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概论 南方汉人:《蓝色的海豚岛》10__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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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海豚岛》

第十章

  夏天是蓝色的海豚岛最好的季节。那时太阳暖洋洋的,海风有时从西边,有时从南边吹来,都比较温和。

  船很可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回来。现在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岩石上,越过高地凝视东方,朝我们部落远渡茫茫大海而去的国家眺望。

  有一次,我在守望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目标,我以为是艘船,后来看见从它身上升起一股海水,才知道那是一条正在喷水的鲸鱼。整个夏天我再没有看见别的东西。

  冬天的头一场暴风雨破灭了我的希望。如果白人的船要来接我,也得在气候好的时候才来。现在我只好等到冬天过去,说不定还要等得更久。

  太阳从海里升起,又慢慢地回到海里,就这样日复一日。岛上只有我一个人,想到这点,我心里充满了孤独的感觉。前些日子我没有感到过这样孤独,因为我相信船会回来,正如马塔赛普说的那样。现在希望落空了,才觉得真正的孤独。我吃不下多少饭,也没有一天晚上不做恶梦。

  暴风雨从北边刮来,掀起汹涌的波祷,撞击着海豚岛。风是那样的大,我无法在岩石上继续呆下去,我把我的床移到了岩石脚下。为了安全起见,我彻夜都燃着火。就这样,我睡了五个晚上。头一个晚上野狗就来了,站在篝火外围。我用箭射死了其中三条,只是没有射死那条领头的狗。以后它们也就没有再来过。

  第六天,暴风雨过去了,我去到藏独木舟的地方,从峭壁上攀绳下去。这部分海岸风吹不着,我发现独木舟还跟刚放在那里时一样。干粮还保存得很好,只是淡水变了质,于是我又回到泉水边,装了满满一篓子新鲜水。

  那些刮暴风雨的日子里,我放弃了重新见到大船的希望,已经作出决定,准备划独木舟到东方那个国家去。我记得克姆基临走以前曾经通过巫术跟好几代以前的祖先商量,这些祖先就是从东方那个国家移居到海豚岛来的,同时他也跟驾驭风和海的巫医茹玛商量过。可是这些事情我都干不了,茹玛让阿留申人杀害了,而且我的一生中尽管尝试过好多回,却从来没能做到和死人对话。

  不过我当时站在海岸上,却说不上有什么真正的恐惧。我知道我的祖先来自遥远的地方,而且是乘独木舟渡海而来的。克姆基不是也已经渡过了大海。我划独木舟的技术当然无法同这些人比,不过我得说,我当时并不怎样操心,也不问浩瀚的大海会有什么降临在我的头上。这比想到一人孤苦伶仃住在岛上,没有家,没有同伴,还要受野狗追逐要好得多,这个岛上的一切都使我想起死去和离去的亲人。

  我从停放在紧靠峭壁的四条独木舟中挑选了一条最小的,可是这条还是很重,因为它可以载六个人。摆在我面前的一件难事是如何把它推下多石的海岸、滑入水中。这段距离有四五条独木舟那样长。

  我首先把独木舟前面的大石头搬开,然后用鹅卵石把洞填满,用水草铺成一长条滑道。这段海岸很陡,只要我能推动独木舟,它本身的重量就能使它滑下小道,进入水里。

  我离开海岸,太阳已经偏西了,在高大的峭壁后面,海很平静。我使用双叶桨,很快划动独木舟,在岛的南部绕圈。到达沙坑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我在独木舟后面划桨,因为跪在那里可以把船划得快些,可是在大风中我就掌握不好了。

  于是我跪在独木舟中央,使劲地划,而且一停不停直至穿过沙坑周围湍急的潮水。这时有许多小浪打来,我很快就湿透了。不过我从沙坑后面穿出来,那里的浪花就不再四处飞溅,海浪也渐渐缓慢地向前滚动。虽说顺着浪头推进的方向划要容易一些,可是这样会把我带到错误的方向去。因此,我使这股海浪保持在我的左手,也就是保持在岛的左边。这时海豚岛已抛在我后面,变得越来越小。

  黄昏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蓝色的海豚岛已经消逝。这时我头一次感到害怕起来。

  现在,我的周围只有水的山,水的峡谷。我在浪谷里,什么也看不见,独木舟从浪谷里冒出来时,看见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夜已经来临,我从水篓里喝了几口水。干渴的喉咙感到很凉快。

  大海黑沉沉的,分不出哪是海哪是天。滚滚的海浪听不见声息,只有当它们在独木舟下穿过或撞击在独木舟上时才发出微弱的响声。有时这种响声仿佛是人在发怒,有时又象人在哈哈大笑。恐惧使我忘记了饥饿。

  天空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减少了我的恐惧。它闪现在我正前方的低空——也就是东方。一些别的星星也开始在周围露面,可是我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一颗上面。这是我们形象化地称做巨蛇星座里边的一颗星,也是我所知道的一颗闪烁绿光的星星。它不时被云封雾锁,不过过一阵子也总会明亮地重新出现。

  要是没有这颗星星,我兴许会迷失方向,因为滚滚海浪一直没有改变。它们总是从同一个方向滚来,总是把我从想去的地方推开。因为这个缘故,独木舟象一条蛇一样在黑沉沉的大海里蜿蜒前进。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在朝那颗闪烁在东方的星星移动。

  这颗星星已经高高升起,于是我又把北极星保持在我的左边。这颗星星我们称之为不动的星。这时风渐渐减弱。由于风往往在半夜平息,所以航行了多长时间,离天亮还有多久,我都知道。

  就在这时,我发现独木舟正在漏水。天黑以前我曾腾出一只装食物的篮子,用它去舀船边上漫进来的水。可是现在流在我膝盖周围的水却不是浪头打进来的。

  我停止荡桨,用篮子往外舀水,一直舀到独木舟差不多干了为止。于是我便在四周仔细检查,黑暗中我用手去摸光滑的木板,发现船舷附近正在渗水,裂缝有一手长,一指宽。大部分时间这条裂缝露出在水面,每当浊木舟沉入劈面的浪头时,它就漏水。

  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道原来嵌的是黑沥青,这种东西是我们在海岸上捡来的。没有沥青,我只好从裙子上撕下一团纤维塞到裂缝里去,把水堵住。

  清澈的天空中已露出曙光,太阳从波涛里跳了出来,我一看,它在我左边很远的地方。夜里船漂到目的地的南边来了,因此我马上改变方向,沿着朝阳在海面上铺出的一条光带划去。

  这天早晨没有风,缓缓的波浪在独木舟下静静逝去。独木舟因此比晚上跑得快。

  我已经十分人困体乏,不过比我刚才离开岛时更加满怀希望了。要是这种好天气不发生变化,天黑以前我还能划上许多里格。再过一天一夜说不定我就能看见我要去的海岸了。

  天亮后不久,正当我在想这个陌生地方,琢磨它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独木舟又漏起水来。裂缝还在那两块木板之间,不过大得多,而且靠近我跪着的地方。

  我又从裙子上撕下一团纤维塞进裂缝,独木舟随波起落,渗进来的水大部分堵不住了。而且我看得出来,这两块木板很脆,这也许是独木舟在太阳底下存放过久的缘故。要是浪头再大,它们整个都会开裂。

  我突然清楚地看到,再继续向前是很危险的。整个航行还需要两天,或许更长一些时间。回到岛上倒不需要那样长时间。

  不过,我还下不了回去这个决心。大海风平浪静,而且已经走了那么远了。一想到经过这样一番努力又返回岛去,我简直受不了。想到又要回到那个荒岛,在那儿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地生活,我更加受不了。我要在那儿住到哪年哪月呢?

  这些想法在我脑子里上下翻腾,独木舟却在平静的海面上懒洋洋地漂泊,可是当我看见海水又在从裂缝里渗进来时,我赶紧拿起了桨。除了返回岛去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我知道只有靠天大的运气才能回到岛上去。

  太阳爬到当空才开始刮风。在这以前我已经划了好长一段路。只有在不得不舀干渗水时我才停下来。由于有风,船走得慢多了,我也不得不常常停下来,因为水老是从船边上泼进来,不过漏水倒并不比刚才更严重。

  这是我头一个好运气。第二个好运气是当时出现了一群海豚。它们从西边游来,可是看见独木舟又绕了个大圈掉过身来,跟在我后面游。它们游得很慢,离我很近,我看得见它们的眼睛,眼睛很大,和海洋一个颜色。随后它们又游到独木舟前头,在独木舟前面来回穿梭,一会儿沉入水中,一会儿浮出水面,仿佛在用宽阔的嘴鼻织布似的。

  海豚是一种吉祥的动物。它们在我的独木舟周围游来游去,使我很高兴,尽管我的手在船桨上摩擦得流起血来,只要看看它们就能使我忘却疼痛。它们出现以前,我很寂寞。现在有朋友和我在一起,感觉就不一样了。

  蓝色的海豚在天快黑时才离开我。它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继续朝西边游去,我久久还能看到落日的余辉照耀在它们身上。入夜以后,我的脑海里还不断出现它们的影子,正因为这样,在我想要躺下睡觉时,也还能把划桨坚持了下来。

  不是别的,正是蓝色的海豚把我送回了老家。

  随着夜幕降临,又起了雾,不过我还能不时看到高悬西天的一颗星星,那颗星叫做蝲蛄星,属于一个形状象蝲蛄一样的星座,它的名称也由此而来。木板之间的裂缝愈来愈宽,我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用纤维堵塞,把渗进来的水舀出去。

  这一夜显得很长,比前一夜长。虽说我比以前害怕得多,我还是跪在独木舟里打了两次盹。天终于破晓了,我前面呈现出海豚岛模模糊糊的轮廓,象一条浮在海面晒太阳的大鱼。

  太阳还不算高的时候,我就到了海豚岛,涨入沙坑的潮水把我推进了海岸。我的一双腿已经跪得发僵,独木舟撞到沙滩上的时候我摔了一跤,站起来爬出独木舟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我爬过浅水扑上沙滩。在那里我抱着沙子美滋滋地躺了好久。

  我太疲倦了。顾不得去想野狗,很快就睡熟了。

第十一章

  直到海浪拍溅我的脚才把我弄醒。天已经黑了,但是我太疲倦了,没力气离开沙坑。我才爬上一个地势较高而潮水冲不着的地方,就又睡着了。

  早晨,我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独木舟。我取出篮子、镖枪和弓箭,把独木舟翻过来,不让潮水冲走。然后我爬到原来住的高地上去。

  我站在这块高岩上往下看,我觉得自己好象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到家里我很高兴。我所看见的一切——海草里嬉戏的海獭,守卫港湾的礁石和周围泛起的泡沫,以及飞翔的海鸥,冲过沙坑的潮水——这些都使我心里充满了欢快。

  我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感到很吃惊,只不过很短一段时间以前,我站在一块岩石上,却感到这里一天也耽不下去。

  我眺望着远去的蓝色海水,航海期间感到的一场恐怖又重现在我的脑际。早上我头一眼看见这个岛,它的样子就象一条晒太阳的大鱼,那时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独木舟重新翻过来,再一次出海去寻找那个天涯海角的国家。现在我知道我是决不会再去了。

  蓝色的海豚岛就是我的家,我没有别的家。白人没有驾船回来以前,我就以这里为家。可是即使他们很快就来,不到明年夏天就来,我也不能没有房子住,也不能没有地方储存食物。我得造一所房子。可是造在哪里呢?

  那天晚上我睡在岩石上。第二天我就开始寻找造房的地点。早上天气晴朗,但是北边却堆起了低垂的云层。不久这些云会向海岛推来,它们后面埋伏着许多暴风雨。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需要一个可以挡风、离珊瑚湾不远和靠近一眼清泉的地方。岛上有两个这样的地方——一个在高地上,另一个在朝西不到一里格的地方。高地在这两个地方当中似乎更为理想,不过,因为我很久没有到另一个地方去过,我决定先到那里去看看再作决定。

  我首先发现这个地方靠近野狗窝;这一点我差一点忘了。我刚走近野狗窝,野狗的头领就来到山洞口,用它那黄眼睛注视着我。如果我在这里盖草屋,我首先必须杀掉这头狗和野狗群。我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做到这一点,不过需要很多时间。

  这里的泉水比靠近高地的泉水还要好,含盐少,出水稳定。除此之外,打水也比较方便,因为它流自小山脚下,不象另一个流自峡谷里。它离峭壁和岬角也很近,可以掩蔽我的房子。

  这里的岩石不如高地上的岩石那么高,因此防风作用也小一些,不过它们也算够高了,站在上面我可以看到北部海岸和珊瑚湾。

  最后使我决定把房子造在什么地方的却是海象。

  这里的峭壁已经风化为一片宽阔的暗礁,潮水涨来,一部分礁石就埋在水里。对海象来说这是块很好的地方,遇到暴风雨天气,它们可以爬到峭壁的半山腰。遇到好天气,它们可以在潮水池中捕鱼,或者躺在礁石上休息。

  雄海象很大,常常有三十个人那么重。母海象小得多,不过它们要比雄海象吵闹,整天又是尖叫又是咆哮,有时候晚上也不例外。小海象也很吵闹。

  这天早上潮水不高,大多数海象都离岸远去,只见数以百计的斑点在海浪中晃动,吵闹声却震耳欲聋。那一天余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呆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晚上就住在那里。黎明时分吵声又闹成一片,我离开这个地方回到高地上去了。

  朝南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造房子,靠近卡拉斯阿特村的废墟,但我不愿到那里去,它使我想起那些离去的人。而且这个地方的风太大,直刮覆盖海豚岛中部的沙丘,一年大部分时间到处飞沙走石。

  那天晚上下起雨来,一连下了两天。我用柴禾在岩石脚下搭了一个躲雨的棚子,能够挡掉一些雨水。我吃了点储存在篮子里的食物。因为下雨我无法点火,感到非常寒冷。

  第三天雨停了,我出去寻找造房子需要的东西。也需要一些杆子筑个围墙。我会很快把野狗杀掉,可是岛上还有许多小红狐狸。它们数量多得很,用圈套用弓箭都休想摆脱它们。它们是一些狡猾的小偷。不筑篱笆,储藏任何东西都不保险。

  雨后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潮水池气味浓郁,峡谷里的野草和沙丘上的植物发出一股甜香。我一边唱歌,一边沿小路下到海滩,顺着海滩走向沙坑。我觉得这一天是我走运的好兆头。

  这真是我动手建立新家的好日子。

第十二章

  多年以前,有两条鲸鱼给冲上沙坑。大部分骨头已拿去做了装饰品,只剩下肋骨还在那里,半掩半埋在沙里。

  我用这些肋骨筑成了篱笆。我把它们一根根挖出来,搬到高地上去。这些肋骨又长又弯,我挖了一些洞,把它们竖在地里,竖起来的肋骨比我人还高。

  我把这些肋骨差不多一根挨一根竖在那里,向外弯曲。这样一来什么东西也爬不上去。肋骨之间我缠上许多海草绳,海草绳一干就收缩起来,因此拉得很紧。我本来想用海豹筋条来绑肋骨,这东西是比海草结实,可野兽喜欢吃,要不了多少时候,篱笆就会啃垮。筑篱笆费了我很多工夫。要不是岩石当成篱笆的一部分与篱笆的一头相连,费的时间可能还会更多。

  我在篱笆下面挖个洞作为出入口,洞的大小深浅刚够一人爬进爬出。洞的底部和两边我都砌上了一块块石头。洞口外边我用一些杂草编成的草席盖起来遁雨,洞口里边用一块能搬动的平石板盖住。

  我能在篱笆两头之间跨八步,这块地方足够储存我捡来的东西以防野兽偷走。

  我筑篱笆首先是因为天气太冷不能睡在岩石上,而且在我保险不被野狗偷袭以前,我也不愿意睡在我搭的棚子里面。

  造房子的时间比建篱笆的时间更长,因为一连下了许多天雨,也因为我需要的木料很难找到。

  我们的人当中有一个传说,说过去这个岛上一度大树遍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在图麦约威特和穆卡特主宰世界之初。这两位神经常为了很多事情互相争吵。图麦约威特希望人们死,穆卡特则希望人们生。图麦约威特一气之下就到这个世界下面的另一个世界去了,而且带走了他的全部东西,他以为这样一来人就会死去。

  那个时候到处都是高高的树,现在峡谷里却只有几棵树,而且这些树又矮又小,枝干都不直。很难找到一根适合于做桩子的木头。我早出晚归搜寻了许多天,才找到了足够的木料。

  我把岩石作为房子的后墙,让房子的前面敞开,因为那个方向风吹不着。我用火和石刀把这些木桩弄得一样长短,这给我带来很多困难,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摆弄过那样的工具。我在每一边用四根木桩,都打在泥土里,房顶用了双倍的木头。我用海豹筋条把木桩绑住,又在房顶上面盖上雌海草,雌海草的叶子比较宽。

  房子还没有造完,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半。我天天晚上都睡在那里,心里很踏实,因为篱笆很结实。我做饭的时候狐狸来了,在外面从篱笆缝里张望,野狗也来了,因为进不来,又是啃鲸鱼肋骨,又是大声嚎叫。

  我射死了两条狗,却没有射死那只领头的狗。

  在我筑篱笆和造房子的时候,我尽吃海贝和鲈鱼,都是在一块石板上煮熟的。后来我做了两件做饭的用具。海边有一些给海水冲得很光滑的石头,这些石头多半是圆的,我找到两块中间有凹陷的石头,我用沙子磨擦,把凹陷的地方开宽加深。用这两块石头烧鱼就可以把鱼汁保留下来,鱼汁很好吃,过去都浪费了。

  为了煮熟野谷子和野菜,我用芦苇编了一只细密的篮子,这比较容易,因为我向乌拉帕姐姐学过编篮子。篮子晒干以后,我在海边捡几块沥青,放到火上烤软,把它抹在篮子里面,这样篮子就不漏水了。只要把一些小石头烧热,丢在放上水和野谷子的篮子里,我就能做出粥来。

  我在房子里做了一个生火的地方,就在地上挖一个坑,砌上石板石。在卡拉斯阿特村我们每天晚上重新生火,现在我生了火不让它熄灭,睡觉的时候,用灰把火盖上,第二天晚上扒开灰,把火吹旺,这样做很省事。

  岛上有很多灰鼠,现在我总有一些剩菜剩饭,需要放在一个保险的地方。我房子的后墙是岩石,岩石上,有几条裂缝,正好跟我肩膀一般高。我把裂缝掏空、磨平,做成几层架子,食物放在上面,老鼠就够不着了。

  这时冬天已经过去,小山上小草开始发青,我的房子非常舒服,我再也不用怕风吹雨淋,不用怕四处觅食的野兽。我喜欢吃什么就煮什么,我需要的一切东西随时都有。

  现在该是划算划算摆脱野狗的时候了,这些野狗咬死了我的弟弟,万一它们碰上我没带武器,也会把我咬死。我还需要一支份量比较重的镖枪,也需要一张大一些的弓和一些更锋利的箭。为了搜集制造武器的材料,我搜遍了整个岛屿,花了许多天工夫。这样一来,只能利用晚上制作武器。凑在煮饭的火堆旁边,火光过于暗淡看不清楚,我把一种我们叫做舍舍的小鱼晒干了点灯。

  舍舍是一种银色的鱼,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晚上月光皎洁的时候,这些小鱼就成群结队游上海面,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你几乎可以踩在上面走路。它们随着海潮游来,潮水一退在沙子上来回扭动,好象在跳舞似的。

  我捉了好几篮子舍舍鱼,放在太阳下晒干了,然后把它们的尾巴穿起来挂在房顶的木头上,气味很不好闻,不过烧起来却很明亮。

  我先做弓箭,做好以后一试,我高兴极了,新做的弓箭比旧的射得更远更准。

  我把镖枪留到最后去做。我把镖枪的长杆磨光削平,在镖枪头上装上一个石环,既增加了镖枪的份量,又把镖枪尖固定住了。我一边干一边琢磨我能否象部落的男人那样,用海象牙来做镖枪尖。

  我想了好几个晚上,考虑我怎样去杀死一头大野兽。我不能使用海草网,因为那需要几个男人齐心协力才行。我也记不得有谁用弓箭或镖枪杀死过雄海象。只记得他们是用网网住雄海象,然后用棍棒把它打死的。为了取油,我们曾经用镖枪杀死过许多海象,可是它们牙齿不够大。

  究竟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但我越想,决心越大,我一定要试一试。岛上再也找不到比雄海象的长牙更适合做镖枪尖的东西了。

第十三章

  去海象聚居地的头天晚上,我没有睡多少觉。我又想到禁止妇女制造武器的法律。我不知道我的箭能否笔直地射出去,射出去了又能否刺穿海象粗糙的皮肉。如果一个雄象向我扑来怎么办?如果我受了伤,挣扎着往家走碰上野狗怎么办?

  晚上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想这些问题,但太阳一出来我就起床,朝海象居住的地方走去。

  我到达峭壁时,这些动物已经离开礁石,聚集在海边。公海象们坐在卵石成堆的斜坡上,象一块块灰色的大圆石,它们下面,母海象和海象崽子正在海浪里游戏。

  把这些年轻的海象说成海象崽子也许不大妥当,因为它们一个个跟男人一样高大。但它们在许多方面毕竟还是初生的崽子。它们跟着海象妈妈,象小孩学走路一样,扒拉鳍脚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发出只有小孩才有的哭声和表示高兴的声音。它们离岸去学习游泳,还要妈妈把它推进海里,这往往非常困难,因为它们个儿太大。

  公海象相互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因为它们脾气很坏,生来嫉妒心很大,一有使它们不高兴的事情,很快就会打架。我下面的斜坡上有六头雄海象,一头头象大头人似地单独坐一个地方,注视着它管辖的一群母海象和幼海象。

  母海象身上比较光滑,面孔看上去很象老鼠,尖尖的鼻子,还带几根触须。雄海象却大不一样,它的鼻子上面有一大块隆起的肉耷拉下来盖在嘴边。它的皮肤很粗糙,看上去象在太阳下晒干的湿土,有一条条裂纹。这种动物真丑。

  我在峭壁顶上把一头头公海象看过来,想从六头当中选一头最小的。

  除了一头,别的都一样大小,这头小的离我最远,半个身子给礁石挡住。它只有别的公海象一半大小,是一头年轻的公海象。因为它面前的海浪里没有母海象在那里玩,我知道它还没有自己的兽群,因此,它既不会谨慎,也不容易激怒。

  我悄悄地从峭壁边上爬下去。到达那头海象边上我还得在别的几头公海象背后经过,所以要小心,不能惊动它们。它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看见我也不会挪动身子,可是我想最好还是不要引起它们的警觉。我带着新制的弓,这张弓差不多和我一般高,身边带了五支箭。

  小道坎坷不平,路面上都是小石头。我费了很大劲儿不让石头滚到斜坡下去。我十分小心,不让母海象看见,母海象容易受惊,而且会用尖叫声警告兽群。

  我爬到年轻的公海象附近,这才站起身来,躲在一块大礁石后面把箭搭上了弓弦。这时我突然想起父亲的警告,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弓会断的。

  太阳西斜在远方,幸好我的影子没有落在年轻的公海象身上。我们之间的距离很短,它正好背朝着我。我还是不知道头一箭该射哪儿,射它的肩膀呢还是射它的头呢?海象皮很粗糙,但很薄,不过皮下面是厚厚一层脂肪。它的身体很大,头却很小,不容易射中。

  当我站在岩石后面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又一次想起父亲的警告:遇上危险,妇女手上的弓往往会断。年轻的海象开始向岸边移动。起初我以为它碰巧听到了我的声音。不久我发现它在朝一群母海象走去,这些母海象属于附近一头年老的公海象。

  海象尽管个儿很大,走起路来却很快,不断地扒拉着又当手又当脚的鳍脚蹒跚前进。那头雄海象快接近水边了。我射了一箭,箭笔直地飞出去。可是箭快射到那头年轻公海象的一刹那间,它改变了方向,弓虽然没有折断,箭却从它身边擦过,没有射中。

  一直听到石头嘎嘎作响,我才注意到老公海象在往斜坡下移动。它很快赶上对手,用肩膀一顶就把年轻的公海象顶翻在地。年轻公海象站起来有一人那样高,身子有两个人那样宽,可是挨了这一下子,竟滚进了水里,躺在那里昏了过去。

  老公海象踩在它身上,摆着脑袋,大声吼叫,在周围峭壁上引起了一阵轰响。在水波上用鳍搔背挠痒的母海象和小海象也停下来观战。

  刚才老公海象朝对手摇摇摆摆走去,有两只母海象挡住去路,它就在它们身上踩过去,仿佛它们只是一些路边的小石头。它用长牙在年轻的公海象肚子上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年轻的公海象爬起来,转过身去,小眼睛闪烁着凶残的红光。老公海象再次朝它猛击过去,它才头一次还击,把长牙叉住对方的脖子,扭着不放,于是它们抱成一团滚进了波浪,把水溅得老高。

  母海象这时已经四处分散,只有别的公海象还静静地坐在斜坡上。

  战斗双方暂时停止,准备发动新的攻击。这时是向年轻的公海象放箭的大好时机,它仰面朝天把长牙死死卡住对方的脖子。但我希望它赢了这场战斗,我站在那儿,没有动窝。

  老海象的头部和肩部伤痕累累,都是从前战斗中留下的。忽然它把尾巴猛甩一下,企图从钳制中挣脱出来,尾巴正好打在一块礁石上。它就用尾巴顶往礁石,把自己的身子扔出水面,这才挣脱身子跑开了。

  它很快登上斜坡,张着大嘴,年轻的公海象紧迫不舍。它追来的方向正朝着我,在慌忙躲闪中,我只道是冲我而来,连忙后退,一绊绊在一块石头上,跪倒在地。

  我感到腿上一阵剧痛,不过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这时老公海象急忙转身,迅猛地扑向追击者,年轻的公海象一时呆住了。它的腹部又深深地划了一道口子,老海象猛的给它一下子,把它摔回水里去了。

  海水染得越来越红,只见它又翻起身来,准备迎击。它用肩膀迎击老海象。发出的声音就象两块大石头在互相碰撞一样。年轻的海象再次卡住对方的喉咙,一起消失在海浪里。重新浮出水面,还紧紧扭在一起。

  太阳已经没入大海,天色昏黑,我已经看不清楚。我的腿又疼痛起来。我还要走很长一段路,不得不离开它们。我爬上峭壁,还能听到它们的吼叫声,久久没有停息。

第十四章

回到家里,腿疼得更厉害了,从篱笆下面爬进去,还得把沉重的大石移开,这真够我受的。

由于腿肿得厉害,我有五天不能出门,我没有草药治腿。我有足够吃的东西,可是第三天篓子里的水就所剩无几了。两天以后篓子空了。我不得不去峡谷到泉边打水。

太阳一出,我就动身前去。我随身带了些海贝好在路上吃,还带了镖枪和弓箭。我前进得很慢,因为我只能趴在地上往前爬,背上系着食物,手里拖着武器。

去这个泉眼的路并不很长,但要翻过许多大石头,我爬不过去,只得绕道灌木丛。太阳当顶我才到峡谷。泉水离此不远,我却不得不休息一下。口非常渴,只能割下一片仙人掌含在嘴里咀嚼。

正当我吸吮着仙人掌汁液在那里休息的时候,我看见那只大灰狗,野狗群的头领,就在我上面的树丛中。它低着头慢慢移动,在嗅我留下的痕迹。我先发现它,不久它也看见了我,马上停了下来。它后面跟着一群野狗,一只接一只跑来,它们也停了下来。

我拿起弓,搭上箭,可是正在我瞄准的时候,大灰狗消失在灌木丛里了,别的野狗也很快藏了起来。一转眼工夫它们都不见了。我的箭没有目标可射。这光景仿佛它们根本没有到过这里似的。

我竖起耳朵在听。它们的动作那样轻,我听不见它们的脚声,可是我肯定它们想包围我。我慢慢往前爬,不时停下来听听,回过头去看看,估计一下和泉水之间的距离。腿痛得很,继续往前爬时,我把弓箭留在后面,因为灌木丛愈来愈密,我无法使用弓箭。我用一只手拖着镖枪。

我来到泉边。泉水从一个岩石缝里流出来。泉水的三面都是高耸的岩石。野狗不可能从这三个方向向我发起进攻,所以我躺在地上喝水,同时在注视我下面的峡谷。我喝了很长时间,又把篓子装满,心里感到好受了一些,这才向山洞口爬去。

有二块黑岩石突出在山洞上面,正好盖住山洞,那里生长一些矮树丛。就在这些矮树丛中,那只大灰狗站在那里,只露出一个头。它一动不动,可是一对黄眼睛却在跟着我转。我挨近山洞时,它才慢慢转过身来。另一个狗头在它后面露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个。它们离我太远,镖枪够不到它们。

忽然我看见峡谷对岸灌木丛在动。野狗已经分开了,正在峡谷两边等着我过去。

山洞就在我前面。我爬到山洞口,爬了进去。我能听到头上脚步跑动的声音和一阵树枝劈啪作响的声音,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我很安全。我知道野狗会回来,天黑以后它们也确实来了,在山洞周围灌木丛中悄悄地走来走去,一夜到天亮,就是不敢冒险向山洞靠拢。虽然山洞口很小,可是一旦到了里边,就豁然开朗,你可以站起身来。水从山洞顶上滴下来,洞里没有火很冷,我却住了六天,一直住到我的腿恢复正常,这期间,我只爬出来,去泉边打过一次水。

我住在那里的时候,就决定把山洞改成另一所房子,要是我下次再受伤或者生病,就可以往在那里。我一恢复健康,能够走动,就动起手来。

山洞远远深入小山,曲里拐弯绕上好几圈,我却只需要靠近洞口的那一段,这里白天还有阳光能够照到。

很久以前我的祖先就使用过这个山洞,不知为什么我却不知道,山洞西边石壁上都有他们刻的图案。有鹈鹕浮在水面、飞在空中的图案,也有海豚、鲸鱼、海象、海鸥、渡鸦、狗和狐狸的图案。靠近山洞口的地方,他们还在石头上挖了两个很深的盆,我决定用来储存泉水,它们比篓子盛水要多得多。

我在岩石边上做了几个架子,就象我在另一所房子里所做的一样,我搜集的海贝和野谷储存在那里。我还在泉水上面的小山上采集了一些草药,以备万一。我把头一次做的弓箭也拿到山洞里来。最后,我用海草铺了一张舒舒服服的床,拾了许多烧火的干柴,还搬来一块大石头,把洞口堵住,只在顶上留个小洞,好让我爬进爬出。

这一切无非是考虑到我万一生病缺水才去做的。这是很艰巨的工作,多半是男人的活。还没有等我完工,我又回到海象居住地去了。

我走到那里时正在退潮。斜坡上头躺着老海象的尸体。海鸥已经把骨头上的肉叼个精光,不过我还是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有一些海象牙有我一手长、半手宽。牙尖有点弯曲,有些已经破裂,我用沙子把它们磨去一大截,制成四个很好的镖枪尖,底部很宽,尖头非常锋利。

有了这些镖枪尖,我做了两支镖枪,终于做好了去野狗洞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