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卡玛卡滋蛋仔的产品:王铎的札记 --临古学古积学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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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铎的札记

2009-05-27 23:12  已有10024人次浏览  评论0条

核心提示:王铎于前代书迹,几乎无所不学。就楷书而言,也是遍学古人的。姜绍书《无声诗史》云“正书出自钟元常。虽模范钟王,亦能自放胸臆。”王铎书迹中,不乏绝似钟繇、王羲之、王献之......


一、 王铎的文字资料

关于王铎的书法作品,近年多有出版。特别是黄思源、刘灿章编《王铎书法全集》,可谓搜罗甚富。然而王铎的文字却甚少见。《拟山园选集》仅知台湾学生书局曾出版,大陆学者往往还在用清代的版本。若无查看古籍的方便,便很难对王铎的思想加以系统的研究。特别是像《文丹》这样重要的文献,不窥全豹,便难以得出更切实的结论。正因为此,近些年来的关于王铎的文章,王铎的几句话,往往从辗转引用,显得贫乏而俗套。

二、 王铎的楷书创作

王铎于前代书迹,几乎无所不学。就楷书而言,也是遍学古人的。姜绍书《无声诗史》云“正书出自钟元常。虽模范钟王,亦能自放胸臆。”王铎书迹中,不乏绝似钟繇、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的作品。其小楷逼似钟王之余,加以变化,独出机杼。变化的方法,主要是多用异体字而产生陌生感,及大小错落、正欹参差。王铎的审美理想与妥帖格格不入,拗峭奇怪,出人意表是他的追求:“书法贵得古人结构。近观学书者,动效时流。古难今易,古深奥奇变,今嫩弱俗雅,易学故也。呜呼!诗与古文皆然,宁独字法也。”[《琼蕊庐帖》临《淳化阁帖第五·古法帖》后]这就成了王铎的独创。

王铎是善于探源的人,所以能去历代名家的个性而得其共性。“柳诚悬用《曹娥》、《黄庭》小楷法拓为大,力劲气完。矩阴阳于羲于献,但以刀割涂加四隅耳。兹帖与《沂州》皆其特达者,谓为国工不虚。”[《拟山园选集》(王刻本)卷三八之跋二]他认为把羲献楷书“刀割涂加四隅”,也就是加强顿挫方折,也就成了柳体。这话看似荒唐牵强,实在为书家不传之秘。所谓创新,创新者固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然而一经说破,倒也平常。柳书“刀割涂加四隅”的特征,在王铎早期作品中痕迹明显,他笔笔作结,毫不含糊,为他后期草书作“一笔书”而不失关节奠定了基础。另外,柳书点画裹锋,掷地有声,也为王铎所吸收。

三、 王铎的楷书基础

大抵唐以后学书者,多从楷书入门。初入手的作品风格,往往影响深远。素丝初染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即便一个人的书法风格变化甚多,但总有基础性的书体起潜在的作用。如苏轼、董其昌、倪元璐甚至赵之谦之于颜,黄道周之于钟,八大山人、启功之于董其昌等。何绍基学《道因法师碑》最勤,习汉碑不计其数,但骨子里有颜体与刘墉的影子。王铎于楷书无所不能,楷书诸体在他的行草书中犹历历在目。钟王小楷使其雅正,颜真卿使其宽绰,柳公权使其劲拔,然而我认为在其所有书体中,起支撑作用的是欧阳询。这在其四十岁前后的作品中,表现尤其明显。

积学深至的书家,略存模拟之意,便能写王是王、写颜是颜、写柳是柳。王铎正是这样的大家。而若在不经意的书写中,不自觉地效法一家,这一家往往就是他的看家本事。我认为王铎的看家本事是欧体。《柏香帖》作颜体,而笔画瘦削,往往方起方收,少用如《颜勤礼碑》中的下笔侧以取妍的笔致。《李成小寒林图跋》作颜体,然而显然羼以柳体的骨气,又多用怪石料峭般的结构元素。而像《王维五言诗卷》径用欧体,除了未能紧致妥帖之外,可以说不越雷池。《张心翁序》显然是极经意之作,基调显然是欧体。刘灿章说:“此件小楷作品结字有欧的严谨,点画有柳的刚健,古雅更似种繇。整幅作品端庄恭谨,运笔刚劲而凝重,峻利而含蕴,撇捺坚挺。笔法意趣寓于严整之中,是王铎融会钟繇、‘二王’、欧、柳、颜诸家小楷之长所创的自家小楷模样。”[《好书数行——王铎和他的书法艺术》,上海书画出版社]可谓知言。然而王铎小楷自家模样,似以更自由放诞的,如《米芾行书天马赋跋》的类型为最具个性,像《张心翁序》毕竟不出前人蕃篱。

王铎早期的行书作品,特别是纯正的行楷、行书,多作欧体体段,即如《李成小寒林图跋》的行书款字。王铎早其行书本于《圣教序》,就其所临《圣教序》、《兰亭序》而论,结体并不似王羲之那样变态不拘、神出鬼没,而是略近方正,当是受欧体的模铸和影响所致。中期行书则拓“二王”、米芾而大之,结构方法不离颜、欧、柳大楷之法,尤以欧法贯彻始终。如55岁所书《自书石湖等五首诗卷》,犹是欧体规矩。即便狂放如《奉龚孝升诗卷》,仍可隐约见出其结体瘦削处。瘦削是其基础面貌;颜的厚重含蓄,柳的伸缩跌宕,是为其所用的结构方法;堆砌之法,增加了结体的古奥诡怪,则是王铎独创的结构方法。他以块面的形式所聚积出的形同树瘤、怪石的结构元素,奇处在此,为人诟病处也在此。“每书当于谭兵说剑,时或不平感慨,十指下发出意气,辄有椎晋鄙之快。” [临《为啬道兄书诗卷》后]后人以为“力胜于韵”者有之,以为“僵燥无韵”者亦有之。

四、 王铎行书的类别

王铎行书初以《圣教序》、《淳化阁帖》为基础。“《圣教》之断者,余年十五,钻精习之。”[《拟山园选集》(王刻本)卷三九之题跋二]可以说,王铎一开始就走的是康庄大道,而且深有所得。这是他一生成就的坚实基础。无论王铎在结构上有何变化,在墨色上有何探索,甚至乱头粗服、放浪形骸,他始终能够做到气息纯正,笔法精微。王铎学米,融会晋唐,把他所学的一切法,一律统之以“二王”法,所以不落野道,立于不败之地。“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动曰:某学米,某学蔡。又溯而上之曰:某虞、某柳、某欧。寓此道将五十年,辄强项不肯屈服。古人字画诗文,咸有匪深造博闻难言之矣。”[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 “吾临帖善于使转,虽无他长,能转则不落野道矣。学书三十年,手画心摹,海内必有知我者耳。”[临《淳化阁帖?褚遂良帖》后] 王铎行书数量可谓浩如烟海,然而篇篇面目不同,驱使古今,如在指掌。这正是“逐迹穷源,思力交至” [包世臣《安吴论书》]的结果。
时下书家往往强调所谓“风格”、“创新”,相形之下,无乃蓬雀之识。然而王铎的博大精深,为解读设置了障碍。对他和行书,统而言之,则如沙孟海所说:“一生吃着‘二王’法帖,天分又高,功力又深,结果居然能得其正传,矫正赵孟頫、董其昌的末流之失,在于明季,可说是书学界的‘中兴之主’。” [《近三百年的书学》]从王铎的大量临阁帖既临唐宋人作品可以看出,对于晋人亦即“二王”笔法,他了然于心,得心应手。更为可贵的是,他能够对历代、各家的作品,剔其面目,随意剪裁,皆成佳构。历代书家中,论学古之深、之精,大概无过王铎者。如果要分门别类,则只能以他在不同探索方向上的极点为参照加以认识。其一,《兰亭序》、《圣教序》风格。如前所述,以结体变态不拘,尽现字之真态论,则王铎未尽得之,也没有王羲之天花乱坠的丰富性。唐以后书家学晋人,都免不了对晋人做标准化处理。如果说《圣教序》已经是唐人化了的王羲之,则王铎也免不对《圣教序》“唐以后化”。其结体方法融会欧、柳,欧多柳少。代表作品如《临圣教序》、《临兰亭序》,以及1626年(丙寅、35岁)所书《赠钱长玉唐诗册》。王铎这一风格一方面融会于其后的各种风格中,起着一定的潜在支撑作用;另一方面,这一风格他并没有放弃或遗忘。1647年(丁亥、56岁)所书《听颍师琴歌卷》犹是这种风格,不过更加厚重老辣而已。

其二,1624年(甲子、33岁),王铎已任翰林院检讨,不惟有早年阁帖基础,更可能一睹内府书迹。但是,王铎大字行书尚不成规模。正如傅山所说,四十岁前,刻意做作。是年所书《临阁帖王羲之采菊帖、赠慨帖》,有题跋两行,局促如辕下之驹。然而也正是约从此时,王铎开始以米芾为突破口探索行书。米芾行书为王铎一生行书之骨干,米芾是其上朔山阴的阶梯。“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 跋《米芾吴江舟中待卷》后}借颜柳欧之法,,皆属外围。王铎行书接近“五十自化”时,如1640年(庚辰、49岁)所书《云之为体轴》,犹纯用米法。多借欧法,而加以篆、隶、颜笔法,得大书深刻之趣者,如1636年(丙子、45岁),以欧、米为面貌,点画厚重,可谓第二种面目。1633年(癸酉、42岁)所书《赤县新秋夜轴》也是这种风格,但略歉支离,不甚精彩。

其三,王铎借欧法所书行楷书比较成功,而巨幛大幅中,则时时如不胜。另有借柳法者,则境界宏阔。早年成功作品如1628年(戊辰、37岁)所书《自都来再芝园轴》。这一风格是王铎行书,特别是巨幅立轴的基础。米芾小字行书以褚为基础,而王铎大字行书则主要是驾柳而上。其极尽拗峭的风格,以及用蓄墨、涨墨的风格,基本上都是从这一风格为滥觞的。所以最能代表王铎风格的后二者,倒是可以置之不论,知其源流足矣。有趣的是,柳公权传世墨迹《辱问帖》甚佳,近人指为伪作;《兰亭诗》未有人指为伪作,而实近俗格。王铎把以柳体楷书为基础的行书发展到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规模,多亏了阁帖的支撑,起公权于明季清初,亦当叹服孟津的倒海翻江手段。

五、 王铎草书

王铎书法,固然以草书为最高成就。其草书一本“二王”。只要看一看其《临王凝之书》、《临古帖为石老袁亲翁书扇》之类的作品,就可以想见其逼肖古人的程度。正如其行书把古帖拓而大之一样,其草书也把前人拓而大之。无数的大幅临古作品,不惟天马行空,而且笔法精微,这是王铎功夫、魄力结合的结果。
如果说王铎草书成功有秘诀的话,则仅临古学古而已。“余于书、于诗、于文、于字,沉心驱智,割情断欲,直思彼室奥。恨古人不见我,故饮食梦寐以之。今再审观,亦觉有所证。 不知于堂奥!归之二弟仲和,则余三十年于书、于诗、于文、于字其敝精凝神,亦可概见矣。”[《琼蕊庐帖》后] “予书何足重,但从事此道数十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故书古帖,瞻彼在前,瞠乎自惕。譬如登霍华,自觉力有不逮,假年苦学,或有进步耳。”[《琅华馆帖》(张翱刻本)之《仿古帖》后]“书法少年时怕易言之,迨五十弥喻其难。盖书,古之迹易学,晋之神瞠乎其后,逾写逾望洋。始觉少年气浮心粗,不臻其室。故往往轻为发议焉耳。精要难窥,外藩易涉。登五岳然后知山,浮海澳然后知海。诗、举业、文、画皆然。呜呼,索解人安得遇之哉。”[《书峨嵋山纪览诗后》]这些话是王铎呕心沥血之语,度人金针。
 
张芝、“二王”等书迹,意连多于实连,王铎则实连多于意连,这是时移时易,工具、材料、环境等不同造成的。转笔发力,即如杠杆,短锋硬毫,可以笔笔起结;而长锋羊毫,则起结不易,顺势发力、蓄势承接,皆有不可抑制的惯性,所以形成连笔。其“一笔书”,非故作一笔也,不一笔成之则恐伤势而已矣。 王铎草书融会前人,但不规模前人。草书对创造性要求较高。学草书可学前人,但不能全似古人,也不可能全似古人。历代书家,草书皆与前人面目拉开的距离最远,原因在此。所以,王铎草书尽学古人,却不能指出其何处为从何人所得。

然而有趣的是,对于唐代草书大家张旭怀素,王铎甚为不屑,指为“野道”。“怀素独此帖可观,他书野道,不愿临,不欲观矣。”[《琼蕊庐帖》临《唐僧怀素帖》后]“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草书杜诗卷》末]王铎草书中显然有黄庭坚的影子,黄庭坚名作《诸上座帖》即为临写怀素之作;王铎楷书能写颜体,草书用笔中亦颇有颜真卿篆隶意,颜真卿又是张旭弟子,然而王铎何以对张旭、怀素不屑呢?北宋大家苏、黄、米颇有交谊,黄庭坚且是苏门学士,黄学怀素,而苏轼有“张颠怀素两秃翁”之句。米芾云:“张颠俗子,变乱古法。惊诸凡夫,自有识者。怀素少加平淡,稍到天成,而时代压之,不能高古。高闲而下。但可悬之酒肆。”米芾为王铎所拳拳服膺,他的话与米芾如出一辙。如果说苏轼从审理想的角度不苟同与张旭、怀素,则米芾更是以门户不同而对其大加笞伐。米芾心中的古法,即以“二王”为代表的晋法,是墨迹之法。下笔用力,肌肤之丽,用的是滑翔之力,一笔之中,不惟起讫分明,转折历历,个中更有发势得力的精微之处,这就增加了点画的内涵。如张旭、怀素之书,托言篆隶,则只是一笔,略无八面出锋之致,而传张旭《古诗四帖》尤甚,怀素则略胜于笔致变化。正因为此,米芾、王铎在贬张旭、怀素时,才对怀素稍留情面。看看孙过庭《书谱》正宗的晋法,孙过庭若与张旭、怀素同时,安能引为同调哉?所以,了解晋法,是解读王铎草书的必由之路。学王铎若只知狂涂横扫,左右摇晃,则屈煞王铎了也。正如王铎所说:“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诗文,有法而后合。所谓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也。如琴棋之有谱。然观诗之《风》、《雅》、《颂》,文之夏、商、周、秦、汉,亦可知矣。故善师古者不离古、不泥古。必置古不言者,不过文其不学耳。”[《琅华馆帖册》后]

六、 关于贰臣

王铎是贰臣,大节有亏。“三株树”中,黄道周、倪元璐殉国,王铎独活,不仅独活,还降清作高官。这就是“人品颓丧”。只要中国还在、中国人还在,这一案就翻不得。大学士王铎、尚书钱谦益率众跪迎多铎于南京,毕竟是屈辱的一幕。当时投降马步兵二十三万八千人。 然而,王铎虽身为次辅,而其才不足知兵。福王荒淫昏庸,马士英、阮大铖弄奸于朝,政治已然不可收拾。生死存亡之际,南明内斗不止,史可法不能调度兵马。扬州七日,一城尽屠,史可法殉国之后,固宜千秋不朽,于南明又能如何。 南京已入清兵之手后,王铎有何选择?率众奋战,已不可能,恐王铎也没有这个号召力。逃亡,此前王铎已被民众痛打,藏在狱中得以保全,且身份特殊,何处可逃?所以除了投降,只有一死。死,所以殉国也。殉于弘光小皇帝,有何价值?所以只能是殉于纲常礼法、殉于“一臣不事二主”的观念而已。纲常礼法又凭什么剥夺王铎的生存权?若谓国之本在于民,南明视民为鸡犬,则忠于南明本身就是逆天。史可法固然忠烈,甚至被清廷称为“天下第一忠臣”,而扬州百姓尽死于是,也无乃太过惨烈。扬州百姓尽死,而天下百姓崇敬史可法;南京百姓不死,而天下百姓尽骂王铎。

然而,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以其整体生存为大义,固无论如何,小节服从大节,有背于斯,则是“贰臣”、“汉奸”、“卖国贼”。满腹经纶、体恤民生、甚至颇有气节的王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后期的矛盾心理,则成为永远的痛。钱谦益《皇清宫保大学士孟津王公墓志铭》云:“人曰,公之品逸而端,生平规言矩行,动止有常。既入北庭,颓然自放,粉黛横陈,二八递代。按旧曲,度新歌,宵旦不分,悲欢间作。为叔孙昭子耶?为魏公子无忌耶?公心口自知之,子弟不敢以问请也。”同病相怜,写得可谓入骨三分。表现在书法中,晚年虽尽量示人以平淡,而酣醉、无聊、郁闷、悲怆、哽咽、绝望自在其中。

(本文作者:孟会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