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危机剧情深刻剖析:前三国的那些人那些事 二十一、士燮一族：交州的事情 二十二、刘表之死：无言的结局，崭新的开始 附录

二十一、士燮一族：交州的事情

清朝末年，广西梧州有个书生罗栋才。他求功名，屡考屡不中。一日梦见士燮，给了他一个锦囊。从此以后，考运大转，连中举人、进士，修成功名。罗栋才对士燮感激不已，于光绪十四年在苍梧县京南街桂江边刻碑曰：“汉士威彦先生故里。”

士威彦，即是保佑罗栋才考上功名的那位士燮。士燮祖上是鲁国汶阳人，王莽时候逃避战乱跑到交州；传到士燮，已经是第七代人。

士燮少年时候游学京师，治《左传》。辗转任职，最后回乡做了交趾太守。交趾是交州的一个郡。汉武帝南定百越之地，设“交趾之州”。这个交趾之州，并不是交州，而是交趾刺史部。刺史部是监察区，而州是行政区。当时的交趾刺史部，据西晋的《太康地记》，本属扬州，到东汉才独立成州。交州下辖七郡，涵盖了今天两广和越南的北部。

士燮做到交趾太守，正是中央董卓作乱的时候。他的一个弟弟士壹（大凡起名叫壹的，都可以疑上一疑——原名是不是叫懿？这都是西晋史官避司马懿的讳而搞的花样），原本受前交州刺史丁宫的赏识。丁宫回朝廷，做到司徒，便征召士壹。交州到首都实在太远，士壹赶到的时候丁宫已经下台。继任的黄琬也很欣赏士壹，便予重用。但黄琬与董卓不谐，所以董卓进京的时候，便冷落了士壹。士壹本来也讨厌董卓，这时候便跑回交州投靠大哥。

士壹的远道而来，使士燮认识到，天下已经乱了。不独天下，交州不久也发生了一次动乱，刺史朱符因为苛捐杂税太重，被造反的夷族战士杀死。士燮便借了这个时机，上表荐自己的兄弟士壹为合浦太守、士（黄有）[注一]为九真太守，士武为南海太守。这样一来，几乎整个交州的南部都已经在士燮的控制之下了。交州的北部在谁手里呢？在荆州刘表控制之下。
士燮家族在交州，威尊无上。出入鸣钟磬、车骑仪仗齐备，百姓胡人夹道焚香，俨然一方南霸天，实在是威风得很。士燮的威风，全是由于交州偏远；而交州虽然偏远，但也被群雄争锋的威力所波及。

朱符之死，朝廷派了南阳张津继任。张津是什么样一个人物呢？据孙策说，此君迷信，好神仙方术；而薛综的一篇长文里说，张津不自量力与刘表搞对抗，结果连年损兵折将，部下有怨望。恐怕不是张津主动挑衅刘表，而是刘表已经把势力插入交州的北部了。

总之张津不久为部将杀死，刘表擅自遣零陵赖恭来上任。正赶上苍梧太守史璜也在这时候死掉，刘表便让一位吴巨来上任，与赖恭同行。赖恭是荆楚宿士，恭谨温厚；吴巨却是一名武夫，轻悍跋扈，并不服从赖恭。士燮与曹操所控制的汉廷取得联系，曹操为了与刘表对抗，便索性借朝廷的名义，任命士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这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交州牧了。士燮坐了这位子，便以汉朝忠臣自居；虽然远在岭南，却时时不废贡品。这其实，是在对曹操示好以遏制刘表势力在交州的扩张。

而吴巨与赖恭的矛盾也越闹越大，终于爆发出来。结果是吴巨把赖恭赶跑。赖恭回了零陵，后来投奔刘备，做到蜀汉的太常。

曹操与刘表对交州的争夺，到此算打个平手。

这个时候，孙刘联军已经挫败了曹操的南下，整个荆南控制在刘备手里，而交州北部所独大的，是刘表余孽、亲刘备的吴巨。刘备在长坂败后一度想投奔吴巨，可看出双方关系不比寻常；而这时候，诸葛亮总督南三郡，并与吴巨保持联系，对交州压力巨大。夺取交州之于刘备，是作为国策纳入议事日程的：隆中对提到“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怎么样利尽南海？打通交州。

然而，孙权的行动也在悄然展开。他趁刘备来东吴求督荆州的机会，派了步骘带领千人入交州为刺史。吴巨这时候大约搞不清状况：一，刘备方面到底是什么意思？二，步骘到底有多少人马？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只好权且迎接了步骘的上任；然而很快他发现，原来步骘只有不足千人。吴巨心怀异心，被步骘看出，便擒贼擒王设计把吴巨杀死。杀死吴巨之后，步骘顺利进入交州腹地，击败了张津在此的残留武装。士燮这时候也认清了形势——曹操远在天边，刘备势孤力薄，只有孙权这棵大树好乘凉，于是亲自迎接步骘上任，表示对孙权政权的衷心拥护。

刘备与孙权对交州的桌底下过招，到此以孙权的胜利而结束。

但是士燮到此为止，依旧垄断着交州的半独立政权。虽然他遣了儿子入质，并且时时供奉交州特产，但孙权也加了他为左将军，子弟各有封赏。而士燮也不白吃孙权的皇粮，勾连了益州的土豪造刘备的反。这样半独立的地位一直维持到士燮九十岁时候去世。
士燮死后，孙权加紧对交州的渗透，把交州北部分出一个广州来，让吕岱任刺史；南交州，由戴良任刺史。而士燮之死所留下交趾太守的座位，也派了一位陈时来上任。士燮的儿子不满，发兵抵抗，遭打败，首恶伏诛，余孽免为庶人。再过几年，其他几位士家子弟也因触法被杀，只剩下当初入质的那位儿子的妻子，孤寡在家，享受着国宾的待遇。交州的事情，到这里就算交代完了。士燮这样一位人物，怎么配在一千多年后还被人梦到呢？原因是他做下了不朽的业绩。

士燮，至今还被当地人乃至越南人尊称为“士王”。士燮在保证当地政治稳定的情况下，将中原的文化传入了交州。越南史学家黎嵩说：“士王习鲁国之风流，学问博洽，谦虚下士，化国俗以诗书，淑人心以礼乐，治国逾四十年，境内无事。”他不仅将中原文化传入交州，并且对当地语言文字进行了改造。士燮结合当地方言，创造了“喃字”，假借汉字形声演为越字，将汉字音韵译作越声，平仄皆有一定的方式，使得越人吟诗聊对成为可能。

士燮不单将中原文明之光带到了交州，促进民族融合，他本人的学术造诣在当时也是首屈一指。他早年师从名士，治《左传》、《尚书》最有心得，时人称“左传在南”。到隋朝时候，还有《士燮集》三卷，《春秋左氏经注》三卷。

经学而外，士燮对史学也贡献颇大。他著有《交州人物志》，为唐朝史学家刘知几所称道。士燮所治的交州，成为当时南方荆州而外的又一文化中心。先后来此避难、授道讲学的名士有桓晔、刘熙、许靖、许慈、刘巴、薛综、虞翻、程秉、陆绩等，都是光炳史册的名字。后人赞叹士燮“不特为政治家、又为经学家及史学家”，这个评价应该说并不过分。

董卓、李傕、公孙瓒、袁绍，这些都是在汉末舞台上风云过的角色；刘焉、公孙度、韩遂、张鲁，这些都是割据地方的土霸王。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还是曹丕说得好，惟文章可以不朽。
士燮的名字，知道的已经很少了，甚至罗栋才所立的碑刻前也已经种满了青菜。但他对岭南乃至越南文化的贡献，正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拉拉杂杂说到这里，名家盛评也引了不少，但我以为，最符合士燮的，还是他家乡人民所立的大人庙里一付对子。权且引来，作为本文的结尾：

二十二、刘表之死：无言的结局，崭新的开始

如果我现身在公元208年的襄阳，那种富庶繁华下隐没的动荡，大约是比较惊人心魄的。

襄阳地处水陆之冲，以前被一伙起义军占据着。自190年以来，便为刘表所有。刘表花了大力气，将此地改造成荆州州政府的所在地，十余年未动刀兵，繁华甲于天下。但如今不同了，形势已经不容此地偏安。

襄阳的北面，关东大地上除了僻处东北的公孙康外，已经没有曹操的敌手；并且，曹操已经把势力渗透到关西，以韦康为凉州刺史，钟繇坐镇长安。在这样的情势下，关西的马腾、韩遂只好向曹操示好，在不久前的官渡之战中明确倒向曹操阵营，协助钟繇击败了袁尚派来奔袭长安的高干、郭援。而在本年六月，马腾应诏入朝，大有金盆洗手做个良民之势。

襄阳西面是益州的地盘，刘焉已经死了好几年了，现在当家的是刘璋。七年前，益州的地盘上隐约闹过一次兵变，甘宁等几个川将跑到荆州的地盘上来了，被派到江夏黄祖手下。然而就在本年初，黄祖被江东的孙权打死，甘宁又投了孙权。

江东的孙权还是了得的。同样是益州兵变的那一年，孙策刚死，孙权继位。他地盘上一个太守李术造反，被他以娴熟狠辣的外交、军事手段搞定了。比起刘璋对付益州事变的手忙脚乱来，孙权的确了得。

襄阳左近的宛城，以前是张绣所驻扎的。去年七月，张绣已经病死在曹操征乌桓的军中了。一起病死的，还有郭嘉。现在为荆州看守北门的，是驻扎在新野的刘备。刘备是七年前来这里的。当时他困顿潦倒，本州的州牧刘表亲自迎至郊外，足兵足食把他安顿在新野。上一年，听说他亲自来襄阳，请出了一位隐居于此、叫做诸葛亮的年轻人去新野任职。

这些都是不久前的时事，但最要命的还是今年北边来的消息：曹操于本年六月出任丞相，并且现在整齐了兵马，往襄阳来了。

襄阳的百姓，只感觉要变天了。

襄阳的天，现在还是刘表。他躺在病榻上，一如十四年前的刘焉。榻前立着的几位，可能是妻子蔡氏，小子刘琮——或者在屏风外面还有蔡瑁、张允几个。这些人，这些日子一直盯着自己，饿狼似的眼睛又凶又怯，闪闪地像鬼火。

就在这样鬼火的萦绕里，一会儿是曹操南下的凶信，一会儿是荆州各地的公报，纷纷沓沓，烦不胜烦。刘表只是一挥手，目示蔡瑁全权代办，然后便见蔡瑁隐着欣喜的眼神，仓皇而郑重地出去。

刘表全看在眼里，只是不说。他心里是清楚的，却只疑惑刘琦怎么好长日子都不曾来过。哦，刘琦在镇守江夏。是了，年初黄祖被孙权打死了。可惜了黄祖，苦心经营的江夏，险些被小儿打破。北边……是刘备在守……又有公报来了！不是说了嘛，蔡瑁你全权代理就可以了。刘表不耐烦地又一挥手。然后他突发奇想：要是只这一挥手，便再无人扰，该有多好！于是他模糊地望着床边尽了全力尝试着挥出手去……

208年八月，荆州牧刘表病死。

同年，刘琮继任，在蔡瑁等人怂恿下向曹操献上降书降表。时屯樊城的刘备迅速向江陵撤退，曹操果断地派出五千骑兵追杀，于长坂坡大败刘备。刘备率数十骑逃走，与部将关羽会合，投奔夏口刘琦。至此，曹操控制了荆州的江北四郡，兵力激增到二十多万，统一天下几成定局。

附录：

一、 张角：吹响乱世的号角——最难忘却汉末的天空，那曾经如飞蛾般遮天蔽日的黄色。

二、 朱儁、皇甫嵩：最后的名将——为挽狂澜于既倒，曾有这样两个男人并肩作战，用行动告诉我们，不是所有手握军权的人都是董卓曹操。

三、 张让赵忠：被阉割的汉王朝父母——何进清净了东汉的朝堂，但中国的宦祸却远未结束。

四、 韩遂和他的伙伴们：凉州的事情——当215年韩遂那苍白的头颅送到曹操的案前，西凉的霸业已经烟消云散；当222年马超在蜀汉寂寞地死去，西凉的故事已经是梦里的传奇。

五、 西蜀王气：益州的事情——西蜀的王气，只以刘禅的一句名言来了结吧：此间乐，不思蜀。

六、 董卓：乱上加乱——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存在的意义大约只是搅乱汉末的政局，成就一位美女的传奇。

七、 何进：如此当家——他的孙子叫何晏，被曹操当儿子般疼养；后来开创了魏晋玄学，再后来被司马懿族诛。

八、 汉献帝：静观乱世——这位皇帝的苦日子还在后面。我们只须知道，他与诸葛亮同年生，与诸葛亮同年死。同样的时空，不同的旅程。

九、 袁绍：领袖群伦的新一代盟主——当年意气风发，“北阻燕代，南向以争天下”，此言如昨，而君安在？

十、 孙坚：这个小伙有点戆——有人问孙坚：哪世修来的福气，生得这样好的儿子？我问孙权：哪世修来的福气，有这样好的父亲？

十一、 刘表单骑入宜城：荆州的事情——谁都年轻过。

十二、 袁术：最后一极的形成——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十三、 王允：失败的救世主——他的侄子叫王凌，和何晏一样被曹操看好，和何晏一样被司马懿族诛。

十四、 董卓的部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历史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点缀。

十五、 曹操：第三代巨人的转型——强者用理想改变现实，弱者的理想被现实改变。介乎其间、完成转型的曹操，是三国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皇。

十六、 从陶谦到吕布：徐州的事情——那一年鱼龙矫健。

十七、 真龙出世前的江湖：扬州的事情——还记得这群龙套吗？老蚌陆康的后辈，直到晋朝还影响深远。

十八、 孙策：江东霸王——永远的少年英雄，永远的孙郎。

十九、 公孙瓒、刘虞：幽州的事情——蜗角蝇头相争忙，是非成败转头空。

二十、 公孙度一族：辽东的事情——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公孙度的孙子公孙渊做了一个错误的梦。梦醒的结果，是血流成河。

二十一、 士燮一族：交州的事情——和公孙氏一样，士氏几乎灭族。但不同的是，士燮的生命，通过另一种形式活了下来。

二十二、 刘表之死——无言的结局，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