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投天湖城车位:我见过的金一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00:45:34

我见过的金一南

 

写这个东西,是在看暗香疏影月黄昏的《军校异闻录》时,一时多嘴讲出来的。按说咱一个小萝卜头,只在几次会议上听过金一南的发言,吃过一次饭,谈过个把小时。和金教授的关系是俺认得人家,人家不认识俺。但因为干媒体的缘故,宣传他那会儿正好俺值班,把稿子细细读过,至今印象很深。加上从其他朋友那里听到的他的轶事,与河友们分享一下。

 

俺和北京西郊的军队学者打交道已有10多年,经常老着脸皮去问人家对某某问题有何高见,然后记小本上回来交稿,混个饭钱。时间长了,多少混个脸熟。但说老实话,开始的时候没听说过金一南,他是进了21世纪以后才冒出来的“新星”。但俺要承认,这是俺见过的印象最深刻的军人之一。

 

金一南是将门之后。其父金如柏,江西永丰人。1930年参加红二军团,抗战期间在120师358旅当团政委。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好像当时是在昆明军区,后来回京任最高法院副院长兼军事法院院长。1967年被指为贺龙死党打倒,直到1972年才被释放。后任解放军炮兵政委,1984年去世。

 

金一南生于1951年,其父被打倒时,他刚刚16岁,初中毕业,被作为“黑帮子女”被分到一个街道小厂,烧了3个月装阿司匹林药片的玻璃瓶。后来他回忆说,当时两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6个指头尖都被烫得发白。直到现在,从蒸锅里端滚烫的饭碗,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瓶子烧得好,金一南被选出来学车工。直到1972年冬其父被解放,就像《血色浪漫》那个电视剧里的情节,金一南参了军。这一年,新兵金一南21岁,放在正常人身上,这差不多应该是复员退伍的年龄。他在部队里混的很努力,成了技术尖子,被破格提干当了无线电技师,甚至还因为军体出色,在30岁的时候和战友们在军区运动会上夺得军体项目团体金牌。

 

1984年,金如柏去世。组织上照顾,32岁的金一南被调回北京,分配到解放军政治学院(国防大学的前身之一)。在这所军队的最高学府,教授可以挂将军衔的地方,只有初中学历的金一南显然有些尴尬。领导分配他去搞生产经营,他虽然挺丧气,但还是干了3年,然后转到图书馆当馆员。这一年,他35岁。后来他自嘲当时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成为文化人”。他在图书馆干了11年,疯狂地看书,写随感式的小文章。后来大家在他博客里看到的一些文字,根子都扎在那里。他还辛辛苦苦写成一部22万字的《装甲战》,送到出版社,几经辗转,被编辑“弄丢了”。以俺在编辑部的感觉,八成是被轻蔑地扔进某废纸篓去了。这本书的经历让金一南心痛不已,因为那是他的第一部书稿,全部手写,而且没留底稿。

 

后来,金一南面对媒体回忆那段往事时,曾说过一段话,意思是他当工人时,车间主任曾表扬他是“天生干工人的料”;在部队里被破格提拔为技师时,领导表扬他是“天生干技师的料”;在图书馆干的11年里,领导表扬他是“天生干图书馆的料”……记得当初看到这里,隐约感觉到这话里有话,并不像后面的话那样淡然释怀。其实每个人起步的时候,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怀着一丝梦想。然而走在路上,却不得不忍耐世道的翻覆。许多人心怀梦想和才华,始终得不到命运的垂青,直至迷失之后,喟然叹息,以为自己命当如此。

 

1998年,机会来了。

时任美国国防大学校长的切尔克特第一次到中国国防大学访问。校长邢世忠亲自召集会议,研究怎么接待。邢世忠是山东济南人,53年参军,95年从兰州军区副司令升任国防大学校长。俺在会上见过他一次,讲话很精彩。俺问他秘书能否给份文字稿,因为领导一般都是念打印稿的,没料到拿来的是一张便笺,上面用铅笔写着几条提要。当时俺小小地惊了一下,知道这个将军不简单。

 

金一南当时是图书馆情报室主任,坐在角落里。别人讲了一番中美关系的原则等等之后,邢环视会场,看见没吭声的金,就问:“图书馆的金一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接下来俺全文照抄军报的一段文字,因为把那段写得可以当小说看:

 

金一南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我想给大家补充几个材料。第一个是切尔克特近期在美军刊物上发表的几篇文章……”

校长一听就睁大了眼睛:“慢慢慢,你慢点讲!”

金一南不慌不忙,扬起手里的一页纸:“这是我从互联网上下载的切尔克特近期发表的几篇文章,题目和观点都在上边。”随后,金一南给大家讲了切尔克特的经历:他当过美军陆军参谋长的发言人,不是一般的撰写文稿的角色,而相当于办公室主任;他在海湾战争时是美军参联会主席鲍威尔的作战处长;他是海湾战争期间最早知道下达战争命令的4个人之一——美国总统布什、参联会主席鲍威尔、前线总指挥施瓦茨科普夫,还有一个就是切尔克特!

举座大惊!

最后,金一南居然还给大家提供了一幅从网上下载的切尔克特的照片。此前,满屋子人连切尔克特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校长摘下老花镜,很专注地上下打量一番金一南,最后说:“金一南,下午2点之前,你把所有的材料放在我的办公室!”

那天,切尔克特来国防大学访问,刚进大厅,幻灯机“啪”就把他的肖像打在大屏幕上。切尔克特一下就愣在那里——

 

金一南就此一夜成名。据说好几个教研室都想把金一南调去,官司一直打到校领导那里。这一年,他46岁。

 

写到此时,俺插播一段个人感想。以我个人的感觉,在那10余年成名的军队学者,像号称国防大学四大名嘴的金一南、张召忠等人,突出的还是哪些熟悉外情,能够主动向外看的人。金一南在英国进修的时候,曾在一次模拟危机处理中扮演美国总统。教员的理由是,同班学员所在的国家中,只有中国是安理会五常成员,所以中国学员应该出演老大。三天模拟过后,德国教员的评价是,金的表现非常、非常美国!

 

这是时代的选择,是中国打开大门后,大门背后的中国军人必须承受的痛苦。那时候小青年看外国好,无非羡慕一下录音机牛仔裤;老百姓看外国好,无非羡慕一下高楼大厦,领导干部看外国好,无非羡慕一下赌场和红灯区;军人们看外国好,却是提心吊胆,因为那个差距是要你拿命来抵的。打开大门之后,有人因为焦躁,变成了虚无主义者,我曾见一位将军厉声说,我就不相信我们打台湾,美国敢插手。当时俺坐在台下,正和他对面,俺清楚地记得,他的眼神里不是尽在掌握的那种自信,而是不耐的焦躁。当然,更多的人变成了膜拜主义者,官面上的话滴水不漏,既要这样又要那样等等,但转头把孩子送去美国加拿大欧洲澳大利亚去扎根发芽。

 

军人应该用什么样的视角去看世界。俺喜欢金一南的一句话:“中国的军事学者,必须对这个世界有深刻的了解。了解,也是一种力量的象征!”

 

打开大门看世界,你得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谁都可以看西洋景,就是当兵的不能看热闹。

 

2000年,金一南来到英国皇家科学院进修。那次他抽签和爱沙尼亚同组,介绍自己的国家。当爱沙尼亚军官放过CNN的录像之后,金一南上场讲中国为什么用100年的时间选择了社会主义。故事的过程他的博客里都有,河友们也有连接,俺不再赘述。说实话,这份胆量和勇气,是当时面对西方面孔时,绝大多数中国人不敢讲的话。但你能把道理讲出来,还是很有些人能听进去的。毕竟这世界上,帝国主义分子还是少数,大多数兄弟和我们一样,白天哼哼两句免煮柿油,晚上还是梦想着自己能挺直腰杆站起来。俺在上海参观泰国军舰时,和一个泰国海军上校聊过天,俺开始假装恭敬地称他们是“皇家海军”,不料人家用讽刺的口吻回敬说,你说的是英国人吧。回过头来,他跟俺说在美国学习时,看了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从此敬佩中国人,敢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