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湘潭旅游:天涯观察第150期：个税改革迷局

个税迷局

个税调整问题热议了很久，财政部拿出了提高起征点一千元的方案，而我们的人大非常罕见地否决了，可见问题之严重。现在，个税调整问题终于拿出来向社会征求意见了。比起“奉天承运”之后照例山呼万岁、专家盛赞的老套路，这当然是种进步吧。不过，其中还有些微妙的因素需要细细分析，问题真相要逐步理清。

“向社会征求意见”，是个很策略的操作。形式上诉诸民意，操弄得当则是利用民意，而真正的技巧却是制造民意。说多年以来在“个人所得税”上制造的幻象和迷踪，将在这次诉诸民意的形式中受到考验。

个人所得税，当然是种“国际惯例”了。但是，正如所有的国际惯例到了中国，都会被“中国特色”所改造，充分发挥出南橘北枳的神奇效应。按照国际惯例，个税是起到调节收入差距作用的重要手段之一。这一点被我们的财税系统反复宣传，重复了一万遍都不止。可是，中国特色的个人所得税真能起到这个作用吗？

工薪阶层所占税源比例过大，‘劫富济贫’难以兑现

先看看税源，我国个税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来自工薪阶层。与其说是“个人所得税”不如说是工薪收入税更为贴切。所有人都在讲中国的贫富差距问题，可是贫富差距是在工薪阶层产生的吗？个税显然管不了权力衍生的黑色收入、灰色收入，赤裸裸的腐败、相对隐蔽的“职务便利”、大型垄断国企的“超级福利”，哪一样可以在个税中被调节？而这些横财、歪财、偏财才是人们普遍反感的“贫富差距”的祸本。在正常的工薪阶层中，充其量只是金领、白领、蓝领的收入层次差异。无论你身处哪一个收入层次，同样要面对住房、医疗、教育的新三座大山，同样被沉重的经济负担压得难以喘息。显然，中国的个税制度本身就是个怪网——吞鲸之鱼可漏，小虾小蟹却被竭泽而渔。

对个税的调节收入差距功能，常常被形象的比喻为“劫富济贫”。那么，中国个税的现状很清楚，从税源上讲谈不上“劫富”，充其量是“劫中”，即截取了中等工薪阶层的部分收入。这有什么合理性可言呢？至于个税的“济贫”功能更属空想。

在发达的福利国家，个税收入可以占到政府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反过来政府的福利支出又占了政府支出的大头。不论这种制度的得失如何，至少在财政收支的比例上可以对个人所得税的“劫富济贫”作用有一个明确的交代。而2010年，中国的个人所得税征收总额为4800亿元仅占财政收入的6%。就算这部分税收全部用在社会福利保障上，谈何“济贫”作用？从微观讲，五口之家中，有农村户籍而无福利的祖父母、无职业的媳妇与未成年的孩子，仅一名成年男子月收入五千元，那么这个家庭在上海或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真算是相当贫穷拮据。买房买车都是浮云，满足高昂的教育支出捉襟见肘，生大病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噩梦。而这么个五千元收入者，却是被“劫”的对象，而非被“济”的范围。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吗？

由此可以看出，中国特色的个人所得税制度根本谈不上劫富，更谈不上济贫。长期宣传“个人所得税”的调节分配作用，是利用社会大众对“贫富差距加大”的焦虑情绪模糊了贫富问题、分配问题的真正焦点。

权力决定分配，个税调整不了有权阶层的收入

今日中国，真正的贫富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国富民贫。上世纪末至今，中国政府的财政收入以每年20%以上的强劲势头增长，远超GDP增速。2010年达到83080亿元，比上年增加21.3%，2011年前两个月财政收入增长竟达36%。多么骇人听闻的喜讯啊！与之同步的另一喜讯是，全国国有企业2010年实现利润19870.6亿元，同比增长37.9%，其中化工、电力、有色、交通等行业利润增长超过一倍。——值得注意的是，中国70%的就业岗位是非公经济创造的，换而言之，那两块超级增长的财富只和百分之三十的“国”字头人士有关。而劳动报酬在GDP的比例则呈现逐年下滑的趋势，官方统计2007年仅占39.7%，远低于欧美国家的50%以上，甚至低于韩国的44%。而个人所得税针的主要税源，即工薪收入，亦在GDP中所占比例呈下降趋势，徘徊于区区12%，到2009年这一比例已经到了可怜的8%。由此可见，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结果是，社会财富向权力上层的“国字头”迅速集中，所谓“国富民贫”本质上就是“官富民贫”。那么，大刀砍向民间的个人工薪收入的“个人所得税”与缩小贫富差距的目标是南辕北辙的。

中国当前的财富分配是服从的是权力规则。与权力越接近，则分享社会财富的份额上升越快，获得财富的能力越强。权力等级即财富等级的情况下，首先获益的当然是直接掌握公共资源的权力者，官员贪腐的数额屡创新高、而出现巨贪的职级越来越低。县级财政层面出现亿元级的巨贪巨腐屡见不鲜，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其次获益的是和权力紧密相关的国有垄断巨头——这些企业内的工薪族的处境比其他行业要好很多，但是真正可以夸富的，也只有少数掌握资源、靠拢权力核心的“高端人士”、“圈内人”。试看前一段中石化广东分公司的“天价酒事件”，鲁广余们实质上享受到的权力财富岂是常人能比？而大型垄断国企中，鲁广余们到底有多少呢？“天价酒”喝到他们的肚子里，这个所得怎么税呢？权势阶层的横财、外财是权力衍生物，税无可税。个人所得税能够调整这种分配差距吗？对刘志军们，甚至对鲁广余们，那点儿薪水算什么？大概一毛钱工资都不发，他们也不舍得辞职的。那么，个税又能调节什么？

中国的财富确实正在向少数人的口袋集中，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温州大款、山西煤王的故事层出不穷，但是比起“国字头”的富有四海，那真是小巫了。2008年温州三十一名超级富豪的总资产为1071亿，我们不考虑其中有多少权力背景，姑且承认这是完全意义的民间财富。那么，这笔十数年、数十年积聚的财富统共只值半个广州亚运会，只相当于每年“三公消费”的九分之一，更不用和高铁、三峡之类的大项目比了。再和大型垄断国企做一比较。中石化、中石油、中海油每天的“管理费用”3.3亿。也就是说，温州三十一家顶级富豪的总资产，还不够支付石油垄断企业的一年管理费。温州的顶级富豪不过如此，财税部门津津乐道的“年收入12万元高收入群体”又算什么呢？年收入12万元，意味着在上海市区边缘买个100平米的房子要不吃不喝20年，意味着生一次大病要不吃不喝一两年，意味着买一辆车要不吃不喝两年，甚至拍一个车牌要不吃不喝三、四个月。全世界有这样的“高收入”标准吗？

当今中国的贫富问题、财富分配问题，是一个政府和国民之间的大分配，而不是工薪阶层内部的小调节。

糊弄中低收入者的皇帝新装

那么，“个人所得税”的真相就很清楚了。4800亿“个人所得税”只不过是针对工薪收入的一种特别税，这个税种根本不可能覆盖大量真正意义的“高收入”。其功能既不能劫富，也不能济贫，而是一种单纯的经济掠夺。而这个税只占政府财政收入6%的低比例，掠夺性质的高痛苦指数，以及针对特定人群的狭窄税源，其性质完全不是国际通行的真正意义的个人所得税，而和已经废止的农业税相近！也就是说，这种性质的个人所得税不是什么调整问题，更不是调整起征点的问题，而是一个存废问题。

而这一税种长期不合理存在的意义不只是经济层面而已，可以作更深层次的解读。颇具欺骗性的“劫富济贫”，广泛宣传的“高收入人群”，是遮蔽中国贫富不均问题的障眼法，是保持民间各阶层之间敌视、紧张关系的小把戏，而让真正攫取社会财富大头的“有关部门”可以摆出置身事外、上下其手的悠然姿态。这类似于狐狸分饼的故事，民间的胖熊哥、瘦熊弟争执得不亦乐乎，却喂饱了狐狸。而狐狸的真相是，藏富于民、让利于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好话不绝于口，却是口惠而实不至。请看这次财税部门在调整个税问题上的表演，调高区区一千起征点，却还是要在税率上做文章，力求堤内损失堤外补，美其名曰“调节收入差距”，其实就是不肯把多吃的饼子吐出来。这是藏富于民吗？这是让利于民吗？

“宁有盗臣，勿有计臣”，财税部门这种精打细算的劲头只怕是会误大事的。时至今日，国富民贫已经是社会广泛的共识，已经不容谁来忽悠。由国富民贫引发的问题重重，深刻影响了中国社会方方面面。内需不足、底层破产、中产幻灭，社会撕裂、稳定系数大踏步下降，社会整体的对立情绪、狂躁心态持续发酵，一场深刻的社会危机正在酝酿之中。如果国家不能充分兑现让利于民的承诺，给中国社会疗伤治病的时间和空间，那么后果如何难以想象。而财税部门坚持其冥顽不灵的掠夺立场，将是化解危机最大的障碍。

结束语

中国将要面对的社会经济问题将是复杂艰巨的。底层要福利，中产要疗伤，这种形式下，国家让利于民、藏富于民必须是全方位的，财税部门为代表的庙堂人物不要再玩弄狐狸分饼的伎俩了。玩火者必自焚，计臣误国的历史教训必须吸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