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虎咬猪:揭秘中国古代科举状元殿试卷及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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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中国古代科举状元殿试卷及其价值

(2010-06-30 19:27:15) 转载标签:

杂谈

状元和科举取士制度紧密联系在一起,由殿试产生。殿试是科举制度的最高一级,被录取的士子分为三甲,一甲的第一名称之为状元。殿试理论上由皇帝在殿廷亲自主持,一般认为起自唐武则天时期(690年),到宋太祖乾德二年(964年)亲试制举,殿试开始成为相对稳定的制度,明清是它的完备期,清末随科举制度一起被废除。

状元在殿试之中的答卷称为状元殿试卷。这些答卷内容博大精深,包罗宏富,对儒家修、齐、治、平之学的讲究,是它的主旋律。其文虽属立马造桥之作,但也不乏真知灼见——对历史兴衰经验与教训的总结,对君主的殷殷期望与诤谏,对社会腐败现象的无情揭露,在国运维艰之际治国安邦的良策……字里行间洋溢着中国古代优秀知识分子的满腔豪情,也体现了状元们超群的才智、忧国忧民的社会责任感及其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高尚人格。读其文,可想见其为人,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状元殿试卷这份珍贵的文化遗产,是一部凝结着政治智慧与爱国爱民思想的历史教科书。

但是,一百多年以来,人们对状元殿试卷的价值认识还很不够,而且有很深的误解。比如现存青州博物馆的明代状元赵秉忠的试卷,大家都以国宝视之,但我们在网上搜索时却发现,人们在谈到它时,几乎一律都把它看作是八股文,其中竟有教授、博导,真是令人大跌眼镜。由此可见,沉冤者何止科举制度,又何止八股文,更可冤者状元殿试卷是也!因此,我们下面将以上海教育出版社新版《中国状元殿试卷大全》为文本,讨论状元殿试卷的价值。

一 状元殿试卷对于研究社会政治之作用

1.对政治环境之反映

宋代宽松的政治环境,在历史上是少有的。太祖粗定天下,约誓有三,其中一条即“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所以两宋士大夫虽多有贬谪,但是没有被杀的。在这种宽松的政治环境下,宋代的士大夫们动辄向皇帝上万言书,反映在状元的对策上,也多是洋洋上万言,痛斥时弊,少有忌讳。

例如建炎二年(1128年),这在中国历史上是不同寻常的一年,金军灭亡北宋之后,再次大举南下,跨过淮河,饮马长江。全赖抗金将士的英勇奋战,金军暂被击退,南宋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建炎二年(1128年)戊申科考,考生胡铨指责高宗的策问“听于天而不听于民”,文辞激越,剀切直陈,又说“臣而不言,是负陛下;使臣言不从,是陛下负臣”,最后也不用“昧死”等词,便以“臣谨对”结束了对策。这种把矛头直指当朝皇帝的,在殿试卷并不多见。而高宗不仅不恼怒,反视为奇文,欲擢胡为状元。

这种对士大夫的极端宽容的态度,同样表现在状元殿试卷的策问中。例如绍兴二年(1132年)壬子科的策问,高宗便直言不讳:“屈己以和戎,而强敌内侵;招诱以弭盗,而盗贼犹炽。以食为急,漕运不继而廪乏羡余;以兵为重,选练未精而军多冗籍。吏员猥并,而失职之士尚众;田莱多荒,而复业之农尚寡。”这种如此深刻反醒自己的策问,在后来的殿试卷中,是很少见的。

明清两代的状元殿试卷,决不臧否本朝人物,而宋代却可以,这也是宋代政治环境宽松的表现之一。宋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丁丑科,王十朋在卷中是非王安石、司马光之长短,所论人物又兼及寇准、王曾、李迪、韩琦等名流,甚至仁宗皇帝。正是宋代皇帝多能谨守祖训,宽待士大夫,才能出现那么精彩的策文,才能出现那么多的忠直之士,才能使宋帝国又绵延150年之久。

2.对政治状况的反映

对现实政治揭露最多的当数宋代。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丁丑科状元王十朋的对策,对现实政治的揭露最为深刻:“自权臣以身障天下言路,而庠序之士,养谀成风,科举之文,不敢以一言及时务。”“内外用事之臣,多出乎权门之亲戚、故旧、朋党,文臣或非清流而滥居清要之职,武臣或无军功而滥居将帅之任。贿赂公行,其门如市,郡县之民,其浊如泥。”如此等等,都与《宋史·秦桧传》中所描述的权臣秦桧为相时期的社会现实相印证。

南宋末年,政治更加黑暗,状元文天祥的对策,用语就极为沉痛,他质问理宗:“陛下以为今之民生如何?”接着描绘当时的黑暗现实:“今之生民困矣!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而民困;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而民困;自献助迭见于豪家巨室,而民困;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而民困;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最后大声疾呼:“呜呼!东南民力竭矣。”从皇帝公卿到官僚徒吏的骄奢贪暴,暴露无疑。

明清之际,又是一个政治巨变时期。明代末年,满洲铁骑虎视关外,农民义军风涌海内,而崇祯皇帝在崇祯四年(1631年)到崇祯十年(1637年)四次科考中,连续三次殿试策问“安攘”问题,也足见当时形势之万分危急,无奈只是落日黄昏、大势已定。清军刚刚人关,圈地剃发,汉人反抗剧烈。清顺治三年(1646年)丙戌科的策问,一个重要问题,即如何处理满汉关系。状元傅以渐也无所隐讳,其称:“在汉固当遵满之廉洁,重其所以律己;在满亦当通汉之委绪,详其所以课人;在汉固当敦满之嵩朴,建真实之业于上;在满亦当辩汉之典则,判是非之介于心。”认为汉人固然应当学习满人的淳朴,满人也应该学习汉人的典则,只要政治清明,自能融合满汉,形成“早成混一,克垂永久”的政治局面。而策问也显示了一代新兴王朝礼贤下士、积极进取的精神。

3.对政治事件的反映

唐光宅二年(685年)乙酉科策士,是比较典型的例子。此前一年,新寡的武则天先是废掉了中宗李显,立幼子李旦为帝,但不到几个月,李旦又被废,武氏自掌大权。当年策士便是她执政后第一次策问,其中“三微递代”,“五运因循”,明王“革命”,自然为将要实施的以周代唐的计划寻找历史依据,但状元吴师道等人并没有重点论证“五德与三微递变”的合理性。因此,武则天评论此卷“略观其策,并未尽善。若依令式,及第者祗一人。意欲广收其才,通三者并许及第。”武氏虽有“革命”之心,但五年后才以周代唐,自立为皇帝,和这次殿试是不无关系的,因为状元及进士都是当时的精英人物,他们代表了知识阶层,而且当时能够参加殿试的士人背后都有大官僚、权贵等重要政治势力的支持,他们的观点自然基本上相同,这更是武则天所顾虑的。

二 状元殿试卷对社会经济的反映

1.对社会状况的反映

准状元胡铨对南宋初年战争带给人民的痛苦生活进行了深刻揭露:“比年以来,丑虏横行,干戈烂漫不息,未尝一年间不战,生民日委顿,四夷日炽肆,天下不知有生之乐”,“士卒死边野之外,妇哭其夫,母哭其子,寡妇弱子抱负轊车,望冤吊哀于千里之外”,自然灾害也是十分严重,“两河淮甸赤地千里,飞蝗蔽天”,面对这种令人痛心的现实,胡铨已忍无可忍,他质问高宗皇帝:“呜呼!天下有善,则归诸己;天下有祸,则归诸天。此何圣人之用心也?”

南宋初年的沉重赋税,也为张九成所揭露:“阳羡、惠山之民,何其被酷之深也!率敛之名,种类闳大,秋苗之外,又有苗头;苗头之外,苗头未已,又行折八;折八未已,又日大姓;大姓竭矣,又日湮实;湮实虚矣,又日均敷;均敷之外,名字未易数也。”赋税名称多如牛毛,而造成的结果又是“前日桑麻沃润,鸡犬相闻,今为狐狸之居,虎豹之宅,苍烟白露,弥望满野”。史载,南宋除“两税制”外,新增的税种有“经总制钱”、“月桩钱”、“报账钱”、“和预买”、“科配”等等,不一而足,比北宋重好几倍,南宋国土不及北宋的三分之二,但在绍兴末年,全国总收入就接近一亿贯,而北宋最高额才六千多万,张九成言之不虚,南宋的赋税之重的确是惊人的。

状元姚勉描述了南宋末年江南水灾状况:“有如去岁,叠见重灾,九郡生灵,为鱼鳖之墟,众大民居,为灰烬之地,不加赈恤,民命谓何!”据《浙江灾异简志》载:“(淳祐十二年>六月,建宁府、严、衢、婺、信、台、处、南剑州、邵武军大水,冒城郭,漂室庐,死者万数。”两相印证,可见当时的社会状况。应当指出的是,天灾是和当时腐朽的政治相联系的,因此,与其说南宋灭亡于蒙古人的铁骑,毋宁说是亡于自己的政治腐败。

2.治水工程在状元卷上的反映

明末清初,黄河大堤年久失修,水患异常严重。据统计,康熙元年至五十五年(1662-1716年)决口45次,灾难之重,尤倍于前代。康熙十五年(1676年),黄河倒灌洪泽湖,高堰大堤因承受不了黄、淮二水的强大压力而决口30余处,运河大堤崩塌,淮扬地区几个县被水淹没,致使运道不通,漕运受阻。漕运又是清政府的生命线,每年都需要六七千漕船,从江南地区运载四百万石漕粮到京师,这样一来,官俸、兵饷以及居民生活等受到重大影响。据说康熙皇帝曾把三藩、河务、漕运三件大事,亲自书写挂在宫中的柱子上。殿试策问有关治河的,也在康熙时期最多,共有5次,其中,第一次在康熙九年庚戌科(1670年),后四次在康熙三十年(1691年)至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之间,四次连考同一问题,实为罕见。状元们在策中也提出了中肯的见解,如戴有祺一提出“有治人无治法”,“重其事权,专其职业,听其便宜,无俾有掣肘之虞,久其委任,弗循乎迁转之.格”,李蟠指出应“兼治上流而引之淮”;汪绎认为“今日河工之患,不在河而在淮,不在河之害于北,而在淮之害于南”,指斥某些治河官员“幸其工之不成,而旷日羁时,因之以一利。于是河堤之溃决日报,运道之梗塞日滋”。从这里我们可以窥见当时黄河水患的严重情形,也可察见精英阶层对于治水方法等问题的见解。

三 状元殿试卷对于研究科举制度也有重要作用

殿试是科举制度这座金字塔的塔顶。因为所有的读书人,从一开始就有进士、状元这样一个目标,而且可以一级一级的实现,所以殿试考试的内容必然对所有的读书人都产生重要影响。因此,科举制度不仅单是和八股文相联系,在它的最高层次还和状元卷相联系。前者主要侧重于考生的基本的国学知识,而后者则侧重于考生对现实的了解程度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科举制度最终究竟能够选拔什么样的人才,殿试以及殿试卷有着很大的决定作用。

1.科举制度选拔的是高层次的通才

自从宋代以来,策论所涉及的泛围很广,包括帝王之学、治世之道、天道人极、礼乐弄政、古今治道、当世急务、经学、史学、刑罚、吏治、教化、肆武,甚至天文、地理、祭祀等。而事实上,殿试在很大程度上也做到了这一点。如明代永乐二年(1404年)状元曾棨,在其试卷中对宇宙结构,天体运行,论述十分细密,运用了大量的精确的数字:“历法周天三百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左旋于地,一昼夜,其行一周而又过一度。日月皆右行于天,一昼夜则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如此等等。这种有关自然科学的策问和对策,在历代之状元卷中实属罕见。不仅如此,他同样运用了大量的精确数字对古代的音律作了论述。对于这种临时给定的题目,如果平时没有积累渊博的知识,恐怕是难以作答的。

2.对状元性格的考察

敢于批评时政的状元,大多为人刚直,做官也清廉,如王十朋、文天祥等。考官王应麟评价文天祥的试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果然如王所言,后来文天祥孤军抗元,从容就义于大都,并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光辉诗句。而明代建文帝时的状元胡广,却是一个见风使舵、投机取巧之人,在状元卷中,他对于行“仁政”的问题,半句不及现实,只是空泛的议论“贤才”,“礼乐”,“事得其序,物得其和,则礼乐见而仁义著矣”,如此云云。针对第二问之“恶人”(实指朱棣),胡则引经据典,大加鞭挞,这和他以后背叛建文帝而迎奉朱棣形成鲜明对照,也从他与解缙联姻,后解缙招祸又欲悔婚等事件中得到印证。

3.状元对科举制度的评论

状元卷揭露当时的科考现状,如宋代状元姚勉就指出“由私径以鬻举,挟厚赀以倩人,公道益亡,科举遂陋”。并认为科举取士受世风的影响很大,宋不及唐,“唐之世虽日私,而犹有公议,今之世虽日公,而实用私情”。

关于科举考试,清代的王以衔曾纵论明代科举之文的得失,认为“嘉靖以前讲理法,隆庆之时讲机法,天启以后讲议论。夫机法议论之文盛,恐纤巧肆恣之敝生。而尚理法之文,又恐貌似王、唐,为空疏枯寂者所藉口。要而论之,质与文不同偏废,苟立言得圣贤之本意,揭经史之精华,则其人亦归于正,而不愧为经术之士”,这些都可以为我们研究科举所借鉴。

4.科举制度并非培养纯粹的文官

科举制度并非培养纯粹的文官,从其对考生军事知识的重视程度,可以得到某些答案。例如,清代庞大的帝国版图是以其八旗铁骑开拓的,因而有清一代,对于武备格外重视。据现有策论和对策完整的殿试卷资料显示,在110多次科举考试中,策问有关军事的近30次,约占1/4,如此大的比例,为历代仅见。考生的答问也比较有深度,如清咸丰三年(1853年)癸丑科,其时正值太平天国初起,状元孙如馑在对策中不仅提出“以顺讨逆,以仁诛暴,以众击寡,金陵之地四面受敌之地”,“扼其咽喉,拊其肩背,绝其饷道,断其救援,散其党与,遏其奔窜”原则,还规划了具体的设防“防江则瓜步其要也。防河则滁凤其要也。防淮则维扬其要也。防海则圌山关、鹅鼻嘴其要也”,对于军事地理确有识见。晚清时期能够出现曾国藩那样一批“书生带兵”的人物,绝非偶然,从殿试卷可以看出,这是和殿试密切相关的。可见那一时代的进士,深通文武之道,并不是十分纯粹的文官。

四 状元殿试卷和文学的关系

状元殿试卷不仅是优秀的文学作品,同时也反映了各时期不同的文学思潮与风貌。虽然状元是经过长久与严格的八股文训练,但是这种训练并不都是负面的影响。相反,八股文严密的“起承转合”逻辑议论,工整对仗、引经据典谙熟的要求等等,对其修辞之培养与思维之训练都是极有效果的。更何况在八股文出现之前,所考的是诗赋,诗赋和文学的联系更为紧密,词采华美,气势雄浑,更容易出现高水平的文学作品。

1.状元卷本身的文学价值

试诗是唐代殿试的特色。唐承魏晋之风,又兼国力强盛,成为中国诗歌史上的黄金时代,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状元崔曙的答卷“夜来双月合,曙后一星孤”一联,是唐诗中的名句。贞元十二年(796年)丙子科,李程“静看迟日上,闲爱野云平。风慢游丝转,天开远水明”句,亦属清新自然。

赋在唐宋代虽已过其鼎盛时期,但状元殿试卷的赋却也不乏佳句名作,如唐开元二年(714年)甲寅科,李昂《旗赋》“遐国华之容卫,谅兹旗之多工。文成日月,影灭霜空。乍逶迤而挂雾,忽摇曳以张风。徘徊惊鸟,飞天断鸿”气势雄迈,发语不凡。宋代赋的成就有甚于唐代,比如,连中“三元”的王曾的《有物混成赋》,堪称中国古代赋中的名篇,脍炙人口,时称奇才。其中“明君体之而成化,则所谓无为而有为;君子执之而立身,亦同乎不器之器”,可称警句。而状元许安世《公生明赋》中的名句“依违牵制者既已去矣,则明白洞达者乃其自然”在当时就被认为是不刊之语。

策论是古代一种重要的文学体裁。清代古文大家姚鼐在其《古文辞类纂》收录了董仲舒、苏轼、苏辙等人的《贤良三策》、《苏子瞻对制科策》等20篇策‘论。状元殿试的策论,因为时间限制等等原因,多数情况不能和前者相比。但是它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其中也不乏佳作。由于宋代文官政治的实行,大批文人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他们不仅在政治上有发言权,在文坛上也是左右风气的领袖人物。因此,宋代文人多为官僚、学者、文士的复合型人才,其知识结构远比汉唐广博宏大。

宋代又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理学勃兴,思想界绚烂多彩。文学也是鼎盛一时,宋词自是光耀千古,无与比肩。古文运动,又将中国古代文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加之唐以来重视文学之流风泽被,使得宋代的许多策论不仅能够针对现实,而且洋溢着浓郁的文学气息。历来评价策论的,都以张九成为代表,其对策行文滔滔,一泻千里,忠肝义胆,慷慨激越,其策中最受推崇的名句“方当春阳昼敷,行宫别殿,花柳纷纷,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尘沙漠漠,不得共此融和也,其何安乎!盛夏之际,风窗水院,凉气凄清,窃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蛮毡拥蔽,不得共此疏畅也,亦何安乎!澄江泻练,夜桂飘香,陛下享此乐时,必曰:‘西风凄劲,两宫得无忧乎?’狐裘温暖,兽炭春红,陛下享此乐时,必曰:‘朔雪袤丈,两宫得无寒乎?’”采用赋的铺陈手法,文字极为华美绮丽。其文既出,一时间众人争相传颂。张九成在策中对伪齐的刘豫也给予了无情的鞭挞:“区区一刘豫,欲收中国之心,呜呼愚哉!中国之心,岂易收乎?彼刘豫者,何为者耶?素无勋德,殊乏声称,黠雏经营,有同儿戏,何足虑哉?”用语犀利,文笔精彩,据说刘豫后来读到这篇策论,恼羞成怒,立即拔剑付于刺客,欲置张九成于死地。

总体而言,唐宋状元殿试卷的文学价值较高。但是明清两朝的殿试卷在文学方面也有其自身的价值,显示了另外的风格。明代试卷的文风一般都很朴实,行文很散,带有语录体的某些特色。清代的试卷则明显受《尚书》诰体的影响,文辞古奥,语言力求客观,在历代文学中应是别具一格。

2.和当时文学思潮的关系

殿试题型有一个从策问到诗赋,再由诗赋转回策问的变化过程,文体也有一个由骈文到律赋、律诗,再到散文的变化过程。唐代早期考试多就时事政治或经义史事提几个问题,令应试贡士回答,策题、答案多用对偶较为工整的骈体文。唐中叶以后,诗赋之风大盛,省试文体也改策问为诗赋。赋题多取古事,并规定韵脚(通常为八字),对声韵格律提出严格要求;诗题多为古人诗句或成语,也极讲究韵律,或五言六韵,七言八韵,这种诗赋通称律诗、律赋。格律的限制决定了诗赋之作不能有很长的篇幅,为了用很少的文字讲清陈年旧事,应试的贡士就不得不大量用典。因此,典故连篇也就成了中唐以后试卷的特点。

诗赋虽然琅琅易读,但典故太多则令人费解,而且所讲多是与现实无关紧要之事,于时政无补。因此,北宋王安石变法以后,废诗、赋、论三题,诗赋之题就被永远排除于殿试之外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重视现实的时务策论。时务策因时而发,因事而论,随意性很大,而讲究四六对偶的骈文必然会束缚这种随意性的发挥,于是散文也就取代骈文成为殿试卷的主要文体。值得指出的是,明清时代取士虽用八股文,僵直死硬,但殿试则不为其所囿,仍用散文,可以挥洒。

诗的浪漫,赋的华美,策的雄浑都是时代风貌的展示,其中所表现的中国古代高级知识分子中的精英,他们而或忧国忧民、达人济世,而或才气横溢、议论风发,而或学富五车、下笔万言,而或抨击时弊、无所顾忌,这种深厚的儒者精神,或许是我们后人更值得研究和学习的最可宝贵的财富。

五 状元殿试卷对各个时代学术的反映

知识分子和学术思潮的关系之紧密是不言而喻的。而状元们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师承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都可能造成状元学术思想的不同。在统治者方面,对于学术也是相当重视的,明清两代,有关“经学”、“典学”的策问很多。尤其在学术思想丕变之时,状元卷反映学术思潮的情况就更明显。以下我们就明清两朝的状元卷和理学、考据学及其间的学术思想的变革等方面做简单的论述。

1.对程朱理学和王学的反映

策问是观察统治者思想的重要窗口。策问三代治道,是各代王朝所共有的,因为治道是整个皇权问题的核心。明代的策论,和宋代、清代相比,不同之处在于它对治道问题表现了额外的关注。例如明英宗时期,八次殿试,几乎无一例外的涉及了三代的治道,其中大约提出了近二十个问题,治道占了一半以上。而考生的答题,较之宋代多缺乏独立的思想,较之清代又行文较长,因而内容显得空泛,“尧、舜、禹、汤”成为那一时代最常见的字眼,如成化二年(1466年)丙戌科状元罗伦的文章,出现“尧、舜、禹、汤、文、武”不下20余次,“周子”、“程子”、“朱子”等人的名字与言论时著于篇,和宋代崇经已有很多不同,显示了深刻的程朱理学的痕迹。

阳明后学末流的“束书不读,但从事游谈”在学术思想界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在状元殿试卷上自然也有反映,从明万历二十六年至崇祯四年(1589-1631年)的10次科考之中,状元们在试卷中所提及的书目不足10种,尚不及清代胡长龄在自己一份殿试卷所提及书目的一半。学术空疏成为明亡的重要原因,不足为怪,试看崇祯七年(1634年)的殿试卷,对“流寇滋漫”、“东奴猖獗”现实毫不隐讳,可见寻求治国良策之急。状元刘理顺的以“君以实事课其臣”,“臣以实心效于君”为立论基础,强调“因职以察其能”为实事,“尽忠以致其身”为实心,然后由“风俗之败坏”,“纪纲之废失”,“兢兢焉求所以失人心维世道者”。其称:“夫人心之不能无偈玩也,非有以振肃之,则玩者日玩,究将有极重不可反之势。世道之不能无陵夷也,非有以维持之,则夷者日夷,敝且有大败不可支之象。振肃维持之术,舍纲纪其谁属哉?”凡此云云,“千载上下间,治乱兴衰,岂不以纪纲修坏,固握于精神之张驰哉!”最后以“夫人主一心耳,而伺而中之者且千百心。《书》所称成汤之圣也,有日不殖货利,心至清也。一中于溷浊之财,而清白之气愈昏愈锢,遂溢于人政之间,而昏锢之弊愈蔓愈衍,风俗败而纪纲亦益以驰。独不思人主天下之身也,何天下之财非人主之财?顾乃以之昏心哉!以皇上明圣,远迈成汤,而愚愿以不殖之说进。”对现实问题避而不谈,可谓不着边际,空洞无物。

面对万分危急的时局,不能提出一项具体措施,却高唱颂歌与忠贞,“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呜呼,明之不亡其待何!正为如此,明末清初的思想家们,如黄宗羲、顾炎武等人才怀着亡国之恨,对王学末流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和批判,清代的学风开始转变,作为阳明心学的反动,乾嘉考据学应运而生。

2.对乾嘉考据学的反映

清代中叶,是乾嘉考据学大行于世的时代。乾嘉考据学的盛行,反映在殿试卷中考生对经史的重视程度上。如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己酉科胡长龄的状元殿试卷中,单是所提到的书目就有《春秋传》《易》《书》《后汉书》《困学纪闻》《易举正》《容斋随笔》《毛诗》《旧唐书》《新唐书》《商书》《诗谱》《左传》《考工记》《隋书》《周书》《史记》《班马异同》《南史》《北史》《三国志》《汉书》《国史补》《学校贡举私议》《周礼》《御制评鉴阐要》等30余种,不仅书目甚多,而且范围亦甚广,有经有史,有正有野,古人著述,近人文章,融于一炉。

乾嘉时期,由于政治腐败、水政松弛等原因,据《清史稿》等有关资料显示,受灾州县每年平均达一百多个,道光朝水灾骤增,一跃为177个,治水又成了一大问题。在殿试中,关于治河的策问也多了起来,但这一时期的策论又有了不同于康熙时期的特点,如清道光三年(1823年)癸未科状元林绍棠,在殿试卷中对于京畿地区最重要的两条大河滹沱、漳河的源头、历史、长度、流势、支流、流经省县等情况,叙述得极为详尽,显示了浓郁的考据学色彩。

3.反映学术风气的丕变

宋代学风向理学的转变。宋宁宗皇帝当政期间,实行了“庆元党禁”和“开禧北伐”,这个颇有事功派色彩的皇帝,在殿试的策问中也自有表现,如庆元五年(1199年)己未科的策问对士大夫的批评:“默观卿士大夫,莫不高谈稷契,下卑汉唐,然今日之,亦多端矣”,“文采则富,议论则阔”,显示了浙东事功学派在当时的影响。而理宗上台之后,程朱理学则开始成为官方的统治哲学,策问出现了“道原出于天,超乎太极无极之妙”等理学术语,且所录状元的理学造诣都很深,如文天祥在试卷中针对策问所作的道之原初为“无极太极之体”的回答就很精彩,其称:“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道之隐于浑沦,藏与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

清代中期学风向考据学转变。如乾隆十年(1745年)乙丑科的殿试策问,是学术风气在官方转向标志。乾隆七年(1742年)壬戌科,策问还保持着“心性天理”的传统,提出“君民关系”“务民之本”等问题。而乾隆十年的策问发生陡变,问题全部倒向经史:“五、六、七、九、十一、十三之经,其名何肪,其分何代,其藏何人,其献何时,其传何时,传之者有几家,用以取士者有几代,得缕晰而历数欤?”接下来又问了“三选、四科、五问、十条”等问题,十分明显的是受了考据学的影响,这次策问,一改“心性天理”一统天下的局面,成为官方提倡考据学的开端。

4.东西学之争在状元卷中的反映

东西学之争,唯一见于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状元刘春霖的殿试卷。其实,东西学之争从第一次鸦片战争(1840年)就开始了,但是六十多年间的策问却无一语及此。光绪三十年(1904年)甲辰恩科的策问,依然在故纸堆里发问。而刘春霖一扫清代对策少言现实的旧例,提出了自己“振兴实业”、“扩充商务”的见解:“臣谓理财于今日,节流不如开源之尤要。盖自通商以来,利源外溢,虽百计节省,而无救于贫。开源之道,在振兴实业。中国神皋沃壤,幅员纵横寥廓,且地处温带之下,百物皆宜,则当讲求农事。人民四百兆,善耐劳苦,而且心思聪敏,中外交通以后,闽粤濒海之人,类能仿造洋货,果其加意提倡,不难日出新制,则宜振兴工艺。欧西以商业之胜衰为国力之强弱,轮帆交错,以争海外利权。中国商业不兴,漏卮日钜,欲图抵制之道,则宜扩充商务。如此则野无旷土,市无游民,精华日呈,然后利权可挽。”而其针对西学东进则云:“今日浮荡之士未窥西学,已先有裂名教之心,故欲正人心,端士习,必以明伦为先。欲明伦理,必以尊经为首。此即国粹保存之义。皇上倡明文教,必以经学正其趋,此不得不因时制宜者。”体现了当时在东西学之争中士人普遍持有的“中体西用”的态度。

总之,状元殿试卷是一座尚未开发的巨大宝库,期待着有识之士作进一步深入研究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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