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怎么学汉字:诗意人生——与武汉大学李敬一教授的对话(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16:19:46
诗意人生——与武汉大学李敬一教授的对话(图)

(2004-08-01 07:12:02)


李敬一教授讲诗词在武汉大学是一道风景

对话背景 

昨日,由楚天都市报与湖北出版文化城购书中心联合主办的第四届楚天少儿诗词朗诵大赛,正式拉开大幕。记者在赛前与大赛评委、著名诗词专家李敬一教授进行了一场畅快的对话。


   李敬一:著名诗词专家,博士导师,武汉大学教学督导,广播电视新闻学系主任,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特约主讲专家。著有《中国文学史》、《古诗词名篇欣赏》、《中国传播史》等40多部书。


诗言志,喜愁吟哦两重天

问:第四届楚天少儿诗词朗诵大赛开赛在即,诗家族中有关少儿的,哪些题材入诗较多?

李:谈到诗词里的少儿,少不了说“除夕”。改岁,除旧布新最喜庆,少儿充满朝气,富有希望,憧憬未来的诗人,关注少儿最自然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孩是喜庆除夕的主角,如“春衣试稚子(刘长卿)”、“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苏东坡)”、“小儿呼叫走长街(范成大)”。

问:众多除夕诗,您认为谁独占鳌头?

李:王安石的《元日》。

问:为什么?窃以为该诗动情感思不过白居易《客中守岁》(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亲人欢聚不过杜甫《杜位宅守岁》(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迎新寄怀不过骆宾王《西京守岁》(夜将寒色去,年共晓光新);展望未来不过苏东坡《守岁》(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

李:(笑)每个节日都有它特定的载体。如花灯对元宵、粽子对端午、月饼对中秋、茱萸对重阳,爆竹对除夕。《元日》起笔落墨爆竹,写出了节日载体;一句“新桃换旧符”又写出了生活风俗,道明了新旧交替。全诗通俗易懂,旋律流畅,唱咏身边事,极易一口传万口。

问:检阅除夕诗行,我发现,不少诗词充溢着淡淡忧伤。无论文天祥的“乾坤空落落”、黄景仁的“千家笑语漏迟迟”,还是林则徐的“裂碎肝肠怜爆竹”,到白居易干脆“泪满巾”了。

李:古人云:诗言志。文天祥其时正囚于黑暗的牢狱里,孤灯为伴,凄凉满怀;黄景仁家境贫困,一生潦倒,人家欢声笑语过除夕,他只有“悄立市桥”看星星,孤寂忧愁、茫然无从;林则徐被道光皇帝流放到新疆伊犁,身处乱世,哪有心情欢聚团圆?白居易独在异乡,“守岁尊无酒”,能不泪沾巾?


诗传情,皓月皎皎展胸臆

问: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杜甫)。抒写我国传统节日的载体,最多的恐怕是中秋的明月,很少有诗人不写月。

李:此言极是。月确实最受古诗人青睐。李白“把酒问月”:“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杜甫“月夜怀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还有陆游“开帘一寄平生快,万顷空江看月明。”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谢庄“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张九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多难尽。

问:古诗人何以如此爱月?

李:中国写诗的都是文人,不得意的文人。他们或流放、流浪,或身陷囹圄,所以就特别向往“圆”,自然以圆月寄情,对比自己人生的缺。

问:宋人胡仔言:“中秋词自东坡之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苕溪渔隐丛话》)。”胡仔是否有些夸张?

李:非也。苏轼写《水调歌头》时,正被贬在外,又与弟弟7年不见,有感于心。“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境界高洁,说理通达,情味深厚,并出以潇洒之笔,一片神行,不假雕琢,卷舒自如。“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王国维《人间词话》)”

问:多才诗人亦多情,由苏轼的“婵娟”,我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古诗人为中国情人节———七夕,打造了许多绝色美女,而大凡写美女,多不惜笔墨。

李:“莫谓词人轻薄,正是词家本色”(大笑),写美人也是诗词的传统。

问:无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硕人;“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刘兰芝;“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等古代美人,都比较原色,和现在化了妆、整了容的美女比,您觉得她们比得过吗?

李:(大笑)古代的美女和现代的美女是不能比的,因为每一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对美的追求和评价美的标准,正所谓“环肥燕瘦”,“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任他去吧。


诗有门,机巧蛮语成绝唱 

问:据《唐才子传》记载,大诗人贾岛有个习惯,每年守岁之时,总要将自己一年的作品拿于案前,一一审读,去粗取精。我们徜徉于古诗长廊,盘点先贤,不觉有种年之“守岁”的感觉。

李:“盘点”一词用得好。“盘点”就是批判继承,它可让我们知道家底怎样,有哪些珍宝,敝帚自珍。盘点更是一种责任,民族的、时代的、文化的责任,可让“诗”这种传统文化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问:孔子说得好:“窥其门,不入其中,安知其奥藏之所在乎!”可否告诉我们,什么样的诗歌,堪称好诗?

李: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最愿意回答。一是要能够引发人们的同感。如“每逢佳节倍思亲”、“家书抵万金”,这让人既佩服又不服气。佩服的是诗人确是写出了一般人的感受,不服气的是这道理我也知道,句子我也说得出啊,为什么就让诗人说了呢(笑)。

二是要通俗。流传千古的句子都是很通俗的,都是群众的口语,如李后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清照“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等,都是口语化的,很通俗。如太生僻、晦涩,卒读尚难,如何流传?

三是讲蛮语。要知道诗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大笑)。

问:怎么说诗人不讲道理?

李:(痛快地笑)讲道理就不是诗人了,那是哲学家、科学家。你看欧阳修的“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花本来就不说话,诗人你自己无奈,怎么怪花呢?辛弃疾的“春归何处”,责怪春天怎么一拍袖子就走了,这不是耍横吗?还有李白的“白发三千丈”,“飞流直下三千尺”,蛮得可到家了,亏他们想得出。


诗有味,脉脉沉香驻红尘

问:看古诗,语言多不险怪,几近白话:“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陈子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杜甫)”、“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辛弃疾)”等,似乎随地有诗材,俯仰皆成诗。可看当今诗人仿古诗,怎么看觉得就不像呢?

李: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序中云:“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鲁迅也说,“诗在唐代已经做完了”。

问:您觉得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是什么?

李:电视剧、网络文学等。

问:诗是国粹,继承优秀的文化传统是后人的责任。今人写的古体诗歌,哪怕写过年的,怎么就没古人那种瑰奇想像,没那诗味?

李:今人不盼过年。你看我们今天有多少节日,传统的(除夕、中秋等)、现代的(国庆、劳动节等),还有外国泊来的(圣诞节、情人节等),忙活不过来。今人不一定用诗来表现“年”,时代不一样,生活丰富了,追求也多样化了。与其说“诗中年味不足”,不如说“年年皆有诗味”。如今的生活拥有诗一般的丰富,诗一般的激情,诗一般的美感,今人将诗都融入生活中了。


诗有益,推窗苦读趁年少 

问:今年,流传着这么一种声音,说古诗是一种外交利器。如温家宝总理出访美国引用余光中、于佑任的诗。现任外交部长李肇星还有一顶“诗人外长”的桂冠,您怎么看?

李:这说明古诗词在今天依然有生命力,用得着,总理、外长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学诗的目的就在于古为今用。

“腹有诗书气自华”,饱读诗词,烂熟于心,于个人的气质、气度会有很大帮助。

问:诗之殿堂,神奥,可有登堂入室之捷径?

李:一个读字得了。

“诗”这座殿堂展示了各个朝代的风俗、民情。学诗就是学历史,学历史就是学人生,学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等。

读诗还能提高我们观察生活,认识生活,表现生活的能力。“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站得高,才看得远;“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问:“头白齿牙缺”的辛弃疾在《水调歌头》里,唱出了“老境竟何似,只与少年同”,看来,年少时代,实在是弥足珍贵呀。读诗是否也该趁年少?

李:对极。苏轼说:“老夫聊发少年狂”,“少年”有“狂”劲,“狂”表现了生命的活力。少年代表着上进、新兴,所以学诗词,应从少年始,“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