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手语:灵官峡的思念

还是在老家读中学时，语文老师给我们绘声绘色地朗读过一篇文章《夜走灵官峡》。这是当代著名作家杜鹏程当年采访宝成铁路建设者时，于1958年元旦写下的一篇构思精巧、含义丰富的短篇小说。文章通过“我”与工人儿子成渝的偶遇，从一个侧面展示了宝成铁路建设工地火热的劳动场面，反映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和铁路工人的时代风貌。感人肺腑的《夜走灵官峡》一文，使灵官峡从此闻名全国。但我却不知道灵官峡在哪里。

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在甘肃陇南大山深处的一个矿山工作时，得以频繁行走于陇南山水间，先后九次穿越灵官峡，方识此峡真面目。

灵官峡就在陇南地区两当县境内，位于县城东15公里红崖河和嘉陵江交汇的大转弯处，是嘉陵江上游的第一道峡谷。一条昔日古栈道演变成今日国家公路主干道的316线穿峡而过。

每次走进灵官峡，或乘车，或步行，身处寂寞幽静的千仞绝壁之中，萌动在内心深处的古典情怀和现代情韵久久挥之不去。

崎岖特殊的长峡中，奇峰、秀峦林立，清流、绿荫交映，岩洞、溶穴遍布，山中有景，水中有画，人在景中走，水在画中流，似山水长廊，如诗画长卷。更令人称奇的是，长峡间分布面积达18000多公顷的白皮松林，连绵逶迤10多公里，无论是它的面积和密度都属世所罕见，位居亚洲第一，已列为国家级保护区和森林公园。白皮松有“活化石”之称，和其相邻又同属陇南地区的徽县青泥岭一带生长的“活化石”银杏并驾齐驱。当年全国政协常委、曾任甘肃省委书记的李子奇来这里视察白皮松自然保护区时，赞曰：“树中瑰宝白皮松，灵官峡里有珍品”。

神秘莫测的长峡中，有一座以古代传说中的水鸟鸑鷟出名的山，叫鸑鷟山，又名南岐山、来仪山。“鸑鷟名山秀色奢，奇如削就带晴霞。风光远影浮天际，瑞气全瞻山岭涯。”这是邑人罗间咏《鸑鷟仙山》的一首诗。“千年鹤影青山寂，万树松阴白日寒。雨溜新苔鸣石鼓，云封古鼎埋金丹。”这是《两当县志》中的一段记载，说的也是鸑鷟山。

滚滚红尘之外，有如此深藏不露而鲜为人知的山野之气，有如此清新幽静而尚未开发的自然景观，令人浮想联翩。单就这座山的名字，就充满传奇色彩，透露出一股仙风道骨的灵气。

鸑鷟山有仙，八仙中年迈的仙翁张果老在峭壁深洞里登真成仙。

仙翁原隐居于山西中条山，为避朝官干扰，倒骑毛驴，云游天下，来到鸑鷟山。仙翁望去，清静幽深的妙景之中，有奇洞半悬于剑峰危崖之上，洞口迷雾缭绕，洞外千峰竞秀。驾临山顶，“凤鸣岐山”，“有凤来仪”，如幻似真，虚无缥缈。仙翁为之一动：果然是一处仙境！于是，登临仙洞不去，潜心修行登真。“登真洞”由此得名，当地人称“张果老洞”。

鸑鷟山有灵，八仙中最年轻的何仙姑在碧溪清流间撒脂成松。

身在蓬莱仙岛的何仙姑风尘仆仆，慕名前来拜访张果老，在登真洞前无尘溪流涂脂抹粉，沐浴整容。突然狂风乍起，风卷脂粉，腾空飘扬，待风静云散之后，漫山的青松全被染成白色，变成了现在的大片白皮松。仙姑也扫去一身的疲惫和风尘，乌发高绾，娇颜如桃。

张果老本就是民间的江湖术士，道教中人。何仙姑也不过是一位精于占卜的民间女巫。或许是他们神乎其仙的“江湖异术”，或许是人们的某种精神寄托，才将有关他们的各种传说和故事演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披上神秘的外衣，真的成“仙”了。神州大地无处不有他们仙家云游的仙踪，江山万里无人不知他们仙家的大名，“到骑毛驴”、“手持荷花”似乎就是两位仙家的“注册商标”。

仙翁和仙姑早已远去了，他们的传说和故事留在历史的记忆中，留在灵官峡的青山绿水间。

据《旧唐书》、《新唐书》记载，张果老确有其人，名张果，又称通玄先生。《全唐诗》第二十四册八百六十卷就选录了张果题《登真洞》诗一首：“修成金骨炼归真，洞锁遗踪不计春。野草谩随青岭秀，闲花长对白云新。风摇翠筱敲寒玉，水激丹砂走素鳞。自是神仙多变异，肯教踪迹掩红尘。”并附一小传：“张果，两当人，先隐中条山，后于鸑鷟山登真洞往来。天后召之不起，明皇以礼致之，肩舆入宫，擢银青光绿大夫，赐号通玄先生，未几还山。”《两当县新志》也将这位“两当历史名人”载入史册，在其县志《名迹篇》中记述：“城东十五里鸑鷟山有‘登真洞’，相传唐通玄先生张果修真处，洞高一丈深百尺，有水自顶注入石池中，旁石震之有声，又名石鼓洞。”

张果老是两当人，“登真洞”一名是皇帝御赐。人们在对登真洞进行清理和考证的过程中，发现了唐宋以来的瓦当、三彩佛像部分面部残片和钱币，从洞内洞外搜集了历代造祠、建阁的记事碑及文人墨客为登真洞题写的诗碑。其中，刻于宋高宗绍兴元年（1161年）的《宋故崔公墓志铭》，记述了北宋时两当邑书吏崔熙率众进京为张果请封“登真洞”和“冲妙真人”的全过程：“两当邑之东有鸑鷟山，一祠嵌深，流水泠然，唐张果先生隐居处也。提刑游师雄建祠洞侧，岁遇雨畅，祷之获应，然洞祠无额，公颇惜之。一日，公众乞于都，仗郭思闻奏，朝延嘉其惠，封其洞曰‘登真洞’，祠曰：‘集休观’。更数岁再乞申，命先生为‘冲妙真人’，敕诰具在本观，赏之其不忘神惠有如此者。”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走进灵官峡，那里的一切还“养在深闺人未识”。十年前我第九次走进灵官峡，灵官峡自然保护区的旅游开发已经起步。

如今，那里的一切都已今非昔比。昔日的“果老故里”，变成了“人间仙境”。当地政府坚持“以森林资源、苍山奇峰为主线，清溪碧潭为脉络，文化古迹为点缀，生态环境保护为前提”的开发原则，把灵官峡建成了一个集生态旅游、民情民俗、疗养休闲为一体的国家森林公园，五十年前还是热火朝天的宝成铁路建设工地的灵官峡，如今已是一个异彩纷呈、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欢乐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