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平放运输门向哪面:约翰-托兰:《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4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11:30:28

 

第28章 “那老头也会使我们脱险的”

1月24日2月20日
1  
  李奇微下令从1月25日开始“霹雳行动”,由第1和第9军从西部发起攻势,他决定沿着20英里长的前沿阵地作一次亲自侦察,于是在总攻前夜乘缓慢的教练机起飞了。“整整两个小时我们飞越了那块寂静空旷的土地,掠过山顶,俯冲至山谷,盘旋在死寂的小山脊。”尽管存在各种危险,他们依然一如既往飞得很低。“我们所有前沿阵地的大片皑皑白雪地未发现任何生命和活动迹象。”在一条山谷尽头的小村里,他们发现了一条细细的车辙。“很显然,在这个村子里,敌人正在趁夜晚挖筑工事以御严寒,而在日出之前躲进树林,因为在我们老鹰猎鼠般犀利的轰炸机监视下,白天整个村庄没有一处可供他们藏身的地方。”  


  在司令部,李奇微回顾了他所看到的一切,他现在相信他不再会把第8集团军送进一个死亡陷阱中。那天早上,他的两个军在空军的密切支援下,在陆军强大炮火和海军炮火的掩护下向北开进。由釜山战场老兵组成的汤姆·多尔文的第89坦克营在夜幕降临时已推进到了水原城墙边。在有了11月平壤北部的痛苦经验之后,多尔文期望有一次夜间袭击。进攻于凌晨2时开始。此时一支中国巡逻队正悄无声息地爬过城墙,离多尔文的部队越来越近,以致于他们不得不用手枪和机关枪射击。迅速地将众坦克后退至可以开火的距离地点。那些中国兵追逐着这些坦克,无望地试着向他们投掷炸药包,顿时枪声大作。一个中尉及时从他的指挥所跑出,看到两个中国人端着来福枪向他靠近。他扬起手枪,但两个中国人却出人意外地投降了。另一次在指挥所,一个中国人试图拉响手榴弹,但一个卫兵用步枪托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黎明时分,多尔文与第35步兵团一起继续向前推进,并拿下了通往汉城的一个关键城市。李奇微与迈克·林奇一起飞往水原视察这个毁为瓦砾的城市。他们无情地继续前进。  



  两天后,刚过完71岁生日的麦克阿瑟降落在水原机场。李奇微前往迎接他时,一名英国记者听到麦克阿瑟说,“这正是我7个月以前开始十字军讨伐的地方。但是现在我们为之战斗的不仅仅是朝鲜,而是整个自由亚洲。”  



  李奇微掩饰住他对麦克阿瑟来访的不悦,这个访问持续了不到2个小时。“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唯有摄下一张麦克阿瑟与胜利部队的合影留念,而这很可能已向中国人警告一场大规模的攻击即将开始。”  



  那天夜里,李奇微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当时骑兵7团受到了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丧失了阵地。次日夜,驻守381高地的希腊营又遭另一团中国军队的袭击。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夜,但希腊人还是保住了这个战略高地。大约有800名中国人阵亡。李奇微在其笔记中形容道,“满山遍野的斑斑殷血是这场残酷搏斗的无声证据。”显然这些中国人是决心与阵地共存亡的。但李奇微还是按原计划发动了他的攻势,与此同时西线缓慢的推进仍在进行。为支援此举,阿尔蒙德在汉江河谷东南要阻击中国人可能发起的进攻。  



   1月29日夜间,一支中国军队占领了原州西的战略要冲两处铁路隧道。保罗·弗里曼上校和他的第23步兵团被派去消灭两个铁路隧道的中国军队,并占领高地以保证通往水原的道路畅通无阻。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步兵们得在速度要求迅速、运输工具缺乏的情况下和在有限的空间内往返穿梭于狭窄陡滑的山路。但是行家弗里曼已作好了行动的准备。待至次日下午,他的部队已集结完毕,大炮也已配置到相应位置以支援第一阶段的攻击。天刚揭晓通道行军开始。法国营被派去给他当前锋。坦克、载高射炮的铁道敞篷车、战斗车辆开始向铁路隧道西边通往高高山脊的,狭窄坎坷的山路行进。第3营沿一条小溪逆流而上,这条小溪直通目标东边的山丘。按照约定,两支部队开始向山丘攀登并沿山脊行进在危险莫测、白雪皑皑的山路上。很多人留下携带的定量口粮,以便能满带子弹和手榴弹。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还披着厚重的大衣和毛毯。傍晚,目标地区被两个营包围。弗里曼指示他们包抄汇合,但是竟没发现一个敌人!弗里曼命令士兵占领隧道,准备次日找到敌人并消灭之。两个营对其匆匆而就的防御工事和拉得过长的位置不满意,于是驻扎下来过一个并不轻松的戒备之夜。黑暗中营地显得神秘而恐怖,但弗里曼的士兵们却相信他不会把他们带进死胡同。尽管弗里曼生性脾气暴躁并要求十全十美,绝大多数士兵仍然崇敬这位厉声厉色的长官。他们也喜欢他的精神,他是个军人并时常显出他的战斗志气来。他的行政官弗兰克·格扎尔有时会发现他的粗鲁,但相信这多半是他的外表。“他是个和善、文雅、热心的人,是个卓越的指挥官,同时也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是夜,弗里曼经历了一次令人发窘的场面。他训斥了法国营营长拉尔夫·蒙特克莱尔中校。法国营驻扎下来并为取暖生起一堆小火后,这位两次大战中曾13次受伤并被不停地打嗝所烦扰的59岁的蒙特克莱尔才到达他的营地。弗里曼注意到法国士兵的举动,便打电话给法国营营部,“告诉你们的人把那些火堆撤掉!”  



   “是,是,”蒙特克莱尔回答道,“明天早上我就告诉他们。”  



   “现在就告诉他们!’恼怒的弗里曼命令道。  



   “但是,我的上校,那只是些很小的火堆。”  



   “我不管它是大火还是小火,统统给我拿掉!他妈的!现在就办!你们已经向100英里内的每个共军暴露了你们的位置!”  



  一阵沉默。“啊,我的上校,”蒙特克莱尔爽朗地回答道,“毫无疑问你是对的,不过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将会袭击我们,我们也就可以歼灭他们了。”  



  弗里曼沉默下来没再反驳。但是不到一小时,所有法军火堆都被熄灭了。  



  次日(2月1日)清晨4时30分,弗里曼通报说,有一队中国兵置两辆装甲车射出的炮火于不顾,勇猛地向位于法军和他的L连中间的路障开进。很多人倒下了,但他们还是散到大路两侧,开始用火箭炮和手榴弹向那些装甲车进攻。一辆载高射炮的铁道敞篷车被火箭炮击中,摇晃着向后退去并爆炸了。  



  炮火现在向路东的L连倾泻。炮兵观察员呼叫来大炮和迫击炮反击。一时间,黎明前的黑暗被炮弹和手榴弹的火光驱散了。打击十分沉重,中国军队难以抵挡,便匆忙撤退以重组进攻。  



  清晨6时,进攻继续进行。这次攻势的重点转向法军坚守的整个区域中心453高地。虽然重炮和迫击炮轮番轰击使中国军队牺牲惨重,但他们仍一次次地汹涌向前。  



  由于在有限的空间里装甲车很难发挥作用,弗里曼命令他的坦克后撤几千码以当大炮使用。令他欣慰的是,法军一直在以寡敌众死守阵地。现在双方开始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眼看中国军队就要占上风,法军营长下令上刺刀开始反击。中国军队即将取得胜利——一场足可使弗里曼的整个军队陷入险境的胜利——之时,他们被法军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所震慑而撤退了。  



  晨雾慢慢变成灰沉沉的阴天。这些防守者无望取得空中支援,但法军的冲锋与拼杀却已改变了战斗状况。尽管双方交火持续了一整天,但中国军队再没有向高地发动猛烈攻击。相反,他们集结于453高地北面山谷的一个盟军力量空虚点,这个地方位于法军另两个连之间。一股股中国兵不断地向弗里曼的阵地外沿一排被毁坏的房子集结。在这里,由法军重机枪连骨干组成的防御核心小组击退了他们。  



  很幸运,那天早晨弗里曼坦克连带着9辆汽车不久赶到。一个排被派往战斗最为激烈的热点山谷去阻击中国军队的一次突破。现在战斗又在东边3营阵地重新打响,I连承受了大部分的打击。他们像法军在453高地一样击退了敌人一次次的进攻。在他们阵地前尸体堆积如山。  



  中午时分,中国军队与法军及3营的战斗交锋加剧。法军第3连最后被赶出自己的阵地,致使L连左翼阵地向敌人暴露无遗。中国人攻到山顶后,便操起机关枪向弗里曼营地内一阵扫射,摧毁了他的救护站、指挥部和车辆。法军几次试图夺回高地,但每次都付出惨重代价而终被击退。现在整个环形阵地均陷入激烈凶猛的恶战中。弗里曼已派不出一兵一卒去支援承受巨大压力的法军。  



  在此危急关头,弗里曼毅然调派两辆坦克和一辆双管40毫米的高射炮车进入阵地,“这是能清洗山脊的最有效武器”。他命令所有尚能使用的迫击炮和大炮集中在高地。此时,那些法国军队已甩掉钢盔,戴上了法国军帽,他们的长官也在脖子上系上红布条,他们端着上好的刺刀高喊着“加梅戎”(Comerone)开始向高地冲杀。“加梅戎”是法国外籍军团在保卫一个叫“加梅戎”的墨西哥村庄时所喊的战斗号令。当时法国军团战士战斗到最后一人。而现在这支法国军队已打算这么做。  



  正当中国军队胜利在即之时,他们在法军和迫击炮火攻击下又一次退却了。法军到达山顶后发现数百个中国人的尸体堆在那里。  



  但是中国人并没有屈服。午后两点,他们把法军第2连赶出了阵地。高地另一侧,I连的形势也很不妙。一个排只剩下12个人,他们一直在用手榴弹和刺刀进行拼杀,看来他们要登上那刀锋般陡立的山脊已属不可能。而中国军队又夺取了I连和L连中间的高地,并再次向弗里曼营地中心扫射攻击。激烈的战斗在453高地继续着。子弹低低飞啸而过,伤亡人数不断上升。3时,弗里曼担心两营之间的中心地带陷落,便划定一个必要时为保卫东边隧道所需的最小限度内部阵地范围。但这将是最后的措施。“危机已经来临,”他后来报告说,“接着就像一场好莱坞式的战斗,太阳破云而出!”  



  停在附近机场跑道的战斗机现在可以飞掠鲜血染红的战场了。弗里曼看到四架“海盗”式飞机透过云端一字排开。地面上,战术空军指挥部指示“海盗”瞄准进攻L连的中国军队。由于交战双方混在一起难以分清敌我,飞机在上空盘旋了四次才辨别出敌军。然后飞机爬高以作俯冲准备。飞机冲下来,并投下了“野菊切割机”——一种500磅重的炸弹——正落在厮杀酣战中的中国军队中间。随后再次爬升再次俯冲投弹。这次投的是“大脑袋”,一种被美国大兵称为火箭的炸弹,同时还使用50毫米口径机枪向分散各处的中国军队扫射。  



  多么精彩的空中支援!弗里曼想道。另一批飞机则集中攻击和消灭法军阵地前沿的中国军队。光秃秃山脊上的中国士兵犹如“暴风雨中之草木”纷纷倒下。经过总共24次轮番轰炸之后,残余的中国军队疲于奔命,而弗里曼的坦克却冲上去将他们消灭。高射炮车用50毫米机关枪——步兵们亲切地称之为“肉斧”——抢占有利地形以扫射受挫的中国军队。那天,侦察飞机第一次跟在战斗机后面为大炮提供目标线索。中国军队被追至其隐蔽的山丘后面并被粉碎。  



  美国兵和法国兵纷纷从其战壕向外攻击,他们呐喊着向那些掉队落伍的中国军队进行射击。在阵地边沿及其附近,他们发现了1300具敌人的尸体。而敌人伤亡总数估计为3600人。中国第125师作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恐怕已被谋略大师弗里曼消灭了。  



  中国高级指挥机关对这次在原州和水原附近的失败看得十分严重,军队政治宣传部在2月3日编写了一本小册子。“美帝国主义阴谋策划的这个鬼把戏目的何在?正当我们准备休整和重新集结之时,敌人又发起了一场进攻。”为什么?因为美国人遭到了灾难性的失败,他们需要一次胜利来重振他们的声威。这就是麦克阿瑟上演全线反击之原因所在。”他们占领了水原和原州,从两个方向向我们夹击。这是一个新的阴谋。这个新阴谋必须粉碎。在战争的第四阶段,……我们有信心取得胜利,因为在敌我力量对比上我们占绝对优势,而且在过去的战争的三个胜利阶段,我们获得了歼灭敌人的良好经验。”下一次攻势将会轻松些,因为他们不必去突破坚固建筑的防御工事。“相反,我们可以自由地发挥我们的游击包围战术,这是敌人十分害怕的。……作为对他们拼命挽救面子的回敬,我们现在有进一步让杜鲁门、艾奇逊和麦克阿瑟等人出丑的最好机会。……让敌人继续去牺牲他们的生命……最后他们终会要命不要面子。”
2  

在江界的联合国军战俘们一直在受着中国的政治思想教育,每天都要听课。他们被告知,最“进步的人”将会被送往前线以南并释放。  



  中国人挑选了一些战俘成立了一个战俘委员会,并命令他们写一份须每个人签字的关于世界和平的呼吁书。一位名叫哈里森的美军上士起草了一份自以为能令中国人满意的、而没将政治宣传内容写进去的文件。结果此文件被驳回,另外四份材料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最后,由首席翻译官起草了一份呼吁书译成英文。战俘委员会拒绝签署,但在受到威胁之后表示同意签字,条件是其他战俘没有此项义务。中国人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于是战俘委员会的成员们在呼吁书上划下了潦草、难以辨认的或是拼错了的他们的名字。  



  这项计划的失败导致其它苛待。俘虏们被禁止使用“战俘”一语,而必须称自己为“被解放的新朋友”。甚至连日常会话里也得使用有关共产主义道德的词语。宗教被斥责为企图控制人们头脑的资本主义诡计,然而战俘们却被允许保留着圣经和有关宗教的文章。他们还被允许举行有关宗教的讨论会和阅读会。  



  战俘们虽然有时会受到一些军事审问,但更多的是受到有关个人历史的盘问。审问官好像只对那些符合他们教条的回答满意。比如,当战俘被问及他们父母的收入和社会地位时,就被劝导贬低他们的形象,中国人才会高兴并接受他们修正了的回答。



3  



  成为联合国军俘虏的137000名北朝鲜人遭遇同样很惨。到12月初,他们所有的人一直被塞在釜山附近的一个转运营地。像朱少校那样投诚加入“民主”阵营的人,其待遇也同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一样严厉。朱起初还对追随他的战俘们说,“让我们一起为正义而战,为我们真正的祖国而战”,而如今,他已基本上放弃了希望。  



  朱被与其他500名北朝鲜校官一起关押在一个特别的帐篷营地内。当中国共产党人已经参战的谣传传到各个营地,战俘中的共产党员便组织了一个解放同盟。而另一个投奔“民主”却仍遭虐待的少校朴金吉建议他们组织一个反共小组以为生存而战。  



  但朱不同意。“那样,全世界将会笑看红狗打白狗。”朱建议只请求长官将他们和共产主义者分开。等到释放,他们就可以与金日成战斗了。  



  看来1月底以前他们的处境不会有多大改观。因为一个最高级的北朝鲜俘虏到达了他们的营地。高级上校 [ 译者注:大校 ] 李河九被半数军官尊为英雄,而被其他人嘲为“第一号卖国贼”。尽管如此,他被邀请作为高级军官以代表整个战俘营,但他拒绝了。  



  次日,北朝鲜军官们欢呼拥选李上校为代表。但使朱十分惊愕的是,他发誓他将再次忠诚于战无不胜的英雄金日成。“如果我再次犯错误,你可军法处治我。”  



  一周后,2月1日他们全部被转移至马山附近离东南海岸不远的一个大岛巨济岛上。岛上匆匆建起四个围栏地,每个围栏又细分为8个战俘营。每个战俘营地打算关押1200个人,但巨济岛的围圈早已塞满了五倍于容纳人数的俘虏。  



  朱少校的那帮人到达之前,这儿一直在忙乱地准备着可临时凑合的房屋、卫兵和居室的人员分配。  



  空间非常之狭窄,致使管理控制拥挤不堪的营地成为一项复杂的工作。由于围圈仅由带刺的铁丝网隔开,故平民俘虏与战俘们之间可以自由地对话交流。巨济岛是个孕育阴谋与反抗的理想场所。  



  新来的北朝鲜被俘军官很快接管了围圈,他们鼓动其他战俘去争取更为人道的待遇并改善食物与衣物。美国战俘营长官答复,他们必须绝对无条件地遵守整个营地的规章制度。李上校徒劳地抗议和反对。但当其他北朝鲜军官坚持要举行全体俘虏绝食时,他却反对采取此种强有力的步骤。大家置他的反对于不顾,而于次日晨向战俘营长官递交了绝食抗议书。  



  几天来,那些红色军官一直在鼓动战俘们暴动反抗。绝食开始的那天早上,没有一个人去动食物。战俘营长官狂怒不已并告诉他们,这些战俘要么吃米饭,要么吃子弹。北朝鲜军官不仅没派代表到前门口交涉,反却鼓动他们骂出污言秽语。喧杂的吵嚷声中,一个战俘向战俘营长官扔了块石头,那长官随即拔出手枪开了两枪。顿时,猛烈火力从机关枪中喷发而来。有两个俘虏被打死,至少有三人被打伤。战俘营长官很快制服了这群俘虏。令朱少校厌恶的是,这帮战俘此时正围在饭桶周围,眼巴巴地伸出自己的碗。多么可怜而又愚蠢的一帮!他这么想。



4  



  到2月初,华盛顿的低落情绪由于李奇微在北方缓慢而稳固的进展和弗里曼在中央战线两个铁路隧道意外的胜利而昂扬起来。但是,2月11日当3个中国师光天化日之下在原州北10英里处重创韩国第8师后,乐观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突然攻击之下,该师三个团很快在横城附近交枪投降了。7000余人和这个师的绝大部分装备均损失了。这场突发的灾难也危及到了韩国第7师支援的大炮和步兵。  



  麦克阿瑟对这场灾难并不知晓,他致电华盛顿提出一个大胆的新计划。首先,他将“用大规模的空中袭击清除所有越过北朝鲜后方边境的敌人后继部队”,其次,“如果我仍未被同意袭击集结于鸭绿江边的敌人增援部队或炸毁那些桥梁,那么我将在敌人所有主要供给线上设置一块含辐射能的荒地——原子弹制造的副产品——以把朝鲜与满洲隔离开来。然后我将在北朝鲜两个海岸上端进行一次陆海联合作战和空军登陆,并封闭一个巨大的罗网。中国人不久即会饿死或投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首脑们对其异想天开的建议并没有认真考虑。他们答复道:毫无可能。  



  李奇微一得知联合国军在横城的大灾难,就命令第38步兵团和第187空降团战斗队用能找到的所有大炮在原州建立一个坚固的防御阵势。如果中国人的压力太大,他们就撤至东南与韩国第7师联合行动。  



  他命令弗里曼打惯了恶战的第23步兵团开赴离原州西约6英里的砥平里建立阵地,此行动由第9军的预备队英联邦旅配合。直率的弗里曼得知他得去保卫砥平里很不高兴。阿尔蒙德2月12日中午乘直升飞机进入他的阵地,弗里曼建议立即撤至骊州,阿尔蒙德同意,但李奇微却认为砥平里是阻止中国军队前进的关键所在。该地必须坚守住。  



  是夜,弗里曼召集他手下军官开会,告诉他们,他们有可能受到包围。“我们要留在这里并突围出去。”他说。英联邦旅正在途中增援,第5骑兵团同样如此。弗里曼使他的军官们相信了他们处在最佳防御位置。由于没有太多的兵力在砥平里周围山峦布防,弗里曼便在这个村子的周围建了一个严密的长方形的阵地。他的3个营,加上骁勇的法国营和第1别动连,共拥有14辆坦克、高射炮车、重迫击炮、18门榴弹炮和6门155毫米大炮。过去几天中,弗里曼储存了他参战以来储存最多的弹药。他作好了准备。尽管知道基本上被包围了,但他的士兵们仍然很有信心。“嗨!那老头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他也会使我们脱险的。”这是士兵们一致的看法。  



  晚10点,一个哨兵报告在G连前方的稻田里有人影。敌人以莱福枪射击,但弗里曼训练有素的部队并未上敌人的当,并没有向黑暗中枪声喧闹的地方开枪。他们耐心地等待着,等待进攻者跌入他们阵前的饵雷的绊索照明弹。由于阵地外围每个重要地点都已被定点,他们开始用大炮和重迫击炮向中国军队进行阻拦轰击。中国军队慌忙撤退,有的返回却再次被炮轰。顽强的中国人一次次地发动进攻。155毫米炮弹的火光使他们完全成为机关枪绝好的靶子。  



  至午夜,整个阵地都处于交战状态。中国人一直在寻找联合国军的弱点和突破口,但对方守卫炮火十分猛烈,中国军队始终未能突破。直到凌晨2时才有片刻的宁静。很快,中国人又向机关枪哨卡右边的法国营发动了一个排的进攻。在军号和哨子的伴随下,中国兵端着刺刀呐喊着冲向法军。  



  一声警报响起,法军一个班高举手榴弹叫喊着也向中国军队冲来。双方都勇往直前似要与对方拼一死活。但当他们冲到相距20码处时,中国兵突然掉头后撤。进攻在一分钟的狂怒之后结束了。  



   2月14日黎明,发现只有3个中国人冲到了前沿阵地。一个被杀,另两个被俘。其余的则撤至东西两面的山丘后面。联合国军阵地内所有的建筑物均被掀掉了屋顶,但墙壁结实厚重的砖挽救了弗里曼的大部分人马。帐篷被打得千疮百孔。  



  第一道曙光升起后,一发迫击炮弹落在弗里曼的指挥部附近。他当时正座在帐篷中的地上。他的作战官哈罗德·休梅克当时在另一帐篷前站着,当即就被弹片炸死了。另一只弹片击碎了一瓶威士忌,并划伤了弗里曼的左小腿。伤口锯齿般深陷,疼痛难忍。弗里曼随便扯了块布包扎了一下便蹒跚着下去察看阵地。一个小时以前有消息说通往南方的路已被切断,已无路可逃。已有一个艰难的夜晚,弗里曼已无预备部队,而他面临的最基本问题是给养的补充和200来名伤员的撤离。  



  师部报告说,横城的形势十分严峻,而原州亦在被危及之列。步兵部队在原州南方受到很大压力。但对被包围的第23步兵团来说也有些好消息。第5骑兵团的一个装甲纵队已渡过汉江,并沿着西线扫清障碍向他们开进。英联邦旅也在沿第23步兵团主要供给线的东路扫清道路开赴而来。坚持!师部说。稍后得知弗里曼负伤的消息后,师部又电告坚持。要派一架飞机把他接出去。“我既然把他们带到这里,”弗里曼粗鲁地答道,“我就要把他们带出去。”  



  部队情绪十分高涨,这天天气也很好。炮兵们挖起深深的战壕,然后向各战壕的榴弹炮增配人员,热腾腾的饭莱也都做好了。  



  令弗里曼极其恼怒的是,一架轻型飞机载着阿尔蒙德的作战处长杰克·奇利斯上校降落在机场附近。他是来接弗里曼的,但他的飞机在降落时撞毁了。而弗里曼转身回去的任务则是对付一场肯定来临的夜间袭击。他们用在村里找到的铁路枕木和米袋垒筑工事、急救站、指挥部、火力中心和补给品堆集所。弗里曼精力旺盛地蹒跚转悠着,监管着弹药的配给,并命令后备队军官侦察路线和地形,以便他们能带领队伍在夜色降临时行动自如。他又派遣一个巡逻队以便向他在白天袭击时发出预先警报。第23团战斗队已经做好了对付中国人下一个行动的准备。  



  这一次,中国人民志愿军订立了一个计划。119、125和126师的军官们认识到他们过低估计了敌人,并期望联合国军像在横城一样在首次遭进攻时就溃不成军。第23步兵团的不退让影响了他们整个区域战斗计划的推行。中国军队指挥官们认为敌人不过是设立野战阵地,而弗里曼却机敏地建立了防卫的关键措施——沙坑、带刺铁丝网、陷阱、绊索照明弹。此外,中国人的攻击并不是集中指挥。同一个师的各团之间不能有效地配合彼此的行动。这样,志愿军不仅不能歼灭敌人,而且还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即在撤退主力部队时混乱不堪,毫无秩序。中国人的新计划是,趁天黑集中大炮、迫击炮之重火力轰击敌人。炮火持续轰了一个小时,但弗里曼的防御措施使其伤亡一直保持在低水平。此后又响起了军号与哨子的不和谐声音。  



   G连的士兵们在他们的壕沟里紧张地等待着。一个排已在一个小山丘顶端构筑工事。小山脚下,中国人开始攻击一个机关枪阵地。火光在G连阵地前燃亮,曳光弹照亮了大炮的位置。  



  中国军队一次次向G连发动进攻,但都被挡了回来。晚上10时,又一次的凶猛进攻开始了。  



  排长保罗·麦吉中尉向山下瞭望,发现中国军队已冲出干涸的小河岸,并开始向山上他的班长的壕沟开进。有个中国人扔了三枚手榴弹,但麦吉很快用一支勃朗自动步枪射杀了他。每打10发子弹,枪就卡壳了。他试着从套子中拔出了匕首,但却掉在了地上。黑暗中他找不见匕首,却抓起一支卡宾枪瞄准离他10英尺远的一个中国人。麦吉开了4次枪,那个中国人倒下了,邻近壕沟的另三名中国人也被打死了。  



  麦吉派他的通信员去求援。通信员很快返回并带着15个炮兵上了山。战斗又打响了。一发迫击炮弹袭来,炸死炸伤炮兵各一名。其余炮兵见势便开始向后溃退,退到山脚下被那里的G连连长托马斯·希斯中尉挡住。他把他们重新领上山,但快到山顶时,他们又掉头逃走了。希斯在后面一边愤怒地喊着一边追赶他们,抓住几个人。“他妈的!”他吼着,“统统给我回到山上去,你们反正会死在这里,还不如回到山上并战死在那儿。”他一直喊着,终于将这些人拉上了山,形成一个防线。他们与中国人在各个壕沟进行了一场持续三个小时的凶猛残酷的徒手肉搏战。希斯得到了他自己连的轻迫击炮、H连的81毫米迫击炮和团部重炮连的炮火支持。但他仍无法阻止敌人占领山凹。他连续三次试图与那些躇踌不前的炮兵一起重新夺回失地,但都失败了。于是他决定返回去搬援兵。他组织了一个突击小队,并咆哮道,“我们要么攻上那个鬼山头,要么就完蛋!”  



  但是中国人仍死咬住那个山头不放。他们无情地一条条壕沟向前推进,直至到达山顶。他们从高处开始向敌人大炮及迫击炮所在的盆地开火。到凌晨3点,G连已丢掉了整个山头。而弗里曼也被迫撤退他在路障上的装甲车队和在法军营地左边的士兵。混乱中,中国人突入了炮兵阵地。B炮兵连的部分士兵放弃了他们的大炮,开始向野战炮所在的位置溃退。炮兵连长集合他的队伍企图再次击退敌人,但已无望,因为G连的山头现正掌握在中国人手中。  



  黎明时分,弗里曼精疲力竭的部队期望中国军队像以往那样突然撤走。然而,中国军队反而在阵地周围继续发动进攻。弗里曼只剩下230发81毫米4.2英寸的迫击炮弹。8时,形势已十分严峻,他不得不动用团预备队B连帮助他恢复G连的阵地。B连几次夺得阵地却得而复失,始终未能保住。  



  尽管如此,中国人还是从其整个夜间占领的阵地上被赶了出去。炮兵们使用直接射击、无后坐力炮、坦克和双管40毫米高射炮,把中国人炸下了光光的山脊。晨雾一散尽,友军战斗机进入阵地并有条理地清理山脊。中国人受不了这样的惩罚,便从除G连山头外的所有地点撤退了。志愿军顽强地防守着这个山头,决心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们不屑掩蔽,而继续用来福枪和机关枪向轰炸他们的飞机射击。  



  那日晨,2师副师长乔治·斯图尔特电告弗里曼催促他离开阵地。弗里曼强烈地抗议。当他的士兵们在战场上拼杀时他独自撤离指挥岗位?这是一个军官的最大耻辱。但是,斯图尔特坚持要他撤离。他说,骑兵5团很快会从东路赶到,砥平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没有谁能怀疑他的表现。无疑地,他应被授勋和提升。弗里曼勉强同意将他的指挥权移交给奇利斯。他被直升机载往忠州的一个陆军流动外科医院。在这儿他见到了李奇微。李奇微向他道贺,并给他一种印象,即在美国稍作休息与文娱之后,他将被允许再返朝鲜战场。  



  然后,李奇微飞过了正在行进的骑兵5团的装甲纵队。看来向砥平里的进军正在取得进展。李奇微电贺这个纵队的指挥官马塞尔·克罗姆贝上校。当B连终于冲上了G连山头顶端时,骑兵5团也到了。死硬的敌人似乎在踌躇,正在此时B连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枪声。骑兵5团的领头坦克在拐弯处出现,使山上的士兵欢呼雀跃。对弗里曼的团战斗队来说,这是另一种好莱坞式的结局。  



  弗里曼,这位易怒的上校给他的部队写了封告别信:“官兵们,我想对你们说,世界上没有比第23团战斗队更伟大的战斗团体。……上帝保佑你们所有的人。”  



   2月18日,李奇微接到西线第9军的一份报告。中国人已从汉江南岸地带拉了出去。第5步兵团在他们的战壕中发现600具敌军尸体和丢弃的武器与炊具。李奇微将这个消息告诉另两个军军长的同时告诫他们,“这也许是个欺骗。”但是这天晚些时候,从阿尔蒙德的中央战线也传来一个有关中国和北朝鲜军队大规模后撤的消息。看来中国与北朝鲜人正在往回撤。  



  那天晚上,李奇微在第8集团军前进指挥部作战帐篷里会见了他的参谋人员。他说,有关情报表明中国军队在撤退。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他宣布他们将于三日之内在中央战线对中国军队进行反击。此行动将被称为“屠夫行动”。  



  过了一会儿,李奇微站在泛光灯照着的地形图前,向在大邱的记者们讲述了他的计划要点。合众社记者拉瑟福德·波茨报道说,“他有一个十分雄辩的口才,很少有军人除了麦克阿瑟,能比得上他。”“他所说的话充分反映出他对他的部队及敌人的心理有深刻洞察力。他为帮助第8集团军恢复自信所做的一切,使他在伟大的杰出的同行中受到普遍的欢迎。”  



   20日早晨,麦克阿瑟飞抵朝鲜检查新的攻势。他与李奇微反复讨论了战略,李奇微强调,形势已经由于阿尔蒙德的战线遭到重击而变化了。等中国人的出击被完全制止后,第8集团军对那个危险穿插侧翼才能实施强有力的反击。“我告诉他了,”李奇微在其回忆录中写道,“同时我让我的参谋人员审查一下,看是否能用两个师渡过汉江往北出击,以切断正在进攻第10军的敌军退路。麦克阿瑟将军表示同意,并补充说我应固守汉江一线。我说我打算这么干。”  



  麦克阿瑟飞往原州。“我对前线的情况非常满意。在那里敌人在战术上遭到不可估量的重大失败,”他告诉记者们,“其损失是现代战争中最为血腥的……我们的战略计划——尽管敌人在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的确效果很好,我已指挥我们的军队在恢复丧失的主动权。”  



  这些话给人一种感觉,好像“屠夫行动”是麦克阿瑟而不是李奇微的主意。麦克阿瑟清楚地暗示他已从东京飞到了这里,与部下一起讨论了局势然后命令李奇微发动进攻的。李奇微不仅感到惊讶而且很愕然。他的虚荣已经造成一种没有想到的激怒。但对他打击最大的是“令人不快地想到还有一个我早己了解却几乎忘掉了的麦克阿瑟。”这位盟军最高司令官必须一直使他的公开形象闪烁着光芒。

 

 

 

第29章 李奇微在行动

(2月底-4月5日



1  



   2月中旬,彭德怀被召回北京解释第三次战役及第四次战役第一阶段失利的原因。他告诉毛泽东,“我以为速胜是不可能的”。  



   “能速胜则速胜”,毛主席回答说,“不能速胜则缓胜。”他花了几天时间研究彭的报告,而后得出结论:“我们必须准备在朝鲜作战至少两年以上。”显然美国人在准备进行一场消耗战。“由于联合国军的轰炸,我们的补给只有大约2/3送抵前线。”为了打一场持久战,中国军队决定在朝鲜采取轮番作战的方针。  



  大批新军已经跨过鸭绿江。以支援计划在4月份进行的春季攻势。更多的军队很快也将过江。第一批部队已经遭受到令人震惊的损失。毛对补给运抵前线状况的估计离实际情形差得很远,甚至在某些部队,有75%的人被饿死或在开赴前线途中丧失战斗力。  



  秦海洋(音译)是第32师一位年轻的农民子弟,当他跨过鸭绿江的第二天,他的部队就突然遭到来自空中的打击。凝固汽油弹“雨点儿”般落下来,很多人被活活烧死。那情景很恐怖;几百位战友倒在一起化为灰烬。幸存者逃到附近的树林里一直躲到天黑。他们吃了一点干粮(由每个人携带,装在像长筒袜一样的袋子里),又继续前进了。几匹马驮着重武器,机关枪不得不拆开由人扛着。  



  翻越雪山艰巨而危险,不时有人滑倒坠入山下。到前线的长途跋涉要花费2-6个星期,只能靠每个人携带的物品。大约一个星期后口粮吃光了,他们只好见什么能吃就吃什么。白天,美军飞机一见有东西移动就轰炸,部队只好隐蔽起来。夜晚他们不生火。但就是这些预防措施也未能有效地避免人员伤亡。  



  向南开赴的路上,他们遇到许多从前线下来的伤员。那些虚弱不堪的人乞求把他们枪毙掉。像秦一样,大多数人都不忍心杀死一个同志。  



  尽管秦有手套和一条毯子,寒冷的夜晚还是很凄惨。白天,部队通常只是蹲着,偶尔打个盹。他们到达前线时,秦所在的250人的连队只剩下40人。  



  魏祖亮(音译)被征入人民解放军之前是开盐店的。他那12人的重机枪班随第12军跨过了鸭绿江。他们用的是苏制武器,备用枪管由魏扛着。他班里的人只有1/3抵达前线。  



  曹鹏(音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也曾在国民党军队中服役。部队到达目的地时,他的重机枪班只剩下一支步枪。配给的炒面和饼干本打算维持到他们到达前线的,但一个星期后他们就没东西吃了。一路上看到许多人不是死就是伤,这尤其令曹苦恼。当那些还活着的人向他们乞求帮助或食物时,曹什么也帮不上。几乎每天敌机在行进中的战士们头顶盘旋,用中国话劝降,保证给他们好吃的和体面的待遇。



2  



   “屠夫行动”未能名副其实,李奇微得到麦克阿瑟的同意,拟订了一个新的“撕裂者行动”,意图使联合国军一直推进到三八线。考虑到麦克阿瑟在全面发起进攻前夕可能出现在朝鲜,那样将再次把行动计划暴露给中国人,李奇微采取了直接行动,给这位将军发了一份电报,下属之中几乎无人敢大着胆子发出。电文开头儿令人作呕地圆滑:“怀着莫大的荣幸和骄傲期待着您的视察。您每一次视察都带给我们极大的鼓舞。”接着他礼貌地请求麦克阿瑟不要在全面进攻开始时来。  



  对于您选择视察日期的原因了解不详,相信您将考虑到敌人从中推断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他了解您个人的英勇无畏。他毫无疑问地获悉:每次大规模攻势前夕,您都亲临视察行动以及您无畏而机敏的露面……如果这一推断适合于您,请不要在总攻发起之日视察。是从长计议贬低其推断的价值还是给敌人增添一次证明其推断的机会呢?如果不选择在总攻之日视察将更有利于证明您行动机敏。先生,您知道您的期望是我唯一的指导,我希望这个意见有可能不会影响您的思考。



您忠诚的李奇微  



  为了使麦克阿瑟推迟视察日期,李奇微于3月6日早上召集特别会议以防止麦克阿瑟再次声明:是他亲自下令恢复攻势的。与此同时,李奇微谨慎地赞扬了将军给予第8集团军的行动自由和支持。  



  第25师将首先发起进攻,目标是夺取汉城以东汉江北岸一处9英里长的前线地区。“撕裂者行动”于次日(3月7日)凌晨2时30分以猛烈炮火开始,成千上万发炮弹落在汉江北岸,炫耀着令人生畏的火力。一个半小时后,在第89坦克营和第21高射炮营的半履带高射炮车掩护下,第24团开始渡江。首先乘攻击艇渡江的是E连和F连。由于先前的火力掩护,他们没遇到什么抵抗,迎着轻武器火力向前推进。  



  战地美术记者约翰·格罗斯随一个步兵连等待渡江。在过去的几周里,他访问了希腊、土耳其、澳大利亚和加拿大部队,现在有机会亲眼目睹进攻中的同胞了。  



  格罗斯感到像个被遗弃的孤儿,他身边踡伏着一个怕得要死的美国兵。这个美国兵说,“我的两条腿走都走不动了”。  



  一发迫击炮弹落在一排坦克附近。“伙计你有伴了”,格罗斯说。  



   “我该做些什么,先生?”美国兵问。  



  格罗斯想起亨利·海明威的《英勇的红徽章》里的故事:他开始想逃跑,后来想到他的兄弟们会说他是胆小鬼。于是格罗斯把故事讲给这个年轻士兵听。  



   “你们班其余的人全在那边儿,”格罗斯说,“你不走,他们会知道你没和他们在一起的。到了晚上,看你对他们怎么交待。”  



   “多谢,先生”,这个士兵说完就朝一条船跑去。  



  格罗斯原打算在南岸一直等到对岸安全了再过去。格罗斯现在为了使那个怕得要死的士兵进入险境得负点责任了,他也疾跑到河边。那儿有一群人湿漉漉地正在发抖,他们的船翻了,正等着疏散。格罗斯见到一位神态自若的工兵,他是第77战斗工兵连的,这支黑人部队先前由查尔斯·布西中尉指挥,现在由戴维·卡尔斯利中尉指挥。格罗斯问这位工兵他是否可以搭船渡江。  



   “你这该死的找对人了。我在这儿就是为了不让一个人留在这边。上来吧。”  



  一枚炮弹在江心爆炸,激起高高的水柱打在格罗斯身上,疯狂摇动的船桨早已把他打湿了。终于,船上的人们爬上岸,开始向一座陡峭的山攀登。前头的士兵跳进敌人的散兵坑,然后像从蹦床上反弹起来似地又突然蹦出去。格罗斯瞪着眼朝坑里看:他看见一具无头的死尸,其他敌人的尸体到处都是,凝固汽油弹的火舌还在吞噬着他们。  



  这儿不像在诺曼底,美军和德军都倒在四散在地上的信纸、干粮,烟盒和快照堆里。在这里,格罗斯只是偶尔看到一个饭碗,一双便鞋,几张当作卫生纸用的传单。格罗斯跟着由一名中尉带领的一个排继续前进。他们悄悄地沿着河岸往下走,遇到了往回走的车辆——担架上躺着伤员。一颗迫击炮弹在附近爆炸,炸着了两个人,格罗斯看到一个人倒在了树丛里,他的两条腿被炸飞了。另一个美国兵紧紧抓着他的右腿哀叫着:“我被击中了!”  



  看护兵爬向树丛里的那个人,血从那人嘴里汩汩地往外流。看护兵用步兵夹克裹紧伤员,格罗斯脱下他的军用胶布夹雨衣给伤员盖上,然后与趴在雪地上的第二个士兵交谈。这名战士说他自己是列兵约·汉德逊,来自阿肯色州哈里斯博格。  



  这个排准备向下一个目标进发。“你不介意把汉德逊送到岸边吧?”中尉排长问格罗斯。格罗斯欣然同意,他已经看够了。  



  格罗斯像副拐杖,扶着汉德逊慢慢地向河边走去。他们和树丛里那个垂危的人一道被抬上一辆水陆两用车。汉德逊在营急救站处理好腿伤后,格罗斯扶他朝疏散伤员的吉普车走去。他们在路上看见一摊血,还有扔掉的毯子和衣服。最上头是格罗斯的军用胶布夹雨衣和夹克,下面盖着的士兵已经死了。在吉普车边,格罗斯和汉德逊握手告别。这时格罗斯才感到自己有多冷,跑向血滩边找回他的衣服。  



  他再次渡过江,画他的战地素描。偶尔有敌人的零星炮弹落下来。他沿着堤岸走到新拿下的一个小镇里。在一间被遗弃的屋子里,他发现两张不协调的肖像——一张是圣母和圣婴的彩色石画,另一张是毛泽东的肖像。刚出镇子,他遇上一名押送着两个战俘的韩国士兵。韩国兵误以为格罗斯是美军军官,就急忙把战俘移交给他后跑开了。两个战俘是北朝鲜人,穿着肮脏的棉制服。一个好像手臂负了伤,另一个还在流血,他的手指甲掀了起来,只连着一点儿皮。  



  格罗斯从枪套里掏出45毫米手枪,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像一个单独作战的突击队员,押着战俘向后方走。他突然发现他押着三个战俘,不只两个了。第三个是个面目冷酷,赤着脚穿着破烂的中国兵。他从哪儿加进来的?显然他一直躲着,后来才决定做格罗斯的俘虏,因为这个美术家个子不大,看起来也不那么军人气。  



  看着首批部队渡过汉江后,李奇微在江边他的指挥部同第25师师长会合。有消息说麦克阿瑟将于上午晚些时候抵达水原。早都料到会如此,李奇微乘了一架轻型飞机去迎接将军。刚一飞上天,他就告诉驾驶员林奇飞越汉江。他想亲眼目睹这次行动。看到河滩有一片干燥的、铺满砾石的着陆地,林奇把飞机停下来,将军走在先头部队第25师官兵中间。一切进展顺利,他们朝水原飞去。  



  在那儿,李奇微见到了麦克阿瑟。麦克阿瑟说,“如果此次行动达到预期目的,你就可以用你的部队干一切能干的事情了。”  



  李奇微承认他在日前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谈起有关“撕裂者行动”的事。他机敏地补充说,他告诉记者们在他以往的经历中,从未得到上司如此多的大力支持。这似乎是讨好麦克阿瑟。“不要受他们的任何影响”,麦克阿瑟又说,“马修,任何时候,只要你认为对的你就做,不要考虑我想要你怎么做。干吧,出了错,我百分之百地支持你。”  



  麦克阿瑟用几小时视察了骑兵1师。回到水原后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他肯定料到这次招待会将在华盛顿引起轩然大波,他过分自信地说:有迹象表明,中国军队将在春季发动一场大规模攻势。“即使在目前受到限制的条件下,我们显然也可遏制住共军的攻势。他们休想凭武力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朝鲜。”敌人已经败了两次。“必须做出能给敌人以致命打击的决定——决定权要远远超出授予我作为军事指挥官的权限,决定权既不是纯政治性的,也不是纯军事性的,而是必须通过这些决定,把由于红色中国在朝鲜不宣而战导致未解决的、混乱不堪的难题提交到最大国际范围内寻求答案。”  



  拉瑟福德·鲍特和其他记者吃惊地感觉到此番话将会对第8集团军的士气产生影响。鲍特报导说,“实际上,他是在告诉部队他们将被推上死亡线,因为政府除了穷于应付根本没有政策。麦克阿瑟发表谈话的目的当然是针对远在朝鲜以外的读者。”  



  这些话不只意在华盛顿,而且也是讲给北京听的。麦克阿瑟对中国诋毁而具挑战性的言词出口时,恰值美国政府正试图把毛泽东拉到谈判桌边之时,艾奇逊大怒。当时华盛顿正与它的盟友讨论这一问题,以图寻求某种解决办法。“从朝鲜刮出的这阵风,使每个人感到死亡的威胁,表明这位将军对盟国正与美国官方讨论的问题毫无同情心,并煽动美国舆论对其政府正在考虑的事情的敌对情绪。”  



  两天后,当“撕裂者行动”一直向北推进时,麦克阿瑟又发动了以使他获得更多的行动自由的战役。当合众社的休·贝利问及以后的作战计划时,麦克阿瑟回答说,“这个问题更多地牵扯到军事指挥官的职责以外的重大决定,这些决定绝不能忽视一场拖延的和没有什么结果的战役会使盟军付出的惨重的代价。”实际上,他是在要求对华全面开战。

3  



  在战争的狂飙席卷一条50英里的前线时,在麦克阿瑟的公共卫生军官、陆军准将克罗福德·F·萨姆斯的东京办公室里,正在发生一件使人震惊的潜在的事情。几个星期前,一名深入到东海岸元山附近敌人阵地后方的特工通过电台报告说,敌军正染上一种疾病,其症状是发高烧、腰痛、头痛,大面积疮肿。萨姆斯将军担心这是一种没见过的满洲地方性流行病。要是中国人带来这种瘟疫,就会把没有进行免疫的联合国军消灭。萨姆斯向麦克阿瑟报告说,这种瘟疫可以像流感一样通过呼吸道迅速地,大范围地扩散。黑死病(鼠疫)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这种疾病是黑死病的一种后期症状,此事和任何军事行动一样重大。  



  萨姆斯详细查询了战场上所有医务人员,发现没有人熟悉这种瘟疫,而在北朝鲜也没有任何卫生谍报人员。48岁的萨姆斯决定自己必须亲自去这个地方,以确定是否真存在一种瘟疫。他在埃及时曾见到过这种流行病,因此对此病有所了解,此外他熟悉元山地形。他求助于在特别行动部队和海军中的朋友把他一人或带一小队人马运到海岸,以期给麦克阿瑟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一行动全部由海军中尉尤金·克拉克筹划,他曾在仁川搞过两星期的间谍活动,对元山一带也很熟悉。这次行动对克拉克而言简直是轻车熟路。他并未感到有多少困难,只是确实担心被染上这种瘟疫。  



   “别着急,中尉,”萨姆斯说,“我会给你和其他人注射疫苗的,但你应知道要分阶段打,共打三针,可是我们没时间了。”  



   “好吧,你就碰运气吧,我也听天由命了。”  



  克拉克考虑到北朝鲜人也许会有萨姆斯的照片,于是机敏地提醒他最好刮去胡子假扮成外科医生。萨姆斯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他不想成为另一个迪恩将军。  



  他们跟尹钟(音译)一起向釜山进发。尹钟是一个朝鲜小伙子,曾跟克拉克在仁川搞活动。萨姆斯此番行动对他的手下保密,说成是去第8集团军进行例行访问。在釜山他们登上一艘防疫船号LGIL1091,船上配有必要的实验室设备,用于化验化脓的疮伤和血样。  



   3月8日早上,船开往元山,次日中午抵达港外约定地点,然后被护送通过布雷水道。萨姆斯的小分队首先去了附近的丽岛。他们从当地居民那里打听到,中国军队中许多人得了伤寒和天花。一名韩国海军陆战队军官已经分别派了两组特工人员上岸摸情况,但是22名特工无一返回。由于中国军队已进入这一地区,韩国人不愿冒险再派另一组人马。  



   3月10日,小分队返回丽岛向其他特工人员和难民进行了调查。他们报告说,元山一带大面积传播的疾病主要是天花和伤寒。克拉克了解到,空投的6名韩国特工已在沿海着陆,除了一人外都被北朝鲜或中共的人抓获。最初报告瘟疫病症的那名特工现在已在中国军队据说大量患病的山区的西南20英里处了。大浦里附近的一家野战医院据说同时接收了1500位重病号。  



   2月12日,由于决定不再使用笨重的装有实验室的船只,小分队登上一艘山卡尔森中校指挥的美国驱逐舰“华莱士·L·林德”号。“林德”号的任务是炮轰沿海所能发现的目标。它一直向南行进到大浦里附近海面。天黑了,大海喧闹起来。船长说这时乘橡皮艇登陆太危险。克拉克和萨姆斯商量了一下,除推迟行动等待时机外别无选择。“林德”号起锚计划向元山返航。次日下午5时,大海平静多了,小分队又登上“林德”号向大浦里进发。抵达大浦里后不久,他们换乘“林德”号上的救生艇,一名海军记者带着相机急忙加入进来。在离岸几百码的地方,小分队改乘充气筏。那个记者也想上去,被克拉克阻止。看起来很滑稽:他们三人一组乘充气筏向海岸划去,充气筏由救生艇用一根长绳子连着,船上的雷达一直跟踪,以使把他们很快拉回来。  



  登上-片黑漆漆的海岸后,迎接他们的是令人恐惧的景象。仅一英里以外的是被雪覆盖着的高大险峻的群山。前面有几辆卡车闪着车灯,顺着岸边的公路向南行驶。突然,美军飞机投下照明弹,飞行员们不知道他们这样干危害了一次秘密行动。炸弹爆炸了,几辆卡车被火舌吞没。飞机开始扫射这支车队。克拉克和萨姆斯意识到幸存者将会散开来,这一地区很快将布满巡逻兵,但二人都决定不停地向约定地点进发。他们在岸上的联络员用步话机警告说,他们正接近布雷区,应该再向南运动。这时他们的作战服已被冰冷的浪头打得湿透了。他们没带徽章,但都拿着手枪和手榴弹。萨姆斯还带着一些试管、注射器和装着吗啡的可折叠的皮下注射器。这样做有双重目的。“首先”,萨姆斯回忆道,“通过静脉注射吗啡迅速使病人进入昏迷状态,这样我们可以把病人弄出来抬上船。在他平静状态下,我们可以进行化验诊断;吗啡注射器的另一个目的更玄乎一点,即我们已商定,一旦落在共军手中下场不会好,不如早些结束生命。”  



  经过大约20分钟的英勇搏击,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迎接他们的联络员是一位讲英语的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朝鲜特工人员高先生。高带他们通过布雷区并告诉他们这一地区挨炮轰是常事,附近只有一些中国公安部队。“我们过于担心了”,克拉克自嘲地说。在一片较偏僻的海岸附近,他们从一个伪装的洞口进入狭窄的通道,通道一直通向一个大山洞,高躲开了。克拉克和尹动身去找报告上所说的附近村子里的医院。他们试图抢出一个病人并把他带到山洞里来——抢不来活的,死的也行。与此同时,萨姆斯将向两名曾仔细观察过这种可疑瘟疫病人的特工人员询问情况。这位将军慢慢爬下通道,手扣着手枪扳机,因为他知道他可能正在进入他自己的坟墓。  



  在萨姆斯询问特工人员的同时,克拉克和尹小心地找到了看来已饱经炮轰而没人住的村子。三个中国士兵懒洋洋地倚在上面搭着粗帆布的断壁残墙上。他们背着枪但很松懈,以致克拉克误以为他们是医院里的服务员。他闪身进去,看见两个病号躺在帆布床上。问题是得干掉三个守门的。克拉克悄悄地命令尹去牵制他们。不一会儿出了一阵声响,两名士兵跑去看,克拉克蹑手蹑脚走到第三名士兵背后,一刀刺死了他。第二名卫兵跑向医院,被克拉克用刀刺死,又一个中国兵从树丛里冲出来,被尹割断喉咙。他们把这三具尸体拖进树丛,而后冲进房子里看看里边有什么。克拉克希望发现一名死了的中国病号给萨姆斯带回去,但两个病号都活着。克拉克决定先向萨姆斯报告再杀死他们。也许没这个必要。  



  克拉克爬回山洞时,萨姆斯已询问完毕并得出了满意的结论:这种病不是瘟疫。萨姆斯简洁地跟克拉克说,这些特工人员已仔细地观察了这种可疑的病例。脸上、腿上、胳臂上和身上发疹子,除了出血的天花不会是别的病。“没有任何身体感染或横痃性(鼠疫)或败血症之类瘟疫的证据。没有呼吸方面的病症。”萨姆斯总结道,造成混乱的原因主要是出现了“黑”,使北朝鲜医生误以为是瘟疫。因为朝语中的“瘟疫”意思是“黑死病”(鼠疫)。而且这些医生从未见过一例瘟疫。  



  过了一会儿,萨姆斯小分队又返回橡皮艇。克拉克猛拉连在救生艇上的绳子,便被马上拖回救生艇。他们一登上驱逐舰,卡尔森上校就让他们每人喝一口“药用”白兰地,克拉克直指他们冰冷湿透的鞋和衣服。萨姆斯给麦克阿瑟发了一封电报,说他们对于瘟疫的恐惧已烟消云散了。不幸的是,公共关系部门把这一事件泄露给了新闻界。也许是克拉克拒绝带上岸的那个海军记者已经完全得知了这个消息。合众社头条新闻:“美军将军冒生命危险深入敌后调查致命的传染病。”这就是中国人认为美国正在进行细菌战的证据,结果后来使许多战俘遭受了不幸。克拉克和尹暗暗地庆幸,他们可以逃过注射另外两种防疫针了。



4  



   3月15日,“撕裂者行动”正在按计划进行。11个师——美国6个,韩国5个,在遇到较弱抵抗的情况下横扫半岛。对于某些人来说,进展相当缓慢,只前进了1-2英里,可是李奇微仅要求在前进中肩并肩,各部队之间不留空隙。  



  李奇微惊讶地获悉麦克阿瑟将再次来朝鲜,要在17日上午抵达水原。李奇微迎接了他,在飞往原州的短期旅途中,他们讨论了苏联参战的可能性。据美国联邦调查局、蒋介石及英国驻莫斯科使馆随员报告,苏联可能不久将加入中国和北朝鲜的一次重大进攻。李奇微说他已有所准备,一旦受到沉重压力,就马上撤退到釜山附近原来的“戴维森线”。  



  此次访问期间,麦克阿瑟并未显露出他日益增长的不满情绪,但四天后当他看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的联合国正准备讨论解决朝鲜问题的条件的电报时,他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联合国强烈认为军队在向三八线以北进行任何推进之前,应做进一步的外交努力,以寻求解决的办法。采取外交行动和同意进行新的谈判是需要时间的。国务院认识到三八线没有任何军事意义,已询问参谋长联席会议,今后几周,为了给联合国军提供安全并同敌人保持接触,你需要有什么样的自由行动的权力。请你提出建议。”  



  麦克阿瑟不明白要他建议些什么。华盛顿了解他关于如何结束战争的意见。他拒绝讨论如何收回当初美国要恢复朝鲜正当权力的誓言。他不得不重申一件事,他的行动自由受到太多的限制。他回复了一份急电,要求“不要再对在朝鲜的联合国军指挥官强加更多的军事限制了”。  



  他指示李奇微,没有他的授权不要越过三八线。“如果新闻界硬要你谈这些问题”,麦克阿瑟补充道,“不要直接回答,就说事情由我决定”。  



  李奇微从开始构思“撕裂者行动”之时起,就把注意力放在一个重要目标——春川城上。占据这一公路枢纽将会是一箭三雕:将迫使敌人通过拥挤的小路为部队提供补给;将给联合国军一个补给通道以支持将在朝鲜中部展开的行动;将从侧翼包围集中在汉城的敌军。尽管如此,第9军和第10军还是遇到顽强抵抗。为减轻压力,李奇微决定调用由弗兰克·鲍温准将指挥的第187空降团战斗队。他计划把他们空投在春川正北,由骑兵1师配合。“鹰行动”将在3月20日开始实施。  



  到19日中午,伞兵部队和运输机已聚集在大邱。一清早,骑兵1师就开始了一系列渗透活动以夺取发动攻势的有利地形。而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除了公路上埋设的地雷外,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李奇微刚回到指挥所就收到了他们推进过程中没遇到抵抗的消息。他和迈克·林奇急忙返回狭小的临时机场,五分钟内上了飞机。马科斯·沙利文上尉和李奇微的高级助手陆军准将小瓦尔特·威顿紧随其后上了第二架飞机。两架飞机向春川飞去。  



  快到这个镇时,李奇微看到骑兵1师的一个装甲纵队正从南边10英里处向这个山谷开进。李奇微感到又惊奇又得意,现在他面临着一个关键的决断。春川已被选为空降攻击和装甲部队联合行动的军事目标,能守住这个镇则继续按计划空投,守不住则取消计划。  



  李奇微和林奇开始在镇外小范围内低空盘旋。沙利文和威顿在高空尾随。下面没有动静。李奇微的飞机持续下降直到林奇都能看清房子了,还是没有动静。时间飞逝,必须做出决定了。这时,骑兵师已在几英里之外了。  



   “你认为我们能进去吗?”李奇微问道。  



  在12月那些令人激动的日子里,春川被围困,林奇曾乘一架饱经战火的L-5战斗机到过这个镇,现在他驾驶着威力更大而更灵敏的L-19飞机。林奇考虑了各种情况后回答道:“可以,先生。我认为能行,不过得加点小心。”  



  李奇微让他告之另一架飞机他们要着陆了。  



   “老头子想进去”,林奇用无线电通知沙利文。  



   “别冒险!我们还没占领这个镇!”回答说。  



   “我们必须进去,沙利,”林奇说,“骑兵师就要来了,守不住这个镇,我们就得取消空降。”这将是一场真正的挑战。他们降到电线以下,擦着边儿滑行躲过一座石桥,接着马上降得更低以避开更多的电线;最后在通往火车站的一条又脏又窄的公路上着陆。  



   “你们发疯了,”威顿说。  



  林奇在电线下扫视着,飞机在桥上陡直上升,跟着又及时地在另一片电线下降下来,尖叫着奔向火车站前。林奇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没别人。他打开门,递给李奇微一支卡宾枪。  



   “掩护我,”林奇说,带着他的卡宾枪跑向最近的房子。一阵声响从地下室传出来,林奇警觉地朝着门道瞄准。一个满脸笑嘻嘻的小男孩走了出来,十几个当地人跟着出来了。林奇和将军开始朝大街走去,更多的当地人从各个房子里涌出来,他们两个人检察了桥是否有爆炸物,没发现有危险物,也没有中国人。一辆骑兵侦察吉普车后面跟着不下两辆吉普车和一辆装甲车到了。后来的这些部队惊奇地发现他们受到的是第8集团军司令和他的飞行员的迎接。最后,一辆坦克隆隆地驶进来,从里面走下骑兵1师师长查里斯·D·柏尔默准将。他接替的是盖伊的职务,在西点军校时就认识李奇微。  



  帕尔默的第一项任务是配合空降团大约3000人的战斗队降落。可他发现由林奇和李奇微俩人组成的部队已占领了这个镇。李奇微告诉帕尔默要抓住时机继续向春川以北推进。李奇微希望获取尽可能多的地带。同时,他在考虑一回到指挥部就发布继续行动的命令。  



  林奇让骑兵师离开公路,他们得马上起飞。他明白飞出去要更加小心。他们必须顺下坡、下风向起飞。当林奇他们费劲地调转飞机时,李奇微并不感到焦急。飞机刚离开地面,他们就跟沙利文和威顿一起往指挥部飞去。  



   “你和老头子真可谓死里逃生,”沙利文说着,把飞机平飞在几千英尺外林奇的飞机边上。威顿插进来说道,“我打赌将军准发抖了。”麦克转过身看着李奇微,他正平静地研究地图,寻找第187团新的降落地点,现在春川已攻破了。  



  回到骊州的指挥部后,李奇微取消了原计划在春川的空降行动,敌人退得太快了。他把行动名称改为“战斧”,时间定在3月22日。新的空降地点将选在汶山更北的地方。李奇微打算像在诺曼底那样参加空降,但又断定这样做是犯傻。万-摔断了脚踝将会迫使他放弃第8集团军的指挥权。而迈克·林奇会驾机让他从高空亲眼目睹这次行动的。  



  李奇微在3月23日早晨,为麦克阿瑟授权他越过三八线的命令而唤醒起床。一个惊人的转变!“完全同意你在电报中提出的本阶段进攻计划,”麦克阿瑟继续说道,“不要发表任何讲话,让事实成为独家新闻。本阶段进攻行动之后的进一步行动将由你根据我以前给你的电报来决定。星期六在汉城机场见面。”  



  听到第187团已于下午7时30分空降后,李奇微和林奇就从骊州的小型机场起飞了,一直飞往汉城以北第1军与空降部队的汇合处。就在他们到达的一瞬间,打头的两辆美军坦克触了雷。纵队停了下来。尽管急于抵达汶山,但李奇微知道他承受不起拖延合拢空隙的后果。他们降到树梢高度在报废的坦克上面盘旋。当部队看到飞机上的星号标志和他们的司令时欢呼起来。李奇微明白他们会竭力去干的。“展示司令旗”后,林奇又在空中绕了一小圈,而后飞向敌人防线后25英里处的汶山。这时离预定进攻钟点还差一刻钟。  



  这次行动包括村北和村南两个空降区。第2和第3营以及第2和第4别动连在北边空降,第1营在南边空降。李奇微和林奇首先奔北部的空降点飞去,导航飞机也飞了过来。林奇核对着放在他膝上的作战方案。3分钟后将有3组飞机到达。第2和第3营着陆时,林奇把飞机保持在上方。李奇微建议他们再飞低点儿以便看清部队的整个行动。飞机降到500英尺高度,迈克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了。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后座问,“我们能着陆吗?”  



  威顿上校和沙利文乘第2架飞机在几英里后面跟着。迈克提醒沙利文他正准备着陆。“别这么干,”威顿插嘴说。“告诉老头子,”林奇说,“我要让他负责。”鸦雀无声,而后又说,“没关系,行了!”  



  迈克对准一条看上去足够长的公路,俯冲下去看了一遍。到处都是伞兵,李奇微挥手让他们让出道,他们没有挪动。林奇又飞了一次。李奇微回忆道,“我们又试了一次,挥动手臂用能想出来的各种语言诅咒他们,他们稍微向后动了动。”  



  接着出事了!1营的领航飞机在南边空降失败了。第二批找不到降落地点的飞机向北边飞来了。这时李奇微和林奇正在100英尺以下的高度,突然间他们的上空挤满了伞兵。林奇无处可走。  



   “抓紧,将军,”林奇喊道,“我们必须着陆!”  



  对准降落点边上的一条大堤后,迈克放下阻力板来了个急转弯。绕了一圈,他第一次看清了。这条大堤不足300英尺长,比飞机起落架宽不了多少,两边倾斜达8英尺,尽头上有一辆已在燃烧的坦克。他打开所有的阻力板,试图斜着着陆,但尾轮撞裂了附近一端的一个棚子,飞机摇摇晃晃地向前冲,靠近了大堤。他们在空中又试了一次。“上帝,保佑我再次降到大堤上吧!”林奇默念。他们着陆了。迈克全力刹闸,飞机在离报废的坦克10英尺处停住了。  



  飞机立即引来了轻武器射击。“你先下去:”林奇说。“我来照看飞机。”  



  李奇微走下大堤,像个谨慎的老兵,紧盯着一条阴沟。他看到5个中国兵都死了,头上的伤口还在冒血。敌人的迫击炮开始向这里开火,李奇微朝公路走去。他听到了斜坡上M-1步枪的枪声,一个穿棉军服的中国兵从小山上滚下来悬在李奇微上面的河边上。他没有动,李奇微以为他死了。  



  将军走在队伍里,像是重访诺曼底。发现了187团团长鲍温将军,他询问起1营的情况。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被空投到这个主要地带。更糟的是,那架导航飞机里的亨利·威尔逊中校及其指挥小组成员都找不到了。  



  李奇微有些不安。他没有按计划切断敌人,而且又找不到空降部队中的老友威尔逊中校。他决定立刻离开此地,以便调配一个联合纵队向西搜索敌人。同时,他将尽力查明威尔逊出了什么事。  



  在倾斜的大堤上,林奇竭尽全力调转飞机以便起飞。他看见一些士兵,于是向他们求援。敌人的机枪子弹从他身边滑过,他急忙跳到大堤那边的安全处。  



   “你们这帮家伙降错地方了,应该离这儿10英里。”这是主要空降地域。“我的头儿降在这儿,”林奇说,“如果我不马上准备离开这儿,他就要完了。”他指向机枪火力眼。“我们必须冲过去,夺过机枪。”  



  林奇组织三小组士兵,建立了火力点,成功地向前冲击,最后扫除了机枪掩体。当林奇和几个士兵押着4名俘虏返回大堤时,其中一个人惊叫,“上帝!那不是李奇微将军吗!”  



  林奇说:“嘘,操蛋!我这儿有麻烦了。你们这伙人过来,帮我把飞机转过头去。”  



  李奇微直着身走着,好像子弹不敢打他。“迈克,”他抱怨着,“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可你还没把飞机掉过头来!”忙碌的驾驶员没空儿解释原因。  



  李奇微和林奇上了飞机后,迫击炮弹又落在了大堤上。林奇及时地冲走了。炮火间隙,他关闭了风门,飞机隆隆地驶往大堤。在炸弹落在他们后面一刹那飞机起飞了。  



  晚饭后,李奇微收到一份空降行动结果的报告。威尔逊及其指挥部人员已降落在南部地带,他们一着陆就被敌人的火力压制住了。这小队人马阻挡了一支敌军,直到被装甲纵队救走。  



  将军还获悉在大堤附近抓获了8名俘虏,其中4名是他自己的飞行员抓住的。他转向林奇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没时间。”  



  第二天上午11点,麦克阿瑟如约抵达金浦机场。李奇微亲自护送麦克阿瑟乘吉普车到汉城正北面的永登浦。罗伯特·“矮人”索尔少将指挥的美军第3师正在那里作战。  



  访问期间,李奇微计划好了他要到达的战线,“服从战术情况,按照第8集团军的既定基本目标行动”。麦克阿瑟已通过无线电重申了他的肯定意见。难道将军对苏联想介入这场战争的估计发生了变化?没有,麦克阿瑟说。苏联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以其对国际形势的实际分析为基础的。但中国的全面溃败可能会把他们拉进战争。  



   “那将是俄国的末日,”李奇微说。  



   “那将是它的末日,”麦克阿瑟重复道。  



  就在麦克阿瑟于下午2时40分离开金浦时,东京正在发布他的公告,其中包括了他所有的抱怨和愤慨。尽管看上去措辞文雅,但它又是一枚炸弹。麦克阿瑟蔑视总统给他的把军事和外交政策混在一起的命令。“现在我们已基本上清除了南朝鲜有组织的共产党军队,”他说赤色中国缺乏进行现代战争的工业能力,其军事上的弱点已清楚地全部暴露出来了。“因此敌人现在一定痛苦地知道,联合国军如果决定放弃把战争局限于朝鲜境内的耐心努力,而扩大我们的军事行动到中国的沿海地区和内地基地,这就使中国遭受军事上即将崩濒的危险。”朝鲜和朝鲜人民,他继续说,将不再是牺牲品。根本问题仍是政治性的,必须在外交范围内寻求答案。  



  华盛顿于3月23日晚间10时收到了这份公告。一个小时后,一群高级政府官员聚集在艾奇逊在乔奇顿家里的起居室里。大家一致同意必须甩掉麦克阿瑟。他的电文是企图直接恫吓北京。它嘲弄了志愿军战士,并威胁敌人除非投降否则将被消灭。  



   “上帝要毁灭谁,准首先让他发疯,”艾奇逊评论说。有人建议给杜鲁门打电话,但国务卿说他们应该先回家休息,把问题留待第二天解决。  



  次日早上,杜鲁门对麦克阿瑟向宪法赋予他的作为总统和三军总司令发出的命令提出公开挑战感到震怒。将军的公告不仅对总统是个挑战,而且也影响到联合国的政策。麦克阿瑟这一行动使杜鲁门别无选择:“我再也不能容忍他的桀骜不驯了。”  



  但杜鲁门还在犹豫。4月5日发生的一件事使他再也不能忍受了。那天少数党领袖乔·马丁在众议院宣读了麦克阿瑟给他的信,说将军同意马丁的建议,即在一场对中国的入侵中使用蒋介石的国民党军队。“看来让某些人认识到这一点相当困难,”麦克阿瑟继续道,“亚洲的这一地区已被共产主义阴谋家们选为征服全球的试验场所,我们已经卷入在战场上提出的问题。我们在这里为欧洲而真枪真刀地干,而那里的外交家们仍在没完没了地打嘴仗。一旦我们在亚洲败给共产主义,欧洲的陷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赢得了这场战争,欧洲就最有可能避免战争并能维护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必须赢。没有什么能代替胜利。”  

第八部 “这次战斗是联合行动”



第30章 “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第31章 战俘  



第32章 中国人的最后一次攻势

第30章 “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4月6日-25日)

1    第二天,也就是4月6日星期五那天,杜鲁门把马歇尔、布雷德利、艾奇逊和哈里曼(柯林斯不在华盛顿)召集到白宫,开会讨论有关麦克阿瑟的问题。杜鲁门没显露出已做出解除将军职务的任何迹象,他首先询问与会者的意见。  



   “总统先生,”哈里曼说,“这个问题您去年8月就遇到了。你当时曾决定晚些时候再解决的。”  



  马歇尔告诫总统,要谨慎从事,特别是国会正在讨论军事拨款问题,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作法,很可能会对国会的讨论起到反作用。布雷德利同意马歇尔的意见。他对“麦克阿瑟”是否“真的违反军规,做了不服从军令的事”深表怀疑。他建议慢慢来。他希望“能有时间进行思考,并与参谋长们讨论这个问题。”  



  尽管艾奇逊认为应该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但是他还是赞同布雷德利的意见。“如果您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艾奇逊说:“您这届政府将面临一场恶战。”  



  杜鲁门说:“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当天下午,4位顾问聚在马歇尔的办公室,讨论了两个小时。马歇尔建议大家给麦克阿瑟家打电话,进行磋商。其他人坚决反对,马歇尔最后收回了他的建议。  



  那天晚上,杜鲁门的情绪仍然非常激动。“麦克阿瑟通过乔·马丁又投掷了一颗政治炸弹。”他在日记中写道:“这看上去像是让人不能忍受的最后一击了。我已经决定,必须罢免我们驻远东的大司令官。”  



  次日清晨8时50分,4位顾问又与总统会面。他们建议总统把采取行动的时间推迟到下个星期一,到那时,乔·柯林斯就回来了。杜鲁门不情愿地赞同了他们的意见。但是过后不久,布雷德利便产生了疑虑:“作为总统和总司令,杜鲁门制订了我们进行朝鲜战争的政策。而麦克阿瑟对他进行公开的、对抗性的挑战,这不仅仅是一个谁对谁错的问题。”  



  当天下午,布雷德利召集参谋长全体会议。他通报了总统正考虑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情况,并且希望大家发表意见。与会者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一致赞同,应该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当天下午4时,一群表情悲痛而庄重的官员来到马歇尔的办公室,向国务卿汇报讨论结果。作为一名当事人来讨论罢免一位杰出军官的职务的滋味并不好受。每个人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马歇尔直率地提示布雷德利,他第二天应向杜鲁门汇报参谋长联席会议所达成的一致意见。  



  星期一早晨,在总统与他的主要顾问们召开的会议上,布雷德利转达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曾认为应重新考虑处理办法的哈里曼和艾奇逊,这时也认为应该解除将军的职务。杜鲁门这时才泄露,早在几天前他就做出决定,一定要罢免麦克阿瑟。那么谁来接替麦克阿瑟呢?  



  布雷德利说,他和柯林斯已经推荐李奇微为接替这一职务的必然人选。他们认为,詹姆斯·范佛里特将军应接任第8集团军司令官。杜鲁门对这两个人选表示赞同。  



  就在人们对麦克阿瑟的命运做出决定时,他正在向难得能有一周休假的阿尔蒙德告别。将军看上去郁郁不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么,再见吧,内德。我已经陷入政治纠纷之中了,很有可能会被总统解职。”  



  阿尔蒙德,这位麦克阿瑟的真正崇拜者,不相信他说的话。“噢,麦克阿瑟将军,我认为那样做是荒谬的。我不信总统想采取那种极端的行动。”  



  次日下午3时,4位首席顾问又与总统会面。杜鲁门同意让当时呆在朝鲜的国防部长弗兰克·佩斯立即回到东京,当面向麦克阿瑟转达解职命令的建议。这样做,可以使得将军避免由军方渠道直接传达命令而带来的难堪。让穆乔大使转给佩斯的第8743号电报已经拟好,并拍发出去了。  



  不凑巧的是,《芝加哥论坛报》驻远东电台的一位记者给该报社拍回电报,说根据权威渠道的秘密消息,麦克阿瑟将要被解职。艾奇逊对《芝加哥论坛报》得到秘密消息一事不以为然,但是其他顾问们却对此事极为关注。担心麦克阿瑟会对杜鲁门进行反击,并提出辞职,他们决定立即向麦克阿瑟传达一项命令,同时决定于星期一凌晨1时召开前所未有的记者招待会。一份公告也匆匆忙忙地拟好了:  



  我非常遗憾地得出结论,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已经不能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政府和联合国制订的政策。根据美国宪法赋予我的特殊责任和联合国赋予我的职责,我已决定,必须撤换远东司令官。因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将军的指挥权,并且任命马修·B·李奇微陆军中将为他的继任者。



  不久,这一消息就通过新闻广播传到了东京。在东京,麦克阿瑟正在午餐上款待客人。大家正在安静地进餐,突然,麦克阿瑟夫人发现麦克阿瑟的助手西德尼·赫夫站在门口。她朝赫夫走过去。当赫夫告诉她从收音机中听到的消息时,他的眼中充满泪水。  



  麦克阿瑟夫人走回桌边,拍了拍她丈夫的肩膀。她悄声告诉麦克阿瑟这一消息时,声音轻得连同桌就餐的人都听不到。一时间,他的面孔呆滞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妻子,她的一只手仍放在他肩上。“珍妮”,麦克阿瑟温柔地说,“珍妮,我们终于要回家啦。”  



  他继续与来宾交谈着,仿佛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当客人们离去后,他打电话给惠特尼:“考特,听说那件新闻了吗?”在惠特尼听来,麦克阿瑟好像正在谈论一场重要的足球赛。  



   “是的,将军,我马上就到。”在去使馆的路上,惠特尼费尽心机冥思苦想,他应该或能够说些什么。当他们见面时,他能够做的就是紧紧地握着麦克阿瑟的手,说:“将军,我可以肯定,结局会好的。”  



  但是,令惠特尼诧异的是,麦克阿瑟只想讨论当自己离任后,惠特尼会面临什么局面。“为什么?将军,”惠特尼以略带怀疑的口吻打断麦克阿瑟:“我陪您来到日本,我当然要陪着您离开日本啦。”  



   “但是,考特,”将军平静地回答道:“我积极服役的年头,足以符合退休的法定年限了,只需国防部的批准。我可以肯定,如果我今晚提出退休申请,是不会遭到华府的反对的。”  



  惠特尼对像秃鹫般聚集在一起的记者们说:“我刚刚从将军那里来,他庄重地接受了解职令……我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  



  美国驻日本大使威廉·西博尔德是在参加日本首相吉田茂举办的花园宴会时听到这一消息的。吉田茂把他叫到一旁,问道,“你能证实这条消息是真实的吗?”西博尔德说,他没得到任何官方的确认,但很可能回到办公室后会弄清真相。在得到进一步的确认之后,西博尔德回到吉田茂的官邸,并在楼上的书房受到首相的接见。日本首相这时已换上和服。西博尔德想,身为日本政府首脑的日本首相这样做,是为自己增添几分威严。  



  西博尔德说,他希望首相和他的内阁不会为抗议罢免麦克阿瑟而辞职——这位大使知道,这是日本人一贯的姿态,特别是考虑到吉田茂与麦克阿瑟关系密切,所以他才这样讲。吉田茂看得出明显地受到了震惊,最后终于同意不辞职。  



  西博尔德来到第一大厦。麦克阿瑟将军面带礼节性的微笑接见了他。西博尔德既紧张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滚下。在沉默了难以忍受的片刻之后,大使艰难地说,“将军,在处理这类事情方面,你是一个远比我出色的战士。”  



   “在陆军服役了52年之后竟会受到这种公开的侮辱,”麦克阿瑟忧郁地答道。他补充说,如果杜鲁门事先暗示要他辞职,他本来就会不加反对就退休了。在西博尔德看来,很显然,麦克阿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也可能是暂时被击败。“看着他,听着他讲话,是我所经历的最痛苦的一次会晤。”  



  西博尔德问将军是不是会让日本人支持李奇微并与他合作。当麦克阿瑟说他不会那样做时,西博尔德请求他重新考虑一下。“日本的现状,对您来说,毕竟是个不朽的功绩,我希望应尽一切努力保持这一功绩。”  



  麦克阿瑟没发表意见,但是他又重新评论说,罢免他是华盛顿阴谋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阴谋最终将瓦解美国在远东的地位。他否认曾有过不服从华盛顿命令的行为。  



  李奇微陪同陆军部长佩斯视察前线时,一位记者问他,是不是可以向他表示祝贺了。李奇微困惑不解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当佩斯接到从华盛顿拍来的一份电报时,他也同样地困惑不解:  



  别理睬我拍去的第8743号电报。请你通知马修·B·李奇微将军,他现在是太平洋地区的最高司令官;麦克阿瑟中将 [ 译者注:有误,应为上将 ] 被罢免了。请你去东京,在那儿协助李奇微中将接任。



马歇尔  



  但是,佩斯从未收到过第8743号电报,原因是釜山的供电发生了故障。这种局面是令人难堪的。佩斯把李奇微叫到屋外,那时正下着冰雹。“李奇微将军,”佩斯说,“我的任务是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太平洋战区的总司令了,麦克阿瑟中将 [ 译者注:有误,应为上将 ] 被罢免了。”  



  雹子倾泻而下,砸在他们头上。“我不信,部长先生。”大吃一惊的李奇微最后说了这样一句。  



  大韩民国的总参谋长钟日昆将军听到这一消息后,烦恼至极。他急忙赶到李承晚的住地。泪水正从总统的面庞上滚下。“杜鲁门毁灭了我们的希望,”他抱怨说。钟日昆知道,总统指的是朝鲜的重新统一。总参谋长同意李承晚的一席话。  



  在北京,直到下午7时英国广播公司广播了这一新闻后,潘尼迦大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麦克阿瑟不再是自认为可以蔑视任何人,而且做错了事后可以不受处罚的超级天皇了。“不可思议就是民主的力量所在,”他评论说:“一个指挥庞大军队,一度对一个大帝国行使过最高权力的最为孔武有力的大将军,竟因一纸命令而被解职,他别无选择,只好向上司投降,然后离任。”使潘尼迦惊奇的是,中国人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他们的报纸也没作任何评论。  



  在欧洲,人们正在为这一消息而欢庆。在伦敦,上、下议院里充满欢呼声。“麦克阿瑟被解雇了,”伦敦的《旗帜晚报》说。法国报纸发表的社论也对此举表示赞同,评论说,同盟国不能屈服于“一个讲硬话的人”,一个像麦克阿瑟一样讲大话的人。但是,在仍旧把麦克阿瑟作为幕府时代的将军来崇拜的日本,人们心慌意乱。《朝日新闻》报道说,“我们感到好像失去了一位慈祥的、受人爱戴的父亲。”《每日新闻》说,“他的罢官,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令人震惊的事件。”只有日本共产党人为此公开欢呼。“斯大林最伟大的预言——‘一切干涉者无疑将遇到肯定的挫折’——已成为现实。”  



  在美国,愤怒远胜于欢乐。每个普通市民都同情麦克阿瑟。E·J·卡恩从朝鲜给《纽约人》周刊打来电报说,几乎在听到关于罢免麦克阿瑟消息的同时,一阵可怕的大风刮过他正访问的兵营。“几分钟后,一阵冰雹席卷了这片旷野。在冰雹过后几小时,暴风雪铺天盖地而来。由于前几周气候还很像春天一样,这种不合节气的现象引起一位士兵大发议论:“哎呀,难道你认为他是真的上帝吗?”  



  在收到大批严厉指责他的信件之后,杜鲁门紧接着就犯了个错误。就在发生爆炸性事件的那天晚上,他通过电台向全国发表讲话。这个国家正等着聆听他讲突然罢免麦克阿瑟的原因。由于听从了艾奇逊的建议,杜鲁门反而着重讲了政府的战争政策。“简言之,我们正在朝鲜做的事情是:努力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他没完没了地讲,最后才提到他个人对被迫罢免麦克阿瑟一事深表遗憾。在布雷德利看来,那个讲话“完全是个失败。”杜鲁门没对罢免的原因做出特别的解释,而选择了极玄虚、极枯燥无味的事情来讲,并且没能把全国都动员起来拥护他。  



  李奇微和佩斯第二天下午便离开釜山,4时40分到达东京。参加过突出部战役的战友多伊尔·希基将军把李奇微带到大使馆的图书馆,麦克阿瑟正等候在那里。希基受到邀请,留下参加为时一小时的会议。希基回忆说:“他(指麦克阿瑟)依然如故——镇静自若,沉着温和、充满友善,并乐于帮助他的继任者。”“他几次暗示被匆匆解职一事。但他在语气中并没流露出丝毫的怨恨和愤怒。我认为,这件事对处在事业顶峰的一名职业军人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但他能如此镇静地接受打击,这是对这个伟大人物豁达性格的赞赏。”  



  麦克阿瑟确实告诉过他们,一位著名的内科医生曾告诉他,他本人从总统的医生格雷厄姆那儿得知,杜鲁门患了高血压,并且为此病而困扰,受到迷惑感和思维混乱的症状的折磨。据大夫们说,杜鲁门只能活半年。  



  麦克阿瑟还说,他已收到为能引起轩然大波的50次讲座的30万美元开价。在回答李奇微的询问时,他说,他认为在中国人和苏联人之间没有任何分裂的征兆,并且仍旧坚信,后者是不会突然发动一场世界大战的。他还说,他希望李奇微离开日本后将成为陆军参谋长,并且称李奇微在第8集团军的表现非常卓越。“如果让我选择接班人的话,我也会选择你的。”  



  李奇微在当晚的日记中写道,“他的思维总是那样的敏捷。他那不屈不挠,一往无前的精神,看上去并没有减弱。”  



  在华盛顿,政府被遍及全国的敌对反应所震惊。在下一次内阁会议上,杜鲁门要艾奇逊讲讲对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的看法。这位有尊严的国务卿说,可以用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军营边的一个家中有位漂亮姑娘的故事,来做一概括。“这位妻子一直在为他们的女儿所面临的危险担心。一天下午,丈夫发现妻子眼睛红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妻子告诉他,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女儿怀孕了!他边擦着眉毛边说:‘感谢上帝,事情总算完了’。”  



  除了要求弹劾“白宫中把我们顺流出卖给左翼分子的犹大”的呼声外,绝大多数有影响的报刊都认为,总统的做法是正确的。《华盛顿邮报》、《纽约先驱论坛报》和《纽约时报》同意杜鲁门的做法,尽管他们认为罢免一事处理得不够得体。《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发表社论评论说:让麦克阿瑟“听从指挥、辞职或把他解职都是必要的”。《商业周刊》认为,要求弹劾的提法是不负责任的。但是指出,总统打算在朝鲜滞留下去并像密考伯 [ 译者注:密考伯是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一个人物。此人庸碌无能却又老指望时来运转。 ] 那样“希望什么事情会突然发生的做法,是与我们的民族经历不相容的……和这位将军打交道不是件容易事。但是,政府没有在几个月前就制定出一项政策的做法,也是不可思议的。为什么不直接把麦克阿瑟召回国,与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磋商?  



  麦考密克、赫斯特、鲁斯、斯克里普斯-霍华德这类保守派出版商们支持麦克阿瑟,攻击杜鲁门。

2  



  与麦克阿瑟会面之后,李奇微回到朝鲜检查刚刚制订的作战计划,即“无畏行动”。如果说这一作战计划执行得比较慢的话,但与他的其它作战计划一样,进展顺利,准确无误。中国人正在撤回铁三角地区,这是一个环绕铁原,金化和平康的重要交通运输地。李奇微于4月13日下午5时告诉他的军长们第二天范佛里特将军将来接任第8集团军司令。  



   14日中午过后不久,范佛里特到达大邱。李奇微会见了他,并举行了正式的指挥权交接仪式。李奇微私下告诉范佛里特:“如果你对形势有充分的把握,请在把兵力运过‘犹他线’前告诉我一下。”‘犹他线’是指北部的第二道防线。  



  新闻记者们喜欢范佛里特这位宽宏大度、富有威严的人物。《时代》周刊形容他是“一个强健的军人和第一流的指挥官。”记者波茨报道说,李奇微和范佛里特两个人迥然不同。“李奇微是一位温文尔雅而又精干的陆军元帅,命中注定要高升。范佛里特低一档。他性情温和、不装腔作势、强悍,但不是一个能扭转乾坤的人。”  



  在范佛里特上西点军校时,学校的年鉴形容他是“一个粗鲁、坦率的人,但并不善于交际。他在报刊和书籍的世界中找到了欢乐,并且常去体育馆锻炼身体。也许正是这种寡言少语的态度使我们中的一些人不能如愿地了解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是机枪营的一名指挥官,他战绩辉煌,佩带步兵勋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而很多士兵却喜欢佩带其他种类的勋章。波茨认为,在与士兵、地图和战略问题打交道过程中,范佛里特会很得心应手——他就像一位冷静、机警的足球教练一样,足智多谋。  



  那天晚上,李奇微飞回东京,在帝国饭店住下。他在那儿见到西博尔德大使,并同他一起起草了就职声明。在最后定稿前,李奇微删掉了“以应有的谦卑态度”那句话。“我在上帝面前是谦卑的。但在这个职位或其他任何职位面前就不会那样谦卑了,”他评论说。  



   4月15日那天,是为麦克阿瑟离任做准备。西博尔德早上5时就起床了,为的是他能赶在麦克阿瑟到羽田机场前2小时到那儿。通往机场的路上也排满美国军队和东京市及郊区的警察。成千上万的日本人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称为麦帅(字面意思是麦克阿瑟元帅)。道路两旁的高楼上装饰着五彩旗和标语。最值得美国人评论的一条标语横挂在一座高楼的顶层,标语表示希望麦克阿瑟当选为下届总统:“祝您在未来的大选中走运。”  



  早上6时28分,车队离开大使馆。尽管时间很早,但从市区到机场的12英里长的路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日本人。很明显,大批群众对麦克阿瑟非常崇敬,而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其他外国人。他们挥动着小小的美国国旗和日本国旗,一些人大喊着,“再见!”另一些人举起“我们爱您,麦克阿瑟”和“我们非常感激将军”的横幅。  



  在羽田机场,李奇微和多伊尔·希基正式欢迎麦克阿瑟。当珍妮·麦克阿瑟微笑着向占领军军官的夫人们走去时,她的丈夫检阅了仪仗队,麦克阿瑟同仪仗队指挥官握手,结束了这一简短的礼仪式检阅。然后他面带微笑,快步走向高级军官们,同他们一一握手,他对每个军官都深切地看了一眼,对其中很多人还私下寒暄了几句。西博尔德被这一情景所感动。很多妇女当众抽泣起来,曾同麦克阿瑟共同作战的汉子们也尽最大的努力忍住泪水。  



  陪同麦克阿瑟返回美国的一小批工作人员登上飞机,这批人中最后一个上飞机的是一位中国保姆,她陪伴着小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夫人最后终于从她那些痛哭流涕的朋友中挣脱出来。将军挽扶着她走上飞机舷梯。他们在舷梯的顶端转过身来,在19响礼炮隆鸣声中最后挥手告别。然后他们走进机舱,飞机开始滑行。“不一会儿,飞机就起飞了,”西博尔德回忆说,“军官们和他们的夫人慢慢散去,旗子也收起来了。部队解散了——一天正常的工作开始了。”  



  李奇微在第一大厦里召开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工作会议。西博尔德感到李奇微讲起话来坚定有力、简明扼要并且具有说服力。“从这一点来看,与会者中没人怀疑谁是占领军的首领。在我看来,这个开端是令人难忘的。”  



  麦克阿瑟回国的场面是隆重的,任何一位美国英雄都没经历过。在旧金山,他受到大批群众狂热般地欢迎。由于沿路欢迎的人多达50万,因此,从飞机场到麦克阿瑟下榻的饭店走了2个小时。两天以后,也就是19日,麦克阿瑟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进设在华盛顿的众议院。在为时37分钟,由电视转播的讲演中,他讲了自己的生平。他的举止、雄辩的口才和情绪使大约2000万电视观众着迷。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坚定有力、绘声绘色、令人信服地扼要介绍了他的政策。他说:“有人宣称说,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同时保护欧洲和亚洲,还说我们不能分散自己的力量。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样表示失败的更妙的说法了。共产主义的  



  威胁是全球性的。它在一个地区的成功,构成对其他地区的毁灭。你在亚洲对共产主义绥靖或投降的同时,也只能削弱我们为防止共产主义在欧洲蔓延所做出的努力。”  



  他拒绝接受关于他是战争贩子的指控。“超出真理一步,就是谬误。”但是美国人是被迫参战朝鲜的,除了迅速地结束这场战争,别无其他选择。“在战争中,没有胜利的代名词。某些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对赤色中国绥靖。”他们对历史上的教训视而不见。绥靖永远只能导致假和平。然后,他称赞朝鲜人。“他们做出了选择,宁肯去死,也不作奴隶。他们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匆忙地放弃太平洋。”  



  他的听众们永远不会忘记他在结束时讲的几句话。“自从我在西点军校宣誓以来,世界几经翻天覆地的变化,希望和梦想从那时起早就破灭了。但是我仍旧记得当时军营中最流行的一首歌曲,歌中非常自豪地唱道;老兵决不会死去,只会悄然逝去。”  



   “我,一个在上帝的神明指引下,力图尽职尽责的老兵,像那首歌中的老兵一样,现在结束了自己的军人生涯,开始悄然逝去。再见!”  



  他向他的夫人招手致意,然后走进人群。每个人都想和他握一下手。“我们今天在这儿听到上帝讲话了!”众议员杜威·肖特高声喊着。几乎所有收听广播的人和电视观众都被麦克阿瑟的讲话所感动。全国各地报社的电话铃响个不停,打电话的人要求“同那个破产的服装零售商 [ 译者注:指杜鲁门 ] ”和“叛卖的”国务院“对着干”。白宫的电话也忙个不停,大多都是一顿臭骂。  



  全国都轰动入迷了。第二天,当麦克阿瑟驱车穿过纽约市区长达10英里的游行队伍时,2852吨五彩纸屑、彩带和其他纸片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规模大大超过欢迎林德伯格和霍德华·休斯时的游行纪录,据纽约警察估计,欢迎的群众是有史以来为数最多的——750万人。毫无疑问:麦克阿瑟当时是美国最受欢迎的人。但是,有头脑的观察家怀疑,当参议院举行的远东军事形势听证会闭会时,当公布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事实时,麦克阿瑟是否还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听证会将在5月初召开。



3  



  就在范佛里特到达朝鲜之前,李奇微明确地告诉自己的高级将领们,尽管他对他们的新指挥官充满信心,但还是打算把范佛里特牢牢地控制住。中国共产党人随时都可能大举进攻。他们必须遵照计划,做好撤退准备。  



  范佛里特听了李奇微和第8集团军军官简单地介绍情况之后,确信中国人“已准备就绪,要发动开战以来最大的进攻”。4月16日清晨,当第8集团军的战线出现令人不安的平静时,设在大邱的范佛里特的司令部内,气氛更加紧张。后来传来更确切的消息,第8集团军的进攻“实际上并没有遭到抵抗”。赤色中国的部队撤退了,原因不明。尽管如此,范佛里特还是担心敌人将发动进攻。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了3天,然后在4月19日那天,下令停止前进48小时,以准备应付在下几个目标遭到夹击。  



  在日本,李奇微不仅关注着中国军队将要发动的进攻,而且关注着日本的防卫问题,以防万一苏联入侵。他给参谋长联席会议拍了电报,要求一旦中国军队发动重大进攻,允许他:“(1)根据我的意见,让联合国军队撤出朝鲜,(2)用重新部署的联合国军队保卫远东战区。”4月1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回电。在原则上同意李奇微的意见的同时,并没有授予李奇微所要求的权力。“只有在你接到命令时”,才能开始撤军。  



   21日清晨,李奇微飞往朝鲜,观看范佛里特发动的双重进攻:一个在铁三角的左翼,另一个在华川水库上方防线的中间地带。在确信发动这种双重进攻可以促使中国军队迅速发动猛攻后,李奇微命令范佛里特作好有步骤地撤退的准备,并且完成主要任务——尽可能多杀伤中国人。李奇微对失去地盘一事并不在乎。  



  范佛里特在某种程度上同意李奇微的意见,但是他认为,不能让共产党人重新占领汉城。如果他们再次占领汉城,那将会使南朝鲜人的士气低落。范佛里特还认为,在夏季里晚些时候,第8集团军应该在北至元山的东海岸进行两栖登陆。由于对范佛里特的元山计划不满,李奇微离开了朝鲜。元山计划具有造成麦克阿瑟分散第10军兵力,慌手慌脚地酿成大错的那些因素。李奇微发给范佛里特一个书面命令,占领地盘,是没有多大用处或是根本没价值的。他说,“你的任务是击退对你现在占领着的大韩民国这片辽阔地区(和那里的人民)的进攻,并与大韩民国政府合作,建立并维持那里的秩序。”不允许范佛里特越过铁三角地区。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能渡过鸭绿江,进入满洲。  



  一个多月以来,数十万中国援兵如潮水般地涌过鸭绿江,承受了在他们之前过江的那些人所承受的困难。在他们还没到达前线的半路,粮食已经吃光了。他们也得吃马、灌木——任何能吃的东西都吃。在行进途中,他们看到数千名已死的和快死的人,有些人身上的干粮袋也被拿走了。这些援兵也遇到数千名能走动的伤员,对这些伤员来讲,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把他们运往北方,他们之中最后到达鸭绿江边的为数极少。当时,遍布北朝鲜乡间的很多具冻僵的尸体已经开始解冻,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王宗明(音译)在集训了几个月之后,最终随同他的部队(第3师)被派到鸭绿江北岸的一个城市。到那儿以后,一开始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作用只是守卫边防。后来,通知他们过江,“看守战犯”。但是,当通知他们卸下所有多余装备时,他们才发现要去前线打仗。第一天夜行军后,他们的政委告诫他们,“在这一地区,有不少南朝鲜土匪出没枪劫,每个人都不能离队,否则他很有可能会被土匪干掉。”  



  一连几十晚上,政委都要宣讲美国人的残忍,他们用凝固汽油弹烧毁农民的房舍。10天以后,所有的人都因过度疲劳和没有粮食而身体虚弱。  



  当王的部队临近前线时,政委这时便以其他志愿军连队的伟大的英雄故事激励他们。正在这一关头,王突然患了腹泻,病倒了。他不得不留下来和伤员部队待在一起。他掩饰住解脱之感。  



   4月21日,当志愿军进入进攻位置时,第12军的郗祖良(音译)因脚部感染而离队。他父亲是个商人,也就是说是个资本家。因为害怕受到清洗,所以他参加了解放军。当他正一瘸一拐地在路上走着时突然遇上了10来个美国兵。他们也和他一样感到惊奇。当看到一位翻译写了几个中国字,意思是“确保你生命安全”后,王宽慰地叹了一口气。他已成为美国人的俘虏。  



  第二天早上,另一位中国人刘昌(音译)被俘了,他是个连长,一位爱国的志愿军。他因被活捉而感到耻辱,并对另一位战俘夸口说,他要逃出去,再来消灭腐朽的资产阶级。他的部队(第2炮兵师)正在为第二天的主攻集结炮火。但是,除了无关紧要的细节外,他不愿告诉审讯员任何事情。  



   “中国有没有坏人?”他被问道。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再也没有小偷和罪犯了,因为,自从共产党当政以后,每个人都吃上饱饭了。”  



   “你们团的战士士气如何?”  



   “士气很高。因为他们想帮助朝鲜人民战胜美国人,因为美国飞机轰炸中国,我们必须为此报仇。”

4  



   4月22日清晨,西线空气清新。在由英国第29独立旅守护的整个阵地上,没有丝毫动静。陆军准将汤姆·布罗迪已经把他的2个步兵营——皇家诺森伯兰步兵营、第1格罗斯特营和皇家第1阿尔斯特营——部署在临津江南岸一带了。格罗斯特营驻守在中间,占据了距汉城以北、距临津江南岸30英里的进攻汉城的传统路线之一的地区。这是一个宁静的星期天,萨姆·戴维斯牧师正在相邻的诺森伯兰营营部主持早祷,纪念圣·乔治节。  



  快到中午时,传来大批敌人在临津江以北活动的报告。那天下午,格罗斯特营做好了战斗准备。毫无疑问,第一次进攻会在渡江时发生。以前,一条小路直通临津江边的一个路堑。由于雨天潮湿,有履带的或带轮子的运输工具无法运行,那条小路被人们用工具拓宽并加固了。钢筋编成的地席被铺在路堑的坡面上,一排浮标标志出水下桥梁的走向。  



  就在当晚10时前,既善战又会吹军号的第7排司号员托尼·伊格尔斯,看到月光下有些东西。“有人在渡江,先生,”他打电话向副官上尉安东尼·法勒报告。伊格尔斯辨认出好多人正在涉水过江。当他们接近北岸时,机关枪火力向他们横扫过去,他们的尸体倒在江面上。不一会儿,更大一批人开始过江,他们逆江水而行,在江中蹒跚地行进。这一次,北边也向守江的部队开火了。在机枪和迫击炮火力掩护下,更多的中国人向前冲来,一边开枪,一边高喊着。  



  当进攻者看上去会取胜时,大批英国伏兵开始用轻机枪和迫击炮扫射。托尼·伊格尔斯在敌人靠近时才开枪,然后投掷手榴弹。在月光下,中国人成了靶子。当幸存者力图跑回对岸时,却被格罗斯特营拦截了。战斗只间歇了一会儿。不久,更大批的敌人出现了。格罗斯特营猛烈的炮火驱使他们撤回,但他们又返了回来,发动第三次、第四次进攻。  



  陆军中尉坦普尔给格罗斯特营营长詹姆斯·卡恩中校捎去口信:大批中国人仍旧企图渡江。再过5分钟,坦普尔巡逻队的弹药就会用光了。  



   “叫坦普尔3分钟后开始撤退,”卡恩说。他下令迫击炮最后一次集中火力开炮。“当巡逻队一回到江南岸第一道地堑时,便开始向格罗斯特渡口不远的地方发射迫击炮弹。”  



  正当坦普尔的部下们坚守格罗斯特渡口时,中国第187师的两个营,在西边一英里半的地方已渡过临津江。他们直奔绰号为“城堡山”的148高地。如果他们占领了这个高地,他们便能打垮格罗斯特营。  



  中国人突然发起冲锋。身着卡叽布军服的中国士兵们的棉布子弹带斜挎在肩上,交叉在胸前。在他们身后,骡子驮着枪炮和弹药,两人一排的队伍搬运着迫击炮和机枪。当中国人靠近时,他们投掷了木柄手榴弹。江边响起迫击炮声,火焰向东边蔓延着,把“城堡山”包围了。就在中国人坚持顽强地攀上高地的同时,肉搏战开始了。他们还遭到精心策划的防御炮火的袭击。维克斯(Vickers)炮弹把岩石和山坡劈开,碎片砸向成群的进攻者。向高地扑来的中国人进入了迫击炮和机枪的射程之内。午夜时分,他们开始后退,为的是重新编队,再次发动进攻。筋疲力尽的守卫者们,伤亡惨重,但是击退了进攻者。可是,中国人轮番不断地发动进攻。格罗斯特营一个遭到重创的排被迫撤退。最后,经过6小时的激战,守卫的至高点“城堡山”被中国人夺去了。  



  残忍的战场在暗淡的曙光下展示在人们眼前。坚守着另一边高地的格罗斯特营士兵们,沉浸在汗水和尘土的污秽中,朝陡峭的山坡下望去,他们可以看到上百名用灌木伪装的中国人。到早晨8时半,卡恩中校才弄清,A连和C连正遭到中国人潮水般的冲锋的攻击。他命令这两个连撤退。旅长通知卡恩,第二天才能增援。但是,如果他办不到的话,格罗斯特营也要坚守住。  



  在英国旅的右侧,第1军也正遭到猛击。有一个菲律宾营增援的坡多黎各第65步兵团,也一败涂地。在他们右侧的土耳其部队的命运也一样。他们一旦被击垮,波多黎各人和菲律宾人也将被迫后退,因而使远在东边的第25师陷入危机。在他们的右侧,第9军在汉城附近、朝鲜半岛中部地区的一次主要进攻中被击退。志愿军的两个师已经摧垮了在其左翼、装备很差的韩国第6师。在夜间,6师的两个团溃不成军,撤了下来。一个团后退了6英里,另一个团后退了12英里。奉命反击的预备团,不久也糊里糊涂地败下阵来。这三个团都丢下了好多武器装备,而且韩国第27野战炮营丢下了13门榴弹炮。“从各方面来看,”突出部战役的英雄,新上任的师长威廉·霍格少将说,“这几个团的溃败和伤亡,是毫无理由的和不光彩的。”  



  愤怒已极的阿尔蒙德命令第31步兵团团长威廉·麦卡弗里上校阻止韩国军队的大溃退。“把他们赶回自己的阵地,”他说,“不得已时,可以朝他们开枪。”  



  麦卡弗里——驻朝鲜美军中最年轻的团长——不情愿地让一个步兵连在河床上散开,后面有十几辆坦克为他们助威。后来,他遇到阿尔蒙德正与韩国的一个中将发生激烈的口角:“任何一位挡住我的士兵的人,”韩国军官说,“我都要打死他。”  



   “我要朝你的军团中任何一个不停止撤退的人开枪,”阿尔蒙德驳斥道,“除非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阵地。”  



  陆军准将弗兰克·法雷尔,一位驻朝美军顾问团的顾问,在这两个愤怒的人之间走来走去,试图给他们调解。麦卡弗里注视着这场穿梭外交。阿尔蒙德会朝那些向河下游慌忙逃跑,赤手空拳的友军士兵们开枪吗?阿尔蒙德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已经预料到,如果他不这样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幸运的是,老练的法雷尔已使阿尔蒙德确信,他应该让韩国的士兵们撤退,重整旗鼓,然后再投入战斗。麦卡弗里不停地感谢法雷尔。因为他知道,除了使用武力之外,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韩国军队的后退的。如果击毙这些盟军士兵的话,他可以想象出报纸的头版头条会写些什么。总之,韩国人的溃退,在范佛里特的中间防线上,打开了一个10英里长的缺口。  



   4月24日凌晨3时,卡恩指挥部里的电话暂时没有声响。但是几分钟后,传来消息说,C连已经被打垮。中国人现在占领了凹地。“指挥部收拾东西赶快走!”卡恩说。他命令格罗斯特营撤退,挖壕固守,等待援军。



5  



  李奇微飞到朝鲜,会见范佛里特和第3师师长罗伯特·“矮人”·索尔,他对索尔的左翼,由严阵以待的英国旅固守的地区,非常关注。索尔向李奇微简单地汇报了自己解救格罗斯特营的计划,并不知道执行救援任务的菲律宾人和“百人团”坦克已经撤回。范佛里特和李奇微俩人都很生气。为什么索尔等了那么久才进行救援工作?索尔解释说,波多黎各人还没做好准备,而且布罗迪旅长当时确信格罗斯特营还能坚持一天。  



  李奇微和范佛里特同意取消骑兵1师的反攻计划。一旦格罗斯特营被解救出来,第8集团军应该于次日开始全面撤退。范佛里特还想保卫汉城。他指出,第8集团军比1月份时被中国军队赶出汉城的那些军队的装备好得多,而且久经战场考验。再者,现在天气很暖和,甚至连作战夹克也不用穿。范佛里特比李奇微的大炮还要好得多。李奇微最终同意坚守汉江北岸以及首都。中国人也许会遭受重大伤亡,不得不同意进行停火谈判。  



  李奇微发表了一个公开声明:“在我看来,现在,这场进攻是我们的共产党敌人想把联合国军从朝鲜赶出去,或者消灭他们的又一次重大努力,他们置自己的部队进一步受到挫败和朝鲜不断遭到破坏于不顾。这次战斗是联合行动,它将很好地证明,它是具有决定意义的。”  



  对于被围困的、等待援军的格罗斯特营来说,那个早晨是漫长的。在破晓前,卡恩决定把兵力集中在重新命名为格罗斯特高地的235高地。几乎所有重型武器都被毁坏了,他们把其他武器搬上高地,以准备拼死一战。在几小时的黑暗过去之后,中国人的军号响了,紧接着就是一次猛烈的进攻。中国人被打退了。进攻持续了整夜,每次进攻都被格罗斯特营打退了。  



  到25日的拂晓,格罗斯特营的弹药快用光了。军号又响起来了。法勒·霍克利上尉建议吹中国人的军号来迷惑中国人。卡恩命令鼓手长吹起床号、射击号——他所知道的全部号令。鼓号队中唯一一把军号是托尼·伊格尔斯的。“我来吹,”他自报奋勇地说。  



   “不行,你这该死的,不用你吹,”鼓手长说,“你呆在这儿守着你的布朗式轻机枪。”  



  鼓手长从团号吹起,然后吹了一个长长的起床号,吹得非常感人。伊格尔斯从未听过吹得如此漂亮的起床号。战斗中,在朝鲜的一坐高地上,军号声引起了一阵轰动。军人们发狂地欢呼着。当中国人跨过山头时,格罗斯特营士兵们跳出战壕,高喊着,刺刀伸向前方。中国人被军号声和突如其来的冲锋惊呆了,溃不成军地败下阵来。鼓手长继续吹着他的全部曲目——各种号令都吹到了,只是没吹撤退号。  



  破晓时,伊格尔斯可以看见上百名中国人朝山坡上前进。被痛击了整整一夜的A、B两个连的残部,急切地请求空援。几分钟内,两架P-80战火轰炸机出现在空中,银色的机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盘旋着,然后飞过来投掷凝固汽油弹。这些汽油弹突然燃起桔红色的火焰。当冻得结结实实的汽油弹落到敌人身上时,伊格尔斯和他的战友们欢呼起来。他们仍旧守卫着格罗斯特高地,是出于一个奇迹。  



  旅长意识到不会再给格罗斯特营任何援助了,他命令卡恩中校撤退。卡恩把法勒·霍克利和其他军官召集在一起,把他们带到山崖上,指出每个人向南撤退的路线。然后他对自己的军医希基说:“博比,恐怕我们得把伤员留下了。”  



  希基停顿了一下,说:“好吧,先生。我很明白现实的处境。”  



   A连首先撤退。2点57分,法勒·霍克利发出同主力部队撤退的信号。不一会儿,传来命令说,由于炮兵部队也正遭受攻击,因此不会再有大炮支援了。卡恩修正了他的命令。他们得分散开——每个人自己想办法撤下去。  



  法勒·霍克利见到希基,他说:“快点,博比,我们差不多是最后一个撤走的啦!”  



   “我不能走,”大夫说,“我必须和伤员在一起。”  



  法勒·霍克利爬下格罗斯特高地。在穿过凹地时,连长一路上听到机枪响。当他那伙人来到山脊上时,凹地的峭壁变狭窄了。他可以感到敌人枪炮的呼啸声。虽然没人中弹,但他知道,他们当时能像大镰刀前的草一样被刈倒。“我们在他们的枪炮口下沿着小道朝前走,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火力之下。他们传达的信息非常清楚:我们在上边,你们在下边,你们完全暴露了,我们在隐蔽处。而你们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法勒·霍克利知道,他的士兵们能幸存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他提高嗓门,大喊了一声:“停止前进!”  



  士兵们站住了,脸庞上显露出希望的神态。  



   “放下武器!”  



  几秒钟后,在山脊下,他听到支援连的连长也发出同样的命令。“这些话语像回声一样,一种令人耻辱的回声那样,在我的耳边回响。在为完成任务竭尽全力之后,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向敌人投降了!”  



  整个凹地现在宁静下来了。一些中国人向他们跑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并没做出不友善的举动,但是拒绝让俘虏们搀扶伤员。他们都继续朝高地下边走着。因为有伤员。所以步子走得很慢。  



  当接到撤退命令后,托尼·伊格尔斯撞坏了他那把心爱的机枪,然后赶上一位名叫库克的下士和一位中尉。“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用仅有的子弹,匆匆朝这儿开几枪,朝那儿开几枪,”中尉说,“让他们觉得我们所有的人还都活着。”三个人躲在树丛和灌木丛后边,不停地走着。时不时地放一枪。半小时后,中尉命令两位战士撤退。他留在后边,掩护他们。伊格尔斯和库克猛冲下高地。不久又遇到另外三个人。在一个隘口,伊格尔斯说:“我来侦察一下。”他一下子撞上了一挺机枪后面的三个中国人。他们没开一枪。五名英国人都被赶下高地,加入一大批俘虏的行列。头上有几架海军陆战队的飞机,它们倾斜着机翼致敬,好像在说:“好啦,你们的战争结束了。”  



   21岁的二等兵萨姆·默塞尔那天一早就受伤了。他恢复了知觉。他的一位祖先参加过滑铁卢战役,他的父亲在格克哈步枪队服役,曾在印度打过仗并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萨姆早在三年前就参加了格罗斯特营,并且非常想一试身手。一切静悄悄的。战斗结束了吗?他在急救帐篷内可以听到外边悄悄的说话声。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爬出帐篷。一些人坐在那里,低声交谈着。默塞尔发昏的脑子渐渐意识到,抵抗已经结束。然后他看到帕德尔·戴维斯,他同往常一样镇静。默塞尔感觉好了一些。  



  突然,3个中国人出现在他们头顶的山坡上,他们衣衫褴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兴奋得不停地讲着。所有格罗斯特营的士兵都举起手来。戴维斯通过一位被俘的南朝鲜翻译,问一位中国军官,他们是否可以把担架上的伤员抬进凹地。  



   “不行。别担心,”回答道,“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一会儿会把你们的伤员抬下去的。”  



  默塞尔站不起来,但是他痛苦地举起手来。一个中国人用枪捅着他,直到他最终艰难地站起身来。他试图走走步,一个军医帮他迈了几步。但是那个中国人大喊起来,摇头示意军医走到前边去。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默塞尔尽可能一瘸一跛地慢慢走着。他随后知道的事就是,一颗子弹射出,他旋转了一下,倒在地上,子弹击中并穿透了他的左腿。  



  默塞尔瞧了瞧朝他开枪的中国人,高喊着英军兵营里的骂人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再扣一下扳机。幸运的是,他不懂英语。”那个中国人转身凝视了一会儿,然后走了。默塞尔感到高地不是停留的好地方,因为美国人很可能会回来用凝固汽油弹轰炸这个地方。他用力抬起身来,爬下高地。他最后来到谷底,中国人正在那儿抢夺部队的物资。他看到一个中国士兵掏出一罐科尔曼芥末粉,放了一勺在咀里。默塞尔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幸灾乐祸地注视着。只看到中国人跑到一边,把勺子扔到另一边,大喊着,找水喝。“天很亮,我可以看清他。他有30岁出头。我不能说这下使我忘记了在我身上发出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帮了大忙,它使我的内心感到平衡。真的,这件事使我感到很开心。”  



  默塞尔一瘸一拐地走到载满双方伤员的救护车,爬了上去。他们被拉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在那儿,默塞尔和其他两个人被推进一间矮小的朝鲜棚屋。默塞尔感到,能活下来,还是幸运的,尽管要忍受伤痛和饥饿。  



  在江对岸,中国人非常害怕空袭。他们和他们的战俘们整个下午都躲藏起来。黄昏时刻,他们把300余名格罗斯特营士兵带到格罗斯特渡口。中国人激动的喧闹声是吓人的。在俘虏们看来,志愿军部队的每个师已标出自己的渡口。这种喧嚷声和愤怒的喊叫声,听上去好像这些中国人随时都能掐住对方的喉咙。由骡子驮着大炮的部队不时地超过步兵部队,飞驰过江。每个中国人都看来急于南进,投入战斗。  



  俘虏们等待着轮到他们渡江北进。他们脱去衣服,只穿靴子,因为水中有尖硬的石头和有倒刺的铁丝网。他们在湍流的冰凉江水中慢慢地前进着,头顶上举着成捆的衣服。每个人都知道,在黑暗中,他随时都会被踩倒并被临津江急流卷走。既使他安全地过了江,在江对岸,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

第31章 战俘

4月25日-5月初)
1  



   1951年4月25日清晨,当中国人占领了溃不成军的防军身后的高地,组织伏击时,英国旅正在撤退。英国皇家爱尔兰轻骑兵的“百人团”式坦克试图突破防线,解救被围困的英国部队。由于中国人大胆地冲过来进行近战,他们被迫关上舱盖而战。  



   “百人团”费尽气力,最终冲破包围。它们还用火力掩护诺森伯兰步兵营和乌斯特营的一个连,使他们脱离交战。很明显,中国人正在紧紧地控制后退之路。残存的乌斯特营的几个连中,只有一个连在同被切断的退路平行的地段冲过了高地。在坦克的后卫下,乌斯特营最后一个连和一支不屈不挠的比利时部队在凹地展开了撤退战。高地上布满了中国人,他们显露出发狂的胆量和勇气,屡次力图用人海战术来一举消灭“百人团”坦克。20磅重的炸弹和同轴机枪的火力落到蜂拥而至的人群中,但是仍有中国人攀上坦克,试图打开舱盖。但是他们又一次次地被其它坦克的火力击中,摔下坦克。一个指挥官为甩掉车上的敌人,横冲直撞地冲过一间房子。当“百人团”抵达安全地带时,坦克上高高地堆满了死伤者,坦克四周鲜血流淌。上也沾满血迹。  



  英国旅的撤退使其东面的美军第3师陷入危险的境地。只有第7步兵团一个团留为后卫。这个团虽然损失了一个营,但是仍然控制着从议政府到汉城的公路边的高地。再往东,重新编队的25师在没损失一门火炮的情况下撤了下来。但是由于韩国第6师的溃败,使第1军右翼的24师处于危险之中。24师的两个团撤退成功。但是,中国人截住了第5步兵团,摧毁了纵队的中路。在黑暗中,曾在釜山环形防线上溃散的第555野战炮兵营,不得不丢掉13门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和60辆汽车。纵队的后翼也遭到痛击,损失了7辆“巴顿”式坦克。总之,那天晚上,第5步兵团伤亡人数达800人。  



  在韩国部队溃退造成的大缺口的右翼,陆战1师正有秩序地向东南方撤退。次日清晨,年仅17岁的陆战7团1营的陆战队员唐·汉森下士,用望远镜仔细地巡视着山下的大道。他看到几百具尸体,还有被击毁的卡车、坦克、急救车和大炮。在路两侧,帐篷被推倒了,那儿有数不清的尸体。这片凄惨的景象,简直太可怕了。他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是韩国第6师的一个团、第555黑人炮兵营和“三镍”营的遗迹。  



  第3排撤到凹地底部。没有看到一个东方佬,人都走光了。有人按上喇叭,用无线电通知部队从高地上下来。汉森和其他人转圈挥动着步枪,朝发出叮当-叮当-叮当声响的地方走去。他们把树丛分开,发现了一名黑人士兵。“谢谢上帝,你们是陆战队员,”他说。  



  他们把那个人从洞中拉出。“所有的人都逃走了。只剩下我,他们不愿打仗。”  



   “他们都是黑人吗?”汉森问。  



   “混蛋,不是。也有白人。他们都是一路货。我喜欢你们这些陆战队员,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一名陆战队员。我会打仗。”  



  保罗·范图尔上尉,一个白人军官,后来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谈到这次撤退。“我参加了向后方的大撤退,有黑人,也有白人。在以后的几天几夜内,有机会看到不同种族的部队,没带武器或头盔。有一天晚上,我们差一点被切断退路,遭到伏击。我的排收留了几个掉队的伤员。他们讲,他们的团部已被打垮。这些伤员是白人,既没钢盔,也没武器。如果对第24师来说,这不是最光彩的时刻的话,那么对其他人来说,也不是最光彩的时刻。”



2  



  中国投入了大约35万人参加这场重大进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勇猛善战,但也有一些人“投奔”到联合国军一边。联合国军印发的小册子中向他们保证,对他们施以人道,让他们吃饱吃足。姚青春(音译)是个国民党老兵,地主的儿子。1949年他被共产党人抓住后,送到一个集中营,然后编入第60军。当进攻开始后,他找机会投降。终于,在25日下午,他看到两个美国人登上高地,朝他的方向走来。  



   “喂!”他大声喊着。两个美国人都没带枪。姚青春放下他没放过一枪的步枪,举起双手。美国兵给了他面包和香烟。他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林青强(音译)在地方政府当职员,他是被人民解放军征兵参军的,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就被送到朝鲜了。他的任务是用骡子运送食品和武器。他和他的两个战友打算一有机会就投降。就在进攻开始前,他们离开自己的部队,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向南走去。当他们看到一伙韩国士兵正在吃饭时,便举手投降。他们讨饭吃,希望能受到优待。相反,朝鲜人把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和鞋子都枪去了,然后用枪托打他们。  



  北朝鲜的士兵也有“投奔自由”的。韩蔡云(音译)下士不仅看到过答应提供良好待遇的小册子,而且听到过飞机上的广播,听上去像是答应提供同样的待遇。他无拘束地回答着美国人提出的所有问题,并且袒露说,他开小差的原因是由于受到歧视。尽管他以前曾当过国民党兵的排长。他说,他以前在国民党部队当兵的经历,“在我和其他军士接触中成为障碍。”  



  二等兵金永春(音译)在战争开始时,是韩国军队的一员,却在7月初在水原被俘。在被监禁了5个月后,他被派到一个反坦克连当一名炮手。春季攻势时,使他第一次有机会开小差。他告诉审讯者,他的战友中绝大多数士气高昂。每三个人中有一人是热情的共产党员,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红色军队可以取胜。但是,金发现,他的反坦克武器对付不了联合国的装甲部队。  



  另一个战俘,二等兵金平奎(音译),曾被征入中国第193师,当一名步枪手。他泄露说,他那个连的士兵们被可怕的联合国部队的炮火吓坏了。由于没有吃的和缺乏休息而士气低落。  



  李百春(音译)是个二等兵。他和其他11个人在开战一周后被征人北朝鲜军队。这批人中的绝大多数属于北朝鲜蓝友党,一个反共组织。在行军开始后的第四天,他们逃跑了,躲在山里。但是,1月份时被抓获,编入铁路警卫队。李,-位弹药兵,不得不参加一项打击韩国一个师的战役。但是,4月25日,当他的营撤退时,他开小差逃走了。  



  朝鲜人民军第8师政治部副部长金泰铉中校4月25日在汶山负伤。他也看到了答应给予人道主义待遇的传单,但不相信传单上的话。既便如此,他还是配合审讯者的提问。“他的回答是谨慎的,前后一致的。”  



  到4月26日,由于联合国的空军优势,中国和北朝鲜部队很难把弹药和给养送到前线,他们部队的实力明显地削弱。但是,如果他们不顾这些困难,能坚持施加压力的话,第8集团军很可能会陷入极大的困境。



3  



   26日午夜,渡过临津江的一批英国战俘排成行,听一位中国军官操着生硬的英文训话。“英国军队的官兵们,”他说,“你们现在是在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战俘。你们被美帝国主义者欺骗了。你们是反动的战争贩子用来对付朝鲜人民正义事业的工具,而这个事业是他们的兄弟、中国人民所支持的。你们是李承晚这个野蛮的傀儡政府的雇佣兵。但是,你们有机会通过学习,了解事实真相,改正你们的错误。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在你们国内,你们所爱的人正等待着你们。遵守我们的规定和法规,这样,你们就不会被处死。”  



  战俘们聚集在马厩和棚子里。他们痛得像抽了筋一样蜷缩成一团。戴维斯——格罗斯特营的一个牧师,想睡一会。在渡江时,他把衬裤、多余的一双袜子、牧师的项圈和衣领丢了。大约在清晨2时,在黑暗中,他被一位翻译和向导带到一个矮小的地下隐蔽部。一位面无表情的审讯军官盘腿坐在一个小桌边。由于他脸上的伤疤,别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凝固汽油弹脸。在闪烁的蜡烛光下,他让戴维斯讲出英国第29旅的情况。戴维斯拿出日内瓦公约牌子,解释说,他只能讲出自己的名字和编号。  



   “我们不知道什么日内瓦公约,”审讯官说,“你必须服从他的命令。”戴维斯虔诚地抬起眼睛,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说:“我是牧师,基督教神父,教徒——教授基督教信条的人。”  



   “你是个上尉。”  



  他们就军事活动问题审问了牧师达1小时之久。“我不知道任何军事情报,”他反反复复地说,“我不带枪。”  



   “你撒谎!我们可以处罚罪孽深重的人。”然后,令牧师惊奇的是,“凝固汽油弹验”突然沉默下来,挥手示意让他出去。  



  美国的第1军向汉城方向缓慢地撤退。在28日中午时分,占据了议政府附近称为“林肯线”的一个防区。这个地区设有一连串深深的、分散的战壕和地堡,里面摆满了机枪、无后坐力步枪和火焰喷射器。在战壕和地堡前,是一排排环绕的、布满倒刺的铁丝网,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杀伤性地雷、饵雷和无数个装满凝固汽油和白磷的汽油桶。  



  那天晚上,北朝鲜第8师猛烈地攻击了韩国第1师。白善烨的部队放弃了一个高地,但是后来又从第73坦克营搞到的“巴顿”式坦克向这一高地发动反攻,打死大约1200名北朝鲜人。他们打得非常出色,年轻的白善烨也为此而提升为军团长。  



  第二天是29日,星期天。6000名中国人乘小船渡过首都西边的汉江,对汉城发动猛攻。他们一到达河对岸,就会向金浦半岛下方移动,包抄对首都的防守。“我们就是在这儿,最有效地发挥了制空权,”李奇微回忆说,“我们的飞行员突袭了正涉水渡河的进攻者,杀死很多人。被打垮的残部虽然成功地抵达南岸,但是,他们根本不是当时守卫半岛的韩国海军陆战队第5营的对手。”  



  中国人和北朝鲜人加倍进行猛攻。当E·J·卡恩联络官问范佛里特是否将被迫撤离汉城时,尽管前途未卜,但范佛里特仍用强调的口吻回答说:“不行!”他把他的3位军长召集起来,对他们说:“保持部队完整。小股部队必须只布置在受援范围内。”在对一个有限的目标进行快速反击时,可使用装甲部队和步兵要考虑周全。“让由大炮和坦克保护的步兵团做好对较远距离目标进攻的准备,时机合适时,便可出动。”第8集团军已被迫后退到可攻击汉城的距离以内的地方,尽管如此,大批中国部队的后备军并没来参战。范佛里特推断说,几天之内一定会发动“第二次进攻”,目标就是占领汉城。  



  范佛里特很可能过高地估计了敌人的伤亡人数,但是,毫无疑问,他使中国人遭到重创。至少中国一个师(即180师)被包围了。美国人凶猛地打击了曹鹏(音译)所在的机枪连,使他的部队没能再开一枪。就在头天晚上,这个机枪连的士兵们还被告知:“我们现在要同美国人作战了。我们每5个人对付1个美国人。”  



  中国人向后退却,但无法摆脱困境。他们有5天没有一点儿东西吃。情形是混乱的。部队被调来调去。炮击十分猛烈。曹鹏的部队既不能开战,也不能撤退。  



   180师的另一个士兵俞择安(音译)以前当过国民党兵。当他发现自己的部队被包围时,就扔掉了手中的机枪。他和其他8个人向前爬去,为的是可以投降。然后他们-定会有东西吃。他们等到一辆汽车开过来,便爬上大道。他们显露了自己,5个黑人士兵,手持卡宾枪跳下车来。黑人士兵搜遍他们全身,什么也没拿,并告诉他们,要把他们送到后方去。然后,他们给中国人香烟抽。俘虏们还得到了罐头食品。食物的味道很怪,但是他们饿极了,任何能吃的都好吃。  



  张色青(音译)的父亲是个中药商。他念过初中,学过中国古典文学。他在部队的工作是教文盲士兵读书,教其他士兵唱歌。就在发动大举进攻前,他对一个个战士进行挑战,要他们争当英雄。当有人同意时,他便大声喊起来。比如:“林同志已经接受我的挑战,并且打算比他连里的任何人都要杀死更多的资产阶级敌人!”宣传队的女兵便边唱边敲着盘子加入进来。战斗一开始,张便成了战士。当他所在的师一遭围困,他和其他4个人便藏进一个山洞。当他们认为战斗结束,偷偷爬出山洞时,便被俘虏了。  



  在进攻中,除180师外的其他师也遭到损失。但北京却因收复了大片土地,面把这次进攻看成是一大胜利。在没有低估这次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的情况下,毛泽东决心再发动一场进攻,一定能占领汉城——这一次——彻底打垮韩国军队。



4  

  为免遭联合国部队飞机的扫射,英国俘虏们几乎都是在晚上向北艰难地行进着。在酷热的白天,他们躺在山坡的树丛下或简陋的小木屋中,驱赶成群的虫子,白费气力地捉身上的虱子。重新上路总是件痛苦的事。负担过重的肌肉已是紧绷绷的了。他们的脚底板已经痛到难以形容的地步。     5月初,司号员托尼·伊格尔斯决定同B连的罗恩·奥鲁姆以及他们收留的2名美国兵一起逃跑。他们4个人躲在树丛中,直等到那批人晚上出发上路。伊格尔斯的任务是(学猫头鹰叫)发信号:“呼特!呼特!”他们将向东海岸进发。他们希望在那几能找到一条船,还希望美国或英国皇家的海军陆战队能收留他们。  

  有几天,他们成绩不小。但是,奥鲁姆中暑了,伊格尔斯不能丢下自己的战友。“我要和他一起留下并设法帮他治疗一下,”他对美国兵们说,“如果你们两个人想接着往前走,那也行。”美国人坚持要他们几个人呆在一起。4个人又开始向内陆进发。一位朝鲜老妇人让他们在她家休息。但是,两天后,她说,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她的孙子看见他们了,而且要去告发他们。  

  不一会儿,那个男孩和他的父亲来了,手里拿着枪。奥鲁姆被一个中国士兵带走了,但是其他人却留给北朝鲜警察听凭处理了。他们的手腕被用电线绑上了,在他们被迫蹲下时,一个警察点燃了一支烟,准备用它来烧3个俘虏的嘴唇。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老头冲进屋,手里拿着一个沉重的棍子。他的全家在一次轰炸中全部丧生,他决心把伊格尔斯当作复仇的对象。为保护自己,伊格尔斯朝那个老头的裆部踢去。令伊格尔斯惊奇的是,那个警察无动于衷。但是一个会讲英文的警察对一个美国兵说:“过来,”并把他带走了。后来伊格尔斯听到枪声。那个警察又返回来,又抓住另一个美国兵。一分钟后,伊格尔斯又听到了枪声。  

  那个讲英文的警察回来了,嘴里咕哝着:“你们这些美国人啊!”  

   “如果你要打死我,”伊格尔斯说,“就把我当作英国兵来打死,不要把我当作美国兵。我是英国人。”  

   “是不一样,”那个警察说,并对他的同事们解释了伊格尔斯讲的话。伊格尔斯得去上厕所——他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害怕造成的。他被带到屋外,令他惊奇的是,他看到那两个美国兵——他们居然还活着。假枪杀是为了吓唬他们。结果,那两个美国人被气疯了,怀疑他们是不是毛泽东的门徒。  

  听到枪响,一支中国巡逻队冲进村子。当他们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便高声叫喊着说,毛泽东如果知道北朝鲜的盟友们无视他的宽大政策的话,是不会高兴的。中国人把3个战俘带进他们的司令部,3个战俘在那儿看到罗恩·奥鲁姆。4个人都吃到了豆芽馅的小蛋饼,这是他们多日来吃到的第一顿真正的饭。“对我们来说,好像是在天堂。”  

  伊格尔斯从未想过,他还会再乐意见到中国人。他们被押走了,和其他战俘关在一起。罗恩要求留下,因为他不能走动。但是其他人知道,如果丢下他,他会死掉的。他们半拖半拽地拉着他,沿着小路朝前走。他们最后加入了卡愚中校带领的纵队,不久便到达离鸭绿江半路的地方。他们在这个村子里休息了48小时。“凝固汽油弹脸”审问了这4个新来的战俘。他坚持认为伊格尔斯是魁首,因为他年纪最大。实际上他是最年轻的,只有22岁,但是其他3人说他们是20岁。“凝固汽油弹脸”把他的左轮手枪塞满子弹,旋转了几下枪管。伊格尔斯不想仅仅因为是个该死的魁首而死去。他讲了几句话。  

   “凝固汽油弹脸”的眼睛发亮了。“啊!我就知道你是魁首,”他说,并且判罚伊格尔斯在洞里呆两周。两个美国人也受到同样的处罚。过后不久,一个美国人因患肺炎而病死。  

  二等兵萨姆·默塞尔和其他伤兵乘一辆卡车到达平壤,当天晚上便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仓库里。第二天早晨,一位朝鲜妇女提着一大桶加了水的米饭走了进来。唯一的一位中国卫兵没理她。通过手势语,她暗示知道他们是英国人,英国人曾有一次帮助过她。她是来还债的。  

  当天黑这批战俘准备出发时,一大群愤怒的朝鲜老百姓围在卡车周围,唯一的中国卫兵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阻止他们在这些敌兵身上实行报复。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清楚地表明,他将开枪打死任何一个攻击战俘的人。当他们安全地离开首都时默塞尔想,这是件令人惊奇的事。事实上,自从在格罗斯特高地负伤以来,他已经经历了好多怪事了。几乎每天他们都换一个新的卫兵,每个卫兵都冒着生命危险来阻止老百姓用私刑处死战俘。默塞尔有这样一种感觉,他认为,中国的上层指挥不知道有这卡车伤兵,正是他们的下级让这车伤员活了下来。到目前为止,他们受到良好的待遇,但是,下一个卫兵是否会同样关心他们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