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生感动的话:母亲为我蒙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6: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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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为我蒙耻
方刚
熟知我现时性情的一些朋友无法想象,读中学时的我竟是个很不用功的学生,令老师讨厌,并经常把家长请到学校。
而我的母亲好强一生,16岁便离开大银行家的父亲,独闯天下,经历了我们这个国家50年来经历过的所有磨难,独自带大了两个孩子,同时成为一名成绩昭著的学者,受同行敬仰。我不知道当母亲一次次被请到学校听老师诉说我的劣迹时,是怎样的心态,我所知道的是,气恼的老师往往会像训斥学生一样训斥家长的。
初中二年级的我曾有过屡屡旷课的经历,那年寒假前的家长会,母亲去晚了,她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正面对一屋子的父母侃侃而谈,见母亲进来,便指着她对众人说:“这就是那个逃学学生的家长。”
母亲在此后的几年间无数次地说起当时的情景,愤愤的情绪全部指向那位姓陈的班主任。但是,长大后的我却明白,我是真正的罪魁,母亲那天在众人面前承受的耻辱,完全是她的儿子加给她的。
孔子自称“十五而有志于学”,我真正爱上读书,也是在十五岁。却很受了些前辈作家大多是自学成才者的影响,不屑于高考,蔑称之为“新的科举”。落榜后,我便待业在家。那年的春节,亲友聚餐,在二十几人围坐一处的时候,一位长辈当众对自己转年将参加高考的儿子说:“你一定努力读书,否则就得像他一样。”说着指了指我。我明白,在他的心目中我是绝好的反面教材。
这一次我才刚刚懂得羞耻,与此同时,我看到母亲起身而去。17岁了,我第一次当即意识到母亲在为我蒙耻!这件事,母亲未再提及,我自己却在很多年间一想起便痛苦。
知耻而后勇,我便格外用功。母亲为我找了第一份临时工,是在她工作的研究院一个实验室里,每隔二十分钟记录一次仪器显示的各种化验数字。仅仅因为不愿意浪费时间和同室其他人一起玩牌,而独自躲在屋角看书,使我很孤立。一个月后,实验室主任告诉我:“这个月活儿少,你先回家休息休息,有活儿我们再找你。”我和母亲都信以为真,但母亲不久便发现,实验室其他临时工仍每天上班,甚至还来了个新人。这一发现无疑使母亲极酸楚,她在研究院里是事事居于人先的。我虽知道上进了,却仍要让母亲蒙耻,我何时才能带给她些许的光荣呢。
那几年,母亲是为我的未来发愁,我去不愁,无数次自信地对母亲说:你儿子会成为最好的作家。虽然那时我连个豆腐块儿都没发表过。母亲似乎不相信我会成功,总是说:“你就是爱作梦。”或者说“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1995年,我的几本新书出版后引起关注,当我在一些城市签名售书,接受电视台、报社的采访,在直播间做专题节目的时候,我知道,母亲可以相信,她的儿子走出了第一步。在武汉电台,我特意要了一盘直播节目的录音带,寄给母亲。母亲后来告诉我:“百听不厌。”我将自己的四种新书送给母亲,其中一本上的题字是:也许,这些可以略徽洗刷我加给您的耻辱。
真的能够洗刷吗?
母亲后来的作法令我有些不舒服。据说家里一来人,她便拿出我的书给人家看。我觉得以母亲的层次,似乎不应该有这种炫耀。我对母亲说中,真正有大志向、能成大事业的人,不会关心市井之众对自己的看法,他成就于心,自然不屑炫耀于外。更何况,我距离那“最好的作家”的自我要求还相差太远。但是,我的话未能使母亲改变作法。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母亲从不把自己那本一百多万言的精装学术专著拿给别人看,我才恍悟,母亲哪里是在炫耀,所谓洗刷过去耻辱的解释也将亵读伟大的母爱,她之所以那样,完全是基于一种自豪,这种因为儿子成功而产生的自豪远远超过了她自己成功时的快慰。
此时再想起当年让母亲蒙受的耻辱,便更加心痛。一棵小草,真是永远也无法偿还太阳的恩泽于万一的。不久前的一天,又羞愧地与母亲谈及那次家长会加给她的羞辱,没想到她却很淡然了,甚至竟有些得意地说:“如果陈老师知道你的今天……”我终于冲淡了母亲心底的耻辱记忆,我为此感到一丝宽慰,但与此同时我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再多的成功也不可能使母亲当年的痛楚化为乌有,已经发生过的,只能弥补,却无法消除。我仍然是有罪的。这罪孽将伴我一生。
我理解了一位国际文学大奖获得者领奖时的致词,他说,只有一个人会真正的高兴,那就是我的母亲,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为了让母亲更多的感到光荣,我必须更加努力,此外别无选择。

林夕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