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xml 6.10.1129.0卸载:【宋代词人列传】—王沂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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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沂孙(附周密)
王沂孙(?-约1289),字圣与,号碧山、中仙、玉笥山人,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入元,任庆元路学正。词多咏物,间寓家国之恸。有《花外集》,又名《碧山乐府》。
【眉妩】
渐新痕悬柳,澹彩穿花,依约破初暝。
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
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千古盈亏休问。
叹漫磨玉斧,难补金镜。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
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
看云外山河,还老桂花旧影。
王沂孙在历史上“身世沦微”,生平难考,在词史上的地位却不低,《白雨斋词话》里这样评价:“王碧山词,品最高,味最厚,意境最深,力量最重;感时伤世之言,而出于缠绵忠爱——诗中之曹子建、杜子美也。”将他比拟成汉魏诗中的曹植、唐诗中的杜甫,现在看起来实在是过誉之词,但王沂孙在词学上的成就也的确可观,清代传承南宋“醇雅”一路的常州词派推崇宋词四家(不是文学史上公论的宋词四大家苏、周、辛、姜),以“周(邦彦)、辛(弃疾)、王(沂孙)、吴(文英)”为两宋词坛之冠,王沂孙在其中要坐第三把交椅。清代的周济甚至主张学词要“问涂碧山,历梦窗、稼轩以还清真之浑化。”也就是从碧山词入手,上溯吴、辛,最后达到周邦彦富艳精工、浑化无痕的最高境界。周济所列出的这四家,除辛弃疾是豪放派宗主之外,另三人都风格婉约雅正,是以人力雕琢与天然朴素之美争胜的典范,这种说法虽然有周济个人的偏好在内,却也是南宋以后的人学填词的一种流行方向,尤其是填慢词长调,讲求铺叙裁剪,绝大多数都绕不开“问涂碧山”的路子。
王沂孙最具代表性也最有影响力的作品是咏物词,自古咏物的佳作不少,借咏物以寓寄托的手法也早已有之,但将咏物与寄托的结合形成一种套路,提供给后人一个学习典范的,却当推王沂孙为榜样作者。但奇怪的是,无论在后学者、评论者那里,还是词史上,王沂孙的成就影响都不容忽视,但在普通读者那里,很欣赏他词作的却并不多。他的词既不乏精致工巧,也不缺思想内涵,却总好象少了什么东西,不能在第一时间打动人心,使人会意,令人传诵。读他的词需要思索,甚至是像猜谜一样去探究,却很难令人在思索探究之后,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与共鸣。以我的看法,碧山词适合学,却不适合爱,适合作为艺术品来把玩欣赏,却不适合成为与读者血肉交融的心灵鸡汤。
咏物而有寄托并非王沂孙开创,作品艺术价值的高低,只在修辞手法的精妙与作者立意的高下而已。王沂孙生当宋末元初之际,与同时代的许多遗民文人,经历过从繁华到落魄的“华屋山丘”之变,人间的沧桑在他词中一一折射,“读碧山词,不得不兼时势言之”,所以他有所寄托的咏物词,竟可以当作南宋亡国的伤心史来看。
以上面所引的这首碧山词代表作《眉妩•新月》为例,这首词借描写新月来影射南宋山河破碎、回天乏术的局势。“玉斧”一词,用的是段成式《酉阳杂俎》中的典故,传说唐代有人在林中遇到一个穿着洁白衣服、枕着包袱酣睡的人,唤醒后问他从何处来,那人笑道:“你知道月亮是七宝合成的吗?月亮的形态有如圆丸,表面并不平整,我们看见月中的黑影,其实就是日光照耀在球体上的凹处产生的。有八万二千户的人常年奉命修整月亮。”打开包袱,给别人看修整月亮所用的斧头、凿子等物。——这个故事颇为奇异,似乎早在唐朝,古人已经了解到月球表面凹凸不平,并知道月面的黑斑是由于不能反射日光的缘故造成,与现代科学所揭示的天文知识惊人的相合。在那个连望远镜也没有的时代,怎么能窥知宇宙真实的奥秘,是巧合还是奇迹,无从得知,只是后世文学典故之中,多了一个“玉斧修月”的神话传说。
南宋初淳熙年间的一个中秋节,皇帝孝宗与太上皇高宗设宴赏月,侍宴的词人曾觌,进上《壶中天慢》词一阕,词中说:“云海尘清,山河影满,桂冷吹香雪。何劳玉斧?金瓯自古无缺。”那时南宋朝廷建立已稳,算作是进入了“中兴盛世”,但在半个北中国都失陷在敌国之手的情况下,还说什么“何劳玉斧?金瓯自古无缺。”这颂圣不免有所昧心。到了王沂孙的时候,倒是九州大同了,可是这又复归于一统的河山,却已是异族别姓的金瓯,所以王沂孙才叹息说:“叹漫磨玉斧,难补金镜。”关于这首词的写作年代有一种说法,认为本词作于临安被元兵攻陷的当年(1276),当时谢太后率众投降,宰相陈宜中出逃,拥立端宗即位于福州,后来又逃往南海。宋朝虽大势已去,毕竟还留有一丝恢复的希望,所以词人又说:“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桂花旧影。”可是这希望显然是极其渺茫,连词人自己,也不敢下一断语的。
词人的犹疑果然不无道理,南宋都城陷落之后,虽然有一批忠臣拥立小皇帝继续抗元,可是仿佛连上天也不再保佑赵宋王朝,小皇帝死了又立,抗元势力屡战屡败,最终直退到海上。蒙古铁骑挟雷霆之威长驱南下,很快就将南宋这一座锦绣江山全部括入囊中。南宋的最后一场抵抗,也是元对宋的最后一场歼灭战,史称“崖山之战”。这一战消灭了南宋流亡政府的最后有生力量,十万宋兵没于海波,左丞相陆秀夫见事已不可为,毅然对小皇帝赵昺说:“德祐皇帝(即随谢太后投降的宋恭帝赵显,被掳北上。)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背负九岁的赵昺投海而死,大将张世杰在绝望之下,向天祈祷速起飓风,覆灭坐船,让他葬身于万顷海涛之中。这一段历史,在中国五千年来朝代更迭之中,无疑是最惨烈、最悲壮,也最为沉重的一页,这是代表着古代中华文明的汉民族政权第一次整体亡于游牧民族之手,古典意义上的中国随着赵宋王朝的终结宣告灭亡,以农耕文明为主体的汉文化传承到这个时代发生了一次断层,因此史学界有一种沉痛的说法:“崖山以后,已无中国!”
崖山之战宣告了赵宋王朝的彻底覆亡,而在崖山战役之前,原南宋治下的百姓,已经遭受了所有的劫夺,尝到了亡国带来的一切痛苦。蒙古人在押解三宫后妃宫女北上的时候,同时也查抄了所有曾经参与抗元的官员人家,词人张炎的祖父张濡就是因为曾经袭杀元使,被凌迟处死,家财没收,妻子入官,张炎孤身逃亡。元世祖至元十五年(1278),西域僧人杨琏真伽被元朝廷封为江南释教总统,率众遍掘南宋帝王陵墓,在会稽地方,发掘了从高宗到理宗等帝后皇妃六座陵墓,盗取殉葬财宝,并将皇帝后妃的遗骨与牛马牲口的骨头混杂在一起,在临安故宫中筑白塔镇压,名为“镇南”,想要镇压住南朝永世不得翻身。这种以践踏皇室来羞辱南朝子民的暴行,自然引起遗民无限痛心愤慨。一批著名的遗民文人唐珏、周密、王沂孙、张炎等一共十四人,在绍兴集社,以词寄托一腔悲愤哀悼之情。
由于元朝初年文网严密,刑法甚至规定,“妄撰词曲以犯上者” 处以死刑、“乱制词曲为讥议者”判处流放。身为故宋遗民的他们,更是生活在监控之下,一不小心就会被告发治罪。因此即使在感伤亡国的词作中,他们也不敢直抒怀抱,而是托以咏物。这次结社,以五个词调分咏龙涎香、莼、蟹、蝉以及白莲五物,后人编为《乐府补题》。夏承焘认为:“龙涎香、莼、蟹以指宋帝,蝉与白莲则托喻后妃。”(《唐宋词人年谱•乐府补题考》)可见咏物的题目,只是为了逃避文网罗织而已。这些词现存三十七首,其中以王沂孙所作最为警策,这一首《天香•龙涎香》即被《乐府补题》列为篇首压卷之作:
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
讯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
红瓷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
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
几回殢娇半醉。翦春灯、夜寒花碎。
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
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樽前旧风味。
谩余熏,空篝素被。
龙涎香是一种名贵的香料,其实就是抹香鲸的肠道分泌物,古人不知情,以为是海中的龙所吐的涎水所化。传说大食国西海之中,有龙蟠踞大石上酣睡,海上必有云气罩护,当地人看到云气,就知道其下有龙,耐心守侯一年半载,等到云气散去,就知龙已离去,前去采集,水中必然已有龙涎香。这描绘迹近神秘,其实所谓“云气”,很有可能就是鲸鱼吐出的水柱,而王沂孙所写“骊宫夜采铅水”,表面上是在说龙涎香的采集过程,实则藏有另一层含义,指的是宋帝六陵被发的事。
据说番僧人杨琏真伽遍掘宋陵盗宝,打开宋理宗的棺椁之后,发现尸体面目如生,是以夜明珠和水银防腐的,盗墓者便将理宗的尸体倒悬在树上,沥取水银,历时三天三夜,竟连头颅也失去了。王沂孙所说的“夜采铅水”,指的就是理宗尸体遭受的如此不人道对待,而“铅水”二字,又是用李贺的诗句:“忆君清泪如铅水。”这是汉魏的故事,东汉孝武帝旧铸有“金人捧露盘”,承接天上落下的露水,以求服食长生,汉亡之后,魏明帝也想学长生,让人去将这一尊捧露盘的铜人从咸阳卸载到自己宫中,临当装车之际,铜人忽然潸潸泪下,所以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紧接着说:“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个典故,多用以喻亡国之悲,王沂孙在词中使用,是含有深意的。
这首《天香•龙涎香》词中的寄托,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是“寄托崖山之覆灭”而作。吟社中人周密记载大将张世杰殉国的细节,说他在海上抵抗时,曾与小皇帝赵昺及太后杨氏约定:“万一事不可为,老臣必然捐躯。我的船上有一株沉香,重逾千两,到危急关头当焚烧此香为信号,香的烟气到达御舟时,若可能就立即派遣援兵;如果已经无力施援,皇上也当速为之所,万勿落入敌人手中!”及至崖山兵败,陆秀夫先负帝蹈海而死,张世杰知道大势已去,衣冠俨然,立于船首,焚香拜天道:“臣死罪,无以报国,不能辅助皇室恢复山河,惟天鉴之!”风涛大起,覆舟而终,传说在波涛烟云之中有人看到无数神兵神将,簇拥张世杰的英灵升天而去。这个壮烈的结局,必然在当时遗民心中引起极强烈的感触,以龙涎香暗喻张世杰焚香殉国的事迹,也不无景仰之意。
王沂孙另有一首《齐天乐;咏蝉》,也是这次集社分咏而作:
一襟余恨宫魂断,年年翠阴庭树。
乍咽凉柯,还移暗叶,重把离愁深诉。
西窗过雨。怪瑶佩流空,玉筝调柱。
镜里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
铜仙铅泪似洗,叹移盘去远,难贮零露。
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
余音更苦!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
谩想薰风,柳丝千万缕。
按夏承焘的说法,蝉与白莲都是托喻后妃,而王沂孙起句即用齐国王后愤恨而死,尸身变为蝉悲鸣不已的典故,一开始就点出“一襟余恨宫魂断”,宫魂者,被元人掳掠北上的南宋三宫后妃宫娥也。古代女子有一种发型妆束,称为“蝉鬓”,相传为魏文帝宫人莫琼柱所创,将鬓角处的头发,向外梳掠得极其扩张,形成薄薄一层,“望之缥缈如蝉翼然”。这个典故是影射孟后的陵墓被发掘,暴骨荒郊,有人曾拾到一个发髻,上面还插有金钗,所以王沂孙咏蝉,特地从典故牵扯到蝉鬓发式,就是指孟后发髻而言。
这孟后是南宋立国之初高宗所尊的太后,本来是宋哲宗的皇后,因失宠被废,谪居于外,侥幸没有被金人一起掳掠北去,她后来逃亡到江南,被高宗尊封为隆祐太后。当时孟后自北方南逃,金兵在后追踪,一直追到江西造口,赶不上才放弃。后数十年,辛弃疾路过造口时,写了一首《菩萨蛮》:“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东北是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江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末句中的“鹧鸪”,传说它的叫声是:“行不得也哥哥!”在南宋立国的早期,怀着一腔热血的辛弃疾已深深感到恢复大业“行不得”,何况到了王沂孙这个时候,南宋王朝已经落下了最后一块幕布,整个旧时代都无可奈何花落去了?隆祐太后孟氏当年历尽千难万险逃到江南,扶持南宋朝廷,任用主战将领,是一位有胆识的女性,身后百年,却一样保不得自己尸骨平安,难怪词人吟咏之中,带着深深的同情苦涩了。
从上面几首词作来看,王沂孙咏物词的寄托,实则就是以曲折隐约的笔调,影射亡国之后所见所闻的屈辱和苦痛,这样有一种打哑谜的味道。迫于新朝统治者文网严密而故作隐语,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这种曲折幽微的写作手法,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和个性特征,正如清代词评家周济所说:“《黍离》、《麦秀》之感,只以唱叹出之,无剑拔弩张习气。”与王沂孙同时结社吟咏的另一个遗民周密,其词虽然没有碧山词隐晦多喻,却也写得情思掩抑低徊,一片凄楚,如这首《献仙音•吊雪香亭梅》:
松雪飘寒,岭云吹冻,红破数椒春浅。
衬舞台荒,浣妆池冷,凄凉市朝轻换。
叹花与人凋谢,依依岁华晚。
共凄黯!
问东风、几番吹梦,应惯识当年,翠屏金辇。
一片古今愁,但废绿平烟空远。
无语消魂,对斜阳衰草泪满。
又西泠残笛,低送数声春怨。
周密(1232-约1289),字公谨,号草窗、蘋洲、四水潜夫等,原籍济南,后居吴兴(今浙江湖州)。宋末曾任义乌令,宋亡不仕,成为著名的遗民。他能诗词、善书画,词风雅正,讲究音律,与吴文英并称“二窗”,一生著述甚丰,有笔记《武林旧事》、《齐东野语》、《浩然斋雅谈》、《癸辛杂识》、《云烟过眼录》等,大多都是记载南宋亡国之前的风物人事,以一枝笔将昔日的繁华在纸上重现出来。周密另一首《一萼红•登蓬莱阁有感》中写道:“回首天涯归梦,几魂飞西浦,泪洒东州。故国山川,故园心眼,还似王粲登楼。最负他、秦鬟妆镜,好河山、何事此时游?为唤狂吟老监,共赋消忧。”他感伤故国,洒泪江山,却亦只能“共赋消忧”,以词笔为自己所怀念的时代低唱哀辞而已。
王沂孙等人,论坚持气节不与新朝统治者合作这一点,他们无疑要算亡宋遗民,但周密虽不仕元,却也并不拒绝与仕元的旧友交游;张炎曾被征召北上,为元朝廷写金字大藏经;王沂孙也曾被迫出任学官。比起同时期的另一些遗民的表现:蒋捷宁可贫苦潦倒也坚决不受元朝起用,谢枋得为抗拒征召绝食而死,郑思肖终身不与异族人士说话……王沂孙等人的性格要圆融得多,也软弱得多。当然,“孤介”并不是遗民唯一的生活道路,为苟存性命于乱世而采取温和一点的对抗手段,也未可厚非。毕竟,他们的对抗虽然显得孱弱无力,最终却也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作者:雨后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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