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英儿女照片:《岳阳楼记》与《醉翁亭记》之比较分析—《学周刊·B》—2010年第3期—龙源期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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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楼记》与《醉翁亭记》之比较分析


  中国的山水游记文学开始于魏晋南北朝,但在当时尚未形成独立成熟的文体。直到“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开始有意识地大量创作山水游记,才奠定了这一文体在中国散文史上的重要地位,从而成为中国古代文学进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页。

  北宋文学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都是历代传诵、脍炙人口、寓意深远的散文名篇,并且这两篇散文都是作者因倡导改革时弊而被贬官降职后的遣怀之作,可以说是异曲同工,且各具其妙,共同把山水游记文学推上了中国古代文学史的高峰。

  《岳阳楼记》立志高远、气势磅礴,通过对洞庭湖两种不同的景色和游客登临岳阳楼观景而引起的不同心境的描写,表现了作者忧国忧民的思想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襟怀。

  《醉翁亭记》行文洒脱、放荡不羁,全文以“乐”字贯穿,以生动活泼的笔墨描写了醉翁亭畔秀丽的环境和变化多姿的自然风光,抒发了作者娱情山水以排遣被谪后内心抑郁的复杂感情,表现了作者自己寄情山水、与民同乐的思想。

  二者行文优美、琅琅上口,读来没有丝毫的做作和说教感,均是古代散文中的离俗脱世之作。然而,通过仔细地阅读分析,这两篇佳作在立意和艺术技巧等方面既有相近之处,又有迥然不同之点,归纳为以下四点:

  一、在谋篇布局的结构上存在不同

  《岳阳楼记》的开头劈枝去蔓,开门见山,扼要记事,直接点明了写作的因由和背景;中间则登高望远,生动写景,追古溯今,由人及己,借景衍情,情景交融;最后收束起来,精辟议论,点明了文章恢弘的主旨和作者博大的心胸。

  《醉翁亭记》开篇则用长镜头层层推进的写法,以一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效果突然点出“醉翁亭”,然后又从解释“醉翁”二字引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山水之乐”,接着连用朝暮、四时的山间景物描写、“滁人游”之乐以及太守宴饮的叙述来进一步续写“山水之乐”,最后在第四段末尾的议论之中隐晦含蓄地点明自己的思想感情。

  从结构上看,读《岳阳楼记》犹如看洞庭叠浪,一浪推一浪,带动着读者的情绪像波涛涌动的洞庭湖水一样逐渐地涌向高潮,从而在心中产生一种惊涛拍岸般的澎湃激情;而《醉翁亭记》则是以亭为眼,移步换景,由远而近,由望至行,犹如导游,烘云托月、盘马弯弓地牵引着你在纡回曲折、美不胜收的山林之间徜徉,使人在虚实相间、既乐且醉中体会太守内心的幽寂情怀。

  二、在行文演绎的技巧上存在不同

  我们先来看《岳阳楼记》:有时明明似要酣畅淋漓地描绘一番,却又在兴犹未尽之时戛然而止,另辟蹊径;有时似乎文章已经写尽,却又以极强烈的语气词做大角度的转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洋洋洒洒铺陈的,却非要旨,郑重感慨议论的,貌似正确,最后却都全盘予以否定,横空出世般突然引出正论,精辟入理,给人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惊诧和震撼。

  再看《醉翁亭记》:作者按照层层相因、逐步推进的写法,把着眼点逐步缩小和定位到醉翁亭,然后以醉翁亭为基点使新的景物不断出现,内容不断加深,也使作者的直观感觉随着景物的移动而不断游动,体现了高超的艺术概括力和鲜明的主体个性。此外,作者还巧妙地运用了前后照应和预设伏笔的写法。通篇行文就像文中所描述的景物一样,给人以悠哉游哉的审美情趣,同时,也让人品味着作者清新自然、不疾不徐的潇洒文风。

  三、在语言表述的风格上存在不同

  《岳阳楼记》在语言上骈句、散句交错结合,参差溢美,婉转有力;四字短语成双成对,抑扬顿挫,琅琅上口。整篇文章将纵横开阖、张弛有度的议论抒情寓于整饬严密,流畅华丽的长短句式之间,立意深刻,造词精警。读之,音调铿锵,如塞上旅人于秋风中胡笳拍板,苍凉激越;思之,文情壮美,如关西大汉在高山上拔剑四顾,慷慨豪迈。

  而《醉翁亭记》的语言风格则亦骈亦散,局部上多用长句构成大段落的骈文句式,同时这些句式集中在一起又共同构成了一种大散文的漫漶格局。这种风格集中体现在作者别具一格,独领风骚的对偶句式的使用上,有单句成对的,有双句成对的,还有三句成对的。以之叙事,则明快简洁;用之写景,则物美境幽;使之抒情,则深沉含蓄。此外,作者还创造性地运用了二十一个长短错落、句型各异的“也”字句,这些“也”字的运用使得文章声律节奏起伏,音韵和谐悦耳,增加了文章纡徐曲折的情致。

  四、在主题深度的揭示和思想境界的展露上存在不同

  读《岳阳楼记》一文,其表达主题的方式是直抒胸臆。范公在比较了“迁客骚人”仕途进退的过程中于“登斯楼”之际产生的悲喜之情后,直接道出了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磊落襟怀,正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其所有的景物描写都是为了映衬其激荡的心胸,抒发其心中郁积的块垒。终于,一声“嗟夫”之后,叹出了“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警之句,展示了他以天下为己任的高风亮节。这些至理名言振聋发聩,发人深省;明心见志,催人奋进。在结尾的收束部分,如一声醍醐灌顶的佛门狮子吼,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奇情壮志。千古以下,无论是“感极而悲者”,还是“其喜洋洋者”,既登斯楼,诵读此篇鸿文,感念先贤风范,其“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而《醉翁亭记》表述主题的方式则是含蓄深沉的。醉翁在醉中写乐,在乐中写醉,把他“与民同乐”的济民之情隐含在对景物、宴饮的描写叙述之中,无一语道破。然而,细读全篇,我们会发现,作者无论是写山水之美、景色之美,还是宴欢之乐,都在潜意识地把自己独立出来,并不能真正地与其融为一体,达到忘我之境。其实作者一直都是非常清醒的(“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甚至还带点狡谲的自嘲(“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表面上看,“亭”是文之眼,实际上醉翁之眼还在“亭”上,正像朱自清说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双眼里蕴含着作者强颜欢笑的背后无可奈何的失落感,透露出作者潇洒从容的背后灵魂中深深的忧患和孤独。因此,“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道家逍遥游,恍若隐士遁山林,实际上体现的是儒林仕士经纶入世的渴望与报国无门的一声长叹。

  从这一角度来说,范仲淹与欧阳修作为立志要改革时弊、济世拯国的政治人物,可谓一时瑜亮,但是在气势、精神和态度上,范仲淹表现出的是一种黄钟大吕,高歌勇进式的猛士的执着,天下忧则金刚怒目,天下乐则拈花一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观范公深具大慈悲之庄严佛相。而欧阳修则表现出一种退而结庐,独善其身式的智者的隐忍,似应属于儒、道二家的矛盾混合体。因此,在思想境界上,不能不说欧阳修比照范仲淹要稍逊一筹。当然,我们这里所做的不是对政治人物思想境界的单纯评价,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管怎么说,《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两篇美文都堪称是两首异彩纷呈的名曲华章,是中国古代文学散文艺苑中明艳绚丽的两朵美卉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