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本003白金用得舒服吗:京剧《柳迎春·汾河湾》程派本戏0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8:48:46
京剧《柳迎春·汾河湾》

主要角色
薛仁贵:老生
柳迎春:正旦
薛丁山:娃娃生
情节
唐,薛仁贵投军多年不归,其妻柳迎春生子薛丁山,长大后每日打雁奉养母亲。薛仁贵在战场立功受爵,回乡探望柳迎春,行至汾河湾,恰遇薛丁山打雁,见其好箭法,正在惊讶。突然一猛虎奔至,薛仁贵为护薛丁山,急发袖箭,不料却误伤薛丁山,仓皇逃走。至寒窑,夫妻相会时,薛仁贵见床下有男鞋,疑其妻不贞,柳迎春乃告系子薛丁山所穿,薛仁贵欲见子,始知方才在汾河湾射死的孩子就是己子薛丁山,夫妻悲伤不已。
《柳迎春》程砚秋录音/张火丁配像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2810c90100c1ko.html
在程先生本戏之中,《柳迎春》并不十分出名,与《锁》、《春》、《荒》、《文》无法相比,与《红拂》、《青霜剑》、《碧玉簪》、《鸳鸯冢》及后来的《梅妃》、《女儿心》等相较也无名。如果是以传统戏角度看,则又不及他《六月雪》、《玉堂春》、《贺后骂殿》等,和情节相似的《武家坡》相比亦不占上风。然而仔细品位,此戏却是程剧中故事、音乐、表演都设计非常精到的一部精品。按行家的话说有哏。
首先故事动人情节合理。《柳迎春》故事与《红鬃烈马》相似,都是说富家女儿赏识草莽英雄,不避贫苦下嫁,丈夫投军一去多年杳无音信,妻子坚贞苦守,终至丈夫功成团圆。两个故事中最动人部分都是一头一尾,始则不羡富贵只重才具,终而贫贱不移节操凛然,俱是古代妇女美德懿行的典范,而故事的细节又有惊人的雷同,比如丈夫都是穷到只能住破砖窑,又都是去从军,还都是一去十八年,回来后夫妇对面不相识,丈夫都调戏了妻子一番。
表现在舞台上,情节则更合乎逻辑情理。如前传部分,《红》的花园赠金表现王宝钏因为梦见平贵将来会当皇帝而许身,情节固涉荒诞,从人物的形象看亦觉王难免有过于功利虚荣之嫌;而《柳》剧中的迎春因赏雪怜薛英雄落魄,慨赠红衣,既无儿女私念,亦无图报之心,以闺阁弱质而有湖海豪情,境界顿然不同。同样是不畏俗论毅然下嫁,《柳》剧中薛柳的庙遇结合既是出于共同患难而激发的情感,也是迫于形势的不得不然,比之王宝钏为了那些勉强生硬的理由非要嫁薛,甚而不惜与父亲击掌断义,无疑更具有说服力。又如从情节到唱词都非常相似的《武家坡》和《汾河湾》两折,与莫名其妙忘了老婆十八年的薛平贵相比,仁贵在军队中蹭蹬潦倒,拼命苦战才得来的元帅位子和横跨东海远征异域的军旅经历,至少使十八年的离弃变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理由。而仁贵出于玩笑的戏妻行为也比平贵无端猜测妻子贞洁的动机来得不那么讨厌。
《红鬃烈马》有抄袭嫁接之嫌,因为虽然同出于清代鼓词,但《柳》取自历史上真实人物薛仁贵的事迹,且薛的前传故事在元明传奇中已有所见,所以尽管《红鬃烈马》在京剧中早就是一个首尾呼应的全本故事,其离家十八年、寒窑戏妻这些事迹的原型却很可能是参照了薛仁贵故事而来的。而前面的彩楼配和三击掌故事则明显借鉴了王实甫的《吕蒙正风雪破窑记》,只是加上了一个“花园会”的头。这种利用固有的情节接续敷衍一个新故事的做法在民间鼓词平话中是屡见不鲜的,也因此往往保留了不少粗糙生硬的痕迹,故其与士大夫作家根据文人传奇改编的《柳》剧在立意和编排上具有精粗文野的区别也就不足为怪了。
《柳》剧的第二个优点是结构精致关目得当。和许多更著名的程剧相比(如《归汉》、《青霜》、《碧玉簪》、《六月雪》等),它在实际的舞台效果上,是很难得的一出不“温”的戏。全剧故事以薛柳的姻缘遇合为线索,单纯而紧凑,各场的起承转合非常流畅,起伏有致,情节点的设置也很自然。如第二场交代薛礼看守木料和柳父购买红衣,为后场的赏雪见薛、赠衣惹祸伏笔,出奔时柳母对乳娘的嘱托则为后面的庙遇结亲张本,而第一场薛礼见婶和第四场姑嫂夜话则是从两个不同的侧面分别表现薛和柳的性格,环环相扣、丝缕相属,都绝非简单的过场。反观《红鬃烈马》剧中的“误卯”、“算粮”、“捎书”、“赶三关”、“银空山”诸折,虽然也是情节交代所必须,但难免枝蔓过多,头绪太烦,反倒削弱了正戏的表现力。这也是戏曲早期剧目取材于篇幅冗长、多方敷衍的民间鼓词而没有加以精心剪裁重构的一贯作风,与《柳迎春》这样专为一人演出而考虑构造的剧本有所不同。然而即使以同样是传统折子的《武家坡》和《汾河湾》相比较,后者也显得更有戏剧性,把表现的重点放在“闹窑”而非“戏妻”,既有假玩笑、又有真误会,一波三折高潮迭起,把经过十八年岁月后薛柳二人性格心情的变化和结发夫妻间朴素而亲切的情感表现得格外真实动人,是传统戏中情节感特别突出的一个作品。当年梅兰芳出国演出没有选择具有大段唱功的《武家坡》,而是带了以念白为主的《汾河湾》,正是考虑到此戏所具有的充分表演空间。
正因为《汾河湾》的情节性特别突出,原以为《柳迎春》这出戏一直以念白为主,后才觉不然,它的唱腔其实也非常精美。《汾河湾》里两段著名的西皮唱段固然工稳而沉着,前半部分的音乐结构更是优美精致,设计巧妙。如赏雪一场柳的三段唱,先是西皮原板:“红梅绽放幽香正逢小春,添兽炭畏严寒紧掩朱门。昨夜晚绮窗前北风催紧,欲登楼望瑞雪一散心情。”尺寸极为工整规范,旋律亦无新奇可言,但正是在这不急不徐中把闺阁少女悠闲欢愉的情感表现得恰到好处。及至登楼赏雪,则改用流水:“红梅得雪添丰韵,绿竹凝妆带粉痕。玲珑玉戏飘金井,寒雀枝头也噤声。遥见有人扫曲径,踏破琼瑶雪满身。”节奏轻快跳跃,体现出观景的欢快,而在轻快之中句与句的紧慢略有参差,反映出观景者所见景象的不同风味,最后一句拉散,正如登楼遥望见人从远处缓缓走来,及近才看得真切一般,极富动态和画面感。有人评论金仲荪的戏词好拽文,认为金词如“何处云飞是妾家”、“可怜负弩充前阵”之类都是极为切近而又精警的妙文,但看了此处的两段戏文,却不能不承认那评论者的独到眼光。而能把如此文言书面的戏词唱出如此空灵而具动感,除了程砚秋,还真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接下来柳在见薛感叹后,还有一段二六,尺寸稍快于第一段原板,体现了柳激于同情,为薛的不平,其音乐思路与《锁麟囊》二六转流水,由慢至快的设计是一致的,而变化之巧妙亦不惶多让。
《柳》剧第二个重要演唱段落是庙遇一场,柳迎春以西皮流水而非慢板抒情感叹命运的多舛,在旦角的演唱中殊属少见,但又恰与角色仓皇逃命,惶急无地的状态丝丝入扣,而在流水中夹杂哭头的设计则显得格外别致新颖,灵动万分。这一场的另一段南梆子,也极见精彩,先是叫板幽深辗转,若有似无,显示迎春羞怯迁延的态度,起口三字“蓦见他”唱得舒缓动人,尤其是“他”字轻轻出口,急收下转,细细摇曳中情致荡漾,较之著名的“被纠缠”别有一番缠绵悱恻之处。接下来“你问他年多大可有家园”一句平稳端正,正是一副故作镇定的派头,后三句“再问他幼年时可结姻眷,你与我向何处才得安全。逃出时母命你主持一件,”游移闪烁,分别体现了柳的羞涩和对乳娘的暗中引导,再三无果之后加一句哭头:“啊!儿的娘啊!”活现出柳的羞愤情急,最后一句“曾将我终身事命你从权。”下行数转,将柳的决心、心情传达得淋漓尽致。
和程先生其他一些著名的唱段相比,《柳迎春》的唱腔在音乐旋律上并无特出新异的地方,也无格外峭拔或幽咽之处,初听甚至觉得似曾相识,颇为平淡,然于平中见奇,在细节中变化多姿,令人涵咏无比,而对于重排演出而言,则正是易于上口又能充分展示唱工的。
《柳迎春》的好看之处,又在做表的细腻生动。此戏的前半部分实是闺门旦应工,重在温婉娇媚,与未嫁前的薛湘灵差可相较。但柳有薛之娇柔而无薛之骄惯,有薛之豪侠而无薛之豪奢,庙遇结亲一折,妙在娇羞展转之外的气度端凝,绝不扭捏,有小儿女之情致,无小儿女之俗态,若非深得程派骨秀姿媚的神髓绝不能演好。而放眼今日之剧坛,能有这种禀赋的,张火丁一人而已。《柳》剧的后半部分,则是正宗的青衣戏,但唱段不多,以念白见长,而随着故事情节的跌宕,人物情绪数度变化,表演跳脱生动。但越是跳脱越要沉稳,方不失青衣的气派。如“闹窑”一段,经历了十八年贫苦磨砺的柳迎春早已从充满粉色幻想的少女变成了务实能干的少妇,在听说丈夫只当了个马头军后的郁闷赌气,发现丈夫当官后的喜悦调皮、给丈夫作饭时的自豪得意,知道丈夫误会后的捉狭做作,处处都要显示出妻子对久别重逢的丈夫朴素而亲热的感情,但若一味假痴假嗔,撒娇卖弄,则又有失柳元帅夫人和闺阁伯乐的身份,其间的分寸很难拿捏。而火丁在音配像中的表演极为精彩,那种天真的世故,一本正经的装傻,令人见之粲然,思之忘俗,比之前半段的娇憨妩媚更别有系人心处。
总之《柳迎春》是程剧中的很独特的一部作品,它既是传统剧目,又是程派本戏,以喜剧手法演正剧的故事,具有特别的情味和很强的可看性,而无论演唱、表演都有很大的展现空间,确实是很能够突出演员功力的。如果想恢复这样的戏,需要的人员配置并不很多,布景道具也无须大肆铺张。或许还能弥补张火丁与老生的对戏过少
这戏也还有若干值得改进的地方,比如篇幅过长,有必要过场删并。例如第一场见婶,虽然是展示了薛仁贵的性格际遇,但是太过烦琐,反而削弱了此剧对柳迎春形象的突出,可以删除,只在第二场给薛增加几句唱或白交代一下因果即可。又如出逃一场,乳娘的任务既已经柳嫂和柳母在前一场交代,庙遇中又必然再度提起,此地就无必要多说一次,这一段落也完全可以不要。另外前半场结束后有太宗坐朝、徐绩传旨两场,全为交代过渡的废场,其设置初衷是当年为给两位主演换装留出时间。此外《柳》结束得过于单薄匆促,这固然是因为故事本身的蓝本如此,但作为一个完整的剧本来看,实在是有失饱满,可以考虑在此处略加身段,暗示丁山的下落或更突出柳的情绪,以加重结局的分量。
《柳迎春》是程砚秋先生取《汾河湾》及以前故事缀编演出,有创造性。
京剧《柳迎春》程砚秋于世文1954年实况全剧录音张火丁赵世璞配像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W-y_AXrjfh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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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琴:钟世章司鼓:张来有
柳迎春(引子)儿夫去投军,数载无信音。(念)忆昔儿夫去投军,一十八载渺无音,幸喜寒窑生一子,每日打雁度光阴。(白)奴家,柳氏迎春,配夫薛仁贵。投唐一十八载,杳无音信,幸喜寒窑生下一子,遵儿夫之名取名丁山,今年一十七岁了,每日在汾河打雁为生。看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唤他出来,往汾河打雁便了。啊,丁山儿快来(薛丁山上。)
薛丁山(念)来了。爹爹往长安,一去十八年,寒窑生下我,取名叫丁山。(白)母亲在上,孩儿拜揖。
柳迎春(白)罢了。
薛丁山(白)谢母亲,将孩儿唤出有何训教。
柳迎春(白)儿呀,看今日天气晴和,儿往汾河打些鱼雁,母子也好度日啊。
薛丁山(白)孩儿今日不去了。
柳迎春(白)啊?你为何不去?
薛丁山(白)孩儿身体不爽,故而今日不去了。
柳迎春(白)小小年纪,说此懒惰之言,为娘有几句言语,你且听了。(西皮慢板)你的父去投军无音信,全仗儿打雁养娘亲。把弓弹和羽雕付儿带定,不等到日落儿要及早回程。
薛丁山(西皮摇板)母亲教训儿遵命,汾河打雁走一程,辞别母亲离窑门,不等那红日落二就回程。
柳迎春(西皮摇板)儿要早些回来。姣儿此去多欢呃欣,不枉我抚养十七春,撩衣且把寒窑来进,倒叫为娘挂在心。撩衣且把寒窑来进,儿行半日娘担心。(柳迎春下。)
柳迎春(西皮导板)娇儿打雁无音信。(西皮慢板)不由人一阵阵坐卧不宁。哎呀,且住,天到这般时候,丁山儿怎么还不回来呀?我只得出窑外把娇儿唤定。啊,丁山儿,天已不早了,快快回来吧。丁山儿,快些回来呀。这个奴才往哪里去了哇?(西皮慢板)见红日已过午不见儿回程。
(薛仁贵上。)
薛仁贵(西皮流水)适才间离了汾河境,一马儿来在柳家村。勒住丝缰来观定,(西皮摇板)见一位妇人在窑门。前影儿好似我妻样,后影儿好象柳迎春。翻身下了马能行,再与妇人把话云。(白)大嫂,请来见礼。
柳迎春(白)这厢还礼,啊,军爷,敢是失迷路途了嘛?
薛仁贵(白)请问大嫂,此出可有个柳家村么?
柳迎春(白)军爷你来看,这前面叫柳家村,此地也叫柳家村,但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家呢?
薛仁贵(白)我问的是柳迎春,大嫂可知吗。
柳迎春(白)柳迎春?她就住在前面,你问她作甚呐。
薛仁贵(白)我与他丈夫同营吃粮,托我带来万金家书故而动问。
柳迎春(白)军爷,我离她家不远,我二人常常来往,你将书信交付于我,我于你带去就是。
薛仁贵(白)我那薛大哥言道:此信要面交本人。
柳迎春(白)若不见本人呢?
薛仁贵(白)原书带回。
柳迎春(白)请少待。
薛仁贵(白)请便。
附:京剧《汾河湾》剧本

根据1938年【国乐唱片】14面录音整理:张吾翼饰薛仁贵,顾珏孙饰柳迎春。
【第一场】
(柳迎春上。)
柳迎春  (引子)    儿夫投军无音信,母子寒窑受苦情。
(念)     儿夫去投军,终日挂在心。寒窑生一子,打雁度光阴。
(白)     奴家,柳迎春。配夫薛仁贵,自从投军一十八载渺无音信。是奴在寒窑生下一子取名丁山,每日在汾河湾前打雁奉养于我,看今日天气晴和,不免将娇儿唤将出来。
丁山儿哪里?
薛丁山  (内白)    来了!
(薛丁山上。)
薛丁山  (念)     我父去长安,一去十八年,寒窑生下我,取名叫丁山。
(白)     参见母亲。
柳迎春  (白)     罢了,一旁坐下。
薛丁山  (白)     谢坐。
柳迎春  (白)     儿啊,你看今日天气晴和,还不到汾河湾前打雁?
薛丁山  (白)     孩儿不去了。
柳迎春  (白)     儿为何不去?
薛丁山  (白)     夜梦不祥,故而不去了。
柳迎春  (白)     儿小小年纪说什么夜梦不祥,娘有一言儿且听了。
柳迎春  (西皮原板)  儿的父去投军无音信,
全仗儿打雁养娘亲。
将弓带和鱼镖于儿带定,
莫等到红日落儿要早早回程。
薛丁山  (西皮摇板)  辞别母亲出窑门,
汾河湾前把雁寻。
柳迎春  (白)     儿要早去早回。
(薛丁山下。)
柳迎春  (西皮摇板)  一见娇儿出窑门,
倒叫为娘挂在心。
撩衣且把寒窑来进,
等候丁山转回程。
(柳迎春下。)
【第二场】
(薛丁山上。)
薛仁贵  (西皮摇板)  催马来在汾河湾,
见一顽童打弹玩。
弹打南来当头雁,
枪挑鱼儿水面翻。
为军这里下走战,
再与顽童把话言。
(白)     那一顽童在此作甚?
薛丁山  (白)     在此打雁。
薛仁贵  (白)     但不知一弹能打几雁落地?
薛丁山  (白)     一弹能打双雁落地。
薛仁贵  (白)     为军不信,打来我看。
薛丁山  (白)     你且站定了!
(西皮散板)  你要不信抬头看,
又见双雁落地川。
薛仁贵  (白)     哎呀且住!小小顽童有此本领,将他收下以后也好做一膀臂。
那一顽童,一弹能打双雁落地不足为奇,为军的一弹能打三雁落地。
薛丁山  (白)     我却不信。
薛仁贵  (白)     打来你看。
(虎形上。)
薛仁贵  (白)     哎呀且住。山下来了一只猛虎恐伤顽童,是我带定袖箭,待我将虎射死,顽童闪开,猛虎来也!
(薛丁山中箭,虎形背薛丁山。)
薛仁贵  (白)     哎呀且住!实指望将虎射死,不想误伤顽童,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停,待我拉马走去。
(薛仁贵下。)
【第三场】
(柳迎春上。)
柳迎春  (西皮导板)  娇儿打雁无音信。
(西皮慢板)  为什么一阵阵坐卧不宁?
我只得出窑外把娇儿唤定。
(西皮慢板)  见红日已过午不见娇儿回程。
(薛仁贵上。)
薛仁贵  (西皮流水板) 适才离了汾河境,
一马儿来在柳家村。
勒住丝缰来观定,
(西皮摇板)  见一位大嫂坐窑门。
荆钗布裙容颜整,
好似我妻柳迎春。
翻身下了马能行,
再与大嫂把话云。
(白)     大嫂请来见礼。
柳迎春  (白)     还礼,军爷敢是失迷路途的?
薛仁贵  (白)     请问大嫂,此出可有个柳家村?
柳迎春  (白)     军爷请看,前面也是柳家村,此处也是柳家村,但不知军爷问的是哪一家呢?
薛仁贵  (白)     就是那柳迎春。
柳迎春  (白)     柳迎春?
薛仁贵  (白)     正是。
柳迎春  (白)     此人离此不远,军爷你问他作甚?
薛仁贵  (白)     是我与他丈夫同营吃粮,托我带来万金家书故而动问。
柳迎春  (白)     军爷,我与那柳迎春相去不远,你将书信交付于我,我于你带去就是。
薛仁贵  (白)     我那薛大哥言道:此信要面交本人。
柳迎春  (白)     不见本人呢?
薛仁贵  (白)     原书带回。
柳迎春  (白)     军爷请少待。
薛仁贵  (白)     请便。
柳迎春  (白)     哎呀且住!儿夫离家一十八载,今日才有书信回来,本当向前接取,怎奈衣裳有些褴褛,这……便怎么处,我自有道理。
军爷,我与你打个哑谜你可晓得?
薛仁贵  (白)     这哑谜么,略知一二。
柳迎春  (白)     如此远看?
薛仁贵  (白)     远在天边不能相见。
柳迎春  (白)     这近处呢?
薛仁贵  (白)     哦,莫非你就是薛大嫂吗?
柳迎春  (白)     不敢,仁贵之寒妻。
薛仁贵  (白)     来,来,来重见一礼。
柳迎春  (白)     方才见过礼了。
薛仁贵  (白)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
柳迎春  (白)     好一个礼多人不怪,你拿我的书信来呀。
薛仁贵  (白)     大嫂你也少待。
柳迎春  (白)     军爷请便。
薛仁贵  (白)     哎呀且住!想我薛仁贵离家一十八载,不知她的贞节如何,看四下无人不免调戏她一番。
大嫂对你实说了吧,薛大哥先前借了我十两银子,屡讨未还,把大嫂卖于我了。
柳迎春  (白)     有何为证?
薛仁贵  (白)     有字据为证。
柳迎春  (白)     拿来我看。
薛仁贵  (白)     慢来,看你变脸变色,字据到了你手,那还了得。
柳迎春  (白)     依你之见?
薛仁贵  (白)     去到前村,请来三老四少同拆同观。
柳迎春  (白)     此言当真?
薛仁贵  (白)     当真。
柳迎春  (白)     果然?
薛仁贵  (白)     哪个骗你不成!
柳迎春  (哭头)    啊,狠心的强盗呀!
(西皮流水板) 心中只把儿夫恨,
这他不该将我卖于人,
低下头来心自审,
(白)     军爷,那旁有人来了!
薛仁贵  (白)     在哪里?
柳迎春  (白)     在那里,嘬!
(柳迎春撒土。)
柳迎春  (西皮摇板)  慌忙关上寒窑的门。
薛仁贵  (西皮摇板)  贤妻不必胆怕惊,
我是仁贵转家门。
柳迎春  (白)     嘬!
(西皮流水板) 先前说是有书信,
又说儿夫转回程,
你说的明来重相认,
你说不明来就快离窑门。
薛仁贵  (西皮导板)  家住绛州县龙门,
(西皮原板)  薛仁贵好命苦无亲无邻。
幼年间父早亡母又丧命,
抛下了仁贵无处把身存。
常言道姻缘一线定,
柳家庄上招了亲。
你的父嫌贫心太狠,
将你我二人赶出了门庭。
夫妻们双双无投奔,
(西皮二六板) 破瓦寒窑暂存身。
每日在窑中苦难忍,
无奈何立志去投军。
结交下兄弟们周青等,
(西皮流水板) 跨海征东把贼平。
幸喜得狼烟俱扫净,
保定圣驾转回京。
前三日修下了辞王本,
特地回来探望柳迎春。
我的妻你要还不肯信,
来来来,算一算,连来带去十八春。
柳迎春  (白)     呀!
(西皮摇板)  开得窑门重相认,
好似枯木又逢春。
(白)     薛郎你可好哇?
薛仁贵  (白)     我好,你可好?
柳迎春  (白)     我也好呀。
薛仁贵  (白)     好就好。
柳迎春  (白)     薛郎几载未见,你的胡须倒长成了。
薛仁贵  (白)     你也苍老了,有道是:
(念)     少年子弟江湖老,
柳迎春  (念)     红粉佳人白了头。
薛仁贵  (白)     彼此?
柳迎春  (白)     一样!
薛仁贵、
柳迎春  (同笑)    啊哈哈哈!
柳迎春  (白)     薛郎你临行之时有几句言语,可还记得?
薛仁贵  (白)     我倒忘怀了。
柳迎春  (白)     是你言道:此番前去投军,若是不做官便不回来见我。如今既然回来,但不知你做了什么官儿呢?
薛仁贵  (白)     再也不要提起做官,早去三日也好,晚去三日也好……
柳迎春  (白)     不迟不早刚刚的凑巧。
薛仁贵  (白)     凑巧么倒是凑巧,只是得了一名马头军。
柳迎春  (白)     薛郎,这马头军有多大的前程。
薛仁贵  (白)     前程大得很。
柳迎春  (白)     有多少品呢?
薛仁贵  (白)     算来么,有七八十来品。
柳迎春  (白)     哎呀妙哇!儿夫不做官便不做官,若是做了官就有七八十来品喏,薛郎但不知你这马头军可管些什么?
薛仁贵  (白)     还是于人家看马。
柳迎春  (白)     怎么,还是于人家看马?
薛仁贵  (白)     与在家一样。
柳迎春  (白)     有心胸。
薛仁贵  (白)     本来的有心胸。
柳迎春  (白)     有志气。
薛仁贵  (白)     这志气还小吗?
柳迎春  (白)     哎呀天呐!指望儿夫回来改换门庭,谁想他去了一十八载,还是于人家看马,想我柳迎春好不命苦哇!
薛仁贵  (白)     哎!我不回来盼我回来,如今回来了,又是这鼻子脸子的,我住它三天五日还是出外!
柳迎春  (白)     薛郎,我公婆下世之后葬在何处?
薛仁贵  (白)     葬在龙头山。
柳迎春  (白)     据我看来不叫龙头山。
薛仁贵  (白)     叫什么山呢?
柳迎春  (白)     叫马头山。
薛仁贵  (白)     为何叫马头山?
柳迎春  (白)     你想呀,你在家的时节,便是于人家看马,去了一十八载还是于人家看马,岂不是马头山吗?
薛仁贵  (白)     龙头山。
柳迎春  (白)     马头山。
薛仁贵  (白)     龙头山。
柳迎春  (白)     马头山。
薛仁贵  (白)     就算马头山。
柳迎春  (白)     这也是你们家坟地里的风水。
薛仁贵  (白)     柳氏,我岳父岳母下世葬埋在何处?
柳迎春  (白)     葬埋在凤凰山!
薛仁贵  (白)     据我看来也不叫做凤凰山。
柳迎春  (白)     叫什么山呢?
薛仁贵  (白)     叫做穷苦山。
柳迎春  (白)     何为穷苦山?
薛仁贵  (白)     你想啊,我在家的时节,你是这样受穷受苦,如今出外一十八载回来,还是这样受穷受苦,岂不是穷苦山吗?这也是你们家坟地里的风水。
柳迎春  (白)     还是风凰山。
薛仁贵  (白)     穷苦山。
柳迎春  (白)     凤凰山。
薛仁贵  (白)     就算是凤凰山。
柳迎春  (白)     薛郎,你离家一十八载,为妻在寒窑受苦,我为的是哪个?
薛仁贵  (白)     我晓得你为的是哪一个?
柳迎春  (白)     我为的就是你呀。
薛仁贵  (白)     我在外面一十八载,受尽风霜之苦,我为的是哪个?
柳迎春  (白)     我晓得你为的是哪个?
薛仁贵  (白)     我也为的是你呀!
柳迎春  (白)     怎么你为的是我哇?
薛仁贵  (白)     我不是为你,难道我为这破瓦寒窑不成吗?
柳迎春  (白)     我乃受苦之人,你、你、你不要把话来气我呀!
薛仁贵  (白)     我乃受了风霜之人,你不要把话来呕我呀!
柳迎春  (白)     喂呀!
薛仁贵  (白)     薛礼呀,薛礼,这就你不是了,夫妻见面就该欢喜才是,怎么呕起她来了?
柳氏不要啼哭,我于你带来一件好物件来了!
柳迎春  (白)     你还有什么好物件,无非是马刷子、马嚼子、马鞭子、马蹬子!
薛仁贵  (白)     不要在马的身上打搅,拿去看来。
柳迎春  (白)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一块生黄铜,吃又吃不得用又用不得,待我将它抛了吧!
薛仁贵  (白)     哎!拿过来吧!这是我保定唐王征东有功,这是平辽王的虎头金印,象这样的生黄铜你们家有几块?乡下人,不开眼!
柳迎春  (白)     薛郎,适才为妻的未曾看得清楚,你拿来我再看上一看。
薛仁贵  (白)     生黄铜就不必看了。
柳迎春  (白)     我再看上一看。
薛仁贵  (白)     好拿去看来小心了。
柳迎春  (白)     薛郎这就好了。
薛仁贵  (白)     怎么好了?
柳迎春  (白)     你我夫妻有了这块金子,拿到市上换些银钱买些柴米,够你我夫妻吃上半辈子的了。
薛仁贵  (白)     你拿过来吧!难道把我平辽王吞到腹内不成?
柳迎春  (白)     薛郎,为妻我是饿怕了。
薛仁贵  (白)     柳氏,说了半日为丈夫有些干燥,拿些香茶来用。
柳迎春  (白)     寒窑哪有香茶,我们吃的是白开水。
薛仁贵  (白)     白开水也好拿来我用。
柳迎春  (白)     待我于你取来。
(西皮摇板)  双手捧过水一樽,
送于儿夫他下咽。
薛仁贵  (西皮摇板)  用手接过白滚水,
将它泼到地埃尘。
(白)     都凉了!
柳迎春  (白)     不要糟蹋我的东西。
薛仁贵  (白)     我腹中有些饥饿,有什么好菜好饭拿来我用?
柳迎春  (白)     我们吃的是鱼羹。
薛仁贵  (白)     什么叫做鱼羹?
柳迎春  (白)     鲜鱼做的。
薛仁贵  (白)     好拿来我用。
柳迎春  (白)     待我于你取来。
(西皮摇板)  忙将鱼羹拿在手,
送于儿夫他尝尝新。
薛仁贵  (西皮摇板)  用手接过鲜鱼羹,
这样腥臭实难闻。
(白)     都臭了。
柳迎春  (白)     无有造化!
薛仁贵  (白)     是我鞍马劳顿,你我安歇了罢。
柳迎春  (白)     待我于你扫扫后窑。
薛仁贵  (白)     怎么还有后窑?
柳迎春  (白)     薛郎呀!
(西皮摇板)  是你离家十八春,
妻在寒窑受苦情。
今日等来我是明日也等,
薛仁贵  (白)     我回来了。
柳迎春  (白)     薛郎啊!
(西皮摇板)  等你回来,
(回龙)    我好做一个夫人。
(柳迎春下。)
薛仁贵  (西皮摇板)  柳氏因何面带春,
莫非相交有情的人?
出得窑门来观定,
窑外并无一个人。
将马拴在柳林下,
鞍轱放在地埃尘。
进得窑门观动静,
见只男鞋事有因。
(白)     啊呀,且住!想我仁贵离家一十八载,她这只男鞋是哪里来的?我不免将她唤出,问个明白便了。
柳氏,你与我走出来哦!
柳迎春  (内白)    来了。
(柳迎春上。)
柳迎春  (西皮摇板)  方将后窑掸扫净,
薛郎呼唤为何情?
薛仁贵  (白)     你呀,就是与我死!
(薛仁贵举剑。)
柳迎春  (白)     薛郎,你将为妻的唤将出来,一言不发举剑就砍,难道说我与你做出什么丑事不成?
薛仁贵  (白)     你自己做的事还来问我,你呀就是与我死!
柳迎春  (白)     薛郎,我来问你,有道是拿贼?
薛仁贵  (白)     要赃。
柳迎春  (白)     捉奸呢?
薛仁贵  (白)     要双呀!
柳迎春  (白)     好,你拿我的赃证来,不用你杀我自己会死。
薛仁贵  (白)     哈,还要赃证么?自有你的赃证,这就是你的赃,这就是你的证!你呀,就是与我死!
柳迎春  (白)     哎呀,我当为了什么,原来为我儿子的一只鞋呀,待我气他一气!
啊,薛郎。难道说你就为这穿鞋的人儿吗?
薛仁贵  (白)     我不为这穿鞋的,难道我还为这穿靴子的不成吗?
柳迎春  (白)     啊,薛郎。这穿鞋的人儿他比你强的多呀!
薛仁贵  (白)     他是比我强的多呀,如今有了这个讨厌的东西不中用了。
柳迎春  (白)     不但比你强,我还靠着他吃穿呢。
薛仁贵  (白)     是啊,你若指着我,饿也把你饿干了。
柳迎春  (白)     薛郎,有一桩新鲜的事儿。
薛仁贵  (白)     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柳迎春  (白)     到了晚来。
薛仁贵  (白)     怎么样呀?
柳迎春  (白)     我还与他一床同睡。
薛仁贵  (白)     哎呀呀,你不死我来死!
柳迎春  (白)     薛郎,难道你当真忘怀了?
薛仁贵  (白)     当真忘怀了!
柳迎春  (白)     是你临行之时,为妻身怀有孕刚刚三月可是有的?
薛仁贵  (白)     不错,有的有的。
柳迎春  (白)     你也曾言道,生男名叫“丁山”,养女名叫“金莲”,从你走后未满七月,为妻在寒窑生下一子取名丁山,今年一十七岁,薛郎这一十七岁的汉子,这只男鞋穿得穿不得?
薛仁贵  (白)     这一十七岁的汉子正穿,正穿!
柳迎春  (白)     哎呀,天呀,儿夫不在家中,我就做出这样丑事,如今不用你杀我自己死了吧!
薛仁贵  (白)     妇道人家男刀动杖,成个什么样儿啊?
柳迎春  (白)     我柳迎春再也不敢养儿子的了哇!
薛仁贵  (白)     薛礼呀,薛礼!你真真是岂有此理。你还是个平辽王,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样莽撞,上前赔个礼儿也就是了。
啊,柳氏,适才为丈夫言语冒犯这厢赔礼了,喏喏喏这厢有礼了!
柳迎春  (白)     喂呀!
薛仁贵  (白)     这厢跪下了。
柳迎春  (白)     薛郎我与你作耍。
薛仁贵  (白)     哎呀,耍出汗来了。话已说明,将你我的儿子唤将出来,叫他见见这不成器的老子。
柳迎春  (白)     你我的儿子到汾河湾前打雁去了。
薛仁贵  (白)     我来问你这汾河湾前,可有别家的孩童前去打雁?
柳迎春  (白)     就是你我的儿子他会打雁。
薛仁贵  (白)     柳氏这里来,我来问你儿子他头上?
柳迎春  (白)     瓜帽。
薛仁贵  (白)     身穿?
柳迎春  (白)     布衫。
薛仁贵  (白)     左手?
柳迎春  (白)     弹弓。
薛仁贵  (白)     右手?
柳迎春  (白)     鱼镖。
薛仁贵  (西皮导板)  听一言来吓掉魂,
(叫头)    丁山,吾儿,儿啊!
柳迎春  (白)     我是儿子他的娘哦!
薛仁贵  (西皮散板)  冷水浇头怀抱冰。
适才路过汾河境,
见一顽童打弹能!
柳迎春  (白)     薛郎,那就是你我的儿子。
薛仁贵  (白)     我晓得呀!
(西皮散板)  弹打南来当头雁,
枪挑鱼儿水面分。
柳迎春  (白)     薛郎,少时他就回来了,
薛仁贵  (白)     他不能回来了!
(西皮散板)  有心实言对她论,
又恐吓坏受苦的人。
(白)     啊呀,妻呀!适才为丈夫路过汾河湾前,见一顽童在那里打雁,又见山上来了一只猛虎恐伤顽童,是我腰中带定袖箭,本想将虎射死,谁想将你我的儿子……
柳迎春  (白)     怎么样?
薛仁贵  (白)     射死了。
柳迎春  (白)     啊呀!
(西皮导板)  听一言心不定,
(叫头)    丁山,我儿,啊呀,儿啊!
薛仁贵  (白)     我是儿子他的老子!
柳迎春  (西皮散板)  幽幽顶上走三魂。
恨你不过下口咬,
看你心疼不心疼。
(薛仁贵、柳迎春同下。)
(完)
京剧《汾河湾》 尚小云-主演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dwiCXZQkQ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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