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外面长泡怎么办:我只愿意当一只紫色的昆虫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7:44:06

 我不喜欢紫色,一点也不。

  衣服中,一件紫色也没有,紫不适合我,这仿佛命中注定,虽然看起来紫有唯美的杀机,带着致命的浪漫,可是,它就是不适合我,我甚至不尝试,就像再英俊的男人,他看起来这样风日洒然,我也一样不会动心。气场不对,再风日洒然又如何?

  记得《金瓶梅》中西门庆看宋惠莲穿一件红袖对襟袄紫色裙子,嫌怪模怪样不好看,于是给她一匹翠蓝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做裙子,四季团花就热闹,喜相逢就更有烟火气,蓝配红,就有了神,有了妖气。可是红配紫,用老话说,砢碜死了。张爱玲为此也说过一句特别明白特别知音的话:现代中国人往往说从前的人不懂得配颜色,古人的对照不是绝对的,而是参差的对照。这个参差的对照多么曼妙啊。

  写宋惠莲穿得乱七八糟也有道理,在整部书里,宋惠莲是个最让人讨厌的女子,轻浮放浪势利,瓶儿金莲是真心真意喜欢西门庆,而她和在西门庆在一起,总是索要东西,每次都要。虚荣心超过爱欲,而且刻薄地说金莲:“昨日我拿她的鞋略试了试,还套着我的鞋穿,倒也不在乎大小,只是鞋样子周正才好。”在这以瘦小的三寸金莲作为女性美衡量标准的时代,这句话是多么恶毒!而她的头上,总是黄烘烘插戴着首饰,与一班男仆打牙犯嘴全无忌惮。真是颠狂柳絮随风,轻薄桃花逐水流,所以,她穿紫色,如此合适。

  还记得琼瑶《一帘幽梦》中那一个帘子,也是紫色的珠色,主人公叫紫菱,很生香的名字,我却不喜欢,觉得艳俗。不如另一主人公名字叫绿萍,绿这个字,用在名字上,比红或紫要生动。黛玉的丫鬟唤紫鹃,黛是多好的颜色,空灵飘逸,丫鬟的名字不能超过这个黛,叫紫最合适,非常稳妥,不张扬,好像无比的应该。

  张曼玉在《花样年华》中几十套旗袍,最让我看不上的是紫色的那套,好像一大摊水渍在身上,紫色的,发污发暗,我喜欢绿色的旗袍,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生动的苹果,那样鲜翠欲滴。

  没有看到穿紫穿得太好看的女子,范冰冰算是倾国倾城了,有一次看她在革场晚会上穿了一件半截的紫裙子,应该很靓丽的人,可是,忽然就黯淡下去,那场晚会她被评为最差着装——全是紫色惹的祸。

  琼瑶还有一部小说《穿紫衣的女人》,这名字很忧郁,也很诗意,我记得年少时看过,对紫有无限的向往,但也只是想象那穿紫衣的女人,想象是比真实更好一些的,这一点像爱情,想象的爱情总有千般好万般好,真落到现实中,还有比爱情更无情的事情吗?以为的海誓山盟天荒地老,马上就会凉下去,就像那紫色,想象中好,穿在身上,无比的昏暗,好像整个人都成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段落着,又无奈着。

  认识一个画家,他说紫是最不地道的颜色,康丁斯基的颜色理论中,也不看好紫,可是,没有它也不行。陈丹青在《退步集》里曾经说过去的时光,看不清,也看得清,旧时候的记忆,越老会越清晰,他的《西藏组画》里紫极少,可是也有,画袍子时,暗,脏,只能是紫,好像一团牛肉,冬天的牛肉,冷而僵,衬托了西藏的荒凉空旷。

  看过安东尼奥尼拍的北京,六七十年代的北京,街上空旷没有人,很荒凉,也很寂然,像现在的朝鲜平壤,还有大马车经过长安街,还有牛粪,想想就生动得温暖。这里没有紫,当然不会有紫,因为紫是有了物质生活之后的颜色,比较小资比较性情,那个记录片,我看了好几遍,心里很坦然,很喜欢。

  我愿意活在那个街上空空如也的年代,因为朴素,因为简单,因为它没有紫色,可是空气中有紫色的忧郁,一个忧郁的年代,其实是可以出很多奇人的,我当不了奇人,可是,我愿意寂寞而安静地活在紫色的忧郁中,像一只昆虫,如果选择颜色,我当紫色的昆虫,在卡夫卡的《变形记》中,爱情着,或者,堕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