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图：太极拳之缘

发布: 2009-10-08 08:47 | 作者: 程图 | 来源: 乌有之乡 | 查看: 56次

　　我是无意也无心学习太极拳，然而，我毕竟学了，只能说“缘”在其中。
　　我自十四岁开始习武，先学蔡李佛，继而北少林，最后上武馆正式拜师学习迷踪拳。多年学习外家拳，尤其后者，所获得的武术知识和技能，使我对其他拳种的学习不大感兴趣。而迷踪拳的拳术套路除了醉拳外，往往在不足一分钟之内就玩完，强调闪缩胜挪，滚身跳跃，灵活快速，所以，对于以缓慢见称，发拳柔弱性的太极拳，我是看不上眼，任凭我怎样想像，也联系不到有什么防身护体之功用。　　
　　二十多年前，搬去西营盘，由于工作时常坐着，觉得长此下去不是办法，要找些运动，重拾练拳吧，但居所狭窄，到公园玩，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最后决定跑步。
　　在家附近有一公园，面积不大，有一个七人小型球场，一个篮球场，一角隅儿童嬉戏场，一简陋的凉亭。每朝早，八时以前，公园很热闹，很多人参与政府主办的太极拳初、中、高级班，也有三三两两各自聚集一角耍玩太极刀剑扇等。有一老者，身裁矮小，瘦削，颧骨突，疏薄眉毛向上扬，头发不梳理，穿着棕着布鞋，常常站在凉亭的梯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经过他面前的人说，或指桑骂槐，或直接指着，这不是太极拳，是柔软体操，是幼稚班，都不是腰胯带动，动手动脚，败坏太极拳声誉，认为自己的太极拳才是真正的。由于他经常指骂，与周围耍玩太极拳的人，尤是师父级的，关系很坏，尽管经年累月见面，彼此也不会招呼。而我也讨厌他，我虽不懂太极拳，但是，各家各派，怎可能说自己的才是正宗，我甚至怀疑老者有神经病。
　　与老者见面多了，总不能回避招呼，初点头示意，继而闲话一两句天气，仅此而已。一次，跑步完，闲步休憩期间，途经老者面前，他对我说，“跑步不好，坏气，是外排泄，上了年纪，要追求内排泄，学太极拳最好，跟我学习。”我礼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觉得他狂妄自大，跑步怎可能是坏气，这是什么道理，外排泄又有什么不好吗，流了一身汗，人也精神舒畅，而内排泄又是什么东西。随后他多次见到我，都怂恿我学习，常说，现今三十多岁，学习是最好，过了四十岁就困难多多。我总是说，我不是习武材料，教死师父的。
　　一晚，饭后，对着电视剧集很讨厌，又逃避不了，就到公园跑步。跑步期间，刚好下雨，就躲进凉亭，老者也在。两声淅沥，周遭静寂，老者主动与我攀谈，话题很快转入太极拳。他说，太极拳不单是气功，其实是神功，救了他一命。话说当年他到广州谋生，患了不知名的病，生殖器官不受控制滴尿，有时又遗液体，不能挻直走路，要蹲着走，屡医不好，就返回乡下等死，不想死在家里，就在很远处搭一草茅居住。每清晨，天未光，有一和尚和一道士耍练太极拳和刀剑及推手。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师兄弟，但最终不能证实。老者看了几天，就央求他们教，他们不理睬，在不断乞求下，和尚可能心软，叫道士教。老者说，非常感谢和尚，听口音，似是外省人，一双好凶恶的眼，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目光，猜想旧时一定犯了什么大事，躲入佛门避祸，好奇怪，这恩人的和尚从不曾与老者说过一句话。学习六年一套太极拳，好似人家上大学读书一样专科学习，但老者要为道士洗衣服，连底裤也要洗，道士上床时，要替其除鞋洗脚，完全是奴仆那样服侍起居饮食。学了多年，病也好了，神奇否。
　　我对老者讲述的故事，半信半疑，当作下雨天的闲聊吧。我不曾看过老者的太极拳，好自然想到常听见的陈家、杨家或吴家。老者说，什么陈家杨家，算得什么，是张家，张三丰太极拳，旧时，金山寺每两年就举办一次张家太极拳比武。他叫我摸他双手，现时冰凉的，耍一个起式就会变暖。我很疑惑，在这十二月冬天，山风不断吹送，又兼下雨，怎可能变暖。事实摆在眼前，我顿时惊愕。老者接着说，左右两手的食指从背脊可点摸头，我更震惊，他七十岁了，怎可能如此柔软。他接着耍了两招式，是太极拳的基本，揽着尾和单鞭，他说有很多气了，要放出来，连续放了啪啪声的屁。老者又说，学习太极拳分四个阶段，一是动手动脚，二是贯串，将各招式连贯一起，三是顾盼，有时望中指，有时望地望周边望手指尾，最后是用气，这是太极拳最高层次。太极拳是阴的，不要在太阳之下耍玩，要注意空气质素，不清新，有异味，就不要玩，要背向风，避免有沙尘等随风入鼻，除了起式及十字手是双脚着地外，永远只有一脚支撑身体，另一脚是不用力，是虚的，采一阴一阳之意，如果可以的话，要尽量坐低些，人的衰老先从脚开始，所以腿脚锻炼是非常重要。张三丰太极拳是讲究无力的，任何有力的姿势和动作都是不对，例如手指不要撑直，手臂不要直，直就使肩膊用力，要曲，但过曲也有力，而且使气血不通畅，手腕要垂，不垂就有力，双手以胸口位置转动为主，每次呼气，都要凹肚，肛门挟。老者说，他师父是一百二十岁死的，无病无痛。
　　我知道遇到一个不寻常的人。老者说，他每天早午晚三次在这公园耍太极拳，从耍玩次数而言，他己经一百三十岁了，如果我在这三段时间内到公园，一定找到他。就这样跟老者学习一年多，直至搬离这区。每逢过年，我都返回这公园找他，给一利是，一条烟。老者每次都谆谆告诫，这太极拳是神功，要我经常练习，不要荒废。约十年前，不见老者了，连续三年都不见，我没有再找他，不知道是旧屋清拆，他搬离了，还是离世。老者好喜欢说，他一定有一百岁以上，然而，长寿是需要一定的条件，太极拳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若是每天为医肚皮而奔波烦恼，生活仍要挣扎，欲长寿是不易的，对于老者的生活状况，我不大熟悉，但从外表看，猜想颇潦倒，而老者好酒，每天早午晚三餐都要四两，一日十二两是基数，有时更多些，每晚跟他学习，我都闻到浓浓的酒味。
　　老者语重心长的告诫，我并不重视，亦不深信，所以不常练习，平均十天才一次，虽然如此，得益还是逐渐明显起来。自我懂事以来，我的小腿以下在冬天是发冻的，睡觉至清晨才暖，直至有一次吾妻说，为什么脚很暖的，我才惊觉，人老了，气血衰，是不可能变好的，另方面，练了多年外家拳也不曾有此功效，唯一解释就是太极拳的效用吧，随后才勤于耍玩，并研究之。原来太极拳的传播，在历史上，分为南北走向，北传系统是陈、杨、吴等各家，至于南传的，自明末清初己失去踪迹。张家太极拳是否属于南传系统，有此可能，因其耍玩方法，与上述流派是截然不同，自成一个系统，除了有太极拳的一般要点，如腰胯带动双手，腿分阴阳虚实，呼吸轻缓等，其显著不同，是以“无力”作为指导思想，从无力角度研究各招式，认为任何有力的动作和招式都是不对，无力才是最大力，而“气”在此情况下才会油然而生，而手的提升，除依赖双手的阴阳转动，还须脚尖和脚踭的变动。我猜想，张三丰太极拳是道士集养生与技击于一身的拳术，南传的太极拳，极可能不是失去，只流传道观内，不扬名于世，懂的人不多，是否如此，待考。
　　耍玩二十年了，尤其是精心研究七、八年光景，获益匪浅，然而，我至今不明白，无力如何才是最大力，具体在哪，怎样体现老子的至柔境界，驰骋天下之至刚，而金山寺又在哪，可惜不见老者，无从追问。唉，世事人情就是这样，失去了才晓得珍惜。
　　衷心感激老者。可是，老者姓什么，不知道，从一开始，我直接叫“师父”，但我很早己有外家拳的师父了。如何区分之。一次，吾妻见我跟老者学习，问我为什么跟一个肮肮脏脏的人学习。我就冠以“肮脏师父”的称号作为代号，虽不敬，却无不敬之心，只是没办法。
　　我至今不明白老者为什么要主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