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根有肉疙瘩:中国青年逃离北上广后又逃回北上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5:38:05

  是选择在北上广,被挤得像沙丁鱼,还是选择在老家当死咸鱼?逃离大城市的压力后,他们迷失于小城市的平庸与固化。

  在他们对城市做出选择的背面,是城市对他们的选择:北上广抑或是小城市,都拒绝这批经济上以及心灵上,均处于无根状态的人。

  这些年轻人左右为难的旅程背后,是几乎一代普通青年艰难安放的前途与希望。

  三个月后,张一轩受够了老家那个长江边上的地级市,回到北京。就像2010年9月,他受够了北京,头也不回地投奔老家一样。

  他走那会儿,正好赶上“逃离北上广”的浪潮。2010年下半年,在大城市房价居高不下、生活压力持续增长,白领中兴起到二三线城市安家的讨论。而张一轩的归途,又赶上了“逃回北上广”的热潮。

  单就回家这一段路,张一轩走得要比其他人顺畅。父母在当地颇有声望,沾他们的光,张一轩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没有参加统一的公务员招考,当地烟草局就收了他,领导很大气,说,明年考一个试就完了,你肯定过。

  一批年龄在30岁上下,混迹于北上广的外省青年们,当初也都和张一轩一样,以为老家意味着更低廉的生活成本以及更惬意的幸福细节。逃离北上广。口号叫得嘹亮,带着爷不留此处的痛快。

  重返家乡,重拾以前的老交情。终究需要一个台阶,事关面子,这无异于让他们承认,迄今为止所有出走的尝试都失败了,丢掉既有的圈子,他们应当放弃不切实际的努力,让邻里邻居眼睁睁瞧着,这个迷途知返的人。

  不过再怎么着,面子也比蜗居的现实更廉价。摇摆之间,返程的机票或者车票就订好了。

  从某种意义上,这一张往返程的票根,是两个城市对他们下达的“不适宜鉴定书”。北上广以及家乡都不适应自己了。外省青年眼里,北京是堵的,贵的,拥挤的,奢侈的,排斥人的,是人家的北上广。而回到小城市,是势利的,关系的,拼爹的,依旧是别人的。

  来者与去者

  张一轩吃回头草、在北京石景山那边找到一份月薪4000元出头的工作的时候,祖籍江苏的刘寅则酝酿着离开北京。

  刘寅租住在北京东六环,每次到国贸打车,黑车司机在嚷嚷,20块,通县走不走?他非得纠正,是去通州吗?说的是一个地方,但他怕那个“县”字,一下子把他打回原形。

  刘寅生在江苏一个县城,来北京工作了五年,月收入过万,两年没加过薪。他密切留意房市消长,观望了几年的结果是,手里存款一路贬值,时至今日,他买不起北京五环内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无车无房无根,撤离的念头连同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茁壮。他变得像罹患产前忧郁症的卡夫卡,买房、挤地铁、喝水,甚至呼吸空气,日常生活的一纤一毫,都让这个80后男人疲惫不堪,“一切障碍都能摧毁我”。

  在中国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统计数据里,刘寅是北京市704.5万外省市来京人员之一,数字仍在往上走。这近千万人口大数里,许多像刘寅这样勉强的中下产,抵达了人生的某个瓶颈,幸福指数开始往下走。

  也有“蚁族”,大学扩招后迅速膨胀的毕业生们,他们生活在郊区的聚集群落,月收入两千左右,可以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但决不能没有网络。往往在大城市打拼5年,如果没有实现梦想,大部分选择离开,往往“三十而离”。据估计,北京地区至少还有十五万“蚁族”。(数据来自学者廉思的调查《2010年中国“蚁族”生存报告》)。

  北京市政府尚未完成由“管理”流动人口到“服务”外省人的华丽转身,而这管控的态势,随着1800万人口上限超前10年到来,愈发严峻了。年初一连串的新政又抬高了外地人的生存门槛:清理群租和人防地下室,房市限购令,车市限购令,“以纳满税五年”为条件,摇号另算。

  有专家呼吁年轻人不要扎堆北上广,像是冥冥中四十多年前一个声音在感召,“去农村吧,去基层吧,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很多次,刘寅假设人生三种曲径分岔的可能性:

  其一,滞留北京,继续苦哈哈的生活,能认识更多人,更多学习机会;

  其二,回归南京准一线的市井,买车买房,吃吃喝喝,心宽体胖;

  其三,回县城找块地,养鸭子喂猪,彻底的田园牧歌。

  没有数据表示,孰去孰留,每天有多少外省青年陷入刘寅式的纠结。

  山东姑娘唐果,和张一轩一样,也是一名“重返北上广”者。

  她第一次来北京是在2010年的正月十六。待业中的农村女青年唐果气咻咻地离家出走了,伙同几个同学,从山东济宁一火车坐到北京,只揣了读书时卖资料攒下的两千块。

  首都没有电视上演得好,天不那么蓝,公交地铁挤得慌。偶尔路边还躺着缺胳膊少腿的叫花子。几个男生起哄说苏宁在招聘,职业规划圆满,前途无量,于是她去了大兴区的苏宁电器,卖电视,朝九晚十,月薪1500元。

  租的房子老远,在丰台区西局村里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街,隔壁是夜夜泊满豪车的东方威尼斯大酒店。房间比棺材强点儿,只一张床,没厕所,洗澡得去村里,7元一洗。周边乱糟糟,在木樨园公交站等车,站牌被“广东少妇求子”类的小广告贴了个遍。老家房子倒是阔气,大院里有花有草,四五年前还有了空调电脑,但唐果再也不想回去了,“啥也比不上自由”。

  那时候这个城市“看上去很美”,但如今真拿自己当北京人要求了,先得学着跟北京人一样添“堵”。要么“堵”在路上,要么“挤”在地铁公交里,挤得元神出窍,佛祖现世。

  经过一系列可行性分析,唐果决定找个北京人嫁了。实在不行,找个男朋友,至少能做个饭,搭个伙,顺便提高安保系数。筹码:23岁,一米七的个头,大专学历。有人给她介绍一大兴男。大兴过去是北京郊县,这些年随着摊大饼的城市化进程列入市区,大兴农民成了北京市民,因拆迁而生的千万富翁俯拾皆是。见了一回面,这事儿就吹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受不了那人的傲慢劲儿。
 用了windows7的系统,就用不惯windows98的了

  来了,又为什么要走?或者,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

  张一轩1988年生,中国传媒大学本科生。毕业去向班里约是三三开:除了签约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的极个别,1/3考研,1/3回老家,剩下的混在北京,挣三千多的月薪。张一轩属于最后那类,在CBD一家传媒公司上班,每个月一半的钱转给银行房贷,其他一切从简,每天麦当劳肯德基(这是他所能找到的CBD最低廉的快餐),直把自己吃恶心了。

  他有点像《蜗居》里的小贝,高大帅气,有白色癖。原本他和一个北京姑娘谈恋爱,一心要奋斗,扎根北京。直到某天,经济规律无情地左右了他的个人命运——姑娘跟一个留学生好上了,人家送她LV的包和Gucci的手链。吹了。

  吃恶心了麦当劳肯德基,显然不是张一轩“逃离北上广”的全部原因。——工作老是加班。最抓狂的一次,为了写一个明星剧组如何不畏发烧拉肚子坚守片场的宣传稿,他熬了一个白天加半个通宵,第二天他把第八稿交上去,挑剔的上级瞥了一眼说,还是用第二稿吧。

  他决定听爸妈的话,回家当公务员。而在一千多公里的温暖故乡,父母把一切都准备妥帖了。

  新工作性价比很高,月薪三千,他一个人占了会议室那么大的办公室,工作内容基本是偶尔发发传真和每天陪领导吃饭。多数时间坐着玩电脑,下班跟爹妈吃饭、看电视、睡觉。日子懒洋洋的。很快,怀着专栏作家梦的张一轩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信号,他写不出东西了。

  一天上班,领导说,走,查烟。张一轩很好奇,学着领导,把“烟草稽查”的袖章一个个往身上戴,一脸严肃地列队出门。所谓查烟,就是查云烟、湘烟,发现一条罚一千。当地的烟商看样子也不缺钱,人民币一摞一摞地拿出来,毕恭毕敬。一天下来,少说几万到手,报纸一包就扔公车上。

  这笔罚款在财政体系运作之外。不用入账,拿了钱,哪里贵就往哪里去“烧钱”。查禁的烟呢,领导对张一轩说,拿回去给你爸抽。那一天,张一轩“觉得自己特像个狗腿子”。  第一章翻不过的深宅大院

  站在北京城里,却找不到北京。这不仅是一个外来者在这座城市里的身份迷失,也是北京的自我困局——作为中国的首都,北京的城市建设既缺乏“北京特色”,又难觅人性化的公共区域和设施。

  无怪乎,有人问:去掉“首都”的符号,北京还剩下什么?

  1.“不必言大而自大”之城

  2.在城里“被流浪” 3.穿着不合身的“洋裤褂” 第二章 皇城根下的代价

  难以想象,当你分别花上两个多小时堵在上下班的途中,却还要遭遇频频上涨的油价;当你因为“外地人”的身份,勉强可以接种甲流疫苗,却还被告知必须得排在所有“北京人”的后面;到了月底,你眼睁睁看着房贷划去了工资卡的一大半,却还要为是否能排队交上孩子的择校费而焦急时,你还会信任这座城市吗?

  1.户籍是道坎儿

  2.社会是个圈儿

  3.蚁族是枚子儿

  4.楼高有个限儿

  5.交通没个谱儿

  6.身边缺个伴儿

  第三章 北京是谁的首都?

  认为北京是全国人民的首都,那只能是一厢情愿的认知。在对待外来人才和流动人口的态度上,北京一早就表明了她的坚定立场:择优录取。“优劣”的标准由她来定。而隐藏在这种“筛选制度”背后的,正是北京居高临下的傲慢。

  非势利,不北京。

  1.高端人才看过来

  2.“三高”企业请出去

  3.京华烟云梦

  4.北京欢迎你,路过

  第四章 大北京的小猫腻

  想要融入北京城,就得学做北京人。

  北京人关心政治、爱摆官架子,以及大院子弟们的优越感,无一处不透着“势利”二字。北京城里到处是圈子,大圈套着小圈。权利就是如此,跑马占地,画圈为政。这中间的层层递进,以及等级秩序,是不会允许一个外来者随意进出的。

  或许才是这座城市深深隐藏的猫腻。

  1.胡同里的“贵族精神” 2.官味冲天

  3.大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章 燕京突围战

  “逃离北上广”早已不是新鲜事儿,尽管找不到所谓官方的统计数据,让这个群体大白于天下,但我们身边每天都有人打算或正在离开北京、上海、广州或者深圳。这不再是几个人的选择,也不是被炒作的潮流,而是一种需要,城市发展的需要、时代向前的需要,也是你寻求人生突围的需要。

  离开,只是为了让生活更美好。

  1.唐山“钢铁侠”&承德“小田官” 2.流动,让生活更美好

  3.弄潮“环渤海” 后记 或可以此为镜  第一章 阿拉“魔都”

  英国人说,金钱就是上海的未来。郭敬明说,上海可以满足你的一切物质需求。大上海说,请买单,用以结账的除金钱外,还需附带上理想、信念,偶尔也包括生命。

  “色欲和魔幻”。这就是上海的“魔性”,擅长温柔一刀,当你沉溺于她的活色生香时,可能并未体察到自己已经或即将为此支付的昂贵代价。

  1、醉卧“十里洋场” 2、海上“黄金屋” 3、金融大都会

  第二章 进城当“冲头”

  当然不能说,想要在上海滩大展拳脚的有志青年,都是“冲头(上海方言。意指不思考、行为鲁莽、愣头愣脑的人。)”。其实这件事,完全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为你明明知道上海的房已接近“天价”;这座城市的出行成本也领跑全国;没有上海户口或者居住证,连病都不敢生——因为看不起;外来“凤凰男”想要娶上海小姑娘,更是得熬掉几层皮,漂亮女孩和满大街的LV、Gucci一样,都不是你付得起的。

  1、房价无轻头

  2、交通掼派头

  3、无病额角头

  4、结婚别苗头

  5、养儿触霉头

  第三章 上海白相侬?

  虽然在对待外来人口的问题上,上海的态度和政策貌似比北京宽容很多,但在允许外来人员缴纳城保等问题上,“只进不出”的政策,已经表明了其利用外来人口填补自身巨大的“社保窟窿”的叵测用心;外表光鲜的都市白领,也因上海的昂贵而承受着巨大的生活压力;连实现“国际金融中心”所急需的人才,也逃不脱上海带在他们身上的紧箍咒…… 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字:钱。

  1、榨取外来者

  2、白领被“白领” 3、金融才俊的“高税”梦魇

  4、冒险家的乐园?

  第四章 石库门里的“花头”

  一切都指向了上海人的实用主义和功利性。正如一位上海青年打算与农村户口的姑娘恋爱,遭家人反对而心烦意乱。《新民晚报》的“全家福信箱”就这样开导他:如你俩已难舍难分,分手后会影响你一辈子,则要三思而后行;但如尚未发展到这一步,根据现行户口制度,子女往往跟女方入户,婚后孩子、口粮、读书问题很多,加之夫妻分居,久而久之也会影响感情,“与其这样,不如趁早分手好”。上海人的实用理性可见一斑。

  1、铜钿眼里翻跟头

  2、凡事上档次

  3、膜拜“红房子”

  第五章 冲出上海滩

  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告诉我们,资本总是流向成本低而利润高的地方。申城昂贵的商务成本和劳动力成本,终于让联合利华和3M等外资“逃离”上海。

  与此同时,长江三角洲地区的区域联动日益密切,甚至被认定为未来的世界第六大城市群,而富饶的长三角也确实具备这样的实力和潜力。长三角是平的。而且,还将越来越平坦,城与城之间的互动将越来越顺畅。

  1、联合利华和3M的出走

  2、流动,让生活更美好

  3、长三角的机遇

  后记 不能被钱困死!  逃离原因

  宏观方面

  1、北京的高收入只属于个别少数人[4],大城市的收益本来是很高的,但现在门槛更高,这缘于外力。

  2、在北京的一套房,到小城城市可买门面,出租价比北京的住宅出租价高很多,买房成为一项风险,是自己赋予的。

  3、在北京发展的空间可塑性不太强,感觉在北京高学历、有足够的钱、有社会关系的人有发展,其他人都是蚂蚁,人活着不但是要虚名,还要质量。

  购房压力

  近日《蜗居》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年轻人与房子的关系又一次成为了热点,目前30岁以下的购房人占到了首次贷款置业群体的70%,且这部分人群的贷款需求多集中在80万元以上,购置的房产越来越偏向于大户型房屋。可见以婚房为主体的年轻人购房相当强劲。由于年轻人收入有限,储蓄不足,根据一些调查,举家(甚至是举两家)之力付首付,年轻夫妇还月供是较为普遍的现象。对于这一现象,有人认为与中国的民俗有关,中国文化重视传宗接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房屋作为“生产车间”,被重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房价年复一年持续上涨,加上隐约的通货膨胀预期,让许多人产生了房价只升不跌的幻觉,从而宁愿尽快购买。然而,房地产行业和其他经济现象一样也有其周期,《逃不过的经济周期》一书就认为,房地产行业的周期大约在16-18年,屈指数来中国房地产的腾飞也就10年左右,这也导致处于上升轨迹中的国人在只涨不跌中感到恐慌,但是,与年轻人的远大前程相比,房地产的周期又是何其短暂,更不用说一旦周期来临的可能风险了。 在当前的房地产热潮中,一种群体无意识,一种在相互刺激下的非理性正在蔓延,总觉得悠悠万事,买房为大。无论是从职业发展出发,还是为了寻找更满意的生活方式,房子都未必是必需品。相反倾其所有地购房却可能限制了选择,影响了发展。

  生活方式

  在快节奏的工作与高压力的生活下,越来越多的上海白领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却找不到目标。为了消除焦虑、减缓压力,一些白领索性辞去工作,移居到其他城市,寻找另一种相对轻松的生活方式,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国内,很多人心目中所向往的“高处”无疑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原因无他,这些一线大城市不仅是全国性的经济、文化中心,还能提供其他地方难以比拟的就业和发展机会。

  那些有志于追求精彩人生、实现远大理想的年轻人,纷纷绞尽脑汁要在这些大城市里扎下根来,希望通过奋力打拼获取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可是,面对大城市的工作和生活压力,一些白领们却选择了逃离,在一家大设计院工作的一位白领曾诉说心中的矛盾和烦恼。他几乎被当时所从事的那份收入丰厚的工作压垮。工作带来的过大劳动强度和心理压力,使他几乎从没有休过一个双休日,也难得睡上一个安稳觉,甚至身体不适时也不敢请假去就医,经常处于易怒、烦躁中。他正在和女友谈婚论嫁、计划在市区买房置业,这使得他没有勇气辞职去尝试压力较小、收入较低的工作。

  工作压力

  如今,年轻白领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损害了健康甚至猝死的现象不断增多,已经成了一种社会病。各个大中城市尤其是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高得惊人的房价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年轻人的各种生活成本日益上升,而就业机会却相对减少,激烈的社会竞争有增无减,这些客观因素导致很多年轻人无从选择。于是“逃离”的人越来越多。但可以预见的是,那些不堪大城市生活压力却下不了决心离开的人其实更多,而梦想到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发展的年轻人,就更海了去了。尽管未来这些一线城市的生活、工作压力有增无减,更多的人还是会选择挤进来。不是这些人抗压能力更强或者对自己的身心健康毫不在意,而是因为区域经济发展严重失衡、各种资源过度向一线城市集中,那些在小地方受制于机会稀缺、关系至上的人们,势必将源源不断地涌向京沪等大城市。

  面对一线城市过于激烈的社会竞争及过大的生活压力,移居到其他更宜居的中小城市或许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但是,在我们的整个社会状况得到根本性改变之前,生活压力损害年轻人身心健康的状况其实无处不在。大城市有大的难处,小城市也有小的烦恼,终究无处可逃。   逃离之后再逃回

  逃离“北上广”的浪潮还未散去,在二三线城市的年轻人又开始逃回“北上广”。在一线城市工作过的人,虽然面临着高昂的房价,无处不在的户口歧视,但往往回到家乡后无法适应城市间的巨大落差。

  “北上广”(北京、上海、广州)或许是他们心中永远的心结:欲走还留,纠结其中,离开之后又分外想念。一年前,他们无奈而又痛楚地离开了这些光芒万丈的大都市,有人称他们是“逃离北上广”;而今,他们中的一些人又从二线城市杀回来了,仍带着些无奈,还有那么一丝的痛楚,更多的是对梦想的坚持,对生活的期待。

  《深圳晚报》7月15日报道,一年乃至更早以前,或主动或被动“逃离北上广”的年轻人,在经历了家乡等二三线城市的事业挫折特别是“拼爹失败”后,被迫返回北上广。而同日《南方日报》的报道则介绍说,随着内地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原先单向输出的农民工已经出现显著的回流趋势,珠三角等地越来越频繁的面临“用工荒”;报道感慨,“当中国经济增长全面扩散时,去沿海还是留内地,习惯漂泊异乡的农民工开始用脚投票”。

  小地方 靠拼爹

  一年前,李涵还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策划,在北京著名的加班集散地——金宝街上班。她笑称,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个“三无产品”——没房子,没车子,也没男朋友。一天打交道说话最多的就是楼下趴活的出租车司机,“那个时候经常加班,加班到晚上11点是太平常的事了,出了公司大厦,趴活的司机一看是我,问也不问,就知道要把我拉到双桥。”那时候,李涵和网上认识的一姑娘租住在双桥的一个小区,两个人租了个两居室,一大间,一小间。大房1000元,小房800元,“那姑娘说真的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工作的,反正每天我们俩碰不上面,我晚上回去,人家都睡了,周末就是呆在房间里一顿狂睡,睡个天昏地暗。” 李涵说,其实她一开始没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妥,年轻人不就应该奋斗嘛!但是每逢节假日的时候,特别是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她那种漂着的感觉特别明显,“嘴里说着自己过得很好,但是经常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房子买不起,像我这种没户口的还要有连续的纳税证明,那就得保证一刻都不能清闲,不能随便跳槽,一旦跳槽衔接不好,连续的纳税证明就没有了,连车子也买不了,工作这么累,谈恋爱的工夫都没有。”经常是挂了电话后,李涵已是满脸泪水。父母在那头就劝她回去,她一开始嘴很硬:“不回,不回,不混出个样子来,我就不回。”她忘不了当年考上北京某高校时,多少乡亲以她为骄傲:“那闺女中,以后就是北京人了!”

  促使李涵最终逃离北京的导火线是房东,“当时房东非要涨房租,一个房间就要涨500元,谈判了几次,根本压不下价来,突然就有一种要露宿街头的感觉。”恰好当时有个高中同学在邮件中告诉她,郑州的一个事业单位正在招人,让她赶紧报名。

  一开始,父母并不知道李涵已经辞掉了北京的工作。当李涵告诉父母自己已在郑州一个事业单位上班时,父母才恍然大悟:“闺女回来了,郑州也行啊,也是个省城啊。”

  朝九晚五,李涵的郑州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她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交待给郑州这个城市了。她甚至开始去相亲,“高中同学好多在郑州,不少结婚了,有的还有了孩子,我算比较落后的了,同学们很热心,介绍了几个,我都去见了。”然而接下来在这个事业单位中,李涵遇到了一些她很不能接受的事情,“每个月会发一些补贴,虽然不多,但是在郑州也算可以的了,我一个新人刚去没有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无意中却得知和我一起进单位的另一个女孩有,同事说,因为那女孩的老爸是另一家事业单位的领导。”

  同事张大姐劝李涵这些都要看得开,毕竟在中小城市,一切都要看关系,“有人罩着,那自然好办事,大树底下好乘凉嘛。”李涵也才明白,当时她选择逃离北京的时候,就有人说:小地方,要靠爹!这个张大姐还告诉她,每到年底的时候,大家都会排着队地到领导家送礼呢,“不送礼,有时候工作都会保不住的,这叫怎么回事啊。”

  来自河南农村的李涵明白,自己的父亲不过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在郑州不能给她构建什么关系网,“这种感觉很不一样,北京是累,但是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公司的薪酬奖励很明确,多劳就会多得,不会有这些弯弯绕,这些弯弯绕,我还真玩不好。”

  从那开始,李涵就思考,自己到底回郑州来干什么?夜深人静,李涵心中的两个人总是在打架,一方是北京,一方是郑州。几番回合下来,李涵还是决定离开郑州,重返北京,“也考虑过去上海,毕竟那也是广告公司聚集的地方,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北京更为熟悉。”

  回到北京,并不像李涵想得那么容易,老东家已经没有空缺职位,“先回来就是胜利嘛,我战胜了自己,我觉得自己不会再选择逃避,在北京,我相信什么都会有的,我不会再是个三无产品。”   故乡是每一个人永久的思念,但也是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逃离北上广回到家乡,父母送上安慰,朋友给与鼓励,会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但很快,现实将会把人激醒。由于眼界和观念的不同,你会发现自己和周围的环境以及人格格不入;如果没有关系,没有后门,你会发现找个理想的工作真的很难;假如你去找工作,你会发现有编制的单位很难进,而没编制的工作又很少。

  工作机会少,干事要拼爹,观念不合拍,让不少“逃离北上广”的人身在故乡为异客,自己的逃离之地反倒更觉亲切。于是,很多人带着无限的失望再次回到那个他们内心有些“恐惧”的地方,重新来过。大城市相对的公平,更多的机会,给了他们一个回归的理由,尽管这看起来像自我安慰。

  逃离有逃离的无奈,回来有回来的苦楚。逃离或者逃回都是个人的选择,但他们奔波的足印,留下了这一代人的生存轨迹。他乡无法融入,故乡无法接纳,身在何处都是客,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而是时代的悲剧。

  谁喜欢漂泊,谁不爱家乡,但发展的不平衡,机会的不均等,不背井离乡,外出闯荡,就只能困守贫寒,去当“穷二代”。谁喜欢飘泊不定,谁不渴望家的温暖,但自闭的城市,疯长的房价,让白手拼搏的人看不到希望的明天。

  逃离也罢,逃回也好,心安之处是故乡。但要心安,不能仅靠个人的奋斗和修养,还要靠社会创造条件,给予呵护。冯唐易老,青春易逝,不能让理想的青年和青年的理想如南飞的乌鹊,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第二次查烟以后,张一轩说什么也不去上班了。

别人看来,北京的这些年里,外省青年们学会了大城市的傲慢;而在他们眼里,也许是小城市变得更加世故了。他们和北京出租车大叔聊人民币升值、突尼斯的城管和利比亚独裁者,那时候他们觉得地球是平的,先天之忧了。回到小城市,年轻人们忙着老去,城市忙着建新城,忙着变“堵”,忙着让房价跟一线城市看齐。

张一轩的师兄刘沛,因为姥姥身体不好,在北京呆了七八年后,回老家成都。爸妈都是下岗工人,给不了什么便利,他找回老本行,就职成都某家电视台。结果,他名牌大学的学历和流利的英文,都成了负累,同事看不惯他高调,背地里说:北广毕业的又咋样,还不是跟初中生一样在扛摄影机。地方电视台禁忌多多,连2009年那起成都公交车自燃事件也被禁止报道。倒是各种婆媳矛盾、老婆和小三掐架的节目,收视率居高不下。

身边人踊跃买房买车,这是成功人士的象征,哪怕最便宜的QQ车,也得先补缺再说。有时他们抱怨,唉,又堵车了,话语里带几分家乡经济蒸蒸日上、迈入“堵城”的自豪感。刘沛骑自行车上班,别人纳闷:你咋不买车呢?逍遥惯了的刘沛说:骑车15分钟就到,买车干嘛?

“装了windows7的系统,就用不惯windows98的了。”刘沛很是水土不服。

为了增强归属感,有人给他介绍了一桩亲事,对象是某税务局局长的女儿。媒婆激励他:娶了这姑娘,你的人生少奋斗二十年!刘沛许多女性朋友便如是,回老家找个科级以上中青年干部结婚,从此安下心来。刘沛鼓着勇气出门了,结果实在没看上。

咸鱼一般的生活在成都维持了一年。生活高度同质化模式化,出门跑现场,看来看去都是那几个人;总是去九眼桥的苏荷泡吧,每次都坐同一张桌子,隔壁桌的也都是同样的面孔;到了后半年,刘沛脑子都有点钝了,每天上班就止不住地想,晚上吃什么玩什么。

一个问题总横在脑子里,在北上广,被挤得像沙丁鱼,还是在老家当死咸鱼呢?

坚持了近两年后,唐果决定放弃北京。每个月到手一千四,中午有盒饭,晚饭是几串麻辣烫加方便面,三块钱搞定。发工资那几天,才去吃一顿呷哺呷哺。这样的开销,勉强维持基本的温饱。买大件就算了,像笔记本电脑花了3799块,还是她妈瞒着家里人给她汇的。家里倒是不差钱,唐果她爸种西瓜,搞沙场,每年能挣个五六万。

电话那头,消了气的爹娘开始天天召唤:回来吧,考个老师,起码是个铁饭碗。

留守北京的意志却是一路瓦解。一年多以后,最终击垮唐果的现实如下:

一、遭遇黑中介。某天晚上十一点过下班回家,横竖开不了门,发现钥匙孔被口香糖堵了。原来中介把别人快到期的房子转租给了她,另收取中介费600元。第二天唐果报警,警察懒洋洋说这事我们没法解决。这起租赁纠纷以唐果愤怒地撕掉合同,扔了中介一脸告终,净亏损600元。

二、万恶的地铁。为了方便到图书公司,她搬去了北五环的上地。这意味着每个工作日的早上八点,她需要在13号线炼狱——这是“蚁族”的生命线,繁忙时段的密度不亚于2008年冰灾时的广州火车站。那些素颜的、打着哈欠的、没来得及系领带、不敢穿高跟鞋的年轻人奔跑着涌来,成为候车队伍黑黝黝一大片中的一小点,地铁管理者为了控制流量,设置了重重铁栅栏,于是急促的人流像S型的蛇尾巴越甩越长。即便成功上了地铁,也是“挤得五脏六腑都出来了”,时不时有人卡着地铁门,还得靠门外使劲一推,咳,地铁门这才关上,安心开走了。

三、最致命的一击:图书公司来了一个城里姑娘,机灵又会来事,村里来的唐果是根直肠子,迅速被比下去,辞职了。

2011年5月,唐果决定回家。 覆辙两端的迷茫

于唐果而言,离开北京,抑或是离开家乡,都躲不开一个“逃”字。

从北京逃回老家后,除了她自己,没人拿她当大城市里回来的人,乡下人有自己的“堵”。她说起国家大事,家里人都不大爱听,觉得那些事八竿子探不着。

村里那点破事她也烦。每过完年西瓜育苗那时候,她妈就反复叮嘱:你在外头少说话。生怕得罪了谁家,别人一把火把你家塑料棚子给点了,反正西瓜苗从播种到茁壮成长到换成票子存进银行以前,心得一直提着。

还有各种狗血鸡毛让她觉得生活凌乱到拎不起来:比如二姑孩子去日本打工,借了唐果家三万,后来她家盖房子了,找二姑要钱,就把人得罪了,再不往来;她爹和她爷爷也为了两万块闹崩了。好多亲戚都陌路了,她爹整天愁着脸,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她开始适度地认命了,打算响应父母号召,考个县里的老师当当。笔试她倒不担心,“面试得走关系,这是常识”,可她农村的爹娘找不到门路。所幸在唐果寥寥无几的人际关系里,还有个高中同学,那同学家境好,父亲是县里干部。家里就给唐果准备了一两万,打算笔试过了去托托关系。小地方,最重要的是圈子,没有关系的时候,可以通过人情和礼物去建立关系,去僭越层级。虽然他们都不清楚一个林业局局长能对教师面试起到多大作用,但拿家乡话来说,“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结果考前十天,笔试临时换了考纲,唐果措手不及,挂掉了。

唐果就成天在家宅着,上网,看书,思考一个终极问题:我往哪里去?大城市呆着别扭,在县城体面的工作不好找,卖衣服、当超市收银员,又嫌丢人,“大学生最麻烦,高不成低不就的”。

“自由”,这是一无所有的北京,对唐果最后的诱惑。“我还想再折腾两年。”抱着一种暮气沉沉的信心,唐果说。

但在北京的初冬,蚁族聚居区唐家岭已经拆除,房价不断验证着那个房地产商狂喜的预言,连龙泽一带,也涨到了两万多,什么都在猛涨。限购的物品从住房到汽车,都跟她没关系,新地铁通了,但一出生即拥挤。“蚁族”已经回他们星球了,这个城市的年轻人在忙着裸婚。

几乎随时都能邂逅一些挫败她在北京“耗下去”的信心的细节。有一天,唐果在楼下看到一条横幅:格尔顿幼儿园优惠招生(1180元/月)。截至今日,她的月薪还是1500元,包住宿,不够在北京养个孩子。

这座城市并不欢迎她,她心里也清楚,此地不宜久留。生活无风无雨,有点橡皮人的味道。最欣慰的是,上班地点离住处几百米,再也不用挤地铁了。每天她早上九点上班,对阿里旺旺上每一个询问的卖家笑脸相迎:亲,有什么可以帮到你?机械的重复对话持续到下午六点结束,下班回家。六人一屋,是大学寝室的上下铺。她晚上躺上铺,用在中关村买的MP4看爱情小说。

她在城和乡之间打转,找不到出路。最近,她对人生有了进一步规划,去日本。他们村好些人这样,交3万块中介费,从青岛到日本打工去,学名叫“研修生”,听说一个月起码挣一万。

刘寅的下一站在那里呢?

上个月,刘寅看了部叫《白蛇传说》的片子,里边一个角色最能诠释他对京城的感触:有个小和尚叫“能忍”,忍到最后,结果还是变蝙蝠妖了。

去而复返的张一轩,仍然延续着两年前“快餐吃到恶心”的生活。靠目前的收入过日子,偶尔还是得“啃老”,不过他的心态放得很平和。他喜欢每天下班回家,调暗灯光,喝点清酒,看部电影,周末踩着单车环游西山。更重要的,开始有杂志约他写专栏了,比如介绍日本舞踏和大野一雄。

这一次“归去来”的旅程,并没有改变每一个人在北京的生活质量。这些折返者内心的某些地方,似乎已经开始衰老:王可人认为自己特别跌宕起伏的剧情已经在前两年演完了。

她生于1987年,黄冈师范学院毕业后,她不愿意听父母的安排,一张72块的站票从九江坐到了北京,差点闹得脱离母女关系。

在北京,一年多时间,王可人换了三份工作,工资始终徘徊在三千上下。她不大会节约,一直负开销,职场竞争让她不再极端地与社会家庭对抗,她有所顿悟:不听爸妈话的人,下场很惨。可惜回家考公务员落败。她怀念地坛和各色音乐会和展览,带着更明确的职业规划,她决定再到北京充电,“有些人生的投资要趁早”。

回到北京,一切从零开始,打包行李,租房子,海投简历。找工作面试那几天,王可人把稻盛和夫的《活法》带在地铁上看了一半,这本书像职场圣经,她感谢它“赐予我力量和好运”。封面上写着:一部风靡全球的超级畅销书,让无数人在迷茫时代找到活着的意义。

死扛的日子

但终归,这里是北上广,如同受神祝福而水草丰茂的应许之地,它们形成罕有的顶端优势:大多数名校、最好的医疗条件、奢侈品旗舰店、名人精英……“北上广”更多的高楼里,驻扎着全国乃至全世界的“500强”企业,它意味着更多的就业机会,以及更大的发展空间。

兰州青年胡阳过年回了一趟老家,老家竖起了一水儿的仿货:山寨海底捞,山寨钱柜,山寨毛家饭店……当地人还自豪地宣布,2010年全国房价涨幅兰州第一。许多二线城市也在学北京发家,修完二环修三环,一个劲往外撑。这几年它们流行挖路修地铁,承办各色园博会西博会,穿衣戴帽修场馆……

胡阳得到一个启示:全国各地都在学习北上广好榜样,作为一名上进青年,怎么能逆流呢?

北京对于外省青年还是老样子,乌泱泱的一片人。商人们见缝插针,廊坊市的楼盘广告打到了昌平,极尽挑逗之能的小广告满地铁撒着:15分钟抵达CBD。

断片的北京生活,看起来有了崭新的开始。凭着一口英语,刘沛进入万达酒店担任项目发展经理。出差时全国飞来飞去,跟世界各地的人谈生意,夜宿五星级酒店;回到北京的租屋,还是住得像贫民窟,尽管在东三环,周边是菜市场、公用厕所。看不见风景的窗户已经老朽,一推就拼命往楼下坠,刘沛去宜家买了块布,把外面闹哄哄的世界隔开了。

即使是在北京过“死扛的日子”,但唐果再也不想回去了,“啥也比不上自由”。

一次就业考试,让唐果认识了什么是“小城市的熟人社会”。小城市是一片更小的池塘,每一条大鱼小虾都有自己的狭窄水域。“拼爹”、拼人脉更加明显。

但这尚不是大城市和小城市区别的全部:前者有更好的基础设施,更廉洁高效的政务部门,更现代、更有质感的生活细节——张一轩就是因此而舍弃父母在故乡给他安排的舒适生活。

这也就是念叨了几年,刘寅始终还没有离开北京的原因。关于人生假想种种,始终停留在浮着白沫的自来水,挤不上去的地铁,买不起的房子和无限虚掷的时间成本里。眼看着,孩子就要出生,他还在艰难地为去留做决定。11月4日他做了个梦,他出国了,天上有一条金灿灿的中国龙在飞,正欢喜呢,一泡尿把他给憋醒了。一醒来就看见窗外灰蒙蒙的,没有远处和阳光,心忽然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