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金城金沙 青年路:民主社会主义也几乎死亡了

　　侯工以《论马克思学说的精华与糟粕》为题在中国选举和治理网(本站发布时间：2011-11-4 9:35:19)发表文章指出： “马克思、恩格斯以人道主义统驭全局，通过大量的研究和科学实践，发现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并且由此奠定了民主社会主义理论基础。这是马克思学说的精华。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马克思学说也有不少糟粕，如马克思早期提出的阶级斗争、暴力革命、公有制、无产阶级专政和共产主义等。”接着，侯工论证自己的观点，他说，马克思说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用这种方式表示对自己前期学说的否定。这个前期，恩格斯划的线是10年前，即1880年以前，这就包括了《共产党宣言》(1848年)、《法兰西内战》(1871年)和《哥达纲领批判》(1875年)三大名篇。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从科学社会主义向民主社会主义转变过程中探讨实现社会主义道路的深化。特别是1883年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单独从事革命和理论活动的12年，把马克思主义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民主社会主义阶段。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晚年，已经清醒地认识到早期提出的阶级斗争、暴力革命、公有制、无产阶级专政和共产主义是错误的。马克思、恩格斯以阶段论修正了阶级斗争，以和平长进社会主义论修正了暴力革命，以个人所有制修正了公有制，以民主制修正了无产阶级专政，以自由人联合体修正了共产主义。十月革命是一次盲目的实践，不但没有给人类找到出路，反而给人类社会带来深重的灾难。列宁通过血腥的战争夺取政权以后,实行政治垄断、经济垄断、真理垄断。在中国，毛泽东也在走和苏联相似的道路。把共产主义假设在六亿人口的中国大规模地实践了一下，结果就是饿死了3755.8万人。社会民主党以在大多数欧洲国家竞选执政、使欧洲和平进入民主社会主义的历史性成就，告慰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天之灵。社民党在北欧半个多世纪的实践，实现了人民均富，人人享有从摇篮到坟墓的全社会福利。综上所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社会发展阶段论、资本主义和平长进社会主义论、个人自由发展论、个人所有制和自由人联合体论——也就是民主社会主义论，这些理论是马克思学说的精华;而马克思早期提出的阶级斗争、暴力革命、公有制、无产阶级专政和共产主义是马克思学说的糟粕。我认为，侯工的论证是有一定的说服力的，不过，我要冷酷地指出的是“民主社会主义”这一马克思学说的精华也几乎要死亡了。

　　马克思、恩格斯逝世以后，第二国际修正主义思潮的重要代表人物伯恩斯坦发表了《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一书，正式提出一套改良主义理论体系，随后，各国社会民主党纷纷接受了他的理论。这样，马克思、恩格斯死后，主张革命路线的社会主义者如卢森堡、列宁和其它主张渐进式改革的修正主义者如爱德华·伯恩斯坦、卡尔·考茨基、尚·饶勒斯，他们虽然最初都在社会民主主义的旗帜下纠合，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特别是俄国十月革命后，他们发生了彻底的分裂。非革命路线的社会主义者继续称呼自己为社会民主主义，也称呼为民主社会主义，而主张革命路线的社会主义者称呼自己为共产主义，并且很快开始了现代的共产主义运动。这两部分人分别成立了两个国际：主张革命路线的社会主义者组成了共产党国际，也叫第三国际，非革命路线的社会主义者组成了社会党国际，这一国际直到现在还在活动。非革命路线的社会主义者组成的社会党国际起初仍然主张建立一个实行社会主义经济模式的社会，通常也叫做民主社会主义，但现在许多自称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党都放弃了民主社会主义。

　　自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开始，民主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在学说上的差异便不断扩大。后来在民主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分裂之后，民主社会主义内部又发生了一次分裂。一些人仍然认为必须废止资本主义(不透过革命手段，而透过民主议会的手段)，而其它人则认为资本主义可以被保留，只需要做出一些调整和改进，例如将主要产业国有化、达成一些社会政策(例如公共教育、普遍的全民保健系统等等)以及(部分)经由福利国家政策和累进税率重新分配财富。到了后来，绝大多数的民主社会主义政党都采取了后者的立场，并且在二战后，通过多次实践后，都抛弃了要废止资本主义的理念。从二战后民主社会主义就对资本主义的弊病进行了改良，促进了社会的发展;民主社会主义作为一种在世界特别是欧洲国家有长期影响的社会思潮，其有较强的群众基础，尤其是在欧洲一体化水平不断推进的情况下，欧洲各国执政的社会民主党之间的联系进一步加强，有利于扩大民主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此后，面对不断变化的形式，各国民主社会主义政党对自身的政策和主张进行了多次的调整，包括放弃公有制，将“工人党”的性质改变为“人民党”，削减福利，注重权利和责任的平衡，提出新平等主义，重新将“民主社会主义”名称改为“社会民主主义”等。现在几乎所有的社会民主党、工党和社会党都已不将自己的旗帜叫作“民主社会主义”而叫“社会民主主义”。

　　民主社会主义，也叫社会民主主义，它是一个重要理论流派和社会运动，它承认马克思主义是其思想来源，但后来与马克思主义渐行渐远;它与社会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反对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它与资本主义思想理论有一定的区别，但又与其在许多方面有相同之处。社会民主主义在不同时期提出过不同的理论观点和政治主张，时而接近科学社会主义，时而摆向自由主义，但不论如何变化，社会民主主义作为改良主义的基本性质和渐进主义的行动纲领始终没有改变。20世纪80年代以前，民主社会主义对新自由主义始终坚持批判态度。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潮，新自由主义在全球范围内强势推进，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观点和政治主张也明显地受到新自由主义的影响。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80年代中期，是民主社会主义在欧洲大范围的第一次实践尝试。这一时期，欧洲的民主社会主义政党接受了凯恩斯主义和贝弗里奇“社会服务国家”的构想，纷纷上台执政。它们主张国家出面，实行国有化，鼓励社会成员多消费，并大搞社会福利，以扩大有效需求;降低利率，促进社会投资;实行赤字财政，刺激通胀。最终通过对社会财富的再分配和强制保险，使所有人都能拥有同样的平等公民权利和符合人格尊严的社会地位，都能过上一种摆脱了贫穷、疾病、困苦、失业和愚昧的体面生活。随后，凡社会民主党或工党或社会党执政的国家基本建立起了程度不同的广泛包容的福利国家，形成了“民主社会主义模式”这样一种范例。这些旨在缓和劳资矛盾的一系列政策，使资本主义生产利润率下降和有效需求不足的矛盾得到缓解，民主社会主义用执政的成效彰显了自己实现社会平等的价值追求。人们把民主社会主义政党的纲领和政策取得很大成就的这一段时间称为民主社会主义的“黄金时代”。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执政的民主社会主义者大力推进社会主义运动，比如英国的工党政府进行了大规模的国有化运动，在1945-1951年的艾德礼政府时期，国家出资买下了英格兰银行，接管了钢铁、煤炭、电力、公用事业、邮政、通讯、铁路、民用航空和所有的内陆交通部门。1964年10月威尔逊工党政府执政后，又掀起第二次国有化高潮，把不久前被保守党政府私有化的钢铁工业重新实行国有化，将公路运输的骨干企业、部分港口和机场收归国有。威尔逊-卡拉汉工党政府在1975-1979年执政期间所实施的第三次国有化高潮，不仅继续扩大“夕阳工业”的国有化范围，还积极推进对新兴工业与高科技产业的国有化试验。1977年工党政府成立了“英国宇航公司”，将英国飞机公司等一些航空、动力工业企业收归国有。国家还出资收购了一些汽车、造船、电子、仪表、医疗与自动化设备企业。工党政府建立了英国国家石油公司，直接参加北海油田的开发，并将私人所有的商业港口与运输设备置于国家的管理之下。英国成了战后西方国有化程度较高的国家之一。然而1973—1975年的经济危机，使英国经济陷入了严重的滞胀状态。英国国有企业的长期严重亏损被认为是英国经济发展的沉重包袱之一。在这种背景下，1979年5月上台后执政的以撒切尔夫人为首的保守党政府，开始推行私有化政策。

　　法国的国有经济比英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1944至1946年，法国根据第一个国家计划，对煤炭、电力和运输部门，以及法兰西银行和四家全国性大商业银行实行国有化。80年代初，法国再度实施国有化，国有化的企业不仅涉及基础部门而且还扩大到某些竞争性很强的尖端工业部门，如达索飞机公司、马特拉军火公司等。德国、意大利等其他欧盟成员国也都程度不同地实行过国有化。80年代初法国密特朗社会党政府却掀起第二次国有化浪潮。这次国有化的重点是私人垄断资本的大银行和大公司。国有化的大银行共39家，每家银行的存款额均在10亿法郎以上，包括巴黎荷兰银行，东方汇理与苏伊士银行，工商信贷银行和法国商业信贷银行等全球性大型跨国银行。密特朗政府还将12家大公司国有化，如通用电气公司，圣戈班公司(玻璃业)，佩西奈·尤吉纳·库尔曼公司(有色金属业)，汤姆逊公司(电器、电子业)等。这些公司都是法国最大跨国公司成员。经过密特朗政府的国有化运动，法国更加成为发达国家中国营经济成分最高的国家。1983年法国国营银行存款比重上升到87.6%，贷款比重上升到77.6%，法国国有企业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17%，投资额比重为35%，国营企业职工占劳动力人口的11%，出口额占法国出口额的1/3，进口额占1/4。因此尽管情况有所变化，国有经济仍然是欧洲发达国家的重要形式。

　　联邦德国国有化是在希特勒时代的国有企业基础上，以渐进方式通过赎买和参股而形成的。著名的国家参股公司有大众汽车公司、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等。意大利战后的国有经济发展类似联邦德国，意大利政府将铁路、航空、邮政、电讯和煤气全部国有化，在其余部门主要通过参与制扩大国有成分。

　　1973年的石油危机引起战后世界经济的严重危机，社会党长期奉行的凯恩斯主义理论与政策失去了效力，福利国家制度难以为继。民主社会主义这一时期实践所产生的社会问题，使得欧洲的政治舆论普遍把社会民主主义的政策纲领看成是一种道德上用意良好的，却带来灾难性经济后果的社会供应纲领。很快西欧各国社会党除法、奥、荷几个党外，都普遍陷入执政危机。

　　随后的10年民主社会主义陷入了一个危机和自我怀疑的时期。在经历了80年代的困惑和艰难调整后，民主社会主义在90年代中期以后迎来了第二次实践尝试，被称为“神奇回归”。整个西欧除了西班牙和爱尔兰以外，荷兰、瑞典、丹麦、芬兰、比利时、英国、法国、德国等15个国家全部是社会民主党或社会党或工党单独执政或联合执政，西欧政治版图呈现出一片“粉红色”。这次回归，既是新自由主义无力解决资本主义发展的矛盾，导致社会贫富差距拉大，出现严重不平等，失去选民的结果;同时，更是社会民主党、工党、社会党进行理论反思，调整内部政策，放弃传统民主社会主义模式，寻求民主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结果。

　　民主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用“第三条道路”来标明他们的政治方向。首先，他们全盘否定苏联和东欧“现实社会主义”模式，认为那是一种彻底失败的制度，希望与其划清界限，渐渐用“社会民主主义”的名称代替了“民主社会主义”。其次，通过制定新的经济增长策略，承诺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和加强分配改革，促进真正平等等各种努力，力争选民，为大选做充分的准备。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倡导重振社会民主主义的中间偏左的“第三条道路”，提出了既强调结果平等，又强调蕴含包容性的机会平等的新平等主义。

　　现在以英国学者吉登斯、英国工党布莱尔、德国社会民主党施罗德所倡导，以欧洲国家多数社会民主党、社会党和工党所接受的“第三条道路”(又称“英国模式”)为标志，以新自由主义鼓吹的盎格鲁——撒克逊模式为选择的“第三条道路”的提出，是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社会民主主义试图摆脱困境的一种应变方式。尽管“第三条道路”的内容在不同国家有所不同，但基本点都是主张私有化、市场化，减少国家干预，减少社会福利等。在英国，“第三条”道路和盎格鲁——萨克逊模式已经由理论付诸实践。波兰等一些国家在许多方面已跟着英国的脚印走，但在法国、比利时和瑞典等国家，目前还停留在思想影响阶段。

　　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和工党执政的大都是发达国家，尽管它们都受到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但是仍然是在社会民主主义的基本框架内进行调整，与新自由主义有比较大的区别。在一些问题上，社会民主主义对新自由主义持反对态度。特别是瑞典等北欧国家，虽然也增强了市场机制，但更多地坚持自己的福利主义政策。在社会民主党内部，“要市场经济，不要市场社会”的呼声仍然很强，在对待新自由主义问题上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民主社会主义在与共产主义分道扬镳后，就主张通过和平理性方式、通过议会斗争的方式改革资本主义制度，充分肯定人类政治文明的成果，接受民主制度，认可多党制、代议制、选举制等，把主要精力放在对资本主义的改造上，通过竞选进入议会或者组织政府通过法律实施改革。从一战以来，世界有许多国家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了政党，二战后在欧洲基本上也都执政过，都进行过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改造、加强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和施行福利政策，追求民主社会主义平等和自由的理想，然而结果是制度僵化、缺乏活力、企业普遍缺乏效率，所以民主社会义政党只好开辟新路，即第三条道路。在政治上坚持民主制度，在经济上不再追求社会主义理想，实行公私混合经济和有宏观调控的市场经济。现在欧洲的社会党、工党和社会民主党也不再称谓自己为民主社会主义而是叫社会民主主义，由此可见，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已经日益成熟。

　　在200多年的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英、美、法、德等西方国家都经历了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和垄断资本主义阶段，而后进入混合经济阶段。西方国家现在的经济已处于发达的公私混合经济阶段。现代西方国家的经济，存在着两大不同的类型。一种是所谓"莱茵模式"(西欧、北欧模式)，另一种是盎格鲁·撒克逊模式(英美模式)。这两种现代模式都属于"混合经济"类型的现代经济模式。当代西方经济，虽然存在"莱茵模式"(德法模式)与"盎格鲁模式"(英美模式)的区别，但其基础都已成为非纯粹单一私有制的"混合经济"。正因为面对这样的社会经济发展新阶段，原来坚持民主社会主义的政党(社会党、工党和社会民主党)不得不谋求民主社会主义的现代化，放弃民主社会主义，走第三条道路，重新举起社会民主主义的大旗。然而，步入21世纪，一些国家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或工党选举败北，首倡“第三条道路”的英国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不平等的现实依旧，这使人们清醒认识到现代仍无法解决社会民主主义平等追求中的悖论问题。

　　201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