌北援。这样,克州仍有被敌重占之可能。而且,以许谭兵力攻济与打援实难两全。如以许谭专攻济南,兵力虽可,但是时间需长,南线之敌仍可北援。如邱清泉、刘汝明两兵团北援,则许谭专任打援任务会感到兵力不足。我建议:许谭与我们争取时间一个月,然后协力攻打济南,并同时打援;在打援中选择有利阵地,以求歼灭邱清泉兵团的大部或全部。要攻占济南,需要抽出几个长于攻坚的部队参战。你们看,许谭兵团的哪些部队擅长于攻坚?”

  粟裕停下来,等待其他同志的回答。

  张震说:“我华东战区的部队人人都知道,原新4 军是长于野战;而原山东的许多部队则长于攻坚。据我了解,9 纵。13纵这些部队,他们在潍县战役、克州战役中表现了顽强的攻坚精神。”

  粟裕接着说:“抽出这些部队来攻城,估计只给半月时间便可攻下。这里还要强调,把‘攻济’与‘打援’放在一张棋盘上考虑,这是华野前指指挥战役的重大策略,就是要让南京、徐州始终估不透我军作战的目的是意在济南还是意在徐州,或者是在打援。这可以说是此次战役的奥妙。”

  大家一致认为可行。

  粟裕看着表说:“天又快亮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讲的?会后要立即将我们这些意见汇总,上报中央军委。”

  第二天,毛泽东在给许世友、谭震林并粟裕、陈士第、张震的电报中指出:“望鼓励士气,于尽可能短促时间完成对济南之包围,并乘胜夺取济南。如果可能,你们应争取于十天内外夺取济南。”

  这时,毛泽东收到了粟裕等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以许、谭现有力量攻济与打援均难得手。建议许、谭与我们争取休整时间一月,而后协力攻打济南,并同时打援。毛泽东同意了华野的意见,于7 月17日复电:“许、谭所部暂在现地休息待命。”

  7 月18日,许世友、谭震林指挥山东兵团,结束克州战役,打通了粟裕部与山东的联系,济南国民党军越加孤立。

  7 月23日,毛泽东又致电许世友、谭震林并粟裕,对济南战役作出进一步部署:“(一)按粟部情况目前难于进行作战,雨季又到,你们各纵应即进行休整,地点在大汉口、克州地区,暂定一个月,分为两期,”半个月为一期,期满情况许可再延长之。……(二)休整完毕,或配合粟、陈、唐、张各纵在陇海南北打几仗然后攻济南,或先攻济南并打援,由粟。陈、唐、张依情况提出计划并统一指挥。“

  64.蒋介石:固守济南,会战济南

  毛泽东决定延缓攻击济南,让王耀武的部队多存在几天。

  这期间,蒋介石再次乘专机来到济南i 部署防御。

  身戎装的蒋介石走出舱门,王耀武把他迎进一辆小轿车里,径直向官邱驶去。

  “俊才,你知道我为什么再次专程到济南来?”蒋介石想考考王耀武。

  王耀武受宠若惊地说:“这是总统对我的特殊爱护。总统亲临济南是敦促我决心与共军决一雌雄。现在,我深为自己曾欲放弃济南、南撤徐州之举而惭愧!”

  蒋介石听了十分满意,说:“你终于领会了我的要点,济南是万万不能放弃的。我们在一个点上垮下来,许多点上都会顶不住。我们党内一些人很糊涂,听美国人的话,不顾济南,到徐州去,垒一道墙,阻拦共军,这真是岂有此理!我来济南,一是想听听你对防守济南的看法,二是想看看你的行动部署。”

  晚上,蒋介石与王耀武单独交谈。

  “俊才,你讲讲情况吧。”蒋介石说道。

  王耀武坦陈道:“总统,目前山东省除青岛、临沂之外,均被共军占领,济南周围三百公里左右的地区已被共军控制,济南已经陷入孤立。当前济南遭受共军攻击的可能性最大。他们为了巩固后方,必取济南,进而使华东与华北连成一片。这是我同我的参谋长、师旅长们的共同看法。”

  王耀武停住话,想听听蒋介石的意见。

  蒋介石却催促道:“嗯,继续讲下去。”

  “共军从多方面对我济南十万守军进行攻心。他们不断把俘去的军官释放回来。还给在潍县、克州城失散的我军眷属以优厚待遇,发给路费,派人送回济南。回来的人,都说共军的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这些攻城先攻心的做法,都可说明共军作战目标必是我济南无疑。”‘蒋介石反问王武耀:“是!俊才打算怎么对付呢?”

  王耀武信心十足地回答说:“一切以‘固守济南,歼灭共军于城下’为作战宗旨。我已命令部队增修工事,加紧训练,并将城北五槽闸加宽加高,拦住小清河的河水,以便开闸放水,阻止共军进攻。另外,还请总统批准:第一,将整编85师周志道部空运济南,以增加防务力量;第二,请求增屯弹药及11万多人两个月的粮食。所屯弹药中均配一部分催泪性毒气弹,以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耀武如守不住济南,愿部下斩我首级送总统谢罪!”

  “好了,好了!”蒋介石放心了,“你们的作战部署是好的,所言诸事都一并解决。”

  第二天,蒋介石急匆匆飞回南京。

  8 月5 日,“蒋介石在南京总统府召集华东地区国民党第1 、2 、3 、4 、9 绥区和徐州”剿总“高级将领,就济南的防备问题召开紧急会议。

  在会上,蒋介石首先向各将领分析了形势,他用很重的浙江口音说道:“各位,当前我们面临的形势是很急迫的。在各个战区,我们都处于被动的局面,尤其是在第二绥区,我们面临的形势更为严峻。共产党陈毅部占领了克州后,济南就成了防止陈毅部南下的第一道防线了,济南也是我们阻隔华北共军与华东共军联系的屏障,我们要守住济南。从这个意义上说,共军下一个目标必定是要攻打济南。”

  说到这里,蒋介石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整个会场后,继续说道:“为了守住济南,同时也要消灭陈毅部,我们制定了济南会战计划。”

  接着,国民党总参谋长顾祝同介绍了济南会战计划的具体细节。他说:“统帅部制定的会战计划是:在济南遭到攻击时,2 绥区的司令长官王耀武率济南守军10万余人坚守济南,以疲惫陈毅部的主力。这时,我部在徐州的第2 、7 、13兵团约17万人的重兵立即北上,在克州、济宁突破陈毅部的防线,击溃华东共军,以挽救国军在山东被动的局面。”

  顾祝同用手杖把山东省划了一个圈,继续说道:“为了增强济南的防务,现山东省全境的国军与地方保安旅统归2 绥区指挥,在青岛的整编第32师第57旅和徐州的整编第83师第19旅也立即空运济南;此外,统帅部还计划,如果济南情况危急,可将徐州的整编第74师空运至济南。这样济南的防务将大为加强。”

  顾祝同交待完毕,蒋介石又说道:“这次统帅部的决心很大,希望各位务必尽心尽力,尽忠党国,守住济南。一举击溃共军陈毅主力,完成党国大业。”

  蒋介石把大量兵力调至济南,一方面是要守住这个战略要地,更重要的是,他想利用济南吸引华东野战军,然后,调集重兵增援,一举击溃华野主力。这就是蒋介石拟定的27万人在济南与华东野战军会战的计划。

  在这样一个会战计划的指导下,国民党第2 绥靖区司令王耀武在济南地区精心布防。王耀武针对济南北靠黄河,东有茂岭山、砚池山,西面地形开阔的特点,确定了缩小防御圈,重点设防,控制强大预备队,适时进行反击的作战计划。

  65.最后敲定。攻济打援

  大战前的华东战区,处在一种寂静中。乌云密布,细雨沥沥。

  国共两军的百万官兵,都在疲惫中休整。

  8 月中旬,华野和山东兵团休整完毕。攻济作战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

  济南战役的奥秘不在于如何指挥所部30万人马;而在于如何调动国民党军的70万大军。

  粟裕召集华野负责人研究部署济南战役。

  在陈士梁参谋长介绍了当面国民党军的布阵态势后,粟裕阐明了野司的决心:“我华东野战军指挥部为执行中央军委电令精神,组织济南战役,准备在夏季后集中包括许谭兵团、韦吉兵团在内的三十多万人,或先攻占济南,或先转到外线进行大规模歼灭战。针对当前的敌情,我们拟向中央军委提出以下三个作战方案。

  其中,第一方案:集中全力转到豫皖苏及淮北路东地区作战,截断徐蚌铁路,孤立徐州,将重点放在打援上,求得于运动中首先歼灭5 军,继而扩大战果,歼击其他兵团。第2 方案:集中主力首先攻占济南,对可能北援之敌,仅以必要兵团阻击之。第3 方案:攻占济南与打援同时进行。第一步以11纵队重点打援,两个纵队攻济;第二步主力转到攻济,以一部阻击。“

  粟裕在介绍第三个方案时说,“进攻济南与打援同时进行,但应有重点地配备与使用兵力。这个战役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以两个纵队抢占济南机场而巩固之,并在济南敌人夺机场中,尽量歼灭其反击力量,以削弱其守备兵力。同时以11个纵队打援,则兵力足够歼灭援敌一路或两路。敌增援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要首先歼灭他的5 军。只要援敌被歼,则攻济南有保障。第二阶段则于歼灭援敌之主要一路后,以一部担任阻进,而将主力转到攻济南。此时,守敌和援敌在遭到惨败后,均易被我歼灭,攻济南也就更有保证。这一作战方案的好处是:将第一第二两案配合起来执行,使攻坚与打援有重点地进行,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同时,我们在预定战场上吸引敌人来援,可取有利地形,达到运动歼敌的目的。另外,我军在有后方作战的情况下,补给容易,战斗力必将大增。”

  粟裕喝了口清茶,又说:“我以为,这第三方案最好。请大家发表见解和意见。”

  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同第三方案。

  接着。粟裕就执行第三方案打援战场的选择问题讲了具体意见。

  8 月ID日,华野指挥部将此作战方案以电报的形式上报了中央军委及华东局、中原局并致山东、苏北兵团。

  针对蒋介石和济南国民党军的部署状况,毛泽东认为,攻打济南将是一次严重的作战。8 月12日,他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粟裕、唐亮、张震并告许世友、王建安、谭震林,华东局,中原局的电报,从对豫东战役的分析中,作出判断:你们如果真打济南,徐州的3 个团兵一定会北上增援;但在刚发生“区兵团被歼、邱黄两兵团受重创”的情况下,很可能采取“谨慎集结、缓缓推进”的方法。毛泽东预计,这次战役的结果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打一个极大的歼灭战”,也就是既攻克济南,又歼灭大部分援敌;第二种,“打一个大的但不是极大的歼灭战”,就是既攻克济南,又歼灭援敌的一部分但不是大部分;第三种,“济南即未攻克,援敌亦不好打,形成僵局,只好另寻战机。”“我们目前倾向于攻城打援分工协作,以达既攻克济南,又歼灭一部援敌之目的。”

  对于华野的作战方案,毛泽东指出:“你们第三方案之目的是为了争取第一种结果。其弱点是只以两纵占领机场,对于济南既不真打,而集中11个纵队打援,则援敌势必谨慎集结缓缓推进,并不真援。”他认为,“在一个条件即是在使用许、谭全力而不要其余各纵参加,或者即使参加也只是个别的师,至多不超过一个纵队的条件下,我们目前倾向于攻城打援分工协作,以达既克济南,又歼灭一部援敌之目的,即采取你们第二方案,争取上述第二项结果。”“你们集中六至七个纵队不但能阻援敌于适当地区,而且能歼灭其一部分,至少能保障攻克济南。这就是我们所想的攻城打援分工协作计划。”

  根据毛泽东的决策和“攻济打援”的计划,粟裕决定以44%的兵力,即许世友、谭震林的山东兵团加一个纵队约14万人,担任攻城,以6 至7 个纵队在克州、巨野间“夹运(河)而阵”,并构筑几道防御工事,以便随时转移兵团于运东或运西,阻击与歼灭敌援。攻城部队又根据济南敌军防守情况,分成两个攻城集团,即以华野第3 纵、10纵、鲁中纵为西集团,由10纵司令员宋时轮指挥;以华野9 纵、渤海纵队组成东集团,由9 纵司令员聂凤智指挥。同时,为了牵制敌人,华野还以两广纵队、冀鲁豫军区部队、渤海军区部队分别从南、北向济南发动攻击,配合东、西两个集团的攻城行动,整个战役由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副司令员王建安统一指挥。

  为万无一失,毛泽东还决定当济南徐州吃紧,位于信阳和郑州的国民党军张轶孙元良兵团被迫移动时,刘邓陈中原野战军在运动中发起攻击,歼其一部,以配合济南战役。

  8 月下旬,毛泽东多次就济南战役的作战部署和作战方法致电前线指挥员。

  9 月11日,毛泽东给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的电报中,就攻济打援的目的和手段之间的联系和区别作了明确的说明:“此次作战目的,主要是夺取济南,其次才是歼灭一部分援敌,但在手段上即在兵力部署上,却不应以多数兵力打济南。如果以多数兵力打济南,以少数兵力打援敌,则国援敌甚多,势必阻不住,不能歼其一部,因而不能取得攻济的必要时间,则攻济必不能成功。”

  毛泽东强调指出,这种部署遇有情况变化时可以予以改变,如:援敌已被阻住而攻城需要增加兵力时,可从打援方面抽调兵力参加攻城;在攻城不能短期解决战斗,而援敌又已大举进犯,非歼灭援敌不能继续攻城的情况下,则应从攻城兵团中抽调一部至半数兵力加人打援。他还指出:攻城部署应分两阶段:第一阶段,集中兵力攻占西面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主力;第二阶段,则依战况发展,将主力使用于最利于发展之方向,如果东面利于发展,则应使用于东面。他同时指出:“整个战役应争取一个月左右打完,但是必须准备打两个月至三个月,准备对付最困难的情况,并以此作为一切部署和工作的主要的出发点。”并规定:“整个攻城指挥,由你们担负。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

  这样,毛泽东就从战略运筹到战役部署的方方面面,完成了对济南战役的基本决策。

  66.中秋月夜发起攻势“

  9 月9 日和13日,华野的攻城西集团和东集团先后从济宁、汉上、泰安、莱芜出发,秘密向济南开进。15日,两广纵队攻克济南西南的长清。这时,王耀武判断我军主攻方面在西面,便将其预备队第19旅调至城西的古城一带,并将在西南的第57旅撤至城内,准备用于西郊的防守。

  1948年9 月16日夜。正是中秋节的前夜,一轮银色的圆月静静地悬挂在夜空中,洒下一片令人寒颤的银霜。这一个中秋节将是国共两军的另一种形式的“团圆”。济南城内的王耀武正准备举杯赏月,安度中秋佳节。华野攻城东西两部队早已严阵以待,只等下达攻城命令。

  子夜24时整,粟裕要通了攻城指挥所的电话,向许世友发出攻击命令:“现在,我命令你发起总攻,向东西两路大军发出攻城命令。”

  随着一颗信号弹升空,华东野战军的攻城部队对济南外围发动了全线攻击。

  霎时间,济南城内外方圆百里万炮齐鸣,大地抖动,火光冲天,硝烟无情地遮住了月光……。济南城被惊醒了。

  华野10纵沿黄河东岸开阔地带,由济南城的西南向古城急进。

  华野3 纵和华野司令部的警卫团,与10纵并肩由西南向琵琶山一带攻击。

  冀鲁豫军区部队于上午向济南西北黄河彼岸的齐河守军发起攻击。午夜,已发起追歼逃敌之战斗。

  渤海军区部队由济南正北的黄河渡口,攻击鹊山,并扑向黄河铁桥。

  渤海纵队从济南的东北向东北屏障王舍人庄攻击。

  鲁中南纵队由济南之南方向双头山等地攻击。

  13纵全部人马作为预备队,集结在济南之南,静听两军开火的枪炮声。

  在东郊,担任主攻的华野9 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苗岭山和砚池山的敌军阵地发动了猛烈攻击。这两座山突兀而立,双峰对峙,扼住了通向济南的门户。从这个山巅向西望去,济南全城尽在眼底。

  王耀武指挥部不断接到告急电话,东面的茂岭山告急!西面的长清告急!。

  王耀武对参谋长罗辛理说:“共军主力一定在西,东面的战斗虽激烈,我军会凭借坚固工事将共军击退。还是要加强我们的西线防御。”

  王耀武要通了西线守备区指挥官晏子风师长的电话:“晏师长,西线长清守军从昨天已经与共军接战,今夜又频频告急。我命令你带19旅和57旅迅速向左城以西增援,以策应长清作战。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确保机场安全,使国军74师迅速运到济南。”

  晏子风接到命令,立即带两个旅前去增援。

  然而,王耀武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以为能守半个月的茂岭山和砚池山,竟在一夜之间丢了。

  经过一夜苦战,到次日凌晨,我军攻击下了济南城东这两个重要屏障,打开了通向济南城东门的通道。

  在我攻城东集团取得攻占济南城东阵地胜利的同时,攻城西集团也取得了相应的进展,于17日清晨攻克西城、玉皇山等城西外围阵地,并乘势向济南城边的腊山、党家庄发动攻击,直接威胁济南西郊机场。

  这时,在宁阳华野指挥部的粟裕正在密切关注济南西郊机场,手中的红蓝铅笔在济南飞机场和邱、黄、李三个兵团的驻处上来回移动:济南西郊机场能否及早冻结?南路敌人三个兵团行动没有?他来回在屋子里踱着。

  粟裕拿起电话,要通了十纵司令员宋时轮:“我再次命令你,神速向飞机场挺进!74师正在空运。分秒必争!用重炮堵死飞机场,让它无法降落!”

  宋时轮指挥下的10纵和3 纵命令部队火速前进,终于从西方和南方向西郊机场发起炮轰。炮弹在西郊上空开花,在飞机场跑道上爆炸。飞机场顿时被烟雾淹没了。国民党军至济南的空中运输线被切断。

  满载着74师后续部队的运输机在济南上空直盘旋,无法降落,只好掉头飞回徐州。

  东郊丢失了主要阵地,西郊机场又危在旦夕,王耀武心急如焚。然而,直到这时,他还是无法搞清解放军的主攻方向,究竟是在东还是在西,只觉得兵力不够用。

  在南京的蒋介石得知山东兵团对济南城进行猛烈攻击,立即命令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指挥第2 兵团火速经鲁西南北援,第7 、第13兵团向徐州集结,从津浦路北上增援。

  粟裕获悉蒋介石的这一行动后,立即命令阻击兵团进入阻击地带,准备给北上之敌以迎头痛击。可是,杜聿明从情报侦察得知华野重兵以待,一直不敢轻易冒进增援,直到济南战役结束时,在徐州附近的杜聿明集团第2 兵团也只向前推进了几十里,便仓皇撤回,而第7 、第13兵团还没有集结完毕。

  就在王耀武求援无门时,守卫济南城西的吴化文部整编第96军正在酝酿起义之事。19日傍晚,粟裕收到一封急电:“96军军长吴化文可能在今晚举行起义,华野应作出安排。”

  粟裕看过电报,对陈士梁说:“吴化文起义一事,原已有情报,但至今迟迟不动。据上封电报所说情况,可能他真的要行动了。我意,第一,将此情况即刻报告军委;第二,请钟期光同志明天赶赴10纵,协同10纵和3 纵的同志做好这一工作。向吴化文提出,要他的部队离开战场,并将他们的阵地交给我们,开到黄河北集训。第一步可先到章丘、梧台一线集结待命。总之,要离开战场为宜。最初他们不要提出过高的要求。这样,即使南线发生情况,我也便于应付,不影响我之作战。吴部起义后的经费暂时维持现状,尔后按我军待遇执行。如能俘获王耀武等要员者,可给以奖赏。”

  粟裕稍事停顿又补充说:“还应当向军委请示几个问题:”一、该部起义时可能提出名义,请军委指示;二、该部集结位置究竟安在什么地方?三、请华东局派人到该部掌握军队,以利今后之改造;四,起义后之经费问题等。这一切请军委速示。“

  9 月20日清晨,粟裕起床后,立即拟电给攻城集团10纵、3 纵、广纵和山东兵团的军政首长:如吴部昨晚确起义,则我应乘机向商埠及城区猛攻,以扩张战果。着令两广纵队(包括野特团),即向北开加人对济南之作战,等待使用,由宋(时轮)刘(培善)统一指挥之。但附属该纵之野政特营,则应南开归建。直到现在,南面援敌尚无动作。因此,决定调叶飞纵0 人济南作战。

  不久,传来吴化文于19日夜带领着96军两万多人起义的消息。

  吴化文的撤防,犹如黄河决口,解放军刹那间奔涌而来,势不可当。王耀武猝不及防,惊慌失措,着急地喊道:“发报,向南京,向徐州发报。吴化文率部投共,济南腹背受敌,情况恶化,可否一举向北突围。”

  电报一发出,王耀武又后悔,对参谋长罗辛理说:“突围并非总统本意,且有丧我军固守信心。唉!不该,真不该!”

  略镇静一下,他又对罗辛理说:“现在部署应该缩小阵地,集中兵力,以城内为主,固守城垣,以千佛山、四里山、齐鲁大学、商埠、外城为据点。外线留置小部队守备,拖延时间,以待援军。你认为这样如何?”

  主耀武试着突围,结果不成。在激烈的枪炮声中折回指挥所。

  蒋介石仍然梦想实施歼灭华东野战军的济南会战计划,断然拒绝了王耀武的突围请求,饬令他务必坚守济南,以待援军的到来。他在给王耀武的手谕中指出:“是逆叛变,事出非常,闻之痛心。陈明仁守四平街,知不可守而守之,东北数省赖以保全。济南,亦犹四平之于东北数省,战略要地,务必固守,各路援军已兼程急进矣。”

  王耀武阅罢电文,大发牢骚:“都命我固守,我是‘固守’了,而要来的援军又在哪里?!”

  可是,他又不得不执行老蒋的命令,命令部队继续顽抗。为了固守待援,王耀武调整部署,收缩防御圈,将主力撤至城内,城外只留下一个团守马勒山,一个营守千佛山。

  67.看死援兵,攻克坚城

  就在济南战役激战正酣时,中央军委向粟裕等发来电报:刘峙已令邱清泉兵团集结临沂待命援济,金乡、成武只用小部佯动迷惑我军。因此,你们应迅速集结打援兵团,全力于邹滕地区,准备歼灭该兵团。攻城任务由现有兵力担任,叶飞纵队不应该参加攻济。

  粟裕当即召集前委开会,同时按军委指示,命令叶飞停止北上攻济。

  张震、陈士渠先后报告了济南战况和陇海地区敌我态势,建议集中力量在鲁中南与敌军决战。

  粟裕若有所思地站起来,十分庄重地说:“我看两个参谋长的意见基本上可行。攻济打援这是在我华东战场上的一次战略决战。战局的发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蒋介石不会坐视他们的十万国军死死挨打。他南线的三个兵团如果倾巢而出,那么,南线必有一场恶战。现在的关键是,如果攻城部队能够及早攻下济南,援敌必然会收缩回去。这许多天来,我们和毛主席、中央军委正在构思一篇南北开花的大文章。在这个决定战役成败的关键时刻,华野指挥部的作战指挥和它的全部工作,都必须是紧张的、审慎的,而且一定要具有远见的。通过我们的工作去影响部队。这一仗打好,华东战场就会向南推移,形成更大的决战。这一仗打不好,战争的进程就会向后推移。中央军委对我们寄予厚望,全国人民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

  几小时后,粟裕的讲话变作了电文,传到了南北前线。

  9 月22日,蒋介石再次乘座机飞到济南上空督战。

  数十架战斗机和轰炸机,在总统的座机飞临济南时,整齐有序地排列在蒋介石飞机的两侧。为了保护蒋介石的安全,机群从济南上空投下了数不清的炸弹,造成了连片的大火灾难。蒋介石用无线电与王耀武通话:“俊才吗?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啊?”

  王耀武手执耳机,仰望天空,极力分辨出蒋介石的座机。当他听到蒋介石的声音时,激动地说:“我是王耀武,我在城内指挥部,正指挥我将士阻击共军。”

  蒋介石说:“济南决战自开始6 天来,在你精心指挥下,已挫败共军数次进攻,证明我十万国军官兵多为党忠勇之士。如今,战事紧急,京城国人都仰望你能抵住共军,保住济南。”

  王耀武苦不堪言地说:“耀武追随总统多年,忠心不二。从济战开战以来,我就抱定与济南共存亡决心!请校长放心。不过,我还是希望援军快到。”

  蒋介石告诉王耀武:“我早已下令,各路援军均已在昼夜兼程中。我希望你和陈明仁一样,知不可守而守之,故东北二省得以保全。济南眼下犹如四平,而守济南胜过守四平,济南守住可挽回整个战局!”

  “学生明白,请校长放心!”王耀武答道。

  蒋介石的座机终于飞走了。

  望着消失在云层里的飞机,王耀武久久不动,一丝惆怅不禁袭上心头。

  23日中午,粟裕匆匆吃过午饭,即给许世友挂电话:“许司令员吗?我是粟裕。现在外城守敌已为我突破,基本上被清扫。是否可以乘胜攻取内城,时间至迟在今晚,怎么样?攻取内城是对我军参战部队的最严峻的考验。内城是济南守军的最后一道核心阵地。你们再研究一下,相机行事,有情况即告。”

  许世友搁下电话,陷入了沉思。济南城城墙高达12到14米,厚10米到12米。明堡暗堡密布,除同外城一样设置三层火力外,在墙头上相距10米筑有一子堡,30米修一母堡,70至100 米有炮台。护城河宽5 至30米不等,国民党军为堵截攻城西集团,将黑虎泉之水引入护城河,水深2 到5 米,加上复杂的地面防御设施,构成了多层次的轻重火力网。攻取内城谈何容易!

  可是粟司令员有令,必须乘胜攻城,不给敌人以喘息机会!许世友思虑再三,最后下定决心速战速决,立即向各纵发布总攻命令。

  18时。解放军攻内城的炮声打响了。

  经过40分钟炮火轰击,攻城部队从多路向城内发起猛攻。可是由于国民党守军火力更强,组织了3 次进攻都失利了,各路进攻停止了。

  消息传到华野前委指挥部,粟裕焦急地抓起电话:“老许吗?总攻怎么回事?”

  许世友如实汇报。

  粟裕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济南好打,军委调你来干什么!请你注意,济南的战况紧紧地牵动着华东战场。情况表明,南路援军在你久攻不下的情况下,有可能奋力驰援。这样,济南将变为主要战场。为此,指挥部要求你们攻城部队,要克服一切困难,坚决突破内城,而且一定要迅速!”

  许世友把粟裕的批评和命令传达给了谭震林、王建安,并作了进一步的会商。

  解放军攻城部队受挫后再次发起攻击已是24日1 时30分。

  猛烈的炮火再一次打破了战场的沉寂。

  这一次爆破终于成功!各路纵队乘势猛攻猛打。

  这时,粟裕得到消息说:“蒋介石已屡下严令给刘峙,刘峙再不敢阳奉阴违,督令邱、黄兵团火速前进。我阻援前哨阵地今天即有可能与敌军先头部队接触。”遂下令:“通知打援部队做好准备,迎击南援之敌。”

  24日下午,解放军攻城部队全部进城,进入巷战到搜索,国民党军已溃不成军。部队攻入设在商埠区山东银行大楼的王耀武绥靖司令部内,守大楼的王耀武的总预备队垂死抵抗,解放军战士冒着敌军空中和地面火力,奋不顾身,与守敌展开了逐楼、逐层、逐屋的搏杀。战士们高呼着“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口号,勇猛冲击。

  王耀武听到喊声,知道大势已去,把指挥权交给他的参谋长罗辛理后,带领副官、卫从从地道化装成商人潜逃,逃至寿光县境即被解放军活捉。

  24日黄昏,华野攻城部队经过8 昼夜的连续作战,终于拿下济南城,歼敌14.4万千余人(包括两万起义者),俘获活捉国民党军第2 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副司令官牟中位等将领23名,缴获大量装备和军用物资。

  攻克济南的捷报传到西柏坡,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和任弼时非常兴奋,认为济南战役的胜利证明,“任何一个国民党城市都无法抵御人民解放军的攻击了。济南战役揭开了国共双方战略决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