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地铁三号线:《China?瓷器?景德镇》系列之1一4全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2:56:56
《China?瓷器?景德镇》系列之1一4全集 

《China?瓷器?景德镇》系列之一《绿云,从远处飘过》
央视国际  作者羽人
  我在一所大学里攻读古代文明史。
  今年的实习项目,导师让我们走出校园,用自己的眼睛去寻觅古老文明的痕迹。实习地我选择了被称为中国四大古镇之一的瓷都——景德镇。
  临行前,导师交给我一片旧瓷,说“这瓷片材质上乘,工艺精湛,足以展示不凡的才思和巧艺。它似乎应该出于古代景德镇的精品窑制,但缺乏证据,建议你去考察一下它的来历。”
  此刻,这瓷片就静静地卧在我的手里。它泛着绿光,提醒我的手、我的心,它来自与我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世界。
  我仿佛感觉到,几个世纪的漫长岁月正透过这土花斑驳的瓷片打量着我。
  于是,带着求索古代文明的一腔热忱,我上路了。
  景德镇,瓷的王国。
  这里无论春夏秋冬,烟雾总是遮掩着晨星;任凭阴晴雨雪,窑火总是烧溶了暮色。
  我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烟,不止不熄的火。
  我想,它该见证了景德镇的久远历史和窑工的千年劳作。
  古矿场,古窑址,古街坊。而今,我的脚步却轻轻踏上了这曾经滚烫的土地,悉心倾听着脚下土地无言的诉说:
  初唐,此地首次开窑举火;北宋,始由昌南改称景德;元明,青花佳瓷行销天下;清代,色釉粉彩声名远播。
  面对一件件巧夺天工的瓷器,我由衷地赞美:不,它们怎么会是烧结的矿土?分明是火的精灵,大地的魂魄!
  祖国陶瓷艺术的精深博大深深打动了我。
  然而,那块旧瓷片却牢牢呵护着它的秘密。我走访专家学者,四处查阅资料,寻遍了研究机构、图书馆、博物馆,竟然一无所获。
  是什么样的诡异身世,值得它如此藏形敛迹?
  归期一天天迫近,我的自信心动摇了,破解谜团的热情开始消减。每到黄昏,我都要去古窑场遗址静静地坐上一阵,让晚风慢慢抚平内心的焦灼。
  那天,又逢江南霏霏细雨。
  我独坐古窑遗址,听任时间滴滴嗒嗒从檐间洒落。直到混沌中一把伞轻轻划开了恼人的雨丝风片,飘进我的眼帘。
  执伞者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相互攀谈中得知,老人祖祖辈辈都曾在这里烧制瓷器,他本人是陶瓷工艺大师,早已退休,只是割不断对这古窑莫名的眷恋,无论阴晴雨雪,总喜欢到这里散散步。
  怀着一丝朦朦胧胧的希冀,我把古瓷片拿给老人看,并把令我沮丧的寻找经历告诉了老人。老人仔细看了一会儿瓷片,对我说:
  “姑娘,景德镇有些民间传说,从来没形成过文字,世上知道的人怕是不多。来,我给你讲一个。也许,它能解释这块瓷片的来历。”
  宋,元,明,清?已经说不好是哪个朝代了,有一位手艺非常高明的陆师傅。陆师傅妻子早已亡故,他本人又长年守在景德镇皇家御窑烧制瓷器,婺源家乡只剩下年迈多病的老母亲和他的独生女儿云姑。,婺源是个山青水碧的地方,好山好水滋养人,云姑出落得端庄灵秀,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生活的重负。
  雨声点点滴滴,敲打着飘飞的思绪,我的思绪随着老人的话语,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京城皇宫里,有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美丽妃子。这妃子酷爱绿,身边服饰器皿都离不开绿色,人称“绿妃”。
  一个寒冷的冬季,绿妃突然重病不起,延医求药都没有效用。她苦捱着,盼望再看上一眼来年春天缀满枝头的新绿。
  可她还是没有如愿,她死了。
  痛惜之余,皇帝颁下诏书,命景德镇御窑的能工巧匠立即烧造一套能够尽显融融春色的特殊绿瓷器皿,随绿妃在春季入葬。他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宠爱的女人泉壤下得到安息。
  我知道,景德镇的御窑向皇室提供各种瓷器,可是,没有样色,没有图式,谁能揣测出皇帝的心意?
  几番呈献样品后,不满意的皇帝失去了原本就不多的一点耐心。他派亲随大太监星夜兼程赶到景德镇,限期督造成功。
  督造太监异常残暴。每次熄火开窑,他都命令刀斧手到窑前守候,失败了,当班烧制本窑瓷器的艺匠就地问斩。
  一次又一次开窑,一次又一次灾难------
  春天来了,南国山水依次绿了,这绿意渡长江跨黄河渐渐北移,时限已所剩不多。
  我的心在颤抖,遥望着那个本该是一团妩媚的江南春季。
  开窑的日子又到了。这天,当班的艺匠是陆师傅。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被拘禁在窑场为皇家研制新瓷的这些天里,远在婺源家乡的老母亲得不到儿子的消息,急病交加,已经去世。临死前,她嘱咐孙女儿,背上盛满家乡新茶的竹篓,到景德镇来投奔最后的亲人——父亲。
  那就是兼程赶路的云姑么?她满面憔悴,风尘仆仆。
  临近熄火,陆师傅拼尽平生技艺,难以控制住窑温的微妙变化。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他的生命即将结束。
  含悲忍泪的云姑不早不晚,正好赶到了窑场。
  感觉到了身后刀斧手凌厉的杀气,陆师傅难以抑制满腔悲愤,他转身向火蛇狂舞的窑口走去。烈焰吞没他的瞬间------
  我听到了云姑撕心裂肺的呼喊。
  云姑呼喊着扑到窑旁,呆呆站立。
  我看见她回眸,泪光里淌满了对人世的无限哀怨。
  白色衣衫一闪,云姑背着茶篓,消失在剧烈抖动着的窑口火舌之中。
  窑场秩序大乱。
  待人们七手八脚浇灭窑火、打开窑门,顿时惊呆:满窑竟然一派盎然春绿,仿佛云浮翠岚,嫩柳含烟,瓷器——烧成了!
  瓷器——烧成了?
  督造太监禀报了烧造经过。皇帝沉默良久,提笔写下了御批:“此物伤生过甚,永世不再烧造。”
  旨意得到了执行。随着毁窑,焚方,瓷器伴着绿妃入土安葬,这件事算是销声匿迹。
  以后,民间生怕招惹口舌之灾,官府更是讳莫如深,听任时间慢慢冲淡了一切。
  只有极少数景德镇烧瓷世家里,口口相传留下了这段旧话。那窑瓷器私下里也有自己的名色,称作——绿云。” ------
  雨,似乎下了整整一千年。
  雨中,只剩下了我。
  恍惚间,我一遍又一遍自问:也许,这只是幻觉,没有老人,没有传说,也没有长谈?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瓷片让我解读的,竟是一个如此美丽而又残酷的传说。
  夜深了。
  古瓷片不知在我手里攥了多久。
  它不再冰凉冷漠,竟有了几分莹润和温暖。此刻,瓷片似乎在轻轻诉说,它不是一团无生命的泥土,很多曾经鲜活的故事隐藏在它里面。
  我长舒一口气,该结束了,这场对绿云的苦苦寻觅。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瓷都和我都会迎来新的一天。
  绿云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中的绿云今天已经无缘相见
  见到的
  只是千年的窑火、千年的废墟和瓷片
  在景德镇这样的瓷片还有很多
  每一枚瓷片
  都经历了千年的风雨
  每一枚瓷片
  都凝结着一代又一代瓷艺人的心血
  每一枚瓷片
  都蕴含着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那个雨后的黄昏 我看到
  绿云
从远处飘过

 

《China?瓷器?景德镇》系列之二《青花》
央视国际 作者刘华
  青花:瓷器的釉彩名。是一种白地蓝花瓷器的专称。先在瓷器毛坯上用钴土矿描绘纹饰,再上一层无色透明釉。以高温烧成。元代已相当发展,明代达到成熟阶段。以景德镇烧造的最佳。
  --摘自《辞海》
  我所端详的青花是父亲给的,父亲给我的青花是残缺的。父亲说,你该去寻找,找到了那一片,就找到了完美。
  父亲是镇上的名人,在这个以瓷器闻名天下的古镇上,他烧制的青花独树一帜,我们家世世代代,以青花为业,以青花为荣。在父亲制作的青花里,有一种独特的配料,这是家传的技艺,祖传的配方。
  出身在陶瓷世家,我是他唯一的传人。他用美术哺育我、用瓷艺滋养我,却从不肯把祖传的配方传给我,我问过父亲,父亲说,因为时机未到,因为我还没有长大成人,因为我还不懂得什么是完美。
  直到有一天,父亲给了我这樽青花的瓷器,父亲说,你应该去寻找,找到了青花,也就找到了你自己。
  我听懂了父亲的话,那是一句无言的允诺,要得到祖传的配方,我必须先修补好这残缺的青花。
  什么样的瓷片才配得上这样的青花?什么样的青花才是完美?我无暇仔细思索,就开始了苦苦的寻觅。
  我在千年的碎片中寻找青花,我在艺术的城市中探访青花,那片青花,像是我心仪已久的女子,她裹在岁月的迷雾里,不见身影,只闻幽幽长歌。歌声如水,涓涓潺潺流入我的梦境。在梦中,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那是开窑的盛典,在梦中,我看到了父亲严厉的脸,我知道,那眼神里满是企盼,可是,父亲,你要说什么呢?
  在古窑的废墟上,在千年的烟火里,我锲而不舍地翻寻着历史的遗址。终于,我拾到了那片缺失的瓷片,它和我的青花完全吻合。
  难道这就是青花的答案?难道这就是完美的境界?我小心地粘合着青花,粘合着我长久以来的心事。我虔诚地抚摸着青花,抚摸着那即将到来的交接。
  然而,修复的青花并不能让父亲满意。 
  又到了采制青花配料的时候,提着鸟笼,踏着薄雾,父亲又出门了。躲过早晨的问候,躲过邻里的视线,也甩掉了我的追踪、我的逼视。以溜鸟的名义,他进了深山。那苍老的背影里,藏着家传的配方、家传的技艺,那神秘的形迹,却分明是拒绝我的探究。
  我已经找到了瓷片,不是吗?我已经修复了青花,不是吗?我的技艺不够精湛吗?我的青花不够完美吗?难道,这不是父亲当初的允诺吗?我,还缺少什么呢?
  傍晚,父亲回来了。父亲没有声音。父亲只有颜色。鞋上的黄泥,裤腿上的红土,衣袖上的绿汁,脸上的血痕,还有手里的一包配料。这个青布包裹里面,藏着青花所有的秘密,它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千年。
  或许,父亲觉得,修修补补不配成为青花的传人,或许,父亲并不了解我烧制青花的技艺,或许,我需要一次完美的证明。
  我决心复制祖辈的青花,我要用自己的手弥补那残缺的一片,我要让祖辈的青花不再有任何的遗憾。
  复制的青花,没有丝毫瑕疵的青花,却仍然遭到了父亲的冷眼。
  我觉得,父亲有些过于严厉,父亲却说,当年他获得配方的时候,同样经历了这样的仪式,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青花,自己的青花,要靠自己去寻找。
  父亲要告诉我什么呢?我的青花到底在哪里呢?
  我端详着父亲的鸟笼,梦想着青花。在梦想中,祖辈的青花纷至沓来,仿佛向我昭示着什么,而我,却满眼的迷惘,仿佛痴情的少年,。
  我凝视着满地的毛坯,梦想着青花。在梦想中,完美的青花时隐时现,仿佛向我炫耀着什么,而我,却满脸的疲惫,仿佛活过了一千年。
  我想,我的青花应该来自春野。我看见,我的青花盛开在草滩,那牛群的后面,有个梳着羊角辫的牧童;盛开在山间,那花径的尽头,有个披着羽衣霓裳的仙子;盛开在田埂,弯弯的小桥、弯弯的索链,弯弯的笑眉拥着一位勤勉的村姑。
  我想,我的青花应该来自秋水。我听见,我的青花唱响在清澈的溪流。在水里成长,在水里欢乐,像一尾欢快的游鱼,依存于水,游弋于水。把水激活了,把每个日子都激活了,平凡的生活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想,那残缺的就让它残缺了吧,我不再痴迷,不再留恋,不再固执地寻找那枚瓷片。我的青花应该顺其自然,那残缺的一片,正是精华所在,我仿佛看到那残缺的美,照亮了祖先欣慰的笑脸
  这正是我要寻找的青花,它用泥述说,用泥歌吟。声声如謦,如钟,如弦。澄澈处,有翩翩舞姿呼之欲出;苍茫中,有行吟诗人流连其间。
  这正是我要寻找的完美,它用火洗礼,用火梳妆。洗去了一千年的岁月之尘,抹上了一千年的青春之釉。朴素而华美,平凡却高贵。镜一般的明亮,玉一般的圣洁。
  今天的我,终于窥破了当初父亲的心机。修复和复制都不是青花的归宿,完美的青花,应该在超越中得到传承。
  爆竹声声,爆竹为青花点燃,爆竹为我点燃。声声爆竹,映红了父亲欣慰的笑脸,映红了一个盼望已久的交接的盛典。
  父亲扫起满地的爆竹屑,扫起满地的欢喜和赞誉,把家传的配方交给我,父亲说,其实,配方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它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东西,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把它说破。
我梦寐以求的青花,如今就在我眼前,它是什么?是一枝青杏,一朵青梅?一袭青衣,一竿青竹?还是一盏青灯,一座青山?

 

《China?瓷器?景德镇》系列之三《五色土》
央视国际  作者 赵竹毅
  在学校里,我听人说起过五色土的故事,我听说,北京的社稷坛上埋着五色的泥土,五色象征着天下。我还听说,最初的紫砂陶器也是由五色土烧成的,五色炼成了紫砂。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掌故和传说而已。想不到,在景德镇,我真的遇到了五色土。
  听祖辈人说,最美的瓷器应该是用五色土烧成的,五色土是祖辈们埋在我心里的一颗种子,我知道,它迟早有一天是要发芽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一天,我的实习已经结束了,我本来打算再看一眼这座古镇,然后就离开它,回到我的城市,我的生活。不过,一次相遇改变了这一切。其实,那只是一次意外的邂逅,一次邂逅中忍不住的回眸。
  是的,我忍不住回头,我觉得她好像认识我,也许,她是认识我心里的那颗种子。我听到那颗种子伸了个懒腰,忽然坐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拼命的疯长,我的心也跟着疯长,直到长满了我的胸膛。
  就是这一天,我听到了他关于五色土的梦想,他要采集天下五色泥土,烧制最完美的瓷器,说着说着,我忽然觉得,这也是我的梦想。或许,我该向学校请几天假。
  我开始采矿炼泥,紫色的砂泥,奶色的白泥,橘色的黄泥,猩红的朱泥,黛色的绿泥,一点点汇聚起来,我不知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炼泥,江南春雨,春雨推动水车,水车流转,流转出我湿润的心事。水碓起起落落,我的心也有些起伏不定,我知道,那举起的,一定会落下,而落下后,一定会有一些东西,被打得粉碎。我明知道的,却有些无可奈何。
  江南春雨,春雨让水车更加寂寞,春雨推动了水车,水车兴奋得流转,流连往复,恋恋不舍。而春雨却悄然离去,成了匆匆的过客。留下寂寞的水车,起起落落的心事,没人愿意说破。
  五色土是鲜亮的,我的心情也是鲜亮的,鲜亮得就象雨后的莲叶,我第一次发现,其实莲叶也可以盛开,也可以怒放,也可顾盼生姿,楚楚动人。
  五色土是温润的,我的心情也是温润的,温润得就像待放的莲花,含羞的一朵,就像尚未破解的心事,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半梦半醒中,悄然立上了枝头。
  刚刚成型的泥坯必须晾干,可是,泥坯越干,我的心情就越潮湿。我提醒自己,她不属于古镇,不属于这样的作坊,她来自另一座城市,另一种生活,就像架子上的这些泥坯,它们呆在那儿,只是为了把自己晾干,晾干了的泥坯,只属于火。
  熊熊的窑火燃烧起来,五色土,带着我的希望、我的梦想的五色土,迎来了火的梳妆,火的洗礼。
  我的希望和梦想也在一同受洗,另外,还有那段朦朦胧胧的心事。五色土,我已经将我的心事交付给你,你能帮我做这个决定吗?
  封窑了,瓷器就是这样,不到开窑,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的还有脚下的这条路,你要把我带向哪里呢?
  五色土,你这土的精灵,泥的魂魄,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你愿不愿意替我说呢?
  开窑了,满腔的热情,却等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色土吗?这就是祖辈们说的完美的瓷器吗?或许,我本来就不该相信那样的传说,或许,我应该冷静地思考一下我的处境,我的未来。
  听说,女娲抟土造人的时候,用的也是五色土,所以,我们才会有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蓝色的眉毛,白色的牙齿和红色的血液。
  你的眉毛是蓝色的吗?
  你不相信传说了?
  我不知道。
  你也不相信奇迹了?
  我不知道。
  你要走了,是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
  是的,我要走了,今天下午,我接到一封信,是学校来的,催我回去,我想我是该走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回城的汽车,古镇的长街,已经空了。
  五色土,这才是我要的五色土!我忽然明白了,五色土,五种颜色不应该是分开的,只有把五色揉在一起,合拢在一起,才会烧出最美的瓷器。
  我又回到了从前的城市,可是,我好像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生活,身边的一切,每一分钟都在提醒我关于古镇的故事。
  瓷器烧成了,揉合在一起的五色土,变成了我们皮肤的颜色,我想,这正是那个传说的寓意所在。
  不管是在教室,在校园,还是在图书馆,我总也无法沉静,眼望书本,心却已经飞回了那个千年的古镇。
五色土,我魂牵梦萦的五色土,你已经点拨了我,成全了我,如今,我的心事,你还愿意听吗?

 

《China?瓷器?景德镇》系列之四《陶瓷的年代》
央视国际    作者 刘郎
  河姆渡遗址的远古陶器与上林湖遗址的越窑青瓷,曾见证了陶瓷演进的漫长历史。
  陶瓷的世界是给人启示的世界。从蒙昧走向文明,需要悠久的岁月,而从文明走向蒙昧,有时却仅仅是一步之遥。 ──题记
  在渐次升温的收藏热里,不管有多少新宠出现,古代的陶瓷,却始终是倍受人们关注的主角。古代陶瓷不可再生的特性,决定了它们不可能越来越多,就像太阳不可能打西边出来一样。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太阳却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只要有徜徉的雅兴,多看几家店面,多走几个地摊,你就会和那些号称古瓷、貌似古瓷,但又吃不准到底是不是古瓷的古瓷不期而遇。只需把几件在品貌上尚可看得过去的拿过来一瞧,你便会发现,这些器物的底座上,不是大明宣德的年号,便是大清乾隆的款识,横竖都是古代的事儿。
  中国的陶瓷,尤其那种年代久远的古瓷,真是一种极具魅力的物华天宝。漫说是那些经过检验与前人鉴定的等级文物,就是一些散见于民间的私人收藏,也的确具有相当的价值。经过了历史上那么多的浩劫,这些辗转流传的古瓷也算是劫后余生,理应卖个好价钱。但是,世上的古瓷总共才那么多,若要以这种营生不断致富或一夜致富,祖传不多,掘墓犯法,便只好求助于造假。时下通讯发达,已经很难赚到古玩的差价,即使老乡家里有东西,也会跟拍卖会上喊的是同样的价。
  说到古代瓷器的造假,不妨先说一说美术作品的造假。一般人都知道,造一张当代的吴冠中,一不小心,那是要对簿公堂的,而造一张清朝的郑板桥,只要买家识不出破绽,这事儿就算攒成了。古瓷的造假,更是如此。我造的是万历,造的是乾隆,你找谁去?再说,古瓷要的就是一个卖点,要的就是一个年代。就这样,那些新鲜的釉料便写成了乾隆的年号,那些刚盖的作坊便烧成了宋代的官窑。
  古人讲,器之伪实乃人之伪。今人说,生财的要诀是品牌意识。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认定中国的古瓷是一种真正的品牌,倒还不失黄土的子民未忘祖先的良知。不过,要认真的讲起我们中国人共有的这种文化的品牌,那就说来话长了。
  包括古瓷在内的古代艺术品价值的形成,有着非常复杂的因素。虽然并不是说年代越久越好,但作为古代瓷器,年代却无疑是其中一项重要的条件。
  中国的陶瓷,由原始到成熟,由粗糙到精美,经过了漫长的年代,悠久的时间。就说这普普通通的一只碗吧,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人的反复琢磨,才最终演变成了今天的这种器型,因此,仅仅是那些古代的瓷碗,便携带了当时的社会生活与审美习俗的大量信息。
  陶瓷是中国人灵魂的投影。质朴敦厚处,让人想到了民间妇女身上的蓝花布:精美华贵处,让人想起了故宫的琉璃瓦。在农村里,它可以是一只田头送饭的瓷罐;在庙堂上,它可以是一件十分精美的祭品。江南瓷器的精细,中原瓷器的热烈,南国瓷器的灵秀,北方瓷器的朴厚,让你无法不想到稻米和小麦,让你无法不想到水乡与山塬,也让你无法不想到长江流域的风俗与黄河故道的乡音。
  人们常常说起祖国的历史如何悠久,民族的文化如何灿烂,而中国古代的陶瓷,恰便是祖先们无比杰出的创造,恰便是数千年沧桑迭代的证人。
  这便是年代的价值。
  但是,你真是要琢磨古瓷的价值,那就不仅仅是考虑一个年代的问题了。行家说,古瓷的学问,深不见底。想把汝官哥钧定和六大窑系真正弄个明白,就得几年的功夫。现在书市上研究古瓷的图书成摞成摞地出,都是供人在收藏的时候学以致用的,这虽然也有对付造假的意思,但也毕竟证明了我们祖国陶瓷文化的博大精深,至少让人知道,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为什么这样了不起。其实,作为收藏,这也是最主要的意义。
  古瓷的价值之所以不仅仅限于年代,是因为我们的古人已经把年代的内涵与艺术的价值,像器物与釉色一样烧在了一起。
  是的,每当我们仔细审视那些精美的古瓷的时候,它们便像一位淡定的君子,或是一位文静的佳人,向我们讲述起泥土的故事与火焰的传奇。
  中国人很讲五行。这种古老的学说认为,天上有五星,人体有五脏,以五行观察天象,有了星象学;以五行观察身体,有了中医学。但对五行最形象的注解,还莫过于陶瓷。陶釉的元素属金,烧陶的材料属木,调泥的物质属水,木材生火,土便是陶瓷的主体了,它既是金之母,木之本,火之子,又是水的补充。总之,在五行之中,它们 是互为表里,互为依存的。正因为我们的祖先将这五行契为一物,世界才有了这种从类文明的成果,才有了这种科学与艺术的完美结晶。
  千年的窑火,就这样从不熄灭地延续,无数的瓷器,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烧成。金是毅力,土是智慧,水是心血,火是激情。在漫长的岁月中,东方的文明,优秀的文化,熔铸了中国人共同的生命。
  陶瓷的窑变真是神奇无比,君不见,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意外的缺陷竟然出人所料,人道是,冰纹之美,动魄惊魂。
  郑板桥写过这样一副对联:“墨兰数枝宣德纸,苔茗一杯成化窑”。依此看来,中国式的文化情怀,简直就离不开陶瓷艺术给人带来的精神陶冶。现在,社会升平,百姓富裕,人们的生活自然也就有了更高的趣味与追求,把玩一番古代陶瓷的雅念,便既是悠久传统的一脉相承,也是中国文化的顺理成章。
  的确,对于古代的陶瓷,你要是真有能够悟到妙处的心境,同时又有得以静静体味的闲暇,那么,这种愉悦,便会像经你亲手点燃的一支细细的香,余烟缭绕,袅袅不绝。但是,假如这件器物的主人,知道了它是一件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赝品,那么,还会有无尽的幽思和绵延的雅兴吗?
  本来,出于对前人的崇敬,以及对珍品的痴迷而出现摹仿,倒也无可厚非,王羲之的《兰亭序》问世300多年之后,就出现过虞世南、冯承素和褚遂良的摹本,现在依然是国宝。比起书画作品,瓷器仿古似乎更为普遍,历史上有清一代便是一个高潮,有的仿品几可乱真,甚至比起前朝的作品还具有更完美的艺术水平。仿造古瓷有多种原因,当然包括商业利润。不过,当时的有些仿品,包括那些十分精美的仿品,竟都在款识上写明了“大清康熙仿”或“大清乾隆仿”。
  喜欢古代瓷器的朋友,对目前古玩市场的状况,都会有一些深深浅浅的了解。尽管是因为利润,你要是烧得好,而且明说是仿的,也行。荣宝斋的木版水印,在出售的时候,就将身份标得清清楚楚。问题在于,仿古与作伪是两回事,人们所见到的大多数所谓古瓷,竟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更有丑陋不堪,荒唐滑稽者,不由地让人感到了好象有人在说祖先的坏话。
  古代瓷器的品位,由诸多的原因凝结而成,其中,文化的环境、技术的背景与工匠的素养,又起着决定的作用。古瓷生产的年代,也就是今天所说的古代,是无法复制的历史,因此,若是以当今急功近利的心态来伪作古人的那份安祥,你便无法不露出蛛丝马迹,露出藏在聪明之后的狡诈。很难设想,十分沉稳而又富有气韵的作品,会诞生于一双浮躁的手。至于那些并不聪明的制作,则只能评价为评论家经常说到的油滑,若是套用围棋边儿上捡来的一句话,那就是──还差着“段”呢。
  经济杠杆垢力量真是大。一把泥土经过成型与烧造,竟能一夜致富,一只瓷器经过伪装与欺瞒,竟能转瞬发财,这在以物质为时尚的年月,对人的确是一种诱惑。
  有句言是这样说的: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古瓷的作伪,买者的失察,只能致使人们对于鉴赏知识的再次提高,以及对于真正的古代瓷器更加珍视。收藏家就曾这样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古瓷一钱不值,砸它谁都不可惜,现在你试一试,别说是自己的,就是人家的,谁还忍下这个手。
  岁月毫不留情地毁灭着天才的创造,并使许多优秀的作品永劫不复。也许正是因为不断的失却,物稀为贵,人们才更加懂得了珍惜。
  拥有一件有了一些年代的古瓷是幸福的。这并不仅仅在于它的经济价值。作为真正的具有品位的古瓷收藏者,开始,他只是拥有这件器物,久而久之,在不断深入的研究中,这件器物的客体竟会渐渐消失,而化成人的意识的一部份,化成对于中国文化的更为深层的理解──那便是陶瓷的生命。那是溢彩流光的生命。它曾伴随过郑和七下西洋的船队,曾游动于丝绸之路商旅的驼迹。那是烧进陶瓷的文化的历程。那是人所共知的陶瓷的年代。
  尽管有鉴定的高人可以对古瓷立辨真伪,尽管有科学的手段让文物原形毕现,但是,谁也不可能对所有市场上的那些所谓的古瓷过滤一番,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漫长的历史,不可能把每一个细节都原原本本地留给后人,人们也不能把精粗美丑剁出一个界限来。
  陶瓷的世界便是如此。
  著名的收藏家马未都先生说过一件这样的事:
  马先生开始收藏瓷器的时候,在农贸市场里碰见一位老乡,老乡拿出一些瓷器给他看。一打听多少钱,回答说只要几十元,真是不算贵。马先生当时没带分文,就把老乡领到了家里。买卖成交,还留他“同桌共济”。这位老乡酒足饭饱,临走时竟说出了这样的话:“你对我太好了,这顿饭,是我离开老家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酒有点喝多了。兄弟,我给你说实话吧,卖给你的那些东西,全是假的。”
  不能说一顿酒饭就有这么大的力量,但那些瓷器谜底的揭开,确实是靠了真诚的后劲儿。人际交流,最要紧的是诚信,虽然不能把“诚信”简单地解释为“真诚的诚,信诺的信”,但是,既然径先有了真诚,想必,它离诚信便已经不会太远了。
  古代瓷器的精美,有时竟让人难以形容,即使是一位善于用语言描摹的高手,也会感到缺乏准确而生动的词汇,因为这瓷器本身就是一种词汇。词汇,是一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尤物。“文明”可以让人想到灿烂,而“诚信”一词,又往往让人想到晶莹与纯正,想到剔透与优良,就像那些十分精美的古瓷的品质。而所有这些品质,又都能用来概括人性中最美好的部份,那便是真,便是善,便是美。
  一个国家,当所有的百姓都开始对收藏感兴趣并进一步热衷的时候,就说明这个社会已经进入国泰民安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