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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航空兵第三十三师常委会上的讲话

带         兵——在航空兵第三十三师常委会上的讲话(2003年5月15日) 我这是第三次来你们师了。今天,看了你们的飞行训练,很高兴。三十三师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你们的班子是一个坚强的、团结的班子。张义瑚师长、李文福政委是合格的正副班长。在座的都是师以上干部,都是带兵的人。今天,我就这个问题谈点想法。我1968年入伍,在各级岗位上都干过。小到步兵班,大到军委办公厅。我被人带过,也带过兵。我没打过仗,但上过前线,触摸过战争的气氛,也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带兵是一门很高深的学习。如果说军队是一所大学校,我们都是从学生做起,现在当了教师,或者教授。我们还是在做学问哪。我讲三个问题。一、怎样带班子1999年初,张万年副主席到空军来主持丁文昌政委和乔清晨同志交接,军委办公厅为他写了个稿子,但是他脱开稿子讲了一番话。这番话虽短,价值却超过了全篇稿子。稿子是秘书手笔,这番话却是首长的心声。他讲了三段意思。第一段:一个人,被母亲生下来,光着屁股,赤条条的,什么也没有带来。死了后一把火烧了,什么也带不走。人生一世,一定要做流芳千古的事,不能做遗臭万年的事。现在有的人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德。第二段:我是山东人。山东有座泰山。泰山北面出了个孙子;泰山南面出了个孔子;泰山东面出了个诸葛亮;泰山西面出了一群梁山好汉。第三段:我在武汉军区一二七师当师长的时候,军区张副司令来视察,讲到班子团结问题,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说:团结是什么?就是处理牙齿和舌头的关系。吃饭时牙齿咬了舌头,怎么办?你能把牙齿打掉么?你能把舌头割了吗?都不能。以后小心点就是了。张副主席金口一开,大放异彩。好好理解这三段话,够你享用一辈子。第一段讲人的的道德,第二段讲人的能力,第三段讲团结。这些话就是针对班子说的。今天我给你们讲怎么带班子,就沿着张副主席的思路讲。①德。张万年副主席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官有大有小,只要你有一个好德,一辈子管用。”对于我们高级干部来讲,德是什么?我理解有三条,一是方向,二是道德自律,三是服从命令。看清方向就是对党的忠诚,就是对事业的忠诚。方向就是战略核心所在。我国的战略核心是什么?是台湾问题吗?不是。我在《大国策》中曾说过:如果把台湾问题当作战略核心,那么你这个战略核心就出了问题。我们的战略核心始终就是一个,那就是改革开放。这是小平同志为我们制订的。是党的基本政策。他说什么来着?“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至于第一百零一年是不是改变了,那是另一回事,至少这一个世纪不能变。毛泽东和邓小平都有一个东西不能碰。毛泽东是“文化大革命”不能碰。谁碰他跟谁急。邓小平是“改革开放”不能碰。毛的不能碰的东西被历史碰碎了。邓的不能碰的东西被历史接受了,首先是被人民接受了。“六四”中,乌云翻腾,群丑乱舞。邓小平说:“这次运动,连‘打倒邓小平’的口号都喊出来了,但没有喊打倒改革的。”没有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哪有中国的今天!是邓小平的改革开放,使中国在过去苏联和东欧集团的崩溃中屹立不倒。改革开放必将使中国在将来的美国的遏制中同样坚挺。放弃这个战略核心,中国万劫不复。今天我们还面临一个新问题,就是改革开放的深化。政治体制改革呼之欲出。政治改革肯定将从共产党内部发韧。江主席讲:“党内民主是党的生命。”美国是世界上唯一没有皇帝的国家。中国不能再制造皇帝。政治体制改革的本意就是如此简洁。以上说的是第一点。第二是道德自律。这个问题挺复杂。与制度相比,道德自律是微乎其微的。“清官政治”不仅阴险,而且反动。它是维护封建帝王统治的帮凶。但是在今天社会体制机制不健全的情况下,为官者又一定要进行道德自律。我们不能因为制度不健全而放纵自己。从历史上看,一个人品质的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历史做了好事还是坏事。而从现实中看,一个人的道德自律却是重要的。他的道德品质和他所从事的的事业往往成正比。我们在自律中寻求制度的完善。制度完善又最终使我们的自律成为制度。廉洁不一定带来民主。但民主一定会带来廉洁。对于我们军人来说,社会越是商品化、货币化,我们越应当远离金钱。人不能把金钱带进坟墓,但金钱可以把人带进坟墓。我在北空政治部时提过一句口号:“清白抵万金”。你们想寻找廉洁的榜样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就是我。在别的问题我很谦虚,在这个问题偏不谦虚,因为我做得确实好。前不久我同一位总政首长谈话,我说:“有两件事,我敢当着首长的面打保票,第一,从1992年我当军职干部以来,从未用公款请这一次客。这就是不请吃。吃请有,但极少。成空都知道,连空军乔清晨司令、邓昌友政委到成都来,常委宴请他们,我都不参加。为什么?因为我是党委书记,以常委名义宴请,不就等于我用公款请客了吗?为了不破此例,我只好欠首长的情了。据我所知,解放军中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很少吃请的人,那就是总政干部部长赵刚。谁见过赵部长和别人吃过饭?第二,从1993年到现在,每个双休日我都在办公室。”我连私人写信,都不用公家信封、信纸。写稿子我都是用写过东西的纸的背面。我到外面住酒店有个习惯,把酒店的信封呀信纸呀都拿走。因为我出了钱,我必须拿走。我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我这个“毛病”,他们也帮我拿。第三就是服从命令。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上级可能是错误的,但下级不执行命令肯定是错误的。古人讲:命令如出汗。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命令象人的汗水一样,从体内流出来,再也不会回去。话未出口之前,它是我的奴隶。话一旦出口,我是它的奴隶。对命令是不是也应当如此呢?你们都知道我对台湾问题的看法。作为共产党员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观点。和平有一线希望就要争取。战争有百种可能都应避免。毛泽东、邓小平、江主席都谆谆告诫我们:和平统一为上,武力解放为下。谈比打好。晚比早好。合比分好。但一旦战争逼来,军委一声令下,我将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我,共产党员,解放军将军,总不会不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那些德国国防军将领吧。德国国家社会党攫取国家权力后,积极谋划对外战争,遭到了德国国防军许多职业将领的反对。然而一旦国家做出决策,战争机器开动,那些将领们没有二话,毫不犹豫地领兵出征。一位元帅讲:“我以极不情愿的心情执行统帅的命令。但我必须执行得非常坚决。”他把自己的指挥艺术发挥到了极致,连连破敌。在波兰边境上驻防的一名德国国防军将军,也是积极反战的,尤其他的妻子是波兰人。敌国有她的亲人。但军令如山倒,他陷于两难。入侵波兰的战争将于第二天打响,他精心布置,指挥有方。次日凌晨,他穿上崭新的军装,皮靴擦得铮亮,把历年来获得的勋章挂满胸膛。进攻开始了,他昂首走到最前面,首先被子弹打中。我也是军人。他虽然是敌人,但他的勇气令我佩服。他服从命令的素质和本能更为我崇敬。祖国如果需要我死,我当含笑。我不怕死。1984年我乘吉普车从昆明奔赴老山前线采访,在弥勒县的山上翻车了,直冲沟底。那一刻我冷静得近乎冷酷。我对自己说:“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那一刻,我脑子里竟闪过我爸爸给我讲的孟良崮战役的情景。我爸爸参加了那场战役。他说:“打得惨啊。七十四师很厉害,我们是两个人换他们一个呀。”爸爸那时是营教导员。打扫战场时,他对战士们说:“你们看,倒在前面的,都是共产党员!”我常对同志们说:我也许做不了雷锋,但我可以做董存瑞。在一瞬间当英雄比一生当英雄要容易。但一生的英雄有吗?谁见过?②人才。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谈到过,可谓是老生常谈。管辂说:“老生者不生,常谈者不长。”好象是批评何晏的话。我偏要谈,但力争谈得不重复,谈出新意来。我们这级干部,在这个问题有两个方面应当注意,一是自己成才,二是发现人才和使用人才。毛泽东用人,要么用大聪明,要么用大笨蛋,就是不用小聪明。这是富有哲理的。大聪明指不可多得的人才。大笨蛋指不可多得的老实人。大聪明是兰球。什么意思呢?崔建功说:“做人要做个兰球,谁都争,谁都抢。谁都喜欢你。”大笨蛋也是兰球。唯有小聪明是个排球,你打过来,我推过去,谁也不要你。怎么才能当这个兰球,而不当这个排球,这是我们高级干部都应该思考的问题。你以为你职务高就能够当兰球了?你以为你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就能当兰球了?错。我们敬畏毛泽东,敬畏邓小平,敬畏江主席,不是敬畏他们的职务,而是敬畏他们的人格和才华。否则,你职务再显赫,大家也只会象佛一样地敬你,象贼一样地防你。领导如果被部属当成贼去防范,这岂非领导者最深重的悲哀?我想谈谈成才的问题。这里面有两点,第一点,自用其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自己用自己。你们不要以为这是我的发明,这是苏东坡的观点。他是在评论贾谊时提出这个论点的。他说,不是汉文帝不能用贾谊,而且是贾谊不能用汉文帝也。为什么这么说呢?他说贾谊“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贾谊的弱点,首先表现在他对汉文帝的要求不切实际。人们常说,对人不能求全责备。这个原则不仅适用于上级对待下级,同样适用于下级对待上级。你个人的思想可以超越现实,但你不能要求环境超越现实。你个人可以孤独地前行,你不能要求整个队伍都跟你前行。其实,这里阐述的是一个胸怀问题。领导者不仅要有胸怀,被领导者也要有胸怀。伟大的事业需要伟大的胸襟。邓小平是我们这个时代胸襟最宽广的人。三落三起,玉汝于成。二十五史翻遍,哪有这样的人才?他被人用过,也用过人,皆是绵绣文章。俗语说:肚量有多大,官才能当多大。邓小平的肚量能盛载山河,他才能最终改变山河。要适应环境,还要改变环境。只有适应环境才能改变环境。要敢于得到,也要敢于失去。为了得到可能要先失去。得失俱是机遇。第二点,执着于事业,执着于目标,一直走,不旁鹜,就是才。官要看你怎么当。浑浑噩是当,兢兢业业也是当,坚忍不拔还是当。昏庸的官谁不会当啊。李鸿章早就讲过:“三百六十行,做官最容易。官越大越容易做。”如果把做官当目标,你就牢记李鸿章的话好了。如果把事业当目标,你就得吃苦,吃大苦。韩国现代集团董事长郑周永讲过这么一个故事:年轻的郑周永在打工时,常有臭虫在晚上爬上床吸血。郑周永干脆就睡在桌子上,没想到臭虫还是顺着桌子腿爬上来。郑周永又想了一招,把桌子的四条腿放在搪瓷盆里,又在盆里放上水,可是,臭虫却从墙上爬到天花板上,然后对准人的身体掉下来,照样吸血。郑周永当时想,一只臭虫为了达到目的,能够如此尽心尽力,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只要尽到最大的努力,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郑周永能够最终成功,与这只臭虫有关系。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天底下哪有干不成的事情?张万年副主席说过这么一段话:“李先念中原突围时,那么艰苦,但信念十分坚定,他说:‘只要看准一条道,就走到底!老子死了还有孙!’现在我们有些党员信念没有,气节也没有。河北省一个副省长到五台山去,在脑袋上点了六个点。哪有一点共产党的味道!”我一直记着张副主席这段话。③团结。一个班子的规律往往是这样的,第一年配合,第二年产生矛盾,第三年翻脸,第四年上级调整。你们这一级班子,包括军区空军一级班子,应该是一个整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形象地讲,一个班子两个主官是两强,越是两强越要警惕不团结。但我历来都认为两强不和起码比两弱不和要强。朱苏进用钢锯来比喻班子:两条钢锯,拼合好了,是一块钢板。拼合不好,每个尖都顶着齿尖,就成了打火机。最高明的拼法,是背靠背,齿牙统统对外,既是钢板,又是刃锯。这是最佳状态。一致对外嘛。搞好团结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我认为是宽容。宽容是美德中的美德。有人曾总结当主官的三条经验,一、抓脑子,占领精神制高点。二、抓心灵,关心下属的级别待遇,老婆孩子。三、抓睾丸。就是抓他最见不得人的东西。丑事一件也不放过。人身的三个部位,脑袋心灵睾丸,不可偏废。前两条还行,后一条就不宽厚了,失之刻薄。人要给别人留出路。只有给别人留出路,才能给自己留出路。我当步兵时曾在宁夏腾戈里沙漠边缘住过。沙漠很难穿行。人们在通道上插上路标。每一个走过的人,都要把路标往上拔一拔,以免被流沙淹没。有一天,一个过路的和尚走进沙漠。人们把规矩告诉他。但当他面对茫茫沙海时,十分疲惫。他觉得,我就是走这么一趟,再也不会回来,淹没就淹没吧,就没有顺手把路标拔一拔。但他走到沙漠深处时,蓦地起了沙尘暴。前面不可能走了。他便折返。可是流沙已经把路标掩埋。他再也走不出沙漠了。最后他死在大漠中。如果当初照人们的劝告做,即使没有进路,还有一条退路。给别人留路,就是给自己留路。二、知兵这里讲的“知兵”,不是“自古知兵非好战”的“知兵”,而是了解士兵,读懂士兵之意。要带兵,必须先知兵。社会正在发生着深刻变化。军营是社会的镜子。今天的军人和昨天的军人不一样。明天的军人也一定和今天的军人不一样。中国社会转型在即。改革大潮涌来,“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你不立在潮头,就会被大潮吞没。现在的中国既存在着“末世”,又存在着“创世”。什么是“末世”呢?有些观念,有些理论,以及有些作法,生命力已经嘎然而止。举个例子,我曾对宣传部门的同志讲,今天你们在单位里写的那些材料,回家能给儿女们看吗?他们看吗?这些东西如果连儿女都传不了,那不是“末代”是什么?“创世”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中国处于千年之大变的当口儿。大时代的敲门声急促。社会是动态的,军营也是动态的。我对一位中央领导说过,应当提倡“动态治国”,其实也应当提倡“动态治军”。我们往往追求的是在静态中治国,其实在静态中是不可能治好国的。鲁迅讲:“楚汉太简,五代太繁,三国恰恰好。”当然他是从艺术上说的,但值得我们品味。三国时期的文化、军事、谋略、文学,发展成中国思想繁荣的第二个高潮。第一个高潮是春秋战国时期。凡是比较乱的时候,就是思想和文化比较发达的时候。人们少了约束,可以在各种领域内纵横驰骋,演出一幕幕的壮剧。每一个人的能量被充分释放出来。其实,我们每个人的能力都受到压抑,不信你试试,换一个环境,随心所欲,你将不是你。在动态的环境中,要鼓励大家去想、去闯。要给我们年轻的同志创造条件。如果我们不鼓励人民去自由地思想及提出新意见,我们的社会虽然可能显得平静,但事实上将完全停顿。1988年,我军准备更换新式军服。当时搜集了世界各国的军服样式摆在总后,让领导同志观摩,选择一套适合中国军人穿的。我当时在军委办公厅,建议,让部队一些年轻的同志也参加挑选,没有人睬。我职务低,也不能去。我当时说了一句怪话:“不用猜,将来肯定选中其中最难看的一套作为我们的军服。”果然,后来选的就是最难看的一种,就是我们今天这个样式。即便如此,一位军委领导还说:“看来看去,还是工农红军的服装好看。”我们必须下大功夫研究新时代军人的特点。不能光看表面,务必深入内心。观察愈细,了解愈深。“文化大革命”前,日本一位画家仰慕周恩来,特意画了一幅画送给周总理。画的是一匹马在吃草。周恩来仔细端详,然后说:“这是一匹瞎马。”日本画家说:“不是瞎马。它的眼睛是睁着的。”周恩来笑道:“正因为它的眼睛是睁开的,所以才说它是瞎马。因为马儿低头吃草,一般会闭上眼睛,因为草会扎痛它的眼睛。”日本画家深为叹服。李达将军在谈到参谋人员的素质时曾说了三点:胆大包天,心细如发,守口如瓶。其中“心细如发”,是值得我们铭记的。我曾经认真研究过飞行人员。我发现:飞行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婚姻基本都维持比较圆满。因为飞行事业危险,在茫茫天空中翱翔,有一种无助感,渴望早点回到自己的港湾——家。渴望自己妻子温暖的怀抱。你们都知道,当你飞夜航时,有几个妻子能睡着觉?飞机的轰鸣声不停,她们就等着。飞行员因职业要求,很少回家,所以普遍对妻子有一种歉疚之情。这无疑增进了情感。但带来弊端是:飞行干部有“枕边风”的问题。只有深刻了解了干部的特点,才能用得其所,用得其时。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有一个“平山团”,基本是由河北平山县贫苦农民组成。杨成武在使用这个团时就很聪明。只要有坚守阵地的仗,准叫“平山团”去打。攻坚战则不用它。为什么呢?因为平山县位于太行山深处,土地贫脊且少。农民们深深眷恋着自己的土地,守土意识特强。他们能守,不愿走,所以打阻击非常得力。今天的年轻军人和我们相比,是相当幸运的。有人说,我们这辈子是什么都缺。我们小时候缺菜,长大了缺钙,老了缺爱。年轻时缺知识,安了家缺房子,上了三十缺文凭,有了年龄又缺健康,开放了我们又缺青春,有青春时又缺开明。我们这辈子就是不缺四面八方的提醒,夹着尾巴做人!我们总是生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中,想想挺可悲的。但是今天的年轻人不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中。这一点很可贵,很难得。我们不仅要使用他们,还要珍重他们。毛泽东最敢于不拘一格用人材,仅举解放战争为例,四个野战军都是年轻人挂帅。林彪、栗裕、邓小平,个个演出了威武雄壮的剧目,波澜壮阔。而当时很多德高望重的人,老一点的人,都没有用。我曾提出一个命题:“42现象”:今天在军队大军区正职以上的首长中有一个“42现象”,就是一大批人员是1942年出生的,他们当中有军委副主席郭伯雄、总装备部部长李继耐、国防大学政委赵可铭、北京军区司令员朱启、总后勤部政委张文台、南京军区司令员朱文泉、政委雷鸣球、成都军区司令员王建民、政委杨德清、兰州军区司令员李乾元、军事科学院院长郑申侠等,至于大军区副职中就更多了。这些人都是1983年邓小平同志在军队进行年轻化的时候提拔起来的,大多数还是越级提拔,所以今天才能担负如此重要的岗位。江主席对年轻化的问题更是反复强调。我们总政徐才厚主任,才是1943年出生的。我们的空军邓昌友政委更年轻,1947年出生,是全军大军区正职干部中最年轻的。他是1983年那批越级提拔的干部。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用你你就是老虎,不用你你就是老鼠。但对这些新型的年轻军人来说,你不用他们,他们仍然是老虎,他们会到其它山中称王。我们要多看年轻人的长处,原谅他们短处。原谅他们其实就是原谅我们自己。且不能良心只有一颗,疑心却有两三颗。做为一个领导者你必须记住,一个人除非是先控制了自己,否则他将无法控制别人。他们可能会有点牢骚。有点牢骚才是朝气蓬勃的表现。没有牢骚的人总是假里假气的,关键要看牢骚的质量如何。有了高质量的牢骚,还有个敢不敢发出来的问题。有点牢骚还是有才气的表现,越有才的人牢骚越大,比如柳亚子先生。谁没有两种语言?区别只是出声或不出声罢了。正常情况下,要是把不该出声的话说出来人,人就会摔跤。可有些情况下,你把不该出声的话大声说出来,就威震四方,就高人一头!这是朱苏进的话。对这些年轻人,我把他们比喻成鹰。鹰在天空翱翔的时候,它的眼睛总是看着大地。而当鹰落在地面的时候,它的眼睛又总是仰望天空。我到成空以来,就一直关注这批年轻干部的情况,下决心用他们。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主要是说他们部队资历浅。我说,这不怕!诸葛亮出山以前根本没打过仗。女人生孩子也都是第一回嘛!生孩子难道还要资历吗?在这个问题上,要有刘亚楼司令员的精神。他说:“小题大做,大题特作。”这些年轻人有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爱讲真话,爱听真话。假话和谎话在他们那儿是没有市场的。去年我到长沙国防科技大学去讲课,一个大学生给我递了一张条子:“我们的教材中谈到‘文化大革命’时,把大部分错误归结在‘四人帮’身上,不能让我们信服。你怎么看?”我回答:“我个人认为,大部份错误是毛主席造成的。”语音未落,掌声暴起。还有叫好声。我却没有停止于此,又做深入剖析:“文化大革命”的历史并不是由毛泽东单独写的,五十年的历史也不是,中国人民是舞台上不可缺少的演员,也并不总是扮演跑龙套的角色。他人受苦,你无力保护,但可以不落井下石吧。如果1957年不能不说违心话以解脱自己,1966年总可以不必了吧。对于不义之举你积极性可以少一点,对不幸者的同情可以多一点。你可以不去告密,不去揭发。所有这些事不都是中国人民群体地完全成的吗?“告密文化”抹黑我们民族的心灵和人格。我坚决反对检举和告密。腐败再烈,举报也是不应鼓励的。英国当年深受恐怖主义之害的时候,准备出台一个动议,就是鼓励邻居之间互相举报,看谁家从事恐怖活动。这个动议在上院被否决,理由就是举报会损害一个民族的灵魂。相当成熟啊!美国人这次被“9·11”事件搞得这么苦,都没有出台一条举报制度,这是一个民族成熟的标志。我就想,当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一封举报信时,面对你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你的心灵会不震颤?我说完这些话之后,没有掌声,没有叫声,甚至连呼吸声也屏住了。教室里静得仿佛掉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我讲了真话。这真话打动了他们。三、爱兵爱孩子是天性,爱父母是理性。我们对部队必须要有爱孩子的天性。刘亚楼司令员的办公室里不挂领袖像,却在墙上挂满了空军战斗英雄的照片,王海、刘玉堤、韩德彩、侯书军……别人到刘亚楼办公室去,他会如数家珍地向你一一介绍那些战斗英雄的情况。他总是深情地说:“你知道,培养一个飞行员多不容易,国家要用和他体重一般份量的黄金啊。”我在兰州军区当战士的时候,军区司令员是皮定均将军。他为人严厉,却极爱士兵。有一次他下到一个营里,一个战士因公牺牲了,他见了营长,问:“你当兵前是干什么的?”营长答:“农民。”问:“放过牛吗?”答:“放过。”皮司令问:“牛走路的时候先迈左腿还是右腿?”营长答不出来。皮司令问:“这个牺牲的战士叫什么名字?”营长答出来。皮司令又问:“他父母叫什么名字?”营长答不出来。皮司令后来对别人说:这个营长当干部和当农民都不合格。战士下葬时,皮司令命令师长政委亲自抬着棺材,走在最前头。我们的战士可爱啊,每当我和他们面对的时候,我的心灵总要受到一次净化,得到一次升华。接受了新事物、新思想的战士更可爱。他们是我们军队的基石。我没到成空任职前,就听说过西藏乃堆拉山口发生的一个故事。乃堆拉某哨所海拔五千多米,驻扎了一个排。这个地方从来没有来过女同志,因此只有男厕所。后来,听说成都军区文工团一个三人边防演出队要来,其中有一个女演员,战士们连夜修了一个女厕所。修女厕所时,他们的干劲真大呀。他们雄性的、无处发泄的精力全部倾注在女厕所的一砖一瓦上了。女厕所一建成,他们就在厕所外派了一个哨位。就这样守候了几天,边防演出队来了,却只有两个人。那个姑娘,大约只有二十岁,因为在高原得了肺气肿,又发了烧,死在来此地的路上。战士们并没有拆掉女厕所,反而一直派岗哨守护着这个从未使用过的女厕所。他们在守护什么?他们在守护一种圣洁,一种情感,一种理念。我到成空后第一次进藏,就去了乃堆拉。我与边防团联系好,专门来到了那个哨所,看了那个女厕所。然而,我在边防团又听到了一个故事,同样也是发生在一个哨所,同样也与女性有关。乃堆拉另一个高原哨所的排长结婚了,新娘子从内地赶来。晚上,按照习俗,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等新郎去揭开那盖头。排长正要进屋的时候,突然传来紧急警报,有敌情。他带着所有战士上了阵地。第三天才下来。排长走进他简陋的新房之后,发现新娘还在床边坐着,依旧披着红盖头,和他三天前离去时的姿势一模一样。他慌忙打开红盖头,原来新娘早就死了。她死于缺氧和心肌痿缩。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她一直在等待。她的等待变成了永恒的等待。排长大哭,又把红盖头给新娘盖上。战士们赶来,排队,向新娘行军礼。成都军区战旗文工团后来根据这个真实的事件改编了一个舞剧,名字就叫《红盖头》。我看到了爱情的力量。过去我们这些人提干时,老干部老警告我们:“你们年轻人啊一定要注意‘两巴主义’。什么?前面不能翘鸡巴,后面不能翘尾巴!”那时我觉得老干部说得真在理。今天我回顾此话,觉得真不在理。爱情使人不怕死。爱情有无尽的动力,看你如何引导和使用。爱兵要爱到点子上,否则就是害兵。放纵并不是爱。严格并不是不爱。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时,步兵搭乘坦克前进。山路颠簸,有的战士呕吐,有的战士鼻子被颠出血来,还有的掉下来,一个连长心有不忍,竟用背包带将士兵固定在坦克上,结果导致穿插部队遭袭击时步兵不能及时下车作战,几乎成了铁板上的鱼肉。有些士兵至死还捆在坦克上,情景甚惨。这就是爱不当,变成害。今天,无战事,什么是对士兵的爱?对基层部队的爱?我有一个观点,少下基层就是爱。少去叨扰战士们。他们不需要叨扰。机关大,人多,效率低。政治部门把白纸变成脏纸;后勤部门把发票变成票子;司令部门就是把好办的事情变成难办的事情。这就是机关。难怪有人说:只要叫首长闭起嘴,叫机关收起笔,基层的事就好办了。于永波主任讲过一件事,对我印象很深。他说:罗瑞卿当总长时,到广州军区检查工作,来到一个海岛上,最后评判下来,所有单位,就此小岛上工作做得好。罗总长遂命广州军区总结经验。总结来总结去,得出一个说法:该小岛不通电话,机关无法对其进行指导。去年“8·14”空难后,运输团压力很大。我对他们说,你们一不要用自己错误惩罚自己,二不要用自己错误惩罚别人,三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下部队到云南蒙自,乘运输团的飞机去。运输团摔掉的是一架运七,我要坐的还是一架运七。刚出了事故,家属们哭声犹在耳边。运七飞机质量一般。很多同志劝我:不要坐运输团的飞机。我坚持要坐。我说:“飞行员都牺牲了,我怕什么?当空军还怕坐飞机吗?笑话!”结果那一次乘坐,对运输团恢复士气,影响极大。我在这种时刻乘坐运输团的飞机,表达的是一种爱意。我爱他们。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