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丛林大冒险的图画:《战神春秋:春秋战国至楚汉战争的全记录》 2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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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3 06:14:26 
    
  16 光晖已尽
  
   公元前650年,周惠王姬阆逝世,太子姬郑即位,是为周襄王。周襄王本不是周惠王生前中意的继承人,周惠王原来属意的接班人是少子带,还曾因此引发了废立之争,周襄王最终能够即位依靠的是齐桓公的支持。但是,东周王室的内部矛盾,以及东周与齐桓公之间的矛盾,并未就此结束。在这之后,围绕着东周和齐桓公,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周公宰孔唆使晋献公从前往葵丘之会的途中折返,导致齐桓公的西北战略落空;第二件事则是发生在周襄王三年的群戎攻周事件。
   周襄王三年,即公元前649年,因争位失败而心怀不甘的王弟子带勾结成周周围的各戎族部落联合攻打王城,《左传》记载:“夏,扬、拒、泉、皋、伊、洛之戎同伐京师,入王城,焚东门,王子带召之也。”此次戎狄攻周事件,成周附近各戎族部落几乎全部参加,在王弟子带的引领下对王朝京师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武装侵略,并烧毁东门,攻入王城。此事一出,天下震动,各主要强国均迅速作出反映,首先作出反映的是在地理上与东周最为接近的秦、晋两国。
   群戎攻周这一年是晋惠公二年,晋惠公夷吾刚刚依靠“尽国以赂外内”的计谋成功登位,登位之后又很快处死了里克,粉碎了邳郑等人发动的叛乱,初步稳定了政局。对外,晋惠公已背许秦五城之赂,但并不急于对秦国实施打击,依然与其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秦国有意夺取河西之地,控制出关要道,但在准备就续之前也没有立刻与晋国翻脸,故而秦晋邦交在当时还没有公开恶化。群戎攻周事件发生之后,同样都有志参与中原事务的晋惠公和秦穆公不约而同的发兵救援周室,晋惠公还出面调解了东周与群戎之间的矛盾纠纷,当了一回和事佬。
   众所周知,齐桓公得以称霸中原,其政治口号是“尊王攘夷”,誓将荼毒中华的四方狄夷视作不共戴天之死敌;秦国从周王手下一西陲附庸跃居成为今日的西方强国,靠的也是逐戎、灭戎,将群戎当作自己的食物,同样要将他们灭绝而后快。所以,齐、秦两国与戎人的关系向来不善,相互之间也只有厮杀,少有其他。唯有晋国是例外,它与群戎的关系由于晋惠公积极采取扶戎政策而颇为和睦,到了后来戎人对晋国忠贞不二,这一点在前一节中也已经谈到过了。所以晋惠公出面调接周、戎双方之间的矛盾,按利说是非常合适的,应该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对于群戎而言,他们当时的生存状况其实并不理想,气势与当年郦山之难相比,早已是天壤之别。郦山之难后很长一段时间,周室列国总体状况相当混乱,中原大地战火纷飞,西北高原的秦、晋两国,一个尚且弱小,一个陷入内战,所以群戎气焰嚣张,横行西方。可事到如今,中原地区的混乱局面已经因为齐桓公的称霸有了很大好转,西北高原的秦、晋两国,一个结束了内战,一个已小霸西戎,都实现了崛起,这样一来,原本横行无忌的虎狼们现在都蔫了,别提什么灭亡华夏,连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成了问题。尤其是在齐、秦、晋三大强国中已有两家与他们誓不两利,如果连晋国也一并得罪,那他们就更加无生路可寻了。群戎攻周,表面上来势汹汹、锐不可挡,其实并没有消灭东周的足够能力。秦、晋两国援兵一到,晋惠公的台阶一给,该下还是下吧,再扭着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从史书的记载来看,晋惠公的调解应该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理由是之后周、戎作战的记录已经没有了,反倒是周襄王向策动群戎攻周的“家贼”子带兴师问罪,子带不敌襄王的进攻,战败逃往齐国。
   群戎攻周、秦晋援周、襄王伐子带,这一系列事件引起了齐桓公的警觉,齐国也搅和了进来。齐桓公连着做了四件事:一、派大臣管仲前往东周,使命是调解周室与戎人的矛盾,促使双方和解;二、派外交部长隰朋前往调解晋国与戎人的矛盾,促使双方和解;三、为逃亡到齐国的王弟子带提供政治庇护,并在不久以后派人替子带向周襄王求情,请求周襄王宽赦子带;四、调集诸侯联军戍卫京师。
   齐桓公做的这四件事,乍看起来事事都是在维护周室的安定团结,都是在维护地区的和平稳定,焉然一副诸侯盟主的高姿态,其实背后的小算盘却打的叮咣响。齐桓公干涉周、戎之争的真正动机,其意甚明,还是想着独家垄断东周王室的控制权,要周襄王做他的忠实傀儡。
   齐桓公出面调停群戎与东周的冲突,但这项工作晋惠公在这之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晋国本就采取扶戎政策,处理与戎族的关系远比齐国娴熟,何需齐国多此一举?先不说一个一天到晚嚷嚷着与四夷不共戴天的齐桓公跑去跟积极和戎的晋惠公抢着做戎人的思想工作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光是齐桓公派人去调解晋国与群戎的关系这一条就够让人琢磨半天的。人家晋国本来就是周、戎矛盾的调解员,你齐国要做和事佬也应该做矛盾双方,也就是周、戎双方的工作,晋国又不是当事人,怎么搞到前任调解员头上去了?晋国与戎人的关系需要您老人家费心吗?齐桓公打着“尊王攘夷”的口号称霸立业,曾表明了以夷为敌的先明态度,赢得了华夏诸国的一致拥护,可今天却搞起了“夷、夏共存”运动,这是形势所迫的权宜之计,亦或是别有一番深意呢?
   相较之下,最能显露齐桓公真实意图的还是他为王弟子带向周襄王求情这件事。《左传》记载,当时齐桓公派了一个叫仲孙湫去东周朝聘,顺带着打算向周襄王请求赦免子带。但仲孙湫行完聘之后,一看周襄王的脸色,显然是怒气未消,不敢提起此事,只得就此作罢,打道回国。《史记》写的更直白:“齐使仲孙请王,为带谢。襄王怒,弗听。”
   齐桓公如果真心为王室的安宁和诸侯的安定考虑,作为臣子,他应该先将子带绑送周王,同时再向周王请求赦免子带,这才是为臣诤谏的程序。但现在,齐桓公却是在给予子带政治庇护的前提下再为其向周襄王求请,这一行为必将激起襄王的不满。子带于襄王而言,乃是其王位最大的潜在威胁,且已有勾结戎人谋反的事实。齐桓公对这样一个人施予保护,还企图要襄王将其赦免,这不如同是要齐桓公善待当年与他争位的公子纠一样难吗?任何一位君主,无论他是邦国之君,或是王朝的天子,都不会容许一个对他的君权有威胁的人安然无恙的存在下去的,更不要提这个人还和一股强大的外部势力勾搭在一起。当年齐桓公与公子纠争位,事成之后不就强逼鲁国杀死了纠吗?齐桓公又怎么会不明白子带于周襄王而言就如同当年纠与他自己的关系一样的道理呢?齐桓公的行径,不管他的本意是什么,在周襄王看来却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齐桓公把子带当作了代替自己的第二梯队。一但事情有变,齐桓公可以随时用子带替下周襄王,换他来做自己尊王口号的代理人。周襄王怒而不许,齐使仲孙湫无法为子带求请襄王的宽赦,灰溜溜的回国向齐桓公复命。齐桓公图谋未成,又做了另一件出格的事:派仲孙湫率诸侯联军以防御戎人为名开进王畿。
   诸侯联军开进王畿护卫周王的时间是周襄王五年,而群戎攻周则是襄王三年,当年晋惠公就已经介入了此次事件,第二年襄王就向子带兴兵问罪,可见戎人对周的侵略在齐桓公介入已经基本得到控制,史料在此后也没有戎军侵周的记录。诸侯联军入周是在此事件的第三年,齐桓公“为带谢”不成的情况下发生的,很难让人相信当时的戎患能有多严重,以至于齐桓公需要动用东方诸侯联军入周。言下之意,此前的晋、齐两国的调解岂非都是无用功?晋惠公、齐桓公这两位强国之君的面子在戎人那里岂不是一文不值?诸侯联军入周的真正动机单纯吗?
   齐桓公看到了秦国、晋国这样的西方诸侯已积极参与进了中原事务,这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他。要知道,直到此刻为止,齐桓公的西北战略始终未能顺利展开,秦、晋等国依然未被他收编入自己的队务中来,事实上西方诸侯也不可能被齐国收编,因为秦、两国晋都不是需要看齐国脸色行事的弱小国家。这才是齐桓公一系列反常举动的直接起因。
   在齐桓公的眼里,东周王室只能由他一人掌控,任何人都不得染指。当年齐桓公在首止之会上以八国联军之威恐吓周惠王,目的也在于此,周襄王也是因此才得以即位的。但当齐桓公将周襄王扶上王位之后,周、齐关系却依然不平静,先有襄王元年周公宰孔破坏葵丘之会,周、齐关系的不和谐依然如故;又有北方晋国与东周和流,又使齐国与西方诸侯出现巨大的利益冲突。幸好晋献公不久就去世,齐国趁机发兵入晋,对它进行了打压。可谁曾了想,晋惠公即位不久,晋国内政很快稳定,随即南下介入中原事务,而且一出手就是与东周王室搞到了一起。群戎攻周,晋惠公先于齐桓公作出积极反映,与秦国一道向戎军施加军事压力,又出面调停周、戎纷争,明确显示出入主中原之志,这不得不引起齐桓公的高度重视。
   晋惠公在较为成功的解决了周、戎之争后,周襄王兴兵讨伐肇事者子带,子带逃往齐国,投奔了齐桓公。齐桓公得到子带归附,立即将其保护起来,然后就画蛇添足似的跑去调停已经被晋惠公解决的差不多周、戎冲突,还莫名其妙的去调解晋、戎矛盾,晋国与戎人有矛盾需要齐桓公去调解吗?这里的事实恐怕是齐国在对晋国施加外交压力吧。当周襄王拒绝齐桓公为子带请求后,齐桓公更是在事发两年之后以保卫王室的名号挥兵入京,干脆用军事手段控制王畿,这是赤裸裸的逼迫和威胁,即是逼迫周襄王就范,也是在威胁西方诸侯不得干涉中原政务。齐桓公的狂妄再次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齐桓公与王室的矛盾,一是王室不甘当傀儡而引发,再次是齐桓公与西方诸侯争夺王室控制权的一种反映。 周襄王曾依靠齐桓公的顶力支持才得以即位,但这并不意味周襄王就甘心情愿做齐桓公的马仔。当年宰孔破坏葵丘之会,周襄王是否参与其中本就是个问题,齐桓公心里难免留下疙瘩;现在晋惠公不失时机的利用群戎攻周的机会向东周靠拢,更另齐桓公觉得周襄王已有意摆脱自己的控制,所以才打起了庇护子带以牵制周襄王的主意。如果事态演变到最糟糕的状态,齐桓公最后一招便可以用子带代替周襄王,继续掌控王室。这算不得是什么如意算盘,齐桓公大大高估了武力威胁的效果,也太小看了周襄王的意志。他把周襄王看成当年的周惠王,以为搞一批军队开进王畿就能把问题解决,却没料到自己挺起来的周襄王偏偏是个愣头青,事后的发展出乎齐桓公的预料。
   联军入周之后,周襄王面对齐桓公咄咄逼人之势,冒着王位不保的危险,竟然顶住压力,没有向对方做丝毫让步,始终未宣布赦免子带,焉然一副王八吃秤陀铁了心的驾势,言下之意是:你齐桓公有本事就把我废了,反正我就这样了,你爱谁谁。周襄王以自己的胆识挑战齐桓公的狂妄,如果齐桓公真的胆敢做出废立天子的惊天壮举来,后果将是极其严重且难以预料的。在此之前,齐桓公再怎么嚣张,但在表面上多少还有所遮掩,“尊王攘夷”的口号再虚伪也得继续撑着,废王这种事轻易还是干不得的,即便是诸候盟主的齐桓公也兜不住。这样一来,周、齐双方就这么僵着,直到秦晋韩原之战爆发,齐国对晋国的顾虑暂消,事情才算告一段落。不过周襄王在齐桓公健在时始终没有宽免子带,直到齐桓公死后多年才将其赦免,允许他回朝,这说明东周与齐国之间的尖锐矛盾在齐桓公生前一直没有改变。齐桓公在周襄王强硬的立场面前没能实现自己的图谋,控制周室的战略大计到此刻为止实际已经失败,昔日中原列国在尊王大旗下空前团结的那一派盛景也已成往事。而在齐桓公处理王室问题接连失算的同时,他与南方豪强楚国的对抗却在继续。
   八国联军伐楚之役前,齐桓公就精心设计了攘楚战略:以中原诸国联军遏制楚国北上之势;扶持楚国东侧江淮流域诸国钳制楚国侧翼;最终将楚国的势力范围限制在当前状态。按此计划,八国伐楚成功后,攘楚的主要内容即是扶植东方国家牵制楚国。这一步骤在伐楚之前就已展开,最典型事件便是伐楚前三会诸侯时将本处于楚国势力范围内的江(今河南正阳南)、黄(今河南潢川北)两国拉拢与会,很快就建立起了“东方阵线”。
   召陵之后,楚国北进之势遭遇挫折,于是全面调整争霸方略,双方的对抗以全新形式依然在继续。公元前655年,当年齐桓公大会诸侯于首止(今河南睢县东),以定周太子之位,引起周惠王不满。周惠王派周公宰孔唆使郑文公叛齐联晋,自己则南向联楚,企图组成一个以周、郑、晋、楚四方为主要成员的新集团,以对抗齐桓公。趁中原局势出现动荡,楚国不失时机的展开了东进战略,将扩张的矛头由原来的北上改为东进,开始大举向淮河流域实施武力扩张,令尹子文于是年领兵灭亡弦国,弦君逃往黄国。弦国位于今河南息县、潢川间,是姬姓封国,本也是楚之与国。弦国是齐国的姻亲国,又是江、黄两国的姻亲国。齐桓公霸业鼎盛时,江、黄、弦三国在齐国的支持下组成了牵制楚国侧翼的集团,弦国自以为与江、黄为盟,又有齐国的政策,“恃之而不事楚”,故齐桓公与周惠王因周室嗣君问题发生争斗,楚国立刻将其灭亡,以打击齐国。灭弦次年,齐桓公与周惠王矛盾激化,以齐国为首的诸侯联军为破灭惠王联合晋联楚的企图,发兵攻入郑国。楚成王亲率军北上攻许,亦即“围许以救郑”,迫使诸侯联军暂时放弃攻郑,转而南下救许,再次打击了齐桓公的气焰。
    公元前649年,群戎攻周,中原局势在随后再次出现较大动荡,楚国又趁机展开东略。当年冬,楚以“黄人不归楚贡”为由,攻打黄国,次年灭黄(《谷梁传》言灭黄同时又伐江)。公元前646年,楚又灭英(今安徽金寨东南)、六(今安徽六安东北)两国。齐桓公精心组建起来的牵制楚国侧翼的江淮诸国联盟至此被完全击垮。
   齐桓公两次与王室发生严重纠争,楚国则两次利用机会攻灭齐国的盟国,彻底翦除了侧翼威胁,给予齐桓公巨大打击。当时的情况对齐桓公非常不利:一方面是周襄王强烈不满齐桓公的所作所为,意志坚决的抵制齐国的霸权主义行径;一方面又是楚国连续出招,把他设在江淮地区的壤楚盟国如数消灭;此外,楚国东进对中原国家不存在明显的威胁,只对齐国霸权的挑战严重,中原诸侯对攘楚的积极性已大不如前。下一步该怎样对付楚国,这是需要齐桓公好好费一番心思的问题。弦、黄、六、英相继被楚国所灭,齐桓公急需在楚国的侧翼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他看中了徐国。
   徐国,清《徐偃王志》言:“徐得国传二千年,几与夏商周相终始。”其地理位置在徐、淮、泗水一带,是当时雄踞东南的一个强大方国,人称徐夷,亦称徐戎,属东夷集团直系回裔,古时九州之一的徐州便是因其而得名。其国历经夏、商、周三朝,直至春秋战国,前后延续近一千七百年,乃中国古代一历史悠久的泱泱大国。西周穆王在位时,徐国君主徐偃王趁周穆王西征,率领淮河流域各部族公然反周,并谮号称王,发动了声势浩大的伐周战争,兵锋直指东都。周穆公仓促回师,举兵东伐,将其击退。从此以后,周王朝与江淮诸国之邦交宣高破裂,周王朝也进入了四面受敌的“中衰”阶段。
   由于古代儒家思想持有的正统偏见,徐夷的“异族”身份使其始终受到歧视,当时的治史者对徐国历史不屑一顾,少许的记载也是只鳞片爪,司马迁一部《史记》对徐国也只有周穆王时徐偃王作乱的记载而已。关于徐国疆域位置,国王更叠、战乱盛衰等史实,历代史书根本不予系统记述,给徐国面貌蒙上一层面纱,似有若无。
   由于史官偏颇,记载缪误,徐国被埋没数千年。随着近现代考古改造的进一步发展,徐国的地下遗存大量涌现,已经出土的西周至春秋期间的徐器,就有《徐王鼎》、《徐子氽鼎》、《沉儿钟》、《义楚钟》、《徐王义楚鍴》、《王孙遗者钟》、《徐王庚儿钟》、《徐偃侯旨铭》、《徐伯鬲》、《徐宝蕴》、《徐王寿铭》等。特别是1980年安徽舒城县九里墩出土的徐国《铜鼓座》,上面的铭文清晰的记载着徐国疆域“东土至于淮”。东土指今山东曲阜一带,淮即淮河,徐国疆域竟如此广大,种种迹象表明,徐国的确曾是当时东夷诸国最一赫赫大国,徐文化曾经十分发达,并对当时和以后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有很高的地位。
   作为淮河流域最为强大的方国,徐国在齐国原有的东方阵营被楚国灭亡之后自然而然的进入了齐桓公的视线,齐桓公一心想拉拢徐国,以对抗日趋强盛的楚国。可正因为齐桓公联徐心切,不加考虑的、缺乏原则讨好徐国,反而使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终使中原联盟的瓦解。
   《左传.僖十三年》记载:“夏,会于咸,淮夷病杞故”,《公羊传》明确指出,此处所说之淮夷即“徐、莒”。杞国当时的地理位置大致在今山东省新泰一带,是一个小国。徐国侵略杞国,齐桓公作为诸侯盟主自然要出面解决,于是会诸侯于咸(今河南濮阳县东南),商讨保护杞国的问题。但是这时的齐桓公一心只想拉拢徐国,该如何处理徐国侵杞事件自然就成了一道难题。无奈之下,齐桓公终于的决定是迁杞,将杞国迁徙至缘陵,即今山东昌乐一带。齐桓公的这一处理影响极坏,这实际是牺牲了杞国的利益来偏袒徐国。《左传》在谈及齐桓公迁杞于缘陵时便直书“有阙”,即使用了曲笔。杜注:“器用不具,城池不固而去,为惠不终。”即齐桓公没有善加料理迁杞一事,给人家搬家却草草了事,没把事情办好。《公羊传》也有“为桓公讳”的说法,说明齐国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只是一心想着讨好徐国,没有为杞国主持公道,事后也没有给杞国应有的补偿。
   齐桓公偏袒徐国的原因不难理解,意在扶植徐国抗衡正在积极东进的楚国。召陵之盟后,楚国基本停止北上,但却不断东进。而楚国东进与中原国家的自身利益少有干系,所以它们在跟随齐国继续打压楚国的问题上已经缺乏积极性;外加当时齐桓公一次又一次的出格行为,更另他国对齐桓公心生厌恶,在助齐攘楚时就更加提不起精神。唯有东方徐国才是齐国认为可以遏止楚国的重要盟国,实在的利益要比空头的道义更重要,牺牲小国保有盟友,理所当然。
   齐国对徐国的偏袒在维系盟友关系方面的确收到了效果,但却因小失大,不负责任的行为另人厌恶,激起了人们的不满,不论这种不满的潜藏于内心,或是付诸于行动。到此刻为止,齐桓公的主义守护神的虚伪面纱彻底撕破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维护华夏、庇护弱者的救世主,而只是一个利欲熏心的野心家。《公羊传》给予了这样的评价:“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也。”《谷梁传》的评语更直白:“桓德衰矣。”
    齐桓公迁杞于缘陵次年(公元前645年),楚成王以徐国亲齐为由,兴兵攻伐。齐桓公为了保住自己的盟国,急忙会集宋、鲁、陈、卫、郑、许、曹等国,又一次策动八国联军抗楚救徐。但是诸侯离心离德,根本没有作战的积极性,史载“诸侯次于匡以待之”。“次于匡”就是各国君主走到匡这个地方就停下不走了,只派部分军队继续前进,可见各国都是被迫前来的。
   联军作战,最忌同役不同心,这样的军队根本打不了硬仗。齐国不敢正面与楚交量,只能移师攻打楚国的盟国:厉(今湖北随州东北),以此摆出一副抄袭楚国后方的驾势,企图吸引楚军放弃对徐国的进攻,以解徐之围。可还是很不走运,当年冬,中原联盟的不稳定、不和睦终于以最极端的形势爆发了出来。宋、曹两国本有旧怨,原本在齐国霸业旺盛时相互容忍,现在齐国霸业已成强弩之末,宋国第一个站出来打破中原联盟的和平局面,趁着曹国军队对随齐远征在外的机会发兵袭击曹国。楚国乘机大举进攻,败徐于娄林(今安徽泗县东北)。齐桓公的联徐遏楚之计又失败了。
   遥控东周的图谋落空;遏制楚国的计划失败;诸侯联盟亦已破裂;同年,股肱之臣管仲又病逝;齐桓公自己也是命不久已,赫赫大齐的辉煌霸业即将迎来它的尽头。
  
  

作者:不忘在莒 回复日期:2007-4-23 10:39:20 
    阅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3 14:31:56 
    自己顶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4-23 19:04:51 
    继续帮顶,傲睿兄此文甚是高深那,端的是有分析,有设想,有凭据,有结论。不过不熟读春秋历史的人,很可能会不明兄之所言哟。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3 21:48:57 
    我没听明白,飞飞所言是哪段?是我没写清楚吗?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4-24 8:33:37 
    关于2周王并立和共和行政的那两段~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4-24 10:41:07 
    
  终于又开始更新了。欣慰一个...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4 11:15:05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4-24 8:33:37 
    关于2周王并立和共和行政的那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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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难懂吗?复杂的论证过程能省的我都已经省了。事后我再改一下吧。

作者:我行宜春 回复日期:2007-4-24 11:19:16 
    先做个记号.写的很好 .

作者:那尹 回复日期:2007-4-24 15:29:40 
    顶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4-24 16:44:03 
    中原各国不愿随齐攘楚真是鼠目寸光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4 17:26:00 
    当时于诸国而言,从齐不如从楚.楚自知蛮夷,为求得认同,统治中原诸国时必以礼相待(后事可证明)。齐国名为尊王攘夷,实际对中原各国极不道义。人心已失,列国所选不失为正确。

作者:阿土星 回复日期:2007-4-24 17:40:53 
    巨著啊!!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4-24 18:23:47 
    
  
  记号^_^
  
  
  LZ加油^_^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4 21:45:56 
    多谢捧场,一定加油

作者:笙人 回复日期:2007-4-24 22:34:55 
    好文

作者:晚来如风 回复日期:2007-4-25 18:18:20 
    再顶

作者:合金弹 回复日期:2007-4-25 20:30:46 
    楼主 快写啦 本人等着拜读呢

作者:ww521 回复日期:2007-4-25 22:51:22 
    兄之大作读后让我惭愧不已,原以为自己还明白很多,看来C.P的史书害人不浅啊!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6 3:17:13 
    
  17 霸主之死
  
   公元前645年,这是春秋时代极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西北高原杀声震天,秦、晋双强大战韩原,晋惠公战败被俘,西方诸侯入主中原的时间表无限期推迟,此前齐桓公最挂心的“西方威胁”似乎已不复存在了。但是,此事西北局势如何,对齐桓公而言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他有更大的麻烦。与西北乱局对应,这一年,南方强楚发兵攻徐,齐桓公救之不成,煞羽而还,齐楚之争出现重大转折;中原地区战火重燃,宋国趁联军南下救徐之击偷袭曹国,诸侯联盟出现巨大裂痕;也是在这一年,管仲、隰朋两位名臣同年去世,齐桓公转舜间失去了多年来为他创立霸业鞠躬尽瘁、居功至伟的两大臂助,齐国的霸业已摇摇欲坠。
   话说管仲临终前,齐桓公为了后事问题去探望他,问管仲说:“仲父的病很重了,万一您老有个三长两短,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呢?”
   管仲回答说:“主公啊,我的确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即使您不来问我,我也正想去见你,可我就是怕说了以后您不肯照着去做。”
   齐桓公说:“仲父要我往东就往东,要我往西就往西,仲父对我说的话,我哪会不听啊?”
   管仲于是整了整衣冠,从病榻上端坐起来,非常郑重的对齐桓公作了这样一番临终嘱咐,他说:“你身边易牙、竖刁、堂巫(巫师)和公子开方(卫国公子)四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定要把他们全部辞退掉。那个易牙本来不过是你的厨子,那天你闲着没事说了一句:‘什么都吃够了,就剩小孩的味道没尝过。’易牙马上就把自己的儿子蒸了给您吃。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子女的?可易牙连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下的去手,他又怎么会真心爱您呢?您喜好女色,竖刁为了接近讨好你,就自阉入宫当了太监,为您管理后宫。世界上的人哪里有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呢?他对自己身体都不爱惜,能爱惜你吗?公子开方侍奉您,十五年不回家探亲。从我们齐国回他老家卫国也不过就的几天行程。世界上没有人不爱自己双亲的,一个对双亲都不爱的人,又怎么会爱您?虚伪的本象终归还是藏不住的,他们早晚会坏了你的事,你可不能再用这几个人了!”
   齐桓公一开始听取了管仲的诤谏,待管仲的后事办完就废了易牙四人的官职,把他们全部驱逐了出去。但是,没了这四个活宝在身边,齐桓公的日子怎么过都不舒服。没有了替自己求神问卜堂巫,齐桓公生了怪病;没了顶极厨师易牙的一手好菜,吃什么都没味了;没了安排娱兴节目的竖刁,后宫粉黛也越来越没意思了;没了“能干”的公子开方,管仲和隰朋又死了,日常政条没人处理,一片混乱理。齐桓公没过几天这样的日子就纳闷了:“仲父说的到底对不对啊?没了这四个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莫不是仲父病入膏肓说了胡话吧?圣人的话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又把四个人招了回来,全部官复员职。齐国的军政大权也就这么落到了这四个佞臣的手中。
   没过几年,易牙四人祸乱齐国,他们把齐桓公围困在一个门窗全部被封死屋子里,不许他外出半步,准备用停止供应水粮的方法将这位一代霸主弄死。有一名官女从一个小洞里钻进屋子,偷偷见了焉焉一息的齐桓公。齐桓公看见这名宫女就说:“我都快饿死渴死了,为什么没人给我送吃的喝的?”宫女回答他说:“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他们已经控制了整个国家了,出入的通道都已经被封死了,吃的东西弄不来了。”齐桓公长叹道:“咳,原来如此!圣人就是圣人,说什么准什么!要是死了没有知觉还好,若有所知,我有什么面目见仲父于地下呢?”拿过一块头巾包裹住自己的脸,死了。死了十一天,蛆虫从门缝王屋外爬,我们的人这才知道齐桓公死了,才有人为他收尸。
   有人看了上面这个小故事心生疑问,奇怪齐桓公为什么不听出官仲。这个故事出自《管子·小称》,《史记》也收录了,《史记》在语言的运用上较《管子》简洁一些,这也是司马迁一惯的风格。《管子》的成书时间早于《史记》,《史记》有关桓公问管仲的记载应该就直接取自《管子》。但《管子》不过是后学追记,并非管仲所写,其中许多篇均定稿于汉代,距春秋时代甚远。其中部分篇章虽有很高的史学参考价值,但相当多内容却属附会之物,断不可尽信。使用春秋时代档案史录编辑成书的《左传》、《国语》都没有什么齐桓公去找管仲要遗言的记载。所以《管子·小称》和《史记》的这一段记载,以我个人之见,其可靠行很成问题,儒者托附色彩颇浓。《管子·小称》有关齐桓公被困在黑房子里的一段更是可笑,连《史记》都没有采纳。《史记》只有齐桓公死后群公子夺位,尸体无人料理的记载。易牙一伙连造反都敢,齐桓公也逮起来了,齐国的执政大臣也都杀光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呀?一刀结果了齐桓公不就完了吗?犯的着费那么大劲又封窗户又封门的?这段文字无非要齐桓公在临死之前再夸管仲一会,和前文桓公问管仲一段形成对应,目的无非是继续给管仲脸上帖金。此等文章,一望而知,腐儒之言。
   这里忍不住叉开话题多说一句,先秦诸子的文本问题一直是很严重的,什么《韩非子》、《庄子》、《论语》,其间内容真伪难辩。许多人不问清红皂白的照本宣科,将托附之言误作史实,实在不妙。辩析先秦诸子的文本真假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绝对马乎不得。就如于丹的《〈庄子〉心得》,昧着良心胡说一气且不去说它,书中各篇孰真孰伪您总得先问问吧?《庄子》33篇,目前基本的共认是内篇7篇大部分内容是庄子所作;外篇15篇和杂篇11篇均被认为是伪作。更何况,《庄子》的体材本就是寓言小故事,故事情节只是思想的载体,情节本身并无真实性可言。即便就是庄子本人所作,他对历史真实也是不负责任的,或者说不必负责任,这就如同你不能要求《安徒生童话》对历史真实负责一个道理。什么楚国跑来请庄子去当国相,什么越国买了冬天不冻手的药向吴国发动冬季攻势,能当史实看待吗?庄子寓言,有权不对历史负责,今人研读其文,可奉其道,却不可误信其事,不能把《安徒生童话》当《左氏春秋》看。相较之下,今版《管子》一书是西汉刘向编辑的,其书即有管仲后学的言论,也有先秦宋钘、尹文二子的遗著成份。《管子》与先秦诸子一样,治的是“道”,不是“史”,其内容不乏与史实相矛盾之处。《小称》一文所说齐桓公问管仲,及桓公困死屋中,不可信以为真。
   从《左传》记载,伐楚援徐失败后,管仲、隰朋又去世,中原联盟也已经很难再维持下去了,而齐桓公自己也只剩两年阳寿。两年后,即齐桓公四十三年(公元前643年),这是霸主齐桓公最后一个春秋,他在当年春季做了最后一次攘楚的努力,齐国以自己一家军队单独南下,协助前番被楚国击败的徐国攻入楚国属地英氏。八国联军都未曾敢正面与楚国开战,今天一家之兵竟敢直击楚地,死期将近的齐桓公显得歇斯底里,可惜黔驴计穷再伪装强硬也无法掩饰外强中干的事实。昔日挥集天下群雄如召唤忠实猎犬,今日只剩孤家寡人,一家独进,即便小获胜利,又有何可喜?
   齐军在边疆上转了一圈,这对楚国而言根本是隔靴搔痒,没什么大不了的。齐桓公却盘算着趁这股并不热的热气继续打铁,召会诸侯于淮河,招开了“淮之会”。这是齐桓公一生最后一次会盟诸侯,也是极不成功、极其乱套的一次盟会。“《左传·僖公十七年》记载:“师灭项。淮之会,公有诸侯之事,未归,而取项。齐人以为讨,而止公。”意思是说,齐桓公正在忙着大会诸侯,鲁国却在这时擅自用兵,攻灭了项国。齐桓公因此向鲁僖公发难,将他拘捕。这样一来,齐桓公大会诸侯没弄成,反倒使齐、鲁这对老冤家和平相处三十余年之后,再次生出祸端。事后齐桓公可能还一度率军进鲁,由于鲁《春秋》闪烁其词,发兵进鲁未有明载。但齐桓公的女儿,也就是鲁僖公的夫人声姜的确在鲁国境内与父亲齐桓公进行了会晤,显然是在为丈夫向自己老爸求情,鲁僖公得以获释。
   项为姬姓封国,地处今河南东南与安徽接近的项城县一带。有关鲁国灭项引起齐桓公讨伐一事,典籍所言分歧极大。《春秋》言:“夏,灭项。秋,夫人姜氏会齐侯于卞。九月,公至自会。”按《左传》解,鲁国史官对鲁僖公被齐国拘捕一事有意“讳之”,故而语焉不详。《谷梁传》云:“灭项。孰灭之?桓公也。何以不言桓公也?为贤者讳也。”意思是鲁史官为齐桓公讳,故不加明示。《公羊传》言与《谷粱传》同。《公羊传》、《谷梁传》均称项国乃百齐所灭,与《左传》见解相背。灭项一事也因此在鲁灭、齐灭两说之间无从定案,许多史家谈及此事时大多亦未敢断言。相较之下,两说各有各的理由。项被灭前不久,齐军正与徐国一道伐楚之英氏,事后又大会诸侯,齐国似乎无暇灭项;事后,齐桓公又一度进入鲁国,鲁国显然做了什么事刺激了齐桓公,看来项国应是被鲁国所灭。但反驳意见则认为,鲁距项数百公里之遥,且与本土不相连壤,灭项于鲁毫无意义;相反,楚当时正攻伐楚之英氏,英、项发别处于楚国东方领土东、北两侧,故灭项极有可能是齐国继续遏制楚国的一步棋,意在楚国东土北段建立一块前沿阵地;至于齐桓公可能在当年差点攻打鲁国,原因可以有千千万,未必非要与灭项联系在一起。
   就上述两种观点,总的来说势均力敌,不可擅下定论,而且鲁灭项的观点还略微占些上风。我个人的意见,鲁国远涉千山万水去米一个邻近楚国的国家,这实在找不到什么象样的理由。齐、鲁又起纷争,也完全可以是齐桓公对日益不顺从自己的诸侯实施的打压。鉴于此事今日已难以考证,故本文对灭项一事只谈至此,不再另作他论。但是,齐桓公在他生命的最后这一年的确颇不顺利,最后一次盟会一事无成,反是自己与盟国发生了纠纷,可见什么借伐楚之战重镇声威的想法已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了。
   当年十月,齐桓公姜小白结束了他四十三年的王霸之旅,撒手人寰。而一场血腥的诸子夺位之战在他死后瞬间爆发,这场于齐国而言史无前例的全大被耗迅速击倒了这个曾经的东方第一强国。
   齐桓公生先后娶过三位正妻,分别是取自东周的王姬、娶自徐国的徐嬴、取自蔡国的蔡姬。前两位夫人皆早逝,蔡姬则在当年八国伐楚时被当作政治牺牲品送回了蔡国,三位夫人都未给桓公生下儿子,所以齐桓公生后根本没有嫡子,他死后齐侯爵位的争夺就在他的一群庶子中间展开。齐桓公是出了名的好色,三位正妻虽都未替他生下嫡子,但一群小妾却为他生了一堆儿子。既然齐侯的爵位因为桓公没有嫡子而不可能按嫡长制度来选定继承人,那么这群庶子就各个都有机会即位。参与争位的庶子共有六人,他们分别是公子昭、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雍。这六位公子六人各结朋党,明争暗斗自齐桓公生前就已经开始,其中公子昭和公子无亏最具有竞争力。
   公子昭乃郑姬所生,曾得到管仲的顶力支持,且与宋襄公交好,事先已经被齐桓公立为太子。公子无亏乃长卫姬(桓公有卫姬两名,以长、少区分)所生。无亏得到了易牙、竖刁一干人等的支持。管仲死后,易牙、竖刁等人竭力桓公面前游说,怂恿桓公改立无亏。老迈昏惫的齐桓公竟然口头答应了易牙。除昭和无亏之外,其他四位公子也各自结党企图争位,这一情况在管仲去世之后愈演愈烈。齐桓公一死,众公子及其各自子党徒就迫不及待的起来作乱,互相攻伐,公子夺位之战立即爆发。易牙与竖刁是最狠的,他们一个是朝中的大臣,一个是内庭的宦官。易牙趁齐国的军政要员都在宫庭内议事的机会和竖刁里应外合,率众杀进宫殿,把所有参政大夫全部死绝,控制了宫庭,随即这全国大肆清洗异己,完全操控了朝政大权。无数忠臣良将没有战死沙场,却惨死在奸佞小人之手。太子昭眼见大势已去,知道根本敌不过自己的那帮如恶狼似的兄弟,仓惶逃亡宋国,投奔宋襄公去了。易牙和竖刁就立了公子无亏为君。
   停尸不顾,素甲相攻。没良心的狼崽子们为了争权夺利不惜大搞夺位大战,以致宫中无人管理,也没人去把齐桓公装尸入棺。《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这位英雄一世的春秋首霸死后,尸体直挺挺的被丢在床上,整整六十七天无人去管,直到尸体恶臭难闻、爬满蛆虫,蛆虫甚至爬出门外,都无人问津。直到夺位之战结束,无亏被立为君,齐国正式向各国报丧(虽然齐桓公之死早已人尽皆知),齐桓公的那满是虫蚁浓血的恶臭身躯才被装尸入棺。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齐桓公依然没能入葬,因为紧接着第二轮夺位之战又开始了。
   无亏虽然即位,但齐国的混乱并未结束。出逃在外的太子昭找到了与自己交好的宋襄公,向宋国请求帮助。宋襄公应允,随即联合曹、卫、邾三国举兵攻齐,以助齐太子昭归国复位。迫于诸侯军队的压力,齐国大夫们合里杀死了即位仅仅三个月的无亏,打算迎太子昭即位。但是,元、潘、商人、雍等四位公子竭力抵制太子昭回国即位,不惜以武力手段进行阻挠。太子昭刚刚被齐国大夫的迎进国境,四公子的军队立刻向他们发起进攻。又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太子昭敌不过四个疯狂的兄弟,又逃回了宋国,又请宋襄公出面帮忙。宋国再度出兵攻齐,大败齐军,四位公子做鸟兽散。这样,太子昭在宋军的护卫下进入齐都临淄,即位为齐孝公,当时已是齐桓公去逝次年的五月了。又过了三个月,齐桓公等了整整十个月,总算能入土了。
   经历了十个月过强度动乱之后的齐国,股肱贤良被杀戮待尽,国力损耗空前惨痛。创立一番事业是那么的艰辛,毁掉江山社稷却是如此简单。庄、僖二公百年的经营,桓公图霸四十年的成果,前后一百五十多年,整整四代人的心血,仅仅十个月,全都化为泡影了。齐国国势亦将从此走向衰落,直到齐后庄公、景公复兴之前,齐国在接下去近一百年时间里不会再有值得一提的作为。
   齐桓公的霸业结束了,但有关齐桓公的事我们还没有说完。讲完了霸主之死,我们还要论一论霸主为什么会死,齐桓公的霸业为什么会死?
   齐桓公得以成为春秋时代第一任霸主,原因有三: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齐国的传统优势。齐桓公创霸立霸,功业甚伟,但因为不要忘记,齐国的霸业与此前多位先君的努力密不可分。齐国经历了姜太公至今数百年的发展,东方第一强国的地位在桓公即位以前就已经确立,无需齐桓公的争霸资本不是他奋发拼搏来的,而是前人给的。两周交替之际,整个天下都经历了巨烈动荡,没有一处保有安宁,唯齐国例外。齐国拥有天然优势,背靠大海,四邻少忧,身边即没有强大的边外强敌,却又有许多弱小的邦国为其附庸。所以到了齐桓公接手的时侯,南方的楚国才刚刚有个模样,北方的晋国窝里斗着,西方的秦国连戎人都还没搞定,中原地区除了混战还是混战,只有齐国俱备称霸资格。天赋的优势,使齐桓公根本不需要争就有霸业。从一定意义上说,齐桓公是称霸,而不是争霸,因为当时本就没人跟他争。齐桓公不需要花太多时间考虑“争”的问题,而仅仅需要知道如何称霸就可以。他最终选择的方案是“尊王攘夷”。所以齐国称霸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尊王攘夷”。
   齐桓公即位的时候,到处都在打仗,而且打的都是乱仗,什么样的战争理由都有。南方国家为了抵抗楚、蛮、夷的入侵打仗;北方的晋国两兄弟因为争家产而打仗;西边的秦国为了扩张打仗;中原国家更是什么样的原因都能打仗。这是一种无秩序状态,一种无政府状态。这种状态下,所有人都有各自不同目的,有不同的战争理由,但问题是有多少人能真正通过战争达到自己的目的。事实的结果是,大多数战争的发起者都不能得到他们发动战争所为的东西,尤其是中原地区。中原地区是周王封国最密集的地方,这里的国家大多都具有较高的文化和较强的国力,在战争的表现没有太明显的高低之分,该地区的战争最终演变为消耗战。齐国拥有高于一般人的实力,它在战争中经常能获些好处,但多数国家还是做了些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战争打不出明堂,局势倒是越来越混乱,财力打空了,老百姓打累了,国君的威严也越打越少了,政变倒是越来越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尊王攘夷”完全迎得了人心,各国通过专打外夷转嫁了社会矛盾,减少了邻近国家的战争,有利于社会的发展。过去庄、僖小霸,齐僖公的模式就是拉一帮、打一帮,在郑、鲁一派和宋、卫一派之间左右逢源,到头来打的最累最惨的什么都没捞到,占便宜的就齐国一家。齐桓公实际是发展了齐僖公的思想,而且很大的改变了旧有的模式。齐桓公以一句深入人心的政治口号,把所以中原国家都拉上了自己的战车,把外夷和不臣之国作为征伐对象。打着尊王的旗号赢得人心,借着攘夷的名头树立威信,谁不服就要以“破坏世界和平罪”被灭,灭的合情又合理,山东北部的小国几乎都是以这么一个罪名被齐国给灭掉的。这是“拉一帮、打一帮”战略的最高形式,取得的效果当然也最大。
   最后一点,齐桓公很善于团结下属,善于辩别和使用人才。精干高效的人才队伍是齐桓公称霸的关键因素,但团结下属的工作有时比寻找几个能干的人更重要。周代政治是世卿世禄的政治,一个诸侯国内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封建小领主,这一现实使政变和内斗变成一件极其平常的事。若说东周初年谁最有资格争霸,原本晋国一点不比齐国差。平王东迁之初,晋文侯姬仇气焰之盛,远超冷眼旁观、韬光养晦的齐庄公。可晋文侯一死,晋国不久陷入内战,失去了第一轮争霸的机会。齐桓公本人是在刀光剑影中登上君主之位的,能在与公子纠的竞争中胜出,靠的就是善于拢络人心。桓公生性好色好游,并非勤政克俭之君,即位以后将朝政大权全权交于一个没有威望、没有根基、没有谋反能力的管仲,对国、高一类的旧勋也善待有加,有势的少给权,但不夺其势;没势的多给权,但继续没势,使齐国社会长期保持稳定。没势有权的管仲必须尽心尽力才能叫别人对他这个出生低贱却高居上卿之位的人心服口服,国家的政务当然井井有条;管仲出生卑微,又是公子纠旧部,跟元勋贵戚也很难合流,再如何权倾朝野也不必担心他会成为楚国子元那样的人物;有拥戴之功且势力旺盛的元勋贵戚继续享有尊荣,但国家的实权却在管仲手中,两种人相互牵制、相互协助,齐桓公自己大可以继续打他的猎、泡他的妞。齐国的内政稳定与晋成师之乱、楚子元子乱形成鲜明对比,齐桓公称霸的重要保证正是用人之术。
   拥有传统强国的资本,营造了他国所没有的内政稳定,制定了正确的称战略方针,这是齐桓公称霸的三大条件。不过说到这里,我们也不忘了,强国的资本不是绝对的,天下群雄都在发奋图强,齐国比之他国的实力优势随着时间也会逐渐缩小,内政的稳定也会发生变化,政治口号也总有撕去伪装的一天。
   齐国霸业衰落,根本原因在于齐国的实力并不足以压倒所以人。齐桓公尊王攘夷,目的在于号召他国为自己的霸业服务,尤其是在楚国、晋国,这两大强国相继实现崛起,且一个个都磨刀霍霍,准备入主中原的时候,阻击他国进入中原的重要性就超过了维持虚伪口号。晋、楚两国的强大,严重危及了齐国的利益。齐桓公为了控制周室,与惠、襄二王两次发生严重危机。就本质而言,齐桓公与东周矛盾的实质是齐国与后起强国利益争夺的载体。这种争夺是必然的,因为世界上并不只有齐国一家是强者。大国之间搏羿,逼的齐桓公只能现出原形,王不尊了,夷不壤了。齐桓公可以为了控制王室开大会恐吓周王,甚至随便找个理由把军队开进王畿;也可以为了拢络徐夷把小国利益给卖了,如此一来,人心尽失,齐国从中原联盟的盟主变为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从群雄领袖降级为四强之一,霸业中衰也就不可避免了。
   齐国从霸主降级为四强,霸业衰退的理由可以找到,但为什么齐国霸业的偏偏要以一场重创国力的激烈内战来结束呢?如果齐国在齐桓公死后君权实现和平过渡,齐国的霸业至少也能继续维持几年,国势也不至于迅速跌落低谷。我们知道,齐国经过群公子夺位之乱后,国际地位一度还不如宋国,此后多年亦未恢复。所以,四强崛起可以作为齐国霸业衰退的解释,却不能成为齐国国力衰退的解释。齐国自身衰落的起因自然是群公子争位之乱。那么,齐桓公死后,齐国这场惨烈的内战,其根源在哪里呢?
   齐桓公是历史上有名的好色之徒,是个放荡不羁风流情种。史书说他“好内,多内宠”,后宫美女如云尽。可管宫中妻妾成群,但他仍不满足,总喜欢偷香窃玉、寻花问柳,到外面冶游,寻找刺激。“冶游”即俗话说的“嫖”。所以齐桓公平日里的生活大致的情况就是娇奢淫逸、沉迷酒色、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那国事怎么办呢?交给别人办。《韩非子》写到:“昔桓公之伯也,内事属鲍叔,外事属管仲,被发而御妇人,日游于市。”
   大事小情皆决于仲父,许多人都看不国,曾经就有人当面批评齐桓公:“做君主真容易啊!一声仲父,二声仲父的。”齐桓公从容答到:“我听说做君主的要寻求人才很费力,有人才用了就安逸了。我得到仲父已费过力了,得到仲父之后,为什么不能容易呢?”我们翻偏各种典籍,从来不会有齐桓公勤政克俭的说法,只有他殆于政务、贪图享乐的描写。如果要我对齐桓公其人作一个最简单的描述的话,我会说他是一个非常善于用别人为自己治理国家的人,但自己却是一个夜夜笙歌的懒惰君主。那么为他治理国家的管仲是个什么形象呢?
   首先我们肯定管仲是个治世之才,没有他就没有齐桓公称霸,齐国的霸业一半的功劳得归管仲。不过对于管仲的为人,也不仿人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找遍典籍,我们发现,对于齐桓公的荒淫殆政,管仲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从未因此劝谏桓公。倒是鲍叔牙实在看不下去,经常找机会讽谏这君臣俩。管仲对齐桓公的不务正业、和桓公生活作风不检典,采取了纵容,甚至是怂恿态度。《战国策·东周策》说:“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国人非之;管仲故为三归之家,以掩桓公非,自伤于民也。”意思是说,齐桓公在宫内设七市,养了七百个妓女,国人对此意见很大。为了把国人怨恨的情绪转移到自己头上,管仲就造了三处奢华住宅,借以掩饰齐桓公的错误。
   清人纪小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写到:“娼族祀管仲,以女闾三百也。”意思是说管仲是妓女行业的行业保护神。管仲成为妓女拜的神,原因在于齐桓公在宫中开妓院的记载到了明清之际被人有意外曲了。比如:明代谢肇浙《五杂俎》云:“管子之治齐,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 明朝礼部尚书于慎行说:“管子治齐,设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助军旅。”清人褚学稼《坚瓠集续集》云:“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此即花粉钱之始也。”清人张春帆《九尾龟》中也提到“从前管仲设女闾三百,以为兵士休宿之所,这便是妓女的滥觞。”清人余怀《板桥杂记》云:“管仲相桓公,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富国。”
   明清之际人们谈及齐宫女闾一事时有意歪曲事实,都称管仲在齐国开国营妓院,赚来的钱用来补贴国家财政,这种歪曲首见于《齐书》。《齐书》云:“管仲设女闾三百。”到明清之际,管仲也就成了妓女业的祖师爷了。持此说法的人都距管仲的时代十分久远,本就没有历史根据,又大多是些小说家的牵强附会之言,根本没有学术价值,不足为据。时代最为接近管仲的《战国策》说的是齐桓公在宫中设女闾,事情是齐桓公干的,地点在宫中,显然这是一批专门为齐桓公本人提供性服务的私姬,不是什么国营妓女,更不是管仲所为。《韩非子》也说:“昔者桓公宫中二市,妇闾二百,被发而御妇人。”
   有学者据此戏称管仲为“全世界官娼鼻祖”。李敖的《且从青史看青楼》就说:“中国最早的娼妓,是最早进入制度化的一种行业。管仲治齐,就设有‘女闾’,女闾就是公娼——不是公家准许的窑子,而是官办的窑子。这是中国最早的‘公营企业’,开办目的,是增加国库收入。”我想管仲首开国营妓院的说法是不是被再提了呢?
   管仲没有开妓院,而是对齐桓公于宫中置私姬淫乐的行为不问不管,自己修了三处大宅享乐,史书称管仲的私生活如国君一般穷奢极欲,有人称这是管仲替桓公分谤,这种说法实在牵强的可以。管仲乐得齐桓公不理政事,自己就可以不受牵拌的管理政务,久而久之齐桓公就成了一个自己什么都不会,必须依靠别人来管理国家的人,这很难不让人怀疑管仲的私心。管仲原侍公子纠,公子纠死后,他没有任何过程,没有一点眷恋,立刻投入了齐桓公的怀抱,是一个一心只想寻找一个平台大干一番的人,对忠贞名节没有兴趣。管仲是一个略显势利的人,对权力和财富都充满渴望。如此,我们不得不把他和桓公末年的夺嫡之争联系起来,问一问他在诸公子夺位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齐桓公的六个儿子,以《左传》的记载:“长卫姬,生武孟(即公子无亏);少卫姬,生惠公(公子元);郑姬,生孝公(公子昭);葛嬴,生昭公(公子潘);密姬,生懿公(公子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史记》的记载:“长卫姬,生无诡(即无亏);少卫姬,生惠公元;郑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两份名单排序一致,公子无亏都排第一,史书虽未明言,但以古人严谨的行文习惯,无亏最有可能是桓公在长子。既然齐桓公没有嫡子,那么以嫡长制,庶长子继位应该合情合理,无亏才是继承君位的第一人选。但是,管仲却力挺排第三的公子昭为太子,而且还和宋国搅在一起,一同支持公子昭。
   在齐国领导的诸侯联盟的内部,宋国是仅次于齐国的一个实力较强的国家,自西周初年以来一直是东方大国,又是防御东南夷的屏藩。中原及东方诸国当中,鲁与齐是近邻,先天对立;郑是周郑小集团的,而且又与齐桓公对抗过;卫国本来较强,但在桓公初年险被狄人所灭,国力大减。所以,宋国是齐国最强大的,也是最看中盟友。齐国救徐那一仗,宋国胆敢第一个破坏中原地区的和平,偷袭了曹国,事后齐国竟然一声不吭,似有怯意,害怕得罪这个最重要的盟国。
   管仲联合宋国一同支持排第三的公子昭做太子,这有勾结外内、结党营私之嫌。无嫡立长,你管仲为什么要立老三?史书没有给出理由,但这明显遭到相当部分人的抵制,抵制的最厉害的就是其他的公子。易牙和竖刁发动政变,赶走了太子昭立无亏即位,其他四公子都没有怨言,没再出现争执。可当宋国的军队送太子昭回国争位时,四公子立刻发兵阻击。四公子明显支持无亏,不支持太子昭,这从侧面说明无亏的继位资格胜过昭,也支持无亏是长子的观点。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齐国的夺嫡之争,乃至于这场内战,管仲倒是脱不了始作俑者的嫌疑了,虽然管仲本人没活到那个时候。是管仲结党营私,企图拥立继位资格不足的老三,引起长子无亏的亲信和众公子的不满,最终在桓公死后引发内乱。易牙有没有煮了自己的儿子给齐桓公吃,竖刁是否自阉入宫,仅凭《管子》的一面之词不便下结论,但他们显然曾替长子无亏出头,向齐桓公进言,齐桓公也许诺改立无亏,但不知什么原因,史书没有交代齐桓公不屡行诺言的原因。个人认为,太子昭的支持力量应该十分强大,不要忘了他的支持者管仲曾在齐国“代行君权”四十年,自然门生故旧遍及朝野;外加宋国这么一个外援,宋国可是已有擅兴刀兵的先例了。齐桓公很可能因此范难,在内外势力的重压下不敢立回无亏,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当然,以上观点仅仅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想,仅供大家参考,事情的原委究竟如何,怕是要永远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件事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齐桓公死了,公元前643年,春秋首霸齐桓公死了;齐国的霸业在他死后迅速毁于内乱,国力亦遭受重创,接下去的这段时间,齐国难有作为了。中国进入了“后齐桓公时代”,人们都在看着,看着后齐桓公时代天下局势到底会走向何方,猜测着中原列国谁会继齐国成为新的霸主国,亦或是其他的某种结果。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6 3:20:12 
    作者:ww521 回复日期:2007-4-25 22:51:22 
    兄之大作读后让我惭愧不已,原以为自己还明白很多,看来C.P的史书害人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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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好好写,你慢慢看,多了解一些不同观点也好。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4-26 7:09:12 
    管仲联合宋国一同支持排第三的公子昭做太子,这有勾结外内、结党营私之嫌。无嫡立长,你管仲为什么要立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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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不可能是立子以贤?
  
  这六个公子,除了已死的无亏,赖宋公定位的太子昭和最后被迎立的公子元,好象都干过篡位的事儿。品德都不咋地,公子元是长期不在国中,不然也难保搞出一茬篡位的事儿。因此管仲看重的似乎是贤。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6 18:28:59 
    立贤、立爱,都是不合礼法的。古人不是现代人,立贤根本不对。四个公子的确都干过篡位的事,其中三人都登过位。但那都是在无亏被杀以后。长子以死,才出现众兄弟争位。

作者:sitannilafusji 回复日期:2007-4-26 21:45:11 
    顶啊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4-26 23:19:03 
    皇帝大家做,明年到我家^_^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4-27 09:29:13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4 17:26:00 
    当时于诸国而言,从齐不如从楚.楚自知蛮夷,为求得认同,统治中原诸国时必以礼相待(后事可证明)。齐国名为尊王攘夷,实际对中原各国极不道义。人心已失,列国所选不失为正确。
  不然 楚人扩张成性,齐人只求称霸,列国随齐所失甚微,随楚国祚难保 陈蔡即为前车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7 9:42:42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4-27 09:29:13 
    
    不然 楚人扩张成性,齐人只求称霸,列国随齐所失甚微,随楚国祚难保 陈蔡即为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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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节就给出回答,稍待。

作者:那尹 回复日期:2007-4-27 13:42:48 
    等着看

作者:方律师 回复日期:2007-4-27 17:52:47 
    写得越来越好了,关键是有自己的思想,能为读者提供更多的角度
  
  不过提个建议,这文章的题目《战神春秋:春秋战国至楚汉战争的全记录》似乎与内容并不完全相称。如果未来出版的话,最好还是改一个。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7 18:23:52 
    要不兄台帮忙想一个吧,我这人最不善长起名字。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8 01:53:26 
    
  18 孰行王道
  
   公元前643年,春秋时代第一任中原霸主齐桓公姜小白病逝,持续了整整四十年的齐桓公时代结束了。春秋初年崛起的四大新兴强国中,地处山东半岛的齐国遭受剧烈内耗的重创,从此失去继续争霸的能力;西北高原阴云密布,不甘战败割地之辱的晋国知耻而后勇,继续与西秦对抗,明争暗斗不厌其烦;南方强楚苦苦等待三百余年,蓄势待发,虎视中原。谁将成为新的天下雄主,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齐桓公死了,谁最应该欢欣鼓舞?当然是楚国。四大强国,齐国虚弱,秦晋相争,唯一有能力争夺中原新任霸主宝座的就只有楚国。放眼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这颗澎湃三百余载的北上图强之心。年轻的楚成王熊恽,现在大约三十五岁,婴儿时代就失去了父亲,险些在政变中丧命;作为叔叔的傀儡,在屈辱和恐惧中度过了童年,经历了人生中第二次宫庭搔乱;大概二十岁那年,少年英雄之志又遭遇严重挫折,初掌大权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如此庞大的军阵—八国伐楚联军。熊恽,一块用痛苦和磨难锤炼而成的玉石,他拥有英雄的祖、父英雄的血液,但又比祖、父多一份少年老成。齐国的霸业宣告终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赤色的战旗将在倾刻之间杀入中原大地,扫荡任何不臣者。但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今天的熊恽,已完全有能力承担起本民族百年自强之志的重担,面对上天赐予的这一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熊恽表现出了常人所没有料到的沉着和冷静。他没有任何异常举动,继续等着,继续看着,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齐霸终结,最有资格取而代之的楚国保持着一份另人难以置信的矜持,弄的许多人不知所措。难道齐桓公的死都没能引发素有北上观政之志的楚国半点兴奋?这只有楚成王自己知道。不过,相比楚成王的矜持,倒有另一个此前并不太起眼的国家因齐桓公的死兴奋无比,它就是宋国。
   公元前11世纪中叶,周人灭亡了商王朝。按照当时的道德规范,胜利者不能灭绝前朝的宗祀。所以,武王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殷,以奉商汤宗祀,并分封数名王弟于故商之地为“监”,监督武庚治民。武王死后,武庚与“监”联合叛乱,即著名的三监之乱。周公旦奉周成王之令讨灭三监、伐诛武庚。三监之乱平息后,周公对殷民重新进行了规划,反抗情绪激烈的“顽民”被强行迁至东都,由中央政府直接加以管束。此外,周成王又另封未参与武庚叛乱的殷商贵族微子启为公爵,建都于商之发祥地商丘,以续商之宗祀。
   微子启,商王帝乙之子,商纣王帝辛的同母长兄,名启,被封于微,故称微子。《史记·宋微子世家》云:“孔子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殷有仨仁焉 。”微子、箕子、比干,孔子称此三人为殷之“三仁”。有时看看儒家的言论,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周武王伐纣灭殷,微子携祭器归周,根本就是商朝的头号卖国贼,跑到孔老夫子嘴里就成“仁”了。有人说商纣倒行逆施,微子这是弃暗投明,可国君就算有天大的错,也不能成为你卖国求荣的理由啊!按孔老夫子的意思,是不是哪国的君主不是个东西,这全国上下就都可以去当卖国贼了呢?商王朝的灭亡,亡于内忧外患,外患乃东夷、西周,内忧就在于商纣王与贵族之间的激烈斗争。在激烈的内斗中,比干被杀,箕子被囚,微子则选择把灵魂卖给外敌,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鼎鼎大名的卖国贼!
   孔子所说“三仁”,真正配的上这个“仁”字的当数箕子。箕子,名胥余,是殷商王族成员,封国于箕,故称箕子。商朝末年,商王朝统治集团内部曾一度出现严重危机,据说箕子为避祸,曾披发佯狂,纣王见此,以为箕子真的疯了,便将他贬为奴,并囚禁起来。如此箕子才躲过一劫。武王灭商建周后,派人出囚牢中释放箕子,并向箕子询治国之道。周武王与箕子的对话见于《书经·洪范》,《史记》亦收录,但此段对话实际上是后人伪托的,并不可信。事实上,箕子不愿意作周朝的顺民,带领着一大批商朝的遗老故旧出逃,从今天的胶州湾一带东渡到了朝鲜,并在朝鲜建立了箕子王朝,这也是目前能够找到的朝鲜半岛地区最早出现的文明,朝鲜首都平壤至今尚有箕子陵。箕子这种宁可背井离乡,亦不为仇敌之仆的精神,才配的上这个“仁”字。而微子比之箕子,恕在下愚鲁,实在看不出二人的品德有哪点能相提并论的。
   周武王灭商后,本也没给微子什么待遇,直到周公东征后,原本管理东方的三监被灭,周王朝需要重新归划殷商遗民,微子这才得到赐封,被授予公爵,列五等诸侯第一等,建都于商发祥之地,即今河南商丘,国号宋,以嗣殷后。史称微子启受封宋之后,颇有德政,深受臣民的爱戴,国家很快稳定,周人的“以殷治殷政策”也终于收到了良好效果,一度困扰统治者的历史遗留问题基本得到解决,殷商遗民从此与周人融合。
   西周时期,宋国作为前朝后裔,“于周为客”,周王给予宋国主人对客人的待遇,规定它不必向中央纳粟,并有权使用商朝的礼仪制度,享受着其他诸侯国所没有的特权。不过,除了优厚的政治待遇,宋国的分封对于周王室而言,还有一项特殊的作用。宋国地处黄淮平原,所处的地理位置近于东南,正是阻挡淮河流域东南夷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宋国是真正意义上的周王屏藩,战争是宋人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商王朝的直系后裔,又是周室封国,宋即有尊守西周礼法制度的一面,又被允许保留商朝礼乐和文化传统。商王朝脱胎自东夷族,民风膘悍,十分好战。今天人们颂读《诗经·商颂》,或是翻阅《尚书•商书》,可以发现商人的文化内涵于周人有着明显的区别,这种区别集中表现在对战争和暴力的态度上。在商人的统治思想和文化传统中,充斥着对战争和暴力的歌颂,对武力和征服给予充分的肯定和崇尚,神权暴力思想惯穿始终。相比之下,周人的文化内涵是“德”与“孝”等道德观念,而将战争视为“刑”。周人将战争与刑罚视作同一类事物,仅仅视征伐为惩罚有罪者的手段,对暴力本身少有溢美之辞。可见,周人的战争观比之商人更加成熟,但商人比之周人更加嗜战。宋人作为商人的直接后裔,又身处与强大的东南夷作战的最前沿,强悍的民风始终没有退色。微子以后,历代宋君继续尊守“于周为客”的祖制,以维护周室为己任,富国强兵,发展生产,终西周一代,宋国从受封之初的百里之国逐渐随着周与东南夷的战争进程而向东南地区扩张,至春秋初年发展成为中原地区的一等大国,其疆域含今河南东部、江苏西部、安徽北部、山东南部,地处黄淮,横跨四省。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宋国的扩张总体而言还是有限的。整个西周时代,东南地区的淮夷、徐夷势力强大、膘悍善战,始终是王朝的统治者最感头疼的边患之一,曾不止一次主动向周王朝发动规模宏大的军事进攻。终西周一代,王朝对东南夷一直是屡判屡征、屡征屡判。而作为阻挡夷人入侵的第一道屏障,宋国必然要承受第一轮战火的打击。宋国地处一望无际的平原,使它在面对膘悍善战的夷人进攻时无险可守,也易攻难守。相比于向外扩张,如何有效的防御,也许才是历代宋君考虑最多的问题。没有地理之便,那就只有依靠高大坚固的城墙和宽阔深渊的护城河来抵御。上世纪末,经中美联合靠古队的发崛,证实宋国城池大多达到了“顶宽12—15米,底宽在25—27米之间,高11.5—12米”的规格。而战国时期的魏国城墙高度通常在6米上下,厚也不过十来米;鲁城墙更不怎么样,高不过4.5米,底宽20米。可以看出,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民族源系的东南夷,他们的战斗力丝豪不弱,逼的宋国之能依靠坚实的土木建筑来保护自己的安全,所以宋国的领土扩张还是比较有限的。
   宋国为商朝之后,“以奉先祀”,保留着浓厚的殷商文化的传统和风俗习惯,信鬼神、好祀祭,就连政治制度也于其他的诸侯国存在很大差异。宋国与众不同的政治制度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独特的君位传承方式。商王朝的王位继续制度是“以弟为主,而以子继辅之”,大多采用兄终弟及的方式。自商汤至纣王帝辛,二十九帝中有十四帝是以弟继兄之位,即便传子也多传兄弟之子。这与西周及绝大多数诸侯国所采取的嫡长继承制有很大区别。依昭嫡长传承制,君主只能由嫡长子继承,别子、庶子、兄弟均无缘大位,嫡长制的明显优势便是从制度上尽可能减少了兄弟争立情况的出现。相比之下,兄终弟及的传继方式可以让国家得到“长君、贤君”,不至于弄出个少不更事的幼君而导致大权旁落,但缺点也很明显,君位继承不成定制,容易引发君位争夺战。应该承认,兄终弟及是一种陈旧落后的政治制度,并不利于政权的稳固。
   宋国是由殷商遗民建立的国家,被允许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同时也包括继承制度。宋国的君位传继同样也是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并存,这为后来的宋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微子死后,立他的弟弟子衍为国君,这是宋国建国后第一次以兄终弟及传授君位。据说微子的嫡子早死,所以这次兄终弟及没有留下后遗症。宋国第五代君主宋湣公去世后,立弟弟宋炀公即位,这次兄弟相继就闹出了乱子,宋湣公的儿子鲋祀杀死了叔叔宋炀公,夺取了君位。进入东周初年,宋宣公成为第三个立弟弟继位的宋君,把君位传给了弟弟宋穆公;宋穆公临死前,为了报答哥哥的恩情,又不立自己的儿子太子冯,而立哥哥的儿子宋殇公与夷,这再次引发内乱。殇公与夷在十年后被执政大夫华督所杀,太子冯随后夺取了君位,即位为庄公。之后,宋国的内乱始终不断,几易其君,《春秋》讥讽宋国的动乱从宣公废掉太子让自己的弟弟即位开始,国家连续十代都不得安宁,宋国就是在这十世之乱中渡过了东周初年的一百年,直到宋襄公的出现为止。
   宋襄公,名兹甫,乃宋桓公之子。宋襄公于公元前650年即位,当时正是齐桓公伐楚、定周室,霸业达到鼎点,大会诸侯于葵丘的这一年。宋襄公一即位就表现出一副对齐桓公无比崇拜的样子,老爸宋桓公的葬礼都没办完就急急忙忙的赶赴葵丘去拍齐桓公的马屁。事后也是一个劲的往齐国身边凑,跟齐国大管家管仲的关系也特别好,焉然成了齐桓公的骨灰级粉丝;齐桓公也视宋襄公为自己最值得信赖的盟友。但是,当齐桓公晚年的群公子之乱中出现宋襄公的身影,当宋襄公第一个在齐桓霸业衰退后跳出来破坏中原和平,齐桓公看来是被宋襄公被忽悠了,骨灰级粉丝一心想把偶像的霸业变成骨灰,自己取而代之。齐桓公一死,群公子不满太子昭即位,互相攻伐。易牙等人杀群吏,立无亏,太子昭奔宋。宋襄公这回可乐坏了,立马召了曹、卫、邾三个国家,以助齐平乱为名发兵入齐,拥太子昭即位,是为齐孝公。眼见齐国昔日大古泱泱,今天却已成如此模样,宋襄公的心更痒痒了。
   齐国霸业骤衰,中原列国都很关心谁将成为新一任的中原霸主。当时的情况,西方的秦晋两国矛盾重重、斗争激烈,短时间还不可能入主中原,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国身上,只有楚国才具备取齐而代之的雄厚国力。所以齐桓公一死,郑文公就坐不住了,楚国一旦发兵北上,第一要打的不就是郑国吗?郑文公乖觉的很,齐桓公那边死着,他这边立即跑楚国朝觐楚成王去了。郑文公来朝,楚成王的反映是四个字:望君久已!成王为了表示自己的好意,竟以贵重的青铜回赠郑国。楚国富有铜矿,而铜又是那个年代的战略性资源,干什么都离不开它。成王以大批青铜回馈郑国,是十万慷慨的举动,慷慨的连成王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妥。这批青铜的数量非常可观,万一郑国拿这批铜去造武器,对楚国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所以楚成王又派人知会了郑文公,请他不要拿这批铜造武器,干点别的什么都行。郑文公就用这些铜铸了三口大钟。
    宋国与楚国相比,两国并不是同一个重量级的。宋国在东周时代第一个一百年里,内部动荡不安,被人称作“十世不宁”;对外又战争不止,且对手都是一、二流的国家,打了半天也没打出什么结果来。所以,宋国虽有东方大国的底子,但到了春秋时却失去了一百年的宝贵发展时间,而这一百年里恰恰是齐、楚、秦、晋四大强国得以崛起的关键一百年。尤其是楚国,本来根本不如宋国,但在这一百年时间里却从一百里小国越升为头等大国,后来居上,崛起之迅速另人乍舌。当今宋国的国力远不如楚,在中原列国中亦无明显优势,如此展开争霸,宋襄公未战先败一筹。而最重要的是,宋襄公完全没有争霸策略,与楚成王的表现完全不在一个挡次。宋楚争霸,仅仅通过三个回合、五年时间就分出了胜负:
    第一回合,宋襄公欺凌诸侯,楚成王怀柔天下。
    公元前641年,齐国内乱刚平定不久,宋襄公就急借定齐之威称霸诸侯,他先拘捕了不听话的滕宣公,示威诸侯,继而召曹、邾、缯三国会于曹国南部,也想尝尝这执牛尾的感觉。缯君来晚了,宋襄公马上把他给抓了起来,用他来祭神。曹国素与宋国有仇,打心眼里看宋襄公不顺眼,虽然参加了盟会,犹不服,不肯致饩,无地主之礼,宋襄公又出兵围曹,但久攻不下,不久撤兵。
   宋襄公求霸心切,对周围国家滥施暴虐,众叛亲离,人心丧尽。相比之下,楚成王表现出的却是睿智和大度。就在宋襄公执二君、兵伐曹同年,陈国就向各国提出来,觉得现在这天下的局面太糟糕了,到处都不安宁,人民又没好日子过了;陈国建议各国恢复齐桓公时的和平局面,希望诸侯之间恢复友善,邀请诸侯到齐国集中搞一个和平大会,一个不设盟主,没有其他政治目的,只为联络感情的会晤。楚成王马上反映,欣然参加了此次大会,与陈、蔡、楚、郑、鲁、齐等国互示友好。
   宋襄公自不量力,小国胆敢行霸道;楚成王豁达大度,大国行仁义,如此反差,敢问人心谁属?楚成王非常清楚,中原列国均视其为蛮夷,视之为异类,楚国争霸的难度远比中原国家大的多。当年齐桓公以攘夷之名挥集八国联军侵入楚国,致使楚国在此后十余年间未能北上,究其原因,不正是齐桓公利用了诸侯视楚如蛮夷这点了吗?但楚成王也明白,夷、夏之别毕竟不是问题的关键,中原国家之所以跟着齐桓公跑来伐楚,只不过是把中原国家的内部矛盾需要以这种方式转嫁出来。其实小国要的只是和平,只是稳定的社会秩序,是人民安逸的生活。此前的楚国是一副侵略华夏的蛮夷形象,小国当然愿意跟着来攘楚,可今天的楚成王却表现的有礼有节,以维护中原和平为己任,中原列国当然不会把一个善意的朋友逼向自己的对立面。楚国参与和平会晤,国际地位迅速提高,诸侯皆望风来投。
    第二回合,宋襄公得寸进尺,楚成王小施惩戒。
   宋襄公在与楚国的第一论竞争中已经落于下风。人心归楚,这本该引起他的重视,但事实是,宋襄公对形势的变化和人心的向北毫无知觉,又“欲合诸侯”。公元前639年,宋襄公果真发起鹿上(宋地,今安徽阜阳南)之盟。但当时中原诸国大多都已从楚,宋襄公说话根本不好使。讽刺的是,宋襄公为了召集诸侯看他耍宝,竟然“以求诸侯于楚”,向楚国发出请求,要求楚国发话让已经与楚结好的诸侯奉宋襄公他自己为盟主。楚成王以退为进,佯许之,答应其要求,以观动静。
   这实在是春秋史中最滑稽的一目,宋国竟然会去向潜在的敌人请求承认自己为霸主,宋襄公不写情景喜剧实在屈材了。可笑的宋襄公得到了楚国允许,自己逗自己玩了一回,过了一把盟主瘾,过一回瘾还不够,反而越发放肆,没过几月又想召会诸侯,也好进一步抬高自己的声望。而这次盟会的受邀名单中,除了陈、蔡、郑、许、曹几国之外,竟然还是楚。宋襄公竟然胆敢召楚成王与会,竟想要楚国来做他的与国,简直狂妄至极。
   楚成王接到请贴,恼怒已极,怒吼道:“召我?我将好往袭辱之!”表面答应宋国,同时秘密在宋襄公去会场的途中埋设好了伏兵,待宋国车马一到,一举将宋襄公捕获;然后起兵伐宋,击败宋军,围宋都数月而退。楚成王“执辱宋公”,使宋襄公威风扫地,不久又盟鲁、陈、蔡、郑、许、曹等国之君于薄(今河南商丘北),当众释放宋襄公,以示仁义。楚成王对宋襄公先执后释,即示威于宋,又示仁于天下;即显示了自己的实力,又进一步向天下表明自己以礼服人之意。宋襄公不得人心,却如小丑一般嘶哇乱叫,只能引人讨厌,称霸天下完全是痴人说梦!
    第三回合,宋襄公贼心不死,楚成王大胜泓水。
   宋襄公获释后并未因此吸取教训,仍然做着他的霸主之梦,不思富国强兵之策,依然醉心于图霸中原。这一次,宋襄公要拿郑国开刀,企图打服这个楚国在中原一带最重要的盟友,以此慑服列国。公元前637年,宋襄公亲率宋、卫、许、滕四国联军进攻郑国。郑国是楚国的盟友,盟友挨打,楚国绝不可坐视不理。楚成王随即发兵北上攻宋以救郑。宋襄公闻讯老窝被抄,连忙率军返回,十一月初一,两军对峙于泓水(已湮,故道在今河南柘城西北)两岸,宋楚泓水大决战终于爆发!
   泓水之战,楚军首先发起进攻,由南向北强渡泓水。当时有部下建议宋襄公:“楚军人多,我们人少,不如趁其半渡而击!”宋襄公不听,非要等着对手全部渡过河来再开战,楚军得以安然渡过泓水。渡河之后,楚军阵形未成,部下再次建议襄公趁对方立足未稳之机发起进攻,又被拒绝。直到楚军从容布阵完毕后,宋襄公方下令攻击。结果,处于劣势的宋军遭到惨败,连宋襄公的亲卫队也几乎被全部杀尽,宋襄公本人也被射伤。第二年,宋襄公因伤势过重而死,宋国也就从此结束了这段滑稽可笑的争霸之旅。
   宋襄公的争霸实际上是在为楚国确立其霸主地位搭桥铺路,正如童书业先生所言:“正所谓‘宋襄霸业’,实为楚成霸业。”旧史称宋襄公为“春秋五霸”之一,实属名不副实。宋襄公即无图霸之资,又无图霸之谋,更无称霸之实,何来霸主之名?
   宋襄公乃一志大才疏之人。齐桓公死后,诸侯中以楚国最强,楚成王实际上已称霸中原。而宋国本是一实力中等的国家,本就无力称霸,但宋襄公却自不量力,一意孤行,妄图与强楚争雄。宋襄公在与楚成王的政治较量中,行事全无章法,斗争毫无策略,终处于下风,一败再败。所作所为就好比一个水平极差的相声演员说的单口相声,实在无趣致极。而在决定其命运的泓水之战中,又死守古代“不鼓不成列”的决斗式战法,不肯乘敌“半渡”、“未阵”而击之,结果兵败身死,为天下人所耻笑。后人对宋襄公的评价,较为集中在一个问题上,那就是他不肯乘敌“半渡”、“未阵”而击的“仁义”。后人对他此举褒贬不一,有人认为这是维护道德礼仪的圣举,有人则将事件的原因归于战争方式的沿革,更有人视之为笑柄。毛泽东同志称宋襄公是“蠢猪式的仁义”。
   宋襄公以“让国”而博得“仁义”之名,曾在其父宋桓公临死前谦让君位给他的庶兄公子目夷,后又以“仁义”之师在泓水之战中败覆。有人赞美的“高风亮节”,有人鄙视他的愚蠢可笑,但问题是,宋襄公真的仁义吗?其实,自矜仁义的宋襄公是一个凶狠残忍的伪君子。他与楚成王争霸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有短短的五年,但就是这短短的五年,其残忍、伪善与虚弱的嘴脸暴露无遗。
   齐桓公死后,他插手齐国内政,立齐孝公登位,想以此树威。很多人以为这是宋襄公为齐孝公主持公道的正义之举,但事实怕是也不尽然。《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载:“二十三年春,齐侯伐宋,围缗,以讨其不与盟于齐也。”宋国败于泓水之战后,齐孝公立刻派军攻打宋国,理由是宋襄公前一次没有参加陈国首倡的那次在齐国召开的诸侯和平会晤。宋襄公的作为连齐国都看不过眼,齐、宋关系恐怕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亲密盟友。宋襄公很有可能把齐孝公当做他控制齐国的傀儡。
   齐国霸业结束,中原一带重新回到了动荡不安的状态中。在当时的情况下,人民组一渴望的是恢复此前的那一份来之不易的宁静,这才有陈国提意召开和平会晤之举。在维护世界和平的问题上,此前一直被视为华夏最大威胁的楚国反而态度积极;而宋襄公正是世界动荡不安的一大源头。他侵凌弱小,擅兴刀兵,甚至将别国君主用于“人祭”!当时宋襄公的哥哥目夷就强烈反对,说:“齐桓公使个没有的国家得以留存,这样尚且被人说成薄德。今天你开一个会就残害两个国家的君主,又搞此等祭祀,凭这种作为还想当诸侯的盟主吗?”可见, 宋襄公争霸失败的根本理由就是他无德无能,不仁不义,倒行逆施,不但与诸侯求和平、求发展的愿望相背,而且其自身就是中原地区最大的不安全因素。宋襄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而且是一名拙劣的野心家,与“仁义”二字根本扯不上关系。
   《司马法》强调,用兵应该“正而不诈”,即必须做到“成列而鼓,不相诈”,“逐奔不远,纵绥不及”,战争的程度与范围应该受到必要的限制,不允许无节制地使用暴力。古代军队恪守“军礼”信条,奉行“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等原则。然而,历史往往是无情的。随着激烈程度的不断提高,战争终归是要抛弃那些落后腐朽的旧模式,以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展示于世人面前。宋襄公在泓水之战中不击“半渡”、“未阵”之敌,之不过是守旧思想在作怪。这就好像骑兵向坦克发起冲风,落后的作战思想无法与道德联系在一起。宋襄公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而只是一个水平拙劣、思想落伍,歇斯底里的权利疯子,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人。
   有人说被楚军不讲信义,其实楚军在泓水之战也没有什么不义之处。楚军先行渡河,并没有指望你宋襄公不在半渡之时截杀他。楚军只是过河,至于你宋襄公想怎么打这一仗,与楚军讲不讲信义扯地上关系吗?
   相比愚蠢且无能的宋襄公,楚成王副有睿智大度、求实进取的作风。成王深知自己乃蛮夷,容易遭到中原国家的敌视,故而在处理中原问题中态度极为谨慎。齐桓公死,成王并未向北扩张,与中原诸国相安无事。扰乱天下安宁的是宋襄公,楚国的军队无一兵一卒北上。楚国派往北方的只有通好的信使,出嫁的宫主,从无军队。与中原国家通好,楚国不谋求临架于他国的霸主名号,来往行聘亦是厚往薄来,给予小国从未有过的尊重,以博大的胸怀包容天下。泓水之战前如此,泓水之战后亦如此,楚成王给予中原诸国的友善是齐桓公都未曾给他们的,宋襄公就更不必提,自然换回了所有爱好和平的人的拥护和支持。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楚人“欲以观中国之政”的口号并不带有太强的攻击性,这里所说的“观政”,仅仅是指得到周室列国公正公平的待遇,成为中原上国的一员,要的是尊严,而非主载他国,这也是当时的楚国最合理的政治目标。楚成王正是这么做的,以对天下的怀柔嬴得天下人的敬重,这叫“王道”,与“霸道”截然不同的“王道”楚成王正是依靠实行“王道”战胜了一味霸道的宋襄公。
  泓水之战后,宋国从此一蹶不振,宋襄公死后,宋国亦很快向楚臣服。至此,郑、宋、陈、随、鲁、蔡、曹、卫、许等几乎黄河中下游所有诸侯国均已是楚之与国,与楚联姻通好,奉楚为盟主。放眼天下,齐国衰落,秦晋相争,试问还有谁能阻挡楚国入主中原?如果有,他又会是谁呢?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8 01:54:41 
    
  
   ( 第一章续完 )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4-28 09:17:22 
    记号

作者:ww521 回复日期:2007-4-28 12:19:04 
    加油!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4-28 13:44:46 
    
  第一章春秋五霸讲了一霸,那整个得多少章啊?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8 17:12:14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4-28 13:44:46 
    
    第一章春秋五霸讲了一霸,那整个得多少章啊?
  
  ~~~~~~~~~~~~~~~~~~~~~~~~~~~~~~~~~~~~~~~~~~~~~~~~~~~~~~~~~~`
  初步计划大约九章上下,春秋三,战国五,楚汉一。当然,具体章节也有可能随进度发生调整。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4-28 21:43:54 
    
  
  我原本也不懂宋襄公为什么算是五霸,而非后世教主所谓的[蠢猪式的仁义道德]。
  
  宋襄公春秋战国不吃香,等到汉代就立马扶正的^_^这是对春秋战国道德的矫正之故.毕竟这帮[聪明人]里最厉害的秦始皇的下场是全家死光光,事实胜于雄辩哈^_^
  
  后世所谓[霸王之道,皆本于仁……故善宋襄公不厄人。不山其道而胜,不如山其道而败。春秋贵之,将以变习俗而成土化也],宋襄公才会列为五霸^_^当一个社会重视道德的价值,并非势利的以功利论人时,宋襄公的评价就要不错。当然在核战争的年代,这种人就更比那种把几亿人当灰尘的货色要好得多了^_^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8 21:56:44 
    其实今天两种五霸的版本与“五伯”最早先的概念都不一致,至少可以说宋襄、吴、越都不是春秋时人所说的五伯。汉代人对春秋战国的刻意需求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作者:有组织发贴调查科 回复日期:2007-4-28 23:45:21 
    春秋战国,中华民族最灿烂的时光

作者:那尹 回复日期:2007-4-29 11:42:10 
    继续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9 12:02:06 
    
  
  第二章:双雄逐鹿
  
   公元前632年,号称春秋第一大战的晋楚城濮大战爆发。这场历史上著名战争,史料的记载是如此的详细明确,明确到少有人关心它背后之种种,无人问津影响战争胜败最关键因素。正是那不为人知的目后真象,决定了日后历史的走向。春秋时代进入了晋楚双雄争霸时代!

作者:firstgame 回复日期:2007-4-29 21:25:23 
    记号,热切关注中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4-29 21:29:00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28 21:56:44 
    其实今天两种五霸的版本与“五伯”最早先的概念都不一致,至少可以说宋襄、吴、越都不是春秋时人所说的五伯。汉代人对春秋战国的刻意需求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
  
  赞同
  
  汉人和东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作者:王长兴 回复日期:2007-4-30 1:27:45 
    优秀的春秋史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4-30 5:17:32 
    
  
  第二章:双雄逐鹿
    
     公元前632年,号称春秋第一大战的晋楚城濮大战爆发。这场历史上著名战争,史料的记载是如此的详细明确,明确到少有人关心它背后之种种,无人问津影响战争胜败最关键因素。正是那不为人知的目后真象,决定了日后历史的走向。春秋时代进入了晋楚双雄争霸时代!
   本章以晋文公重耳归国为始,以第一次弭兵大会为终,将春秋中期晋、楚两强争雄中原作为主要内容,重点解析此一时期齐、秦两国国势步入中衰,晋、楚两强进一步崛起的始末。
  
  
  ======================================================================
  
  
  人物简介:
  
  晋文公姬重耳
   十七岁背井离乡,流亡在外十九个春秋,饱尽人间冷暖,也娶遍了天下美女。当他风尘扑扑的在秦人倾国大军的护拥下回到阔别十九载的祖国,宣告春秋争霸战进入了全新阶段。公元前632年,他亲率秦、晋、齐、宋四国联军大败楚军于城濮,自此奠定了晋国作为新任霸主国的地位。
  
  楚成王熊恽
   少年丧父,几经磨难,依靠强臣的支持才坐稳了王位,坎坷的命运锻造了他坚韧不拔的顽强意志。他行仁义,行王道,明知重耳极有可能成为他日后的克星,依然慷慨的送其回国即位,致使在城濮之战为秦、晋、齐、宋四国联军所败。他的一生,欲服宋,兵围九月而不克;欲翦除强家,费尽心机亦不成;欲兴霸,几经辗转,半途而废。楚国霸业中衰,非因其无德无能,势所然也。
  
  斗谷於菟
   字子文,楚国令尹。自毁其家以纾国难,为后世誉为一代贤相。一生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辅佐少主,成就大业。然终归还是私心作祟,一意孤行,传令尹之位予同族子弟,引来同僚无数非意,英明一世终有败笔。
  
  成得臣
   字子玉,楚国令尹、宿将。英勇善战,素有骁名。得同族子文举荐,继位令尹,然为同僚所不满,终日愁苦,郁郁寡欢,城濮之战,欲“间执谗慝之口”,不顾形势险恶,誓死与四国联军一战。功败垂成,羞愤自杀。
  
  秦穆公嬴任好
   毕生之志,就为入主中原。为达成理想,以一人之力与三任晋君为难,史称“三平晋难,三置晋君,而晋君多报之无礼”。耗尽毕生心力,依然受阻于晋,困守关中,终不能成鸿鹄之志。死而弃民,英明尽丧,收其良臣而从死,何以为之?
  
  百里奚
   名视,字孟明,亦即孟明视,楚之鄙人。初年尝历游齐、周、虞、虢,又为晋所虏。悉知东方各国之民情风俗、地理形势、山川险阻。闻秦穆公思贤若渴,探知秦东进之企图,远去投秦。中途旅费耗尽,以五张羊皮的身价卖身于秦国牧人为奴,方得入秦。得秦穆公重用,拜为将相,号五羖大夫,乃秦东进派领军人物。然毕其一生,壮志未筹,亦不得善终。汉代学者考误,将其一人构拟为百里奚、孟明视两角。
  
  赵盾
   谥号宣孟,亦称赵孟,晋国上卿。生长于外邦狄国,年及弱冠方回故土。少年老成,心计极深;阴阳谋略,无人可及;排除异己,把持朝政,独掌军政大权二十余载。晋国政出私门由赵盾始。事非功国,谁能评述?
  
  楚庄王熊侣
   楚成王之孙。方弱之年,继承大位。面对内外危局,韬光养晦,三年不鸣,被臣子讥为不会叫唤的鸟。然则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亲率大军兵指东周,以赫赫武威恐吓周王,询九鼎之轻重,气吞海内、威震华夏。祖父费尽心机解决不了的强臣,被他三下五除二连根拔起;祖父耗时九月打不下的宋国,被他折磨的自开城门,主动请降;祖父打不赢的北方雄强,被他打的不敢露头。晋楚分霸之势,乃庄王所成。
  
  齐顷公姜无野
   胸怀复兴强国之志,变联晋之策为联楚之策,欲乘楚庄王大败晋军之机摆脱晋国统治。富民强国,厉兵秣马,图霸东方。然依然为晋所制,战败失土,屈侍于人,复兴之志亦告破灭。齐不得复强,晋、楚争霸之战略格局依然如故。
  
  赵武
   谥号赵文子。赵盾卒后,赵氏一族在内乱中被残杀殆尽。少年赵武幸免于难,得晋卿韩厥相助,继赵盾之家,乃赵氏家族承前启后之关键。《史记》言其为遗腹子,故有“赵氏孤儿”一典。太史公拙于古,误信战国游士之言,“赵氏孤儿”实乃误传。
  
  巫臣
   原为楚臣,贪色废使,爱美失名。构难于辅政重臣,惨遭灭门之祸。灭族之恨,痛入骨髓,奋然助晋,只为报一己私仇。不惜臣侍于敌邦,造难于故国,身入东南,联吴抗楚。晋楚争霸战亦因此出现新的转机。
  
  
  

作者:如片林 回复日期:2007-4-30 19:03:49 
    先报个到

作者:方律师 回复日期:2007-4-30 19:32:04 
    这帖子质量不错,但热度不高啊
  
  只能说LZ是个实在人
  
  每次都是一贴就一贴一大篇出来
  
  其实可以每次少贴点、加快发帖频率,应该有利于积聚更高的人气吧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4-30 22:49:39 
    巫臣属于古今泡妞第一人,个人价值体现第一人哈^_^
  
  有些伍子胥的先驱的味道啊^_^
  
  写个垃圾标题——《两个被红颜祸水毁灭的家族》

作者:路人丁006 回复日期:2007-5-1 21:21:23 
    何时才能到战国四君子啊~~~~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2 22:02:57 
    五一长假,又事忙,暂停几天.至于战国四君子,呵呵,早着呢.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5-3 19:02:45 
    顷公之后,齐国灵庄景三君仍旧与晋力争,终得展眉,可惜齐国内乱连连,终败于吴人之手

作者:隅天 回复日期:2007-5-3 23:15:21 
    请继续

作者:风栖秋桐 回复日期:2007-5-3 23:27:29 
    巨坑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3 23:34:21 
    刚灌水太多,记号一个^_^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5-4 07:42:24 
    期待楼主评赵孟。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4 10:36:57 
    飞飞,你不是湖北的吗?怎么……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4 10:46:12 
    楚人还有亲晋的,少见啊……

作者:从来不会 回复日期:2007-5-4 15:31:51 
    亲楚亲楚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4 18:14:25 
    嘿嘿,我亲宋^_^

作者:weissyang 回复日期:2007-5-4 22:35:45 
    最近十分关注周朝。刚看完潇水9的青铜时代前两部。又一口气拜读完楼主的大作。有些问题貌似还有些不解。
  
  1、平王东迁后为什么成周就一蹶不振了?好歹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壮啊。至少也算个一等一的大诸侯国吧!
  2、为什么宗周(西周镐京)被犬戎一把火烧掉后平王不选择重建而是把原有的王畿之地一古脑丢给秦国呢?西周天子镇不住的犬戎到了老秦手里咋就一下给平定征服了?被犬戎掠夺的那些财宝最后都去哪儿了?九鼎这一象征国家社稷的宝器在这次浩劫中怎么没有被抢去?它们的最终下落又是怎样的?
  3、春秋严格意义上到底是从啥时开始算起?貌似不是从平王东迁开始算起的。
  4、函古关、潼关那么险的位置咋到了后代秦末那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5 01:13:13 
    楼上这位朋友,我试着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平王东迁问题,我这里说了一些,不过日后整理时还得修改补充。成周在平王东迁时,早已经残破不堪,远非什么一等一之地了。平王东迁的背景应该是郑、晋、秦等国利用二王并立瓜分周王畿的结果。携王被杀和平王东迁,两件事性质只怕是类似的。而成周,郑国东迁时只怕就已遭到破坏。这点从《左传》中周平王连车马都要向晋、郑求索就能看出来。平王东迁一节,日后我还会修改。
  
  春秋的开端范围以前主要有两种定义,一是司马迁的前770,次为《左传》前722年。现在又有前841年的观点。我想这不是很重要,只要方便认识,具体年份可以商量着办嘛。

作者:cqlyh 回复日期:2007-5-5 10:15:40 
    还在更新没。好看~

作者:weissyang 回复日期:2007-5-5 11:30:00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5 01:13:13 
  
    楼上这位朋友,我试着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平王东迁问题,我这里说了一些,不过日后整理时还得修改补充。成周在平王东迁时,早已经残破不堪,远非什么一等一之地了。平王东迁的背景应该是郑、晋、秦等国利用二王并立瓜分周王畿的结果。携王被杀和平王东迁,两件事性质只怕是类似的。而成周,郑国东迁时只怕就已遭到破坏。这点从《左传》中周平王连车马都要向晋、郑求索就能看出来。平王东迁一节,日后我还会修改。
    
    春秋的开端范围以前主要有两种定义,一是司马迁的前770,次为《左传》前722年。现在又有前841年的观点。我想这不是很重要,只要方便认识,具体年份可以商量着办嘛。
  ----------------------------------
  谢楼主!我的问题有4点。还没回答全哩。
  再顶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5 14:14:50 
    西戎不相统属,申国发展最快,应属最强,各戎部总体力量只怕并不能高估。周幽王失败,郑、申等合谋的因素是主要的,并非犬戎一家所能。所以我的看法,犬戎本就不怎么强大。
  
  至于函谷关,秦末刘邦是经武关进入的,不是函谷。总的来说,崤函之固不是盖的。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5 14:16:02 
    作者:cqlyh 回复日期:2007-5-5 10:15:40 
    还在更新没。好看~
  
  ~~~~~~~~~~~~~~~~~~~~~~~~~~~~~~~~~~~~~~~~~~~~~~~~~~~~~~~~
  
  会继续更新,只不过五一期间比较忙,过完节就继续。

作者:li_xio 回复日期:2007-5-5 15:21:38 
    大坑进行中,,,,,

作者:瓜瓜瓜瓜瓜瓜瓜 回复日期:2007-5-5 16:22:52 
    留個記號
  樓主發的是存貨吧
  速度好快
  昨天才只一頁呢
  

作者:sitannilafusji 回复日期:2007-5-5 19:31:46 
    快填坑呀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5 23:13:21 
    作者:weissyang 回复日期:2007-5-4 22:35:45 
    最近十分关注周朝。刚看完潇水9的青铜时代前两部。又一口气拜读完楼主的大作。有些问题貌似还有些不解。
    
    1、平王东迁后为什么成周就一蹶不振了?好歹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壮啊。至少也算个一等一的大诸侯国吧!
    2、为什么宗周(西周镐京)被犬戎一把火烧掉后平王不选择重建而是把原有的王畿之地一古脑丢给秦国呢?西周天子镇不住的犬戎到了老秦手里咋就一下给平定征服了?被犬戎掠夺的那些财宝最后都去哪儿了?九鼎这一象征国家社稷的宝器在这次浩劫中怎么没有被抢去?它们的最终下落又是怎样的?
    3、春秋严格意义上到底是从啥时开始算起?貌似不是从平王东迁开始算起的。
    4、函古关、潼关那么险的位置咋到了后代秦末那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
  
  我也来过答题淫^_^
  
  1.周室的实力并没有夏、商和诸侯那么强大。夏、商都是潜力巨大,亲族众多的大邦强邦——多到夏商是和自己亲族斗争不比和外族少多少。
  周则是以一隅侥幸得天下,并不具备很大的实力优势。周人亲族稀少,可动员的血亲邦国不多,分封前绝大部分姬姓国属于野蛮国家。实行宗法制度,旧友的周室旧邦也有普遍的离心倾向。最先崛起的齐、晋等国,都是继承了商、夏遗产,本身实力就非同小可。只要周人落到和他们平级,那么潜力股超越周室只是时间问题。
  
  2.这个帖子里楼主的回答很有说服力,请细看。
  
  3.《春秋》是从鲁隐公开始,哈哈。
  
  4.函古关、潼关不是一个概念,分别在不同时代发挥作用。可以结合历史地理来看。
  
  攻破倒是不难,没人守或者收兵不够就可以。蜀道没人守还照入不误,况且崤函。

作者:steven925 回复日期:2007-5-6 14:14:16 
    留个记号等更新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5-6 14:17:47 
    齐国经三年猛攻,才打进函谷关,逼得秦国割地求和
  项羽只一个攻势 便轻巧拿下函谷关,这才有鸿门宴

作者:那尹 回复日期:2007-5-6 17:11:40 
    刘邦貌似都没好好守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6 22:10:20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5-6 14:17:47 
    齐国经三年猛攻,才打进函谷关,逼得秦国割地求和
    项羽只一个攻势 便轻巧拿下函谷关,这才有鸿门宴
  
  ==========================================================
  
  刘邦当时运气不够背,人品优势还没发挥出来^_^

作者:wushuang1943 回复日期:2007-5-7 7:02:07 
    好长..刚开始看 不错...

作者:苏季子 回复日期:2007-5-7 07:21:43 
    记号一个

作者:vtian2000 回复日期:2007-5-7 12:37:23 
    记号

作者:yimaleili 回复日期:2007-5-7 17:01:31 
    留个记号,下次来看

作者:坚持人民民主专政 回复日期:2007-5-7 19:41:00 
    顶。

作者:纪时兵 回复日期:2007-5-7 22:35:54 
    读史立论有高下之别,大小之分。凡从种族家国存亡绝续着眼立论的是为高大;凡从个人或某个阶层党派角度出发立论的当属小下。所谓宜有大历史观。
  举凡5000历史,每当民族遭到外强入侵之时,最令人不能容忍的就是像子带这种人。后世历史中的文过饰非之徒就是这些侥幸成功的小人民族罪人。
  尊王攘夷,挟天子令诸侯,团结抗日一致对外,等等。都是当时最有力的政治口号。
  尽管是出于私心,但是,当此之时,“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孔子目光如炬,圣人智照千秋。
  宋之叛齐,难道是历史旧恨么?
  这一点又与当今美国有相似之处。
  管仲之用,是齐桓公最成功之处。这里值得深思借鉴之处太多。同时,齐桓公这个老板当的很潇洒。
  历史真是惊人的巧合。当今美中欧日俄等也是这样的局面:美一超独大,却也露齐国之征。各强则各有所长,虎视眈眈。
  20世纪上半叶中国各党派的纷争与此十分相似。
  今之国际大势必,或可从中得到启发。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8 09:47:52 
    出来打个哈欠,今晚开工!

作者:gzchase 回复日期:2007-5-8 13:09:03 
    记号

作者:wushuang1943 回复日期:2007-5-8 13:41:23 
    期待....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8 14:44:04 
    
  哈欠一个...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8 22:58:21 
    今晚有多晚^_^
  
  天涯有多远^_^

作者:crespo17911 回复日期:2007-5-9 13:43:56 
    楼主还没更新?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9 15:44:48 
    
  19 游子归国
  
   齐桓公死后,中原形势风向陡转,宋襄公败于泓水,诸侯各国纷纷涌向楚国,楚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实现了初霸。宋襄公死后,子宋成公初立,宋国马上“如楚”,即向楚国表示臣服;楚军又围攻了曾有亲宋迹象的陈国,陈也从楚。如此,中原国家基本都已被楚国控制,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楚国似乎毫无疑问的将要成为新任霸主国了。看看其他三个强国,齐国的内战刚刚停止,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几个流亡在外的公子都想回国篡位,政局也丝毫不容乐观。西北地区的秦国和晋国,依然围绕着出关口和各自的发展权进行着明争暗斗,尤其晋惠公病势日重,晋国眼见又要面临一次新的政权更迭,秦、晋两国的关系也就更加紧张。齐国没有这份能量,秦晋没有这份空闲,照此下去,楚国的称霸看来只不过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了。恐怕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整个事件的转机居然会是那位因为被父亲和弟弟追杀而流亡在外的落破公子:重耳。
   重耳和晋惠公夷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老爸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晋献公。不过很可惜,重耳和夷吾这哥俩打小就不受父亲的宠爱,自打晋献公得了骊姬姐妹,尤其是两姐妹为他生了两个小儿子之后,对其他的儿子就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了,甚至还嫌别的儿子碍自己的眼。自从骊姬姐妹为自己生了小儿子,晋献公的心头就蒙生了废长立幼的心思,为了行事方便,就把太子申生以及重耳、夷吾这三个孩子全部打发到了外地。小小的年纪就被亲生父亲抛弃了,身边没爹没妈,远居边疆之地,想来也是一番心酸往事。到了晋献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56年),发生了有名的“骊姬之乱”,骊姬设计陷害太子申生,申生自杀,重耳和夷吾兄弟两也难逃恶运。老爸利令智昏,逼死了自己的太子还不够,竟然兴兵讨伐这倒霉的哥俩。重耳连老爸的一招也接不住,城门很快就被洞穿,只得带着一帮手下仓惶出逃,奔狄国而去。事后老爸还不死心,为了除掉重耳,晋国还一度征讨狄国,并将其击败。昨天还是堂堂的天潢贵胄,今日却沦为丧家之犬,可悲可叹啊!
   与重耳一样,公子夷吾也没能逃脱这亡命天涯的命运。夷吾比重耳更能扛,击退了老爸的第一波攻击,不过说到底终究还是胳臂拧不过大腿,守城扛了整一年还是被攻破,也只好踏上流亡之旅。不过,兄弟二人虽同样兵败出逃,但在个人能力方面,夷吾从一开始就显得高过重耳一筹。他们俩的母亲是一对姐妹,都有狄族血统,按理说夷吾也可以去母舅之国避避风头,但考虑到日后的需要,夷吾断然不去狄国,而是投靠了秦、晋两强之间的梁国,夷吾的这一选择被后来的事实证明是明智的。晋献公死后,晋国内乱又起,中大夫里克连杀两位幼君,逼杀大臣荀息,晋国出现无君局面,秦、齐两国又直接插手晋国内政。面对乱局,重耳心生惶恐,不知所措,所作所为只有畏首畏尾,自动弃权;弟弟夷吾倒是比重耳更有担当,不顾艰险,迎难而上,“尽国以赂外内”,靠着诈术和智谋成功夺位,即位后又很快消灭了国内强臣,稳定了政局。
   重耳因为胆怯而在夺位战中败给弟弟晋惠公,但这并不等于他不想当这晋侯。晋惠公即位以后,短短六年之间,先后发生了赐死里克、邳郑谋反、韩原之战等一系列大事变,晋国的国内外局势一波三折。尤其是韩原之战,晋惠公兵败被俘,连自己个儿都落到了死对头秦穆公的手里。晋惠公被俘对于前次夺位失败的重耳来说无疑是一次难求的好机会,如果秦穆公有意另换一个晋君,那么重耳就完全可能借助秦穆公之手踢开弟弟惠公,取而代之。那么,重耳是否那样做了呢?这个问题是值得讨论一番的。
   秦晋韩原之战发生在公元前645年。第二年,重耳和他的那班随从离开了狄国,东去投齐。掐指一算,重耳前后在狄国总共生活了十二年,立刻时已经在狄国娶了老婆,还生了两个儿子。那么重耳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放着老婆孩子不管,千里迢迢奔齐国而去呢?《史记·晋世家》载:“惠公七年,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与壮士欲杀重耳。”惠公七年,即公元前644年,韩原之战次年。当时晋国的执政大臣吕甥顶住国内国外巨大的压力,与秦穆公签定了王城条约,晋惠公得以获释,回到了晋国。回国之后,晋惠公害怕自己的好哥哥会危险到他的地位,于是就派了宦官履鞮带着一批杀手奔赴狄国,想要谋杀重耳,以期永绝后患。重耳听说弟弟派了杀手正往这边,连夜与随从商量应对之策,商量出的对策就是东奔齐国,投靠齐桓公去。
   《史记》的这种说法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一批杀手值得重耳如此反映吗?要知道,当年他逃到狄国,他老爸晋献公为了斩草除根,可是动用的正规军攻打狄国。正规军的武装侵略都没能吓倒重耳,区区一批杀手需要这位日后的霸主如此闻风丧胆、望风而逃吗?再说了,哪里会有比待在一个愿意提供给自己政治庇护的国家里更安全的地方?在一个有数万之众的国家里待着,岂不比区区几十人千里大逃亡来得安全?韩原之战后,晋国国势短暂衰弱,当时已经不是晋国欺负狄国的时侯了,反而是狄国在当年趁着晋军败于韩原的机会派兵侵略晋国。为了逃避杀手而舍弃母舅之国的庇护,僚僚数十人的队伍暴露于千里长途却自以为安全,于情于理怕是有些说不通吧?那么,重耳又是出于何种考虑而选择踏上新的流亡旅程的呢?
   首先一个问题,晋惠公有没有派杀手去杀重耳?应该有。《左传》、《国语》、《史记》,这三本书都写到,重耳后来结束了流亡生涯回国即位,与宦官履鞮谈起过这件事。重耳为了这件事责难履鞮,履鞮开诚布公,向重耳倾述衷肠,得到了重耳的谅解。但是,重耳与履鞮的那一番谈话,虽然明确显示出晋惠公确有派遣杀手,欲图行刺的事件,但对话中并没有提及这件事的具体发生时间。《史记》将此事置于晋惠公七年,也就是重耳离开狄国前息,以表明重耳奔齐的起因乃是这批杀手,不知根据何在?
   《左传》只写了三个字:“将适齐。”《国语》的表述是最为详细的,《晋语四》写到:“文公在狄十二年,狐偃曰:‘日,吾来此也,非以狄为荣,可以成事也。吾曰:“奔而易达,困而有资,休以择利,可以戾也。”今戾久矣,戾久将底。底著滞淫,谁能兴之。盍速行乎!吾不適齐、楚,避其远也。蓄力一纪,可以远矣。齐侯长矣,而欲亲晋。管仲殁矣,多谗在侧。谋而无正,衷而思始。夫必追择前言,求善以终,餍迩逐远,远人入服,不为邮矣。会其季年可也,兹可以亲。’”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重耳一行人在狄国已经住了十二年了,舅舅狐偃向大家建议离开狄国。狐偃说:“当初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安乐,而是为了成就大事。我曾经说过:‘狄国这个地方比较近,很容易就能到,我们处在窘迫中,狄国是我们容易取得帮助的地方,我们先住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去寻找新的机会。’于是我们才在这里住了下来。现在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够久了,可是却什么也没做成,再加上苟且荒废,很难振作精神去干一番事了。我们应该紧迫起来。当初我们没有去齐、楚这样的大国是因为路程太远。现在我们已经养精蓄锐十二年,可以远行了。齐桓公年纪大了,管仲去逝后他身边又都是些奸佞小人,没有人来替他匡正谋画,他心里肯定也在怀念当初霸业正隆时的盛况。因此他必定会想起管仲的忠告,以求达到一个圆满的结果。齐国跟他的邻国已经相安无事了,现在肯定在琢磨与远方国家的关系。齐桓公老了,正是我们远去亲近他的大好时机啊。然后,众人“皆以为然”,动身出发。
    《国语》的这一段记载,司马迁写《史记》也采用了,不同的是,《国语》只写“文公在狄十二年”,狐偃谏言奔齐,而《史记》却加改了字,成了杀手将到,然后“重耳闻之”,再去找属从们商量,决定投奔齐桓公。而且,在《史记》里,这番审时度势的言论也不是舅舅狐偃说的,而是重耳自己说的,话说的也比《国语》简短,大致的意思是:“我当初逃到狄,不是因为它可以给我帮助,而是因为路途近容易达到,所以暂且在此歇脚。歇脚久了,就希望迁到大国去。齐桓公喜好善行,有志称霸,体恤诸侯。现在听说管仲、隰朋去世后,齐桓公一直想寻找贤能的人辅佐,为何不前往呢?”
    请注意这两段话的明显不同之处。《国语》中狐偃的表述,称自己当年提意大家先到狄国暂住的目的是“休以择利”,也就先待着,然后等待机会;现在又提意去齐国,原因是齐桓公已经完成了对周边小国的控制,正一心图谋远方。而《史记》中重耳自己的表述,却称自己到狄国来仅仅是为了歇歇脚,没打算从它身上得到什么,歇完了脚就再找个大国待着;现在管仲、隰朋都去世了,齐桓公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正好还可以去齐国辅佐齐桓公。比较这两段记载,乍看起来大同小异,但仔细一琢磨,不难发现其中含义截然不同。
    根据《史记》的说法,重耳去狄国的动机十分单纯,仅仅是因为流离失所,想暂寻一个落脚的住处;而自己的最终目标,也不过是想找个大国待着,投奔齐桓公的目的正是想在大国出仕,找一张长期饭票。《史记》的记载全无道理。要知道,重耳离开狄国的时候可是抛妻弃子,老婆孩子一个都没带,临走时还去向夫人道别,说:“你等我二十五年,如果二使五年后我还不回来,你就改嫁。”妻子笑着回答他:“等到二十五年后,我坟上的柏都长大了,还改什么嫁呢?你走吧,我会一直等你。”显然,重耳奔齐是抱有明确的目的性的,绝不是像《史记》说那样是因为齐桓公没有辅佐。重耳奔齐不可能是为了在齐国出仕,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大可拖家带口,举家迁徙;最不济,自己先去齐国安顿好,完事再把妻子儿女接过来,又何必要心爱的女人等自己二十五年呢?所以,《晋世家》有失严谨,《国语》的记载倒是入情入理,契合事件始末。
    《国语》中,狐偃的陈述十分明确的告诉我们,重耳一行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回国践位的政治理想。暂住狄国也好,去狄之齐也罢,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完成这一目标。居留狄国十二年,重耳的眼睛一直盯着晋国那顶侯爵的帽子,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在等待时机。起先,他在等他老爸死掉,可晋献公一死,国内的乱局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面对险象环生的国内外局势,他没有信心掌控局面,甚至担心自己的性命是否能有保障,所以只得自动弃权。弟弟晋惠公抢先一步登上晋侯的宝座之后,他又在等着弟弟在内外强敌的倾轧中玩完。可结果,晋惠公弹指一挥间,里克、邳郑、七舆大夫,悉数人头落地;秦晋大战,晋军所遭惨败,惠公虽被生虏,却有吕甥才智过人、力挽狂澜,国家非但没有出先动荡和混乱,反倒完成了新政改革,秦穆公也只得放还惠公。
    晋惠公派出的这批杀手,不能作为重耳奔齐的充分理由。重耳在晋惠公被秦国放还后离开狄国,合理的解释是他在狄国和秦国身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希望了,感知到单是依靠秦、狄两国的力量已经很难推翻晋惠公的统治,再傻等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等来新机会。我甚至怀疑,秦晋大战全过程中,重耳有可能与秦穆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联系。舅舅狐偃说的很明白,齐桓公早已实现了对东方诸侯的统治,而且早已有干涉晋国内政的先例,始终有染指西北的野心。重耳回国践位的理想不能依靠秦、狄达成,那又何妨与齐桓公另起炉灶、另作一笔交易呢?正巧,管仲、隰朋于韩原之战同年去世,齐桓公已经没了替自己料理朝政琐事的大管家。一个自己什么都不会,凡事只能一声仲父、二声仲父,又没了主心骨但却仍然享有霸主之名的寂寞老人,不去忽悠他,又该忽悠谁呢?正如《史记·十二诸侯年表》所言:“重耳闻管仲死,去翟(狄)之齐。”管仲活着,齐桓公大事小情皆决于仲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现在管仲死了,重耳和狐偃感觉垂垂老已的齐桓公有可能为己所用,这才无狄之齐。那么,齐桓公能够给予重耳想得到的吗?
  
  (待续)
  

作者:如片林 回复日期:2007-5-9 19:29:00 
    终于看完了,咋觉得前半拉跟潇水的大作一点也不一样呢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9 20:28:24 
    这位兄弟的话很高深啊,我有点听不太懂。难道我写的文章非要和别人的一样吗?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10 17:13:37 
    
  更新了就顶一个!
  
  反省一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言不虚。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0 18:19:57 
    齐桓公人品还是很好的,不必要求他事必躬亲嘛^_^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0 18:29:31 
    
   重耳到了齐国,齐桓公对他也算不错,毕竟是晋国的流亡公子,不管对自己有没有用,留下总比没有强。齐桓公以厚礼招待重耳一行,又“以宗女妻之”,从齐国的公族中找了一名女子嫁给重耳,先叫他成个家,安顿下来再说。但重耳来齐国是有很明确的目的,是想利用齐国的力量为自己回国争位助一臂之力,居家过日子不是初衷。重耳到达齐国的时候,齐桓公仅剩不足两年的阳寿,诸侯蠢动,霸业衰落,即无暇、也无力提供重耳什么帮助。齐桓公能为重耳做的,仅仅是嫁给他一名女子,同时在生活上给予一定的照顾,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不久,齐桓公死,公子无亏与太子昭争立,内战的熊熊烈火迅速燃尽了国家的强势,齐桓公时代彻底完结。齐孝公几经辗转,在宋襄公的帮助下取得了夺位战的胜利,但齐国的混乱局面还远未结束。在外,出奔他国的四位公子依然对其虎视耽耽,诸侯列国硝烟重燃;在内,整整十个月的激烈内战催垮了耗时数百年积累起来的雄厚家底,百业凋凌、府库空虚。眼下的齐国比之秦、狄还不如,还能指望他还给自己什么帮助?又过几年,公元前638年,国际形势再次出现重大变故,楚军于泓水之战轻松击垮宋襄公,参战宋军几被全歼,南方楚国霸有中原似成定局。同是这年,晋惠公病重。身在秦国做人质的晋太子圉得到消息,生恐父亲一死,自己却不在国内,难保其他叔伯兄弟窜夺君位,于是断然自秦国偷逃回晋国。秦晋邦交再度出现严重危机。
   天下格局陡然演变到如此地步,尤其是秦晋关系的再度恶化,显然又给了重耳一次可趁之机。出乎意料的是,重耳自己却失去了斗志。他爱恋在齐国娶的妻子,沉醉于齐国安逸的生活,早已忘记当初的奋斗目标,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愿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尽琢磨那些没谱的事,范的找吗?重耳压根儿不存在再度抛妻弃家去过那暗无天日的逃亡日子的打算,就这样不也挺好?
   重耳对成就大业的理想已经心生倦殆,只恋温柔乡,不思王侯志,可是跟着他出来的人却不这么想。想想狐偃一辈,一个个本也是出身高门大户的贵族少爷,他们各自的家族之所以由得他们追随一落破公子飘流在外,无非是待到事态有变时能使本家族能够得以继续繁衍发展下去。十余年来,狐偃、赵衰这哥儿几个不辞辛劳的鞍前马后为重耳保架护航,于己而言是为了奔一个前程,于家族而言又是家族“分散投资”的一部分。重耳有家有室了便能逍遥自在、泰然处之,可手下人不能。有一天,狐偃和兄弟找了一棵桑树,行踪诡异的在树底下叽叽喳喳的商量起来,盘算着怎么把重耳这小子拽出齐国去。不巧,密谈被重耳妻子的侍女给偷听了去到,这名侍女扭头就把事情告诉了女主人。侍女的女主人是齐国公族之女,是由齐桓公挑选嫁给重耳的,我们不妨叫她姜夫人。重耳真是好福气啊,前一位夫人全心全意支持他奔前程,誓言至死相待,绝不改嫁;这位姜夫人也是一性情中人,也鼓励重耳离开齐国,另寻施展抱负的机遇。为了防范未然,姜夫人从侍女口中听到消息,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侍女灭口,然后就找到重耳,劝他赶快走。没想到重耳全无此意,淡淡然地说:“人生下来就是要寻找快乐的,何苦自找没趣、自讨苦吃啊?我哪儿也不去,一定要老死在齐国。”姜夫人听完,痛心急首,训斥丈夫道:“你身位晋国公子,您的随从都您看作他们自己的生命。你不思成就事业以报答这些为你吃苦受累的臣子,只知一味贪恋女色,真让让我为你羞耻。”重耳不听,依然我行我素。万不得已,姜夫人只能采取非常手段,跟狐偃、赵衰合作,设计灌醉了重耳,一把把他装上车子,趁着夜色就离开了齐国。走到半路,重耳酒醒,火冒三丈,抄起一柄戈来就要杀狐偃,被身边人拦住了。余怒未消的重耳愤愤不平地说:“事情要是做不成,看我到时不吃舅舅你的肉。”狐偃一听,随嘴回了一句:“我的肉又腥又臊,不好吃。”就这样,在夫人和随从们设计之下,重耳被生拉硬拽弄出了齐国,他们下一目的地正是初霸中原、如日中天的楚国。
   当时,晋惠公已死,太子圉既位,是为晋怀公。晋怀公是晋惠公流亡在梁国时娶了梁伯的女儿生下的,依时间推算,惠公出奔梁至此时为止共计十八年,那么晋怀公的年龄封了顶也只有十七岁,即使以今天的标准来衡量,他最多也只是个刚上高中的未成年人。不过你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个半大孩子,那可已经是一头心恨手毒的小狼崽了。晋怀公即位后,为了巩固地位,立刻搬布命令:“无从亡人”,严令跟随伯父重耳出亡者限期回国,如有不从者,“无赦”!当时,狐偃、狐毛兄弟俩都跟从重耳在外,尤其是狐偃,他是重耳挥下一等一的谋士。晋惠公的母亲和重耳的母亲是亲姐妹,狐偃、狐毛不仅是重耳的舅舅,也是惠公的舅舅,更是晋怀公的舅公。晋怀公找到狐偃的父亲狐突,也就是自己的祖外公,勒令租外公把两个舅公召回来。狐突不答应,说:“如果儿子出仕,父亲应当教育儿子忠于自己的主人,这是古往今来都不变的道理。臣子辅佐主人,要在主人那里登记名字。狐偃、狐毛的名字登记在重耳那里已经好多年了,如果我把他们召回来,这等于是教唆他们不忠!”怀公听后大怒,毅然将祖外公杀死。晋怀公急于铲除重耳,因此施政不当,对社会安定造成一定副面影响。更可怕的是,晋怀公的母亲是梁伯之女,梁国正是被秦国所灭,所以晋怀公与秦穆公实有灭亡母国之仇。和老爸惠公一样,他是铁竿的“仇秦派”,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偷逃回国一案在先,又与秦国有仇,晋怀公显然殊于处理秦晋双边关系,仇秦情绪不加掩饰。这一事实迫使秦穆公必须重新审视秦、晋关系。秦国已经盘算着废掉晋怀公了。而能够用来替换晋怀公的最佳人选无疑是重耳。
   重耳离开齐国,途经曹、宋、郑等国,随后进入楚国。重耳来楚国,目的非常明确,意在得到楚国的军事帮助,然后前往秦国。入秦必须走函谷,但函谷关在这个时候恰是秦、晋双方争夺的热点,当地的形势极其复杂。若没有一定武装力量的保护,妄想从晋怀公的眼皮底下爬进关去,那是万万使不得的,除非你不要命了。所以,重耳入秦之前先入楚,原因应该就在这里。不过,话还得说回来,你重耳想借助楚国的力量去秦国,以便完成回国践位的理想,但交易必须是对等的,你有求于楚,但楚国未必需要你。重耳跟楚成王的这笔生意该怎么做呢?
   重耳之楚,楚成王首先以诸侯之礼的高规格加以款待,由楚国众臣陪同饮宴。史书上记载了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话说楚成王召待重耳,酒喝到一半,楚成王突然问了一句:“公子啊,寡人有件事想问问你。如果你能回国,继承了爵位,那日后会打算什么来报答我呢?”
   重耳一听,蒙住了,就胡乱答道:“男女奴隶、珍禽异兽、珠玉绸绢,这些东西都是您的国家所富余的东西。我们晋国穷,寒酸,所用的东西不过是贵国和大王您用剩下的,我这一时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礼物来报答您。”
   “话虽如此,不国你总得有个说法吧,”楚成王几着问,“你到底打算应怎么回报我呢?”。
   重耳实在被问的没话可说了,硬着头皮,抛出一句另四座大惊失色的话,他回答楚成王说:“如果有一天我重耳能有幸托大王您的福,得以回到晋国,万一日后晋、楚两家操演军事,我愿在您面前先行后退三舍,以报今人之恩。万一这样还不能得到您的谅解,那我只好左手左执鞭弭、右属櫜健,以与君周旋。”言下之意就是哪天我跟你打仗,两军照面,我这边先后退三舍(九十里),自挫军威,以此报答你。但若我后退了,你还非要跟我打,那我也只好奉陪。
   手下人一听这话就急了,楚国新任令尹成得臣(字子玉)立马要求成王杀掉重耳,但成王不允,依然送重耳去秦。
   这件事便是“退避三舍”一典的出处。但史书的这段记载一直另我困惑不已,重耳有求于人,又怎敢在人面前如此出言不逊?楚成王又何以放他去秦?我们必须了解,重耳到达楚国的这年的前一年,楚军刚刚取得泓水之战的胜利,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宋襄公,已成初霸之势。在这样的特殊背景,楚成王如何处置重耳,实质是他如何处理晋国的问题,或称西北问题。楚国现有的初霸态势是建立在齐国衰弱和秦晋相争的基础之上的,楚成王若有保有和扩张霸权的心思,那就必须留意两件事:
   其一、齐国的儡弱状态是否出现转变。齐国实力复苏,必然于楚不利。当时的实现,齐国若想短时间复苏难度很大,且齐周围小国均已加入楚国的联盟,对齐国的遏制相较而言是比较容易的。所以,楚国的霸业能否继续发展并得以升华,关键不在齐,而在西北。
   其二、西北高原秦、晋交恶的状态是否会有改变。如果秦、晋由敌对状态转变为盟友,那么两国就有可能深入中原,介时将难免于楚国为敌。若如此,于楚国霸业同样不利。如果秦、晋两国的敌对状态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越闹越凶,那样就没有什么强国来与楚国争夺中原霸权,楚成王也大可以高枕无忧接过齐桓公的班,成就诸侯盟主的事业。若楚成王不送重耳入秦归国,以当时晋怀公铁竿仇秦的政治立场,秦晋邦交绝对好不了。楚成王为什么要送一个重耳去让他与秦穆公结盟,如此一来,岂不是帮助秦晋和解了吗?秦国和晋国不掐了,楚国还能有好?
   重耳来楚,想借楚国之力去秦,再借秦国之力回国争位,这对楚成王来税是件为难的事。大家想想吧,楚国要的只是秦、晋两家继续斗,自己是不会直接插手西北事务的,所以若送重耳回国必须借助秦国之手,先把他送去秦国。这是问题的关键,一旦送重耳去了秦国,一但他在秦国的帮助下夺来了君位,那么是后重耳会否跟秦国继续为难呢?若是放任重耳与秦穆公私相受守,难保重耳得位之后秦晋言合。秦、晋两强若化敌为友,两国就能结成联盟,入主中原。这对楚国会是好事吗?对于重耳承诺“退避三舍”这件事,我个人有三点看法:
   一、此记载不合情理,恐不实;
   二、此记载有叙史者为晋文公文过饰非之嫌;
   三、重耳与楚成王之间就有关报恩的问题,恐另有约定。
   先说第一点。当时,楚国败宋,初霸中原;晋国素来之于秦为敌,尚无挥兵中原的先例,暂时也无争夺霸权的可能。所以,晋、楚之间素来相安无事,从无矛盾冲突,更无交战先例。重耳声言晋楚交战,纯属无事生非,自找麻烦。更重要的是,重耳做此回答,于楚成王听来,此子将借秦国之力继承晋侯爵位,事后必将入主中原做为战略目标,这正是楚成王最不愿意看到的。重耳之言,是将心中的战略大计和盘托出、自露风茫于人前,等同于预先向楚成王宣战,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否嫌命太长?你一什么都没有的人,跑到对方的国家去求人帮你,所实展的手段无非是一个劲的忽悠。重耳应该哄楚成王,奉承楚成王,何以活的如此得腻,一味找条死路走呢?楚成王听完此话,得知重耳将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去走,而且此人今日尚一无所有便敢如此狂妄,鸡还没养大,就琢磨着想生蛋,他日即位,岂不要翻了天?助此等人物与自己为敌,楚成王何以如此愚蠢?难道是一句崇尚礼仪就能敷衍了事的吗?从江山社稷计,重耳此言一出,若成王还分得清孰轻孰重的话,就应断然将其扣留,甚至干脆杀之而后快,决不可纵虎归山。重耳有求于人却暗示宣战,成王明知对方有意与己为敌却还要助对方成事,两位当世英杰做事都是如此的无厘头,以我之见,万万不会。
   但是,史书在此处却是言之凿凿,这又如何解释呢?以我看,这一问题倒有一种可能。众所周知,重耳得以回国即位为晋文公,至后来继齐桓公之后再创一番霸业,依仗的是楚成王和秦穆公的帮助。但是,晋文公的霸业却是建立在忘恩负义、以德报怨的基础之上的,他即位后先是与楚为难,于城濮之战击败楚军;攘楚成功,掉过头又制秦。此外,人言齐桓、晋文尊王攘夷,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齐桓公的生平事迹,前一章我已说过,晋文公之事仅仅是开始。比之齐桓公,晋文公的尊王更加虚伪,打从一开始就没拿周天子当回事,称霸之后又疯狂的欺压小国,全无正义可言,比之一心一意维护世界和平的楚成王远不如,此中究竟后文将一一说明。所以,晋文公的真实历史形象绝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公理的卫道士,而是一个彻头彻尾、不加丝毫掩饰的掠夺者和侵略者。当然,身为君主,行为原则不能与常人的标准衡量,晋文公对秦、楚两君所做的不义之事在道德上不敢恭维,但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也是无可厚非。这一点,晋惠公和晋文公这兄弟是一致的,他们都出于国家利益做了一些不合道义的事,只不过后人在评价二人时有失公允。
   出于树立政治形象的需要,齐桓、晋文二公在史官手中是经过修饰的。儒家记史以孔子的春秋笔法为始,并无多少职业道德可言。春秋笔法,就是这些一味标榜知识份子良知的儒者为自己昧着良心窜改历史找的借口。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的道德标准之一,就是大大方方的去“强奸历史”。重耳回国即位,第二年便率军与楚成王开战,在战斗中曾使用了诱敌深入的战术,的确发生过不战先退的事。以我个人看法,重耳向楚成王许诺退避三舍这一段,极有可能是儒家史官借用了后来晋楚之战中诱敌深入一事,杜撰了这么一节,目的无非是想为晋文公背行弃义的不道德行为上上色,为这位广受儒者推崇的伟大君主开脱一番。
   重耳与楚成王的谈判若不是如书中写到的这样,真实的过程又该是怎样的呢?史书中对此没有任何记载,要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靠逻辑分析。就当时晋国的情况来看,刚刚即位的晋怀公统治无方,一纸限期召回重耳随从的诏命使得那些有子弟在重耳身边的家族与怀公的关系很是紧张,连祖外公狐突也因此被杀。就事后的情况来看,秦军护送重耳回国时,晋国是军队几乎没有做过像样的抵抗,看来晋怀公的统治大有问题,他不见得是秦穆公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楚成王助重耳争位的较合理解释是,楚国希望有一个更强悍的君主于秦国为敌,以此保证秦、晋两国力量的平衡,这一点晋怀公做不到,重耳却能。如此,重耳与楚成王的真实谈判条件极有可能是向楚国许诺与秦国誓不两利。大致的对话无非是这样:“秦国是虎狼之邦,贪图我父亲的土地(河西之地)。我那个弟弟(晋惠公)又不争气,打了败仗,丢了河西,这真是丧权辱国啊!连宗庙里的祖宗都会感到羞耻。如果让我继承了爵位,一定要把秦人抢我国的东西讨回来,还要狠狠地教训它。不过我现在回不去,贵国又不能派兵送我回国,我们还得先装着跟秦国友好的样子,等我借着秦国的力量登了位,到时一定掉过头来好好收拾它。”重耳与楚成王的谈判如果是依这个调子进行,那就正合楚成王的心意,达成合作的可能才最大。当然,这不过是我个人的猜测性意见,读者大可保留自己的观点。
   对于如何处置重耳,楚国内部是有分歧的。刚刚当上令尹没几个月的成得臣,也就是楚国名将子玉,力主杀掉重耳。子玉对这位远道而来忽悠楚成王的落难公子毫不信任,事实证明子玉是正确的。楚成王放虎归山,只怕是做了一笔陪本买卖,他也许并没有料到,本国霸业中衰正始于此。重耳离开楚国,到达秦国,很快与秦穆公结成了联盟,又联络了晋国国内的栾枝、郤穀等一批大夫做内应。公元前636年春,秦穆公悉发全军主力,武装护送重耳回国篡位。秦军渡过黄河,迎战晋军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抗就归顺了重耳;晋怀公仓惶出逃,但依然被追上杀掉。重耳随即即位,是为晋文公。伴随着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式的君主的即位,春秋争霸战进行了全新阶段。
  
  

作者:一人江湖 回复日期:2007-5-10 18:38:48 
    顶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0 18:40:03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0 18:19:57 
    齐桓公人品还是很好的,不必要求他事必躬亲嘛^_^
  
  ~~~~~~~~~~~~~~~~~~~~~~~~~~~~~~~~~~~~~~~~~~~~~~~~~~~~~~~~~~
  
  呵呵,齐桓公远不如晋文公心狠手辣,还是挺可爱的嘛^_^

作者:vtian2000 回复日期:2007-5-10 21:43:41 
    顶啊

作者:zqfrank 回复日期:2007-5-10 22:06:38 
    此坑甚大,希望LZ能坚持下来···

作者:frozensmile 回复日期:2007-5-10 22:42:20 
    不错不错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0 23:01:34 
    
  关于重耳“退避三舍”那段分析的很好哈^_^顶起^_^

作者:z520m 回复日期:2007-5-10 23:22:02 
    留名阿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1 7:25:44 
     作者治学严谨,学识渊博,当之无愧为天涯治春秋史者之翘楚,在下深为敬佩。
   提点白璧微瑕,周厉王在位当为十七年,三十七年或为太史公笔误,或为传抄之误也。
   关于两次国人暴动和宣王已先立一段,颇为新颖有力,很是受教了。另外,兄台对于第二次国人暴动的理解比王先生更进一步,认为这很可能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底层民众起义,而是共伯之谋,虽然这个东西比较暗室,自然不会有很确凿的证据,但我以为依政治常理而论,兄台意见更有可能符合实际。这应当是共伯和有意的操纵利用了底层国民对当时贵族的不满,利用手中的军队,成功篡位,其胆量与野心倒真是不小。
   可惜,当时的诸侯势力比较强,他虽然篡了周,但是没能力发兵去攻打东边的成周,既然不能以军事手段迅速彻底定局,那么篡位者肯定会逐渐处于下风,最后在厉王死兼大旱之后被迫让位。
   一点小问题是:根据金文资料,荣夷公控制着芳京,那为什么周厉王要“出奔”呢?荣伯似乎是周厉王厉行典革的最主要助手,按理来说和后来的昭公不会是一派,后来又成为共伯和的网罗对象,他到地在两次国人暴动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后来是不是也随厉王出奔了?昭公等应是逼走厉王的主要力量之一吧?那他和宣王的关系到底是怎样呢?当时有没可能厉王还拥有一定的势力,形成厉王、周召和共伯和三权分立之势?如果可能,那么周召和逐渐长大的宣王会怎么对待厉王及其势力?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5-11 09:16:27 
     出于树立政治形象的需要,齐桓、晋文二公在史官手中是经过修饰的。儒家记史以孔子的春秋笔法为始,并无多少职业道德可言。
  ==================================================
  楼主这话还是说的太对了,败坏史家门风的原因从根上说还得怨儒家的圣人孔子。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1 12:20:54 
     提点白璧微瑕,周厉王在位当为十七年,三十七年或为太史公笔误,或为传抄之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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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周厉王的在位时间,此前却有争论.但经天支月象推算,证明<禹鼎>,<晋侯苏钟>等多件青铜器为厉王时器物.从其中的纪年可知,厉王的确在位三十多年.
  
  此外,您提出荣公的问题,我觉得周厉王出奔后有可能还有少部分支持者,比如他出奔后所居的彘,也在晋国不远.而晋侯苏与厉王的关系可能是不错的.不过,就当时天下大多数诸侯贵族均因新政而反王时,厉王的支持力量怕是不会太强.当时的晋国还是个中等国家.不过,三股政治力量对立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1 15:24:24 
    打个哈欠……^O^
  

作者:晚来如风 回复日期:2007-5-11 17:24:06 
    哈欠^O^哈欠^O^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1 17:26:00 
     多谢傲睿兄台的回复,受益匪浅。
   对于“对于周厉王的在位时间,此前却有争论.但经天支月象推算,证明<禹鼎>,<晋侯苏钟>等多件青铜器为厉王时器物.从其中的纪年可知,厉王的确在位三十多年.”这一段所知不多,可否多做介绍。
   之所以记得厉王在位十七年,是因为当年夏商周断代工程结束后,各方对此工程提出了极大的异议,其中的厉王在位年就是争议重点之一。持十七年者,主要是从两个方面,第一,与太史公的其他世家列传相对照,皆得出厉王在位十七年,其二,就是从年纪上,厉王三十七年(实则五十一年),宣王四十余年,平王又五十余年,再考虑到荣伯,召公,共伯这些当时的政坛风云人物的年纪,都未免活得太久了。
   记得以前看过介绍,中国皇帝正常死亡的平均寿命是三十九岁,可考的明清皇室成员平均寿命是三十六岁左右,还没算进去大量未能成年的皇室成员。可见古时医疗能力极低。那篇文章还说道,春秋战国时大国的诸侯平均寿命反而高于后来的人,而前面的周,商,夏的王,按照史书记载来估算寿命,会出现越往前寿命越高的现象,所以其认为主要是上古时记载遗漏的缘故。
   因此想知道<禹鼎>,<晋侯苏钟>等对厉王纪年的计算是否把后来的十四年也算进去了?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1 18:22:01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5-11 09:16:27 
     出于树立政治形象的需要,齐桓、晋文二公在史官手中是经过修饰的。儒家记史以孔子的春秋笔法为始,并无多少职业道德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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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这话还是说的太对了,败坏史家门风的原因从根上说还得怨儒家的圣人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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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左丘明才是《左传》作者哈,《春秋》里面根本没这一笔的……另:儒家推崇晋文公吗?
  
  就事论事,楚成王当时未必把晋文公放在眼里(毕竟重耳离国日久,能否登位还是两说),资助其动机不外乎促进晋国内乱而已,最好再来个叔侄相残,那就再好不过了——没想到惠公很厉害,后人却战斗力太差。这下子小聪明过头,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呜呜~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1 18:36:09 
    杨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孔子开个春秋笔法的头,可没说这段话是<春秋>说的。另外,齐桓晋文在正统思想中好像是极受推崇的吧?哈哈,凡所谓正统思想,差不多都来自儒家。当然,我对儒家素来是不看好的,除了孟子,别的几位大儒我都不太喜欢,如果话说的不当,还请见谅。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1 18:45:14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1 17:26:00 
  
  ~~~~~~~~~~~~~~~~~~~~~~~~~~~~~~~~~~~~~~~~~~~~~~~~~~~~~~`
  
  兄弟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看过有关一些文章,包括论证周厉王在位时间的文章。但就目前来看,周厉王在位时间是有弄不清楚的问题,但若要推翻三十七年之说,一时还做不到。比如《晋侯苏钟》,言三十三年,且当时厉王还在位,亲自指挥了战斗。显然不算共和14年,厉王在位都在三十年以上。有人认为金文有误,但这纯属猜测,而且也不太可能。三画与一画应该不容易弄错,何况这还是礼乐用器,不该有错。至于您说的三王长寿的问题,关键我们不知道周厉王到底多大登位的。若厉王年幼即位,37年后也就四十几岁,宣王当时若年幼也属正常。再说平王,他是宣王的孙子,我也曾谈到这个问题,并认为他本不是周幽王嫡子。总之,37年之说暂时还推不倒。当然,继续研究下去不无坏处,可以各抒己见嘛。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1 22:32:06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1 18:36:09 
    杨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孔子开个春秋笔法的头,可没说这段话是<春秋>说的。另外,齐桓晋文在正统思想中好像是极受推崇的吧?哈哈,凡所谓正统思想,差不多都来自儒家。当然,我对儒家素来是不看好的,除了孟子,别的几位大儒我都不太喜欢,如果话说的不当,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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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睿兄居然对孟子情有独钟……八卦八卦……
  
  

作者:spzcumt 回复日期:2007-5-11 23:29:02 
    好东西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2 11:17:36 
     傲睿兄台学识渊博,在下受教良多。兄于儒家之中独尊孟子,于我心有戚戚焉。后世真正的大儒,也就起于明,成于清的黄宗羲与顾炎武可算,他们对儒家也是偏孟子之道。毕竟孟子的思想相对来说,要有平民味些,不那么偏向君与贵族。
   傲睿兄不知何处人,你的战神春秋既然要写到刘邦及大统,很想问些东西。小弟是湖南人,当年在长沙读大学的时候,对历史颇感兴趣。当时正好发现里耶秦简,据我一搞历史方面的老乡称,其内容价值颇大,还有马王堆古墓据称发现了不少汉代古籍,如当时的道德经,战国策等,与今版差距甚是不小。可惜我本工科出身,无缘得见,也无时间钻研。
   见兄台学问高明,且于原始资料与现代名家论文皆钻研甚深,想请问兄台可否研究过这些秦简汉文,或者说现在的史学家对这些出土也有些年月的第一手典籍目前研究到了何种地步?可否有比较建设性的论文出现?

作者:拉磨驴 回复日期:2007-5-12 15:32:02 
    接着续啊

作者:sitannilafusji 回复日期:2007-5-12 20:34:29 
    顶起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3 07:08:56 
    
  20 振新河山
  
   晋文公重耳从流亡到即位,继而称霸的全过程,《左传》、《国语》、《史记》均不惜笔墨,浓墨重彩的塑造了一位史诗式的英雄形象,一个流亡者到伟大君主的成功典范。他历经万千艰险,饱尝人间冷暖,走完了十九年艰难而漫长的漂泊生涯,依靠勇气和智慧,终于得返故土,登上君主之位。不过,再开始讲述晋文公争霸的故事以前,我们得先来讨论另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呢?那就是晋文公重返晋国时到底有多大年纪?
   晋文公作为一代霸主,关于他的流亡、即位、称霸,直到最后去世,《左传》、《国语》《史记》等多部典籍都做了非常细致的记载,不同的书籍所记载事迹也大体一致,但是有关于文公的年龄,上述经典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以《左传》、《国语》为一方,《史记》为另一方,双方意见不一,却都言之凿凿、莫衷一是。
   《左传·昭公十三年》载:“我先君文公……生十七年,有士五人……亡(流亡)十九年,守志弥笃。”《国语·晋语四》云:“晋公子生十七年而亡(流亡),卿材三人从之。”这两部典籍的观点是:晋文公十七岁出亡,流亡十九年返国,即位时三十六岁,在位八年去世,死时年仅四十四。
   显然,司马迁无疑认为《左传》的记载有问题,于是在《史记·晋世家》中着重并细致的就晋文公年龄重新介绍了一番,说:“晋文公重耳,晋献公之子也。少自好士,年十七,有贤士五人……自献公为太子时,重耳固已成人矣。献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国也。是时重耳年四十三……重耳出亡十九岁而得入,时年六十二矣。”意思是,重耳的父亲晋献公还在做太子时重耳已经成年,出奔狄国时已四十三岁,流亡十九年归国时已六十二岁,终于七十高龄。
   古籍对晋文公年龄的严重分歧还伴随之引出了另一项分歧,那就是晋国公室家庭成员的相互关系。按《左传》的说法,见于记载的晋献公的子女长幼顺序依次是:秦赢(秦穆公夫人)、太子申生、晋文公重耳、晋惠公夷吾。同时,以左传的说法,秦赢和申生的生母齐姜(齐桓公之女)原本是晋献公的父亲晋武公的妾,晋武公死后,晋献公“蒸”(晚辈纳长辈妻妾)齐姜,并生下秦赢和申生姐弟俩。而按照史记的说法,晋献公的子女长幼顺序是:晋文公重耳、晋惠公夷吾、太子申生、秦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史记不认同齐姜被晋献公“蒸”的说法,而认为是晋献公明媒正娶的正妻。两种观点截然相背,孰是孰非,我们一一来解答。
   首先,让我们分别列出两种看法不尽合理之处,出示反证,再验名正身。
   据不同史书的相同记载,晋献公十二年,晋献公为了废长立幼,把申生、重耳、夷吾三位公子赶去外地守边,建议让他们镇守要塞,以保护和开拓国土。当年乃公元前665年,十年后发生太子申生被害、两公子叛乱事件,按晋文公十七岁出逃的说法,那么他被父亲赶到外地守边这年才七岁。年仅七岁边统领边防重镇,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另外,以晋文公和弟弟晋惠公那么小的年纪,即便留在首都也不见得能做些什么,晋献公又何必担心这对兄弟会在自己废长立幼是成为自己的障碍呢?这是《左传》及《国语》所持观点不尽合理的地方。另外,如果晋文公回国时才三十六岁,八前后去世时也才四十四,四十四的盛年就去世了,是不是也太短命了一点?其次,也有人认为,以齐桓公的身份和地位,他女儿不可能去当别人的小妾,以至于被“蒸”,齐姜只能是晋献公明媒正娶的。
   就《史记》的记载,晋文公回国时已经六十二岁了,但若是这样的话,晋文公的外公狐突的年纪就成了问题。狐突在晋文公归国的前一年被重外孙晋怀公所杀,根据外孙晋文公归国六十二岁来估算他年龄,恐怕得百岁上下。史书有明确记载,狐突此前还曾有随军出征的记录,何况还是非自然死亡,依当时并不发达的医疗水平,竟然有人能有如此强健康的体魄,是非也属不可思议呢?对此,有人曾牵强附会的做过解释,说狐突可能不是文公的外公,而是舅舅,这样一来他就和狐毛、狐偃成兄弟了,与史料不合。有人还说狐突是文公的舅舅,狐毛、狐偃是表兄弟。但不管怎样,狐突的外公身份是所有信的过的史书一致的记者,说他是文公的舅舅,着完全是凭空猜测,几乎没有讨论的价值。司马迁认定晋文公回国时已六十二岁,却不否认狐突的外公身份,如此,六十二岁一说也出现了问题。所以,两种解释就表面来看似乎都存在问题,那么我们就只能采取迂回策略,从蛛丝马迹中找寻新的线索。
   所谓线索,就是晋文公和弟弟晋惠公的婚配及生育状况。首先来看看哥哥晋文公的几位配偶。就目前所能找到的资料,晋文公有如下九位妻妾,分别是季隗、在狄国纳的季隗、娶自齐国的姜氏、娶自秦国的五名女子,还有不知来历的杜祁、逼姞。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记载:“狄人伐啬咎如,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儵、叔刘,以叔隗妻赵衰,生盾。”这条记录说明,晋文公逃亡在狄国期间,狄人将从战争俘虏来的两名女子,叔隗、季隗,分别嫁给了文公和文公的随从赵衰。文公娶季隗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分别命名为伯儵和叔刘。从伯儵和叔刘这两个儿子的名字来看,分别有“伯”字和“叔”字,这说明伯儵应该是晋文公的长子,也说明晋文公是在流亡以后才生有儿子,出奔前应该无子。这一点,《史记》的记载也相同。
   关于文公配偶资料最丰富的记录来自《左传·文公六年》,此年传文记录多年后晋国大臣赵盾的一番话,其中详谈了晋文公多位妻妾和子嗣的情况。当时晋文公的儿子晋襄公无世,赵盾与另一位大臣狐射姑(或称贾季,狐偃之子)就立谁为新君的问题发生争论,贾季说:“不如立公子乐。公子乐的母亲辰嬴曾被两位国君所宠爱,立她的儿子,必然能安定人民百。”辰嬴又称怀嬴,秦穆公的女儿,本来是晋怀公的妻子。晋怀公在秦国做人质时,秦穆公把怀嬴嫁给了他,后来晋怀公偷逃回国,把她留在了秦国。晋文公从楚国到了秦国,秦穆公给了文公五名女子,其中也包括怀嬴,等于一个女人先后嫁给了侄子和伯父。
   对于狐射姑所持的看法,赵盾不同意。赵盾主张立公子雍,他认为公子雍“好善而长,先君爱之”。与狐射姑一样,他也对自己推选的君位侯选人公子雍的母亲杜祁大加赞赏了一番,说道:“杜祁以君故,让逼姞而上之,以狄故,让季隗而己次之,故班在四。””
   辰嬴是晋文公从楚国去了秦国以后才纳的妾,她的儿子公子乐肯定出生在文公即位以后,没有什么可讨论的。赵盾说杜祁“让逼姞而上……让季隗而己次之”,意思是杜祁让逼姞、季隗这两名女子排行在自己前面,算上晋文公的正妻文嬴(秦穆公的另一个女儿),杜祁排位第四。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杜祁可能是文公有排名的妻妾中最早纳娶的,不然也不存在“让”了;其次,赵盾说她的儿子公子雍“好善而长”,是文公的儿子中比较公子雍年长的一位,但文公的长子却是季隗的儿子伯儵,所以他可能是晋文公的第二个儿子。
   由上述内容可知,晋文公的九名妻妾当中,季隗、姜氏、五名秦女,均是文公出逃以后所娶,只有杜祁和逼姞的迎娶时间不能确定。但是,基本能够确定的是,晋文公的所有儿子都是在文公出逃之后所生。这说明晋文公出逃之前未生子,而且最多也就有一两名妻妾,甚至没有妻妾,呈现我们面前的情况是,晋文公出逃时很有可能仅仅是勉强达到了婚配的年龄,由此,《史记》四十三岁的说法就不合理了,总不至于堂堂的一国公子,四十多岁的中年还没几个女人,还不生儿子,中年以后出了国了反倒拼命娶、拼命生。而且,我们也能够看到,晋文公的弟弟晋惠公的情况也是如此。惠公的太子,也就是晋怀公,同样是在父亲出逃后所生。有一人有这种怪现象已经够另人疑惑的了,兄弟两个都是如此怪异,可能性也未免太低。难不成文公、惠公这哥俩如此气味相投,都是青春期没感觉,人过中年反倒能量暴增,连续多年老蚌生珠?想来想去,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从兄弟二人的婚配和生育状况来看,二人出逃时都是刚到青春期的少年,而不应该是两个小老头。如此,四十三岁出逃的观点就有了很的疑问,十七岁出亡说多了一份有力的支持。
    此外,我们还注意到,晋文公当年打算离开狄国去齐国时曾对妻子季隗说过这样一番话:“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意思是说,你等我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后如果我还不回来,那你就改嫁。当时文公已经在狄国住了十二年,按《史记》四十三岁出逃的观点,此时文公也已五十五岁高年龄了,再过二十五年就得八十岁。别说是当时那种落后的医疗条件下,就算是今天,八十岁也是高龄,晋文公能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再活二十五年吗?他的妻子当时应该也就三十上下,回答他都说再过二十五自己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入世,誓言等他到死也不改嫁。文公十五年后去世,也的确没再活二十五年。这里也从侧面说明,晋文公说这番话时还比较年轻,自以为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只是不走运,没想到自己只十五年就会离开人世。
   从上述的情况来看,《左传》和《国语》所持的晋文公十七岁出逃的观点显然拥有更多证据的支持,似乎更有可能一些。那么,如何解释晋文公七岁就被父亲赶出外地守边的事呢?齐桓公的女儿会去做晋武公的小妾,以至被晋献公“子蒸其母”吗?晋文公即位八年,年仅四十四岁去世,这是否太过早衰了呢?
   我认为,七岁守边、子蒸其母及早衰等问题并不难解释。首先,晋文公和弟弟晋惠公被父亲从都城赶出来,这恰恰说明二人当时年纪很小。太子申生有储君身份,本应居住的都城,被发往外地常住当然是不正常现象,这是晋献公废长立幼的前照,这一点第一章已经讲过。但是,文公、惠公兄弟两不是嫡子,而是庶子,如果当时他们已经长成三、四十岁的中年的话,那么他们早就应该有自己的封地了,早就应该离开都城了,就不会出现被父亲外放的情况了。三、四十岁的公子还没有封地,这更说不过去。名义上,晋献公是派两个儿子去边城戍防,但这不能理解为叫这兄弟两自己端着大铁枪去站岗放哨,晋献公放逐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放逐他们背后的支持者,以免他们破坏自己的废立计划。同时,晋献公这么做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改立奚齐而早早安排了其他儿子的封地,以此划清几个儿子的不同地位。六岁的年龄是偏小了一点,但也不算不正常,当年郑庄公的弟弟叔段受封时也不过十岁,十岁和七岁都是不具备完全自理能力的人。兄弟俩住在都城,身边的太监、宫女、奶妈,换座城市还太监、宫女、奶妈,生活不会受什么影响。所以,七岁守边并非不能解释。
   至于齐桓公的女儿,也就是太子申生的母亲,是不是被晋献公所“蒸”,我认为是。有人说以齐桓公的身份和地位,他的女儿不能去当别人的妾,这种说法很是牵强。首先,晋武公统一晋国时,齐桓公即位才六年,两年后晋武公死,齐国称霸状态在当时并没有完全形成,那时候的齐桓公还没多少霸主的威风。其次,就算齐桓公霸道,可晋国远在西北,以齐国初霸时的情况,南方的楚国能不能搞定都是未知之数,哪有能力在晋国面前耍横?相反,面对新崛起的西方强国,齐桓公以友善的面貌加以拢络才是道理,对方国君也是个早有妻室的人,嫁个女儿给他做小妾又有什么不可以?谁说齐桓公的女儿到了别人的国家就非得做正妻了?只有嫡女,也就是正妻之女才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妾的女儿(不论是谁的妾)地位都很低,哪有齐桓公的女儿不能当妾的可笑说法?至于晋献公“蒸”父亲的小妾,“蒸”这种行为在那个年月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算大逆不道的无耻行为。相反,被“蒸”的女人地位常常还比一般妻妾的地位要高,如果男方没有嫡子,这种女人的儿子通常还是继承人的首选,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相反,到了司马迁的时代,尤其是儒家思想逐渐占踞正统和主导地位以后,“蒸”这类行为已经被当时的道德规范定性为“乱伦”,被人视为有辱尊卑伦常的下流行径。司马迁有关文公六十二岁即位的说法若是出自那个年代人的伪造,那么此伪作的作者在感情上不愿接受“子蒸其母”这种他看来肮脏龌龊的事实,而在改变晋文公年龄的同时也改变了齐姜的身份,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四十四岁去世是否过于早衰,我认为四十四的年龄是正常的死亡年龄。古人不同与今人。今天如果谁不幸在五十岁前去去世了,那绝对属于早逝的范畴,但于春秋时代人,这个年龄却并不希奇。就中国古代帝王的平均死亡年龄,经有学者统计,平均还不四十。举一个例子,与晋文公时代较近的,楚成的子、孙、曾孙,也就楚穆王、庄王、共王,连续三王,死时都只有四十。晋文公的儿子晋襄公四的更早,死时恐怕还不到二十岁。四十来岁恰恰是那一时代君主最集中、也是最正常的死亡年龄,太合理不过了,没什么可怀疑的。
   所以,经过上述分析,在晋文公的年龄问题上,我本人完全采信《左传》和《国语》的观点:晋文公七岁守边,十七岁出逃,三十六岁回国即位,四十四岁去世。至于《史记》,只怕司马迁又犯了不善辨析材料真伪的老毛病,听信了游士伪说。
  
  (待续)
  

作者:一人江湖 回复日期:2007-5-13 7:35:32 
    早起鸟儿有虫吃。
  顶。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3 8:36:36 
     睿兄这段辨析非常的清楚有力,真是厉害!

作者:lim1983 回复日期:2007-5-13 10:18:00 
    顶起来,好大的坑。

作者:非云乱渡 回复日期:2007-5-13 10:59:16 
    按爪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3 17:56:35 
    不错,顶起哈^_^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3 22:10:54 
     晋文公重耳于公元前655年出亡,于公元前636年回国,在颠沛流离的逃亡岁月里,由于身边始终有一批忠实且副有才干的追随者,或为其出谋划策,或时而给予劝勉,使文公历难弥坚,从未放弃回国执权的努力,终于在十九个春秋之后实现了心中的理想,登上了君主的宝座。但话说到这里,我们不禁也要追问一句,除了一帮发小挚友的忠心辅佐,究竟还有什么原因,使得本敌不过弟弟晋惠公、多年郁郁不得的晋文公一夜之间翻了盘,在惠公死后兵不血刃、不废吹灰,一夜之间便取得斗争的胜利呢?
   百余年后,晋国贤大夫叔向与上卿韩起在一次讨论中,对文公流亡十九年却能成功夺位的传奇做过一番非常精辟的论述,叔向说:“我先君文公……好学而不贰,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余(赵衰)、子犯(狐偃)以为腹心,有魏犨、贾佗以为股肱,有齐、宋、秦、楚以为外主,有栾、郤、狐、先以为内主。”意思是说,晋文公的成功,首先有赖赵衰、狐偃、魏犨、贾佗这般亲信随从的悉力辅佐,流亡在外又得到了齐、宋、秦、楚等国的帮助,更关键的是在国内还有栾、郤、狐、先等大家族作为内应。而晋怀公又何以失败呢,叔向说道:“惠、怀弃民。”
   当然,叔向说晋惠公和晋怀公“弃民”,这未免有落井下石的意味,未可尽信。实际上,晋惠公在位十四年间,晋国统治集团虽有激烈地斗争,但于百姓而言,惠公还是干了不少好事的,“惠”之谥本就是爱民之意。不过话也要说回来,晋惠公执政期间,其对待国内大世族的政策恐怕并不另各大家族满意。从晋文公返国时,晋大夫们不待交战就悉数归附的情况来看,惠、怀二君在处理大世族的问题上恐怕出了什么问题。其实问题也不难找到,想想晋惠公回国即位时的情况,除了几个相好的师友亲信之外,压根没什么有力的支持,即位后又立刻消灭了如里克之类的强臣,他与大族的关系确不和谐。在位期间,晋惠公所重用的是如吕甥、郤芮等少数嫡系党羽,各大家族几乎未见有在朝中居于高位者。从中我们也不难发现,晋惠公在内政方面实行的是以压制大夫势力为主要形式的高度君主集权式统治。而叔向说惠公“弃民”,这里的“民”只怕是指各大家族,而非一般平民。
   本着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惠公压制大夫力量的膨胀,以加强君主集权,这本属正确。但是,各大家族对此难免会产生较强的反抗情绪。这种情绪在惠公生前还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到了惠公死、怀公初立的时候,各大家族为了各自的利益,很快就与流亡在外的公子重耳结成了联盟,并最终导致了一场叔侄相残的夺位之变。这,恐怕是晋文公取得成功的极重要原因。
   公元前636年,晋文公在秦穆公强有力的支持下,东渡黄河返回阔别十九年的祖国,并与率军前来的晋国众大夫迅速完成结盟,随即于曲沃武宫(祭祀晋武公的祖庙)宣布即位。眼见大势已去的晋怀公仓惶逃奔至晋国北部的高梁邑(今山西临汾东北),后被晋文公派人杀死。至此,晋文公已经取得了夺位斗争的决定性胜利。但是,这位初登大宝的传奇君主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情来享受初为人君的兴奋和刺激,因为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系列急待处理的棘手问题。
   晋国自晋武公统一以来,距此时已有四十余年,除武公本人在位的两年和在位时间很短的晋怀公外,这四十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由献公、惠公父子两执政的。晋献公在位期间,晋国经历了从统一到崛起的高速扩张期,在对外战争方面成就扉然;惠公时期,在外遭受了韩原之战的惨败,丢失了河西之地,但因新政改革的进行,国力和军力很快恢复,而且还为日后称霸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同样意义重大。但与此同时,晋国激烈的内部斗争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先有晋献公诛杀群公子,再有太子申生被害、两公子叛逃之乱,又有里克连杀二君之变和晋惠公诛除里克、邳郑一党,还有晋惠公处死韩原之战时吃里扒外的大夫庆郑,最后再到晋文公与侄子晋怀公之间的斗争,可以说,晋国这四十年的发展,几乎没有走出过内斗的阴影。晋文公杀侄即位后,面对支持过自己的国内外势力,如何处理各方关系,国家能否摆脱内争的宿命,确实是一道值得多费心力的难题。
   晋文公即后,在处理内部矛盾的问题上着重采取了抚平政治创伤的宽和政策,对那些曾经站在惠、怀一边的,甚至得罪过自己的人,能既往不咎的尽量既往不咎。
   比如说,晋惠公生前的两大重臣:吕甥、郤芮,害怕会被秋后算帐,于是就计划火烧宫殿,然后趁着晋文公救火时将其杀死。宦官履鞮本也是晋惠公亲信的人,与吕、郤也算是一党,但他听了二人的阴谋后所却马上秘密前去求见晋文公,准备告发两人。履鞮其人我们此前提到过,当年骊姬之难,晋献公就曾派他追杀文公,还割短了文公一只衣袖;晋惠公即位后,也派他就去狄国追杀文公,双方素有旧怨,文公对他一直是有不满情绪的。所以履鞮求见,晋文公拒绝接见,还派了一个人去斥责他,说:“当年骊姬之乱,先君(晋献公)派你来杀我,他要求你两天之内到达我这里,可你却跟飞似的一下子就到了。后来我住在狄国,惠公又派你来杀我,他限你四天到达,可你第三天就到了。虽说你是奉命行事,可为什么要来的这么快呢?我那只被你割断的衣袖可还在呢,你还是走吧!”
   履鞮两次追杀文公,当然想的到会遭遇这样的冷遇,来人刚传完文公的话,他便不慌不忙的答道:“臣以为主公回国后已经懂得了做为一国之君的道理了。如果还没有懂,那怕是要遭难了。君王的命令要不折不扣的去执行,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铲除国君所讨厌的人应该尽力而为。现在您即位了,如果您也要消灭敌人,我同样会这么做。”晋文公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立即召见履鞮,这才得知吕、郤二人的阴谋,马上采取应对措施,乔装改扮秘密前往河西王城向秦穆公求援。秦穆公悄然出兵,将吕甥、郤芮杀死。
   吕甥和郤芮的阴谋虽然破灭了,但故事还没有结束。晋文公不计前嫌,接见并启用了履鞮,这无非树立了既往不咎、宽和待民的典型,但为了把工作做到第底,文公抚平政治创伤的工作还不仅于此。被杀的郤芮的后。他的儿子郤缺不得入仕,沦为一农夫,躬耕于冀野。一次,晋文公手下的大臣胥臣路经冀野,看见郤缺在田里锄草,妻子来给他送饭,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胥臣认为郤缺处事端庄,举指有度,是有德之人,于是向文公举荐。就这样,郤芮的儿子郤缺被晋文公提拔为官。若干年后,郤缺的官爵从普通的小吏一直干到第一执政上卿,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又创造了一个传奇。由此可见,晋文公的工作做的是相当到位的,这对缓解矛盾、建立相互信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相比处理曾经的敌人,如何对待拥立有功者和国内的大世族,难道反倒更大。在这方面,晋文公一反晋惠公的做法,对士大夫阶层广泛采取拢络政策,并论功封赏有功者,目的就在于缓和激烈的内部矛盾,同样是为了营造团结和谐的内部环境。但平心而论,晋文公虽然花了大力气来做这项工作,最终的结果却依然有不尽完美之处。所谓的不完美,即指少数辅立有功者没有得到他们心里想得到的回报,因此引出了不少故事,也造成了一些麻烦。这件事还和“五贤士”问题有关,顺带着我们也来解决一下“五贤士”问题。
   所谓“五贤士”,是指晋文公流亡时追随在其左右的五位贤臣;而所谓“五贤士问题”说的是这五位贤臣的名单在历史上一直存在争论。有关这五个人的具体是哪五位,大致存有四种说法:
   一、《左传·僖公二十三年》云:“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魏犨)、司空季子(胥臣)。”
   二、《史记·晋世家》云:“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
   三、《史记·索引》云:“狐偃、赵衰、魏武子、司空季子及子推(介子推)也。”
   四、《吕世春秋》认为五贤士为赵衰、狐偃、贾佗、魏武子、介子推。
   归纳一下,五贤士的候选人共有八人,其中文公的舅舅狐偃、连襟赵衰、以及魏武子(魏犨)三人被四家公认,基本没有争议。剩下两席,有先轸、贾佗、司空季子(胥臣)、介子推、颠颉五个人选,此外狐偃的哥哥狐毛也有记载说曾随文公出亡,同样有五贤士的资格,这样就是六人争两席。六人之中究竟谁才是五贤士,我们来小议一下。
   先说狐毛和先轸。先轸被定为“五贤士”是《史记》的说法,此人后来是晋楚大战中晋军的三军元帅,声名显赫。但是,任何典籍都没有出现先轸伴随文公出亡后言行的记载。相反,《史记·楚世家》和《左传》却都有“栾、郤、狐、先以为内主”的说法,《水经注》引《古本竹书纪年》还说:“秦穆公率师送公子重耳……狐毛与先轸御秦……退舍(三十里)。”可见,狐氏家族(不算狐偃)和先氏家族实际应是晋文公在晋国内部的内应,秦穆公率军送文公回国时,先轸还率军阻击秦军,但结果却不战先退三十里,加入了文公阵营。狐毛虽有随文公出亡的记录,但史书却也没有提起他在文公身边有过什么言行,反倒也有率军御秦的说法。狐毛随文公出逃的记载可能有误。所以,基本可以先行排除先轸和狐毛。
   剩下四人中,接着再谈介子推。《左传》等书记载,文公即位后封赏群臣,有些人甚至还开口向文公讨赏,但惟独介之推不谈爵禄,文公的封赏也没轮到他头上。介之推心情郁闷,对着母亲发牢骚说:“晋献公有九个儿子,现在就剩下主公一个还在世。惠公、怀公没有亲人,国内外都厌弃他们。上天没有断绝晋国的后嗣,一定会有继承爵位的君主。主持晋国祭祀的人,不是主公还能是谁?主公是上天立的,而那几个人还都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这不是荒谬吗?盗窃别人的钱财的人被叫做小偷,何况这些窃取上天功劳当作自己的功劳的人呢?下面的人现在在赞美他们的罪过,上面的人在奖励他们的欺诈,上下相互欺骗,我难以和他们相处了。”于是带着母亲隐居山林。晋文公得知以后,派人四处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只得以绵上之田虚封于介子推。民间还流传着文公为逼介子推出山而放火烧山,介子推宁肯烧死也不愿出面,结果与母亲双双被焚的传说。据说“寒食节”就是因为悼念介子推。不过这种放火烧山的说法仅仅是民间传说,史无所出。
   事实上,介子推的生平事迹见诸文献的极少,信的过的也就是出走这一段。《韩诗外传》说文公流亡时曾有一次被强盗抢光了资粮,还被追着逃入深山。文公饥饿难耐,介子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供养他,这就是有名的“割股啖君”。但《韩诗外传》乃西汉初年儒学家韩婴的作品,属儒家治道之说,与小说家言也无多大差别,就史学而言根本靠不住,不值得信任。
   《吕氏春秋》说,介子推不肯受赏,出走前曾赋诗一首悬于宫门之上,曰:“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龙反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桥死于中野。”诗中将君主比作龙,五贤士比作五蛇,并以“一蛇羞之,桥死于中野”以鸣自己所遭到的不公正待遇。此说也不足信。介子推曾对其母说:“身欲隐,焉用文之,文之,是求显也。”如是,介子推一心淡出世事,以求退隐山林,那有何必作诗悬于宫门来为自己鸣不平呢?所以,到了《史记》中,这首诗就变成了“介子推从者”悬书宫门,也就是他的随从所为。照此看来,有人将介子推列为五贤士之一,根据多半就是这首根本靠不住的诗。所以,介子推只怕仅仅是一个因为封赏不公而退隐山林的人,是文公流亡时的一个普通随从,将他列为五贤士之一,多半还是后人出于对其人其事的感怀。
   如此,六位候选人中已有狐毛、先轸、介子推三人被排除。剩下三人争夺两席,三人中,司空季子是五贤士的可能性最大。司空季子即胥臣,“司空”乃官名,“季”是他的字。胥臣在文公流亡期间的活动,史书记载十分详细,后来于文公、襄公两代,都是上卿重臣。此人被称为“贤士”应该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剩下贾佗和颠颉,颠颉最有可能被排除。叔向曾说晋文公“以魏犨、贾佗以为股肱”;《国语》又言文公“长事贾佗。”且“贾佗公族也,而多识以恭敬”。此人在文公时虽少有记载,但后来在晋灵公(文公之孙)时曾任“太师”一职,官同于司马。相比之下,颠颉却应违反军纪而被晋文公处决。
    颠颉被文公处决的事是这样的,话说晋文公后来率军攻灭了曹国,由于文公流亡时曾路过曹国,而且在曹国碰了丁子,所以破曹之后对曹人进行了报复。上到国君,下到兵卒,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惟独对一个名叫僖负羁的曹国大夫善待有佳,命令全军官兵谁都不选骚扰僖负羁及其家倦,理由是当年过曹时,曹国上下只有僖负羁对晋文公很好,还送了食盒和一块玉璧给文公。颠颉和魏犨(魏武子)不满,他俩都曾追随晋文公流浪,可却只得到了他二、三等的赏赐。魏犨倒还受赐继承了魏氏家族的大宗,可颠颉于史册中却找不到显赫的出生记录,想是待遇不佳。二人一怒之下,一把火把僖负羁的家给烧了。晋文公大怒,决定处死二人以正军法,但最后处死的只有颠颉一人。并将颠颉的首级传于三军,三军上下悚然。
    按《左传》的解释,晋文公只杀颠颉一人的理由是因为魏犨乃勇将,不舍得杀。且不说此种说法对不对,不妨想一想,如果魏犨一同被处决,日后人们在谈起晋文公的五大贤士时还会否提及魏犨?显然不会。若魏犨被杀,而再提他为五贤士,这就意味晋文公只因贤士曾犯过纵火案这么点不大不小的错就杀死了与自己生死与共、同甘共苦的手足兄弟,这未免有辱君严。因违法而被杀的人本就不合“贤”的定义。颠颉在《僖公二十三年》还被列为五士之一,百多年后的叔向却决口不提,更晚的《吕世春秋》、《史记》都不提,这反倒另人怀疑。后世将贾佗列入五士之一,但贾佗直到晋文公的孙子晋灵公即位后才有活动记载,这反而可疑。即便贾佗确有随文公出亡的事实,只怕当时也是一普通随从,并非核心成员。所以,我认为,颠颉因后来被处死而不得谓贤者,故后世以贾佗代替。如是,“文公五贤士”的名单应是: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魏犨)、司空季子(胥臣),与《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所载一致。
    我们从五贤士问题中不难发现,晋文公即位后面临着相当棘手的团结群众工作。如何封赏有功者往往比如何处理敌人更加困难。敌对双方素来只有撕杀和掠夺,没有给予。当一方胜券在握、持有对方的生杀大权时,不施加报复,反恕其罪过,再给他仨瓜俩枣就能让对方对你感激涕淋;相反,那些所谓的朋友、所谓的支持者,他们自恃有恩情于你,反而容易因回馈问题激生不满。敌人对于你的给予只会嫌多,不会嫌少;“朋友”对你的回馈只会嫌少,从不嫌多。两种问题处理起来孰难孰易,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介子推出走、颠颉被杀,都因他们感到封赏不公而起。所谓的封赏有功之臣,实际是对各派人仕的拢络,对嫡系和实力派的平衡,并不是平常意义的回馈,出现疏漏也是难免的。不过就事后的总成果来看,晋文公还算是比较成功的完成了拢络士大夫的工作,国家的内部矛盾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缓解,多少年来积累起来的政治创伤得到了尽可能的弥和,晋国出现了上下一心、相于和谐的大好形势,稳定了社会。如此,晋文公即将开始他的图霸之旅!
  
  

作者:方律师 回复日期:2007-5-13 23:42:27 
    实在写得好,作者具有侦探的潜质阿!
  
  不过建议文章注意适当空行,以方便阅读!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4 3:56:38 
    
  大半夜被恶梦惊醒,梦见自己写错了东西,连夜爬起来改正,以免误人子弟。造成误导,还请见谅。现修改如下:
  
  
  
   ……如此,六位候选人中已有狐毛、先轸、介子推三人被排除。剩下三人争夺两席,三人中,司空季子是五贤士的可能性最大,其在文公流亡期间的活动,史书记载十分详细。杜注认为,司空季子是胥臣,“司空”乃官名,“季”是他的字,且认为此人还有一个称呼叫臼季,但此说陪受致疑。胥臣后来于文公、襄公两代,一直是上卿重臣,但在文公流亡期间素来只有司空季子,无直书胥臣之例。至于臼季,他应该是狐偃,因为狐偃还有“哲季”的称呼.再如《左传·文公六年》记载当年“赵成子,栾贞子、霍伯、臼季皆卒”,《史记·晋世家》写为“赵衰成子、栾贞子、咎季子犯、霍伯皆卒”,二者对比,咎季子犯(狐偃)就是臼季。但是,狐偃也不是司空季子,因为史书中有太多司空季子和狐偃曾同时出现的记录。所以,胥臣、臼季(狐偃)、司空季子,这应该是三个不同的人。叔向曾说晋文公“以魏犨、贾佗以为股肱”;《国语》又言文公“长事贾佗。”且“贾佗公族也,而多识以恭敬”,司空季子只能是贾佗。贾佗到了晋灵公(文公之孙)时官拜“太师”,相当于司马。所以,胥臣不是文公流亡时的随从,更不属五贤士的范畴。五贤士中的第四席属司空季子,也就是贾佗。
  
  ……
  
   如是,“文公五贤士”的名单应是: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魏犨)、司空季子(贾佗),与《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所载一致。《史记·晋世家》言:“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司马迁应该是把颠颉换成了先轸,其他四人相同。
  
  

作者:如片林 回复日期:2007-5-14 6:14:25 
    到底是信潇水还是信傲睿?

作者:ping_linux 回复日期:2007-5-14 9:25:43 
    当然信傲睿,楼主乃至今天涯治先秦史第一人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4 14:09:16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2 11:17:36 
  
  ~~~~~~~~~~~~~~~~~~~~~~~~~~~~~~~~~~~~~~~~~~~~~~~~~~~~~~~
  
  不好意思,这两天来去匆匆.没瞧见老兄的留言。其实我只不过是对这段历史很有兴趣,把自己所知道写一下而已,业余的很,也浅薄的很。对于秦汉简文,那么庞大而系统的工作,怎敢妄谈祥情,无非与兄一道聆听大师教诲。至于兄弟问这些出土文献研究状况如何,以我所知,对关键问题依然是争论多,结论少。比如银雀山的两部孙子兵法,有人认为此二者已证明孙武、孙膑的真实性,但也有许多学者不认同。而我本人也是素来不认为有吴孙子的。
  哈哈,这些问题说来太多,也不知具体该怎么回答您。来日方长,有问题我们可以慢慢一起讨论嘛。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4 15:50:28 
    作者:ping_linux 回复日期:2007-5-14 9:25:43 
    当然信傲睿,楼主乃至今天涯治先秦史第一人
  
  ~~~~~~~~~~~~~~~~~~~~~~~~~~~~~~~~~~~~~~~~~~~~~~~~~~~~~~~~~~~
  
  脸红一下 ……

作者:苏季子 回复日期:2007-5-14 16:29:39 
     作者:ping_linux 回复日期:2007-5-14 9:25:43 
      当然信傲睿,楼主乃至今天涯治先秦史第一人
  这话太过了,强中更有强中手.醉罢君山、嫖姚无尚也不在傲睿之下,治战国史第一人应是王长兴,更惜未见他的长篇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4 17:58:06 
    作者:苏季子 回复日期:2007-5-14 16:29:39 
     作者:ping_linux 回复日期:2007-5-14 9:25:43 
        当然信傲睿,楼主乃至今天涯治先秦史第一人
    这话太过了,强中更有强中手.醉罢君山、嫖姚无尚也不在傲睿之下,治战国史第一人应是王长兴,更惜未见他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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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考据严谨、态度认真而言,因该首推傲睿。
  
  而且不贪图虚名、坚持自己风格,这个态度就很让人佩服。

作者:贼几吧帅 回复日期:2007-5-14 18:40:59 
    瓦哈哈

作者:不忘在莒 回复日期:2007-5-14 19:42:26 
    反对以上庸俗无聊的排比,诸位学子各有所长,怎好简单相比。傲睿先生的确风格独特,不图虚名。但论考据严谨,恐还逊于王老师。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5-14 19:51:32 
    同意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5-14 20:02:09 
    作者:如片林 回复日期:2007-5-14 6:14:25 
    到底是信潇水还是信傲睿?
  给老兄一贴嫖姚无尚对潇水文章的评价
  嫖姚无尚 回复日期:2006-10-20 18:52:21 
    《东周列国志》不是史书,是小说。
    《青铜时代的战争》太垃圾,没一点内函。
  

作者:再衰三竭 回复日期:2007-5-14 20:10:05 
    觉得楼主对齐桓公北伐救燕并慷慨赠地的正反面影响剖析得不够,能否再谈一谈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4 21:09:35 
    都怪我一红脸,引来板砖砸头,疼死我了。
  不过从几位朋友的话中我发现有必须加快进度,早些进入战国史,战国迷雾实在害人不浅。

作者:空心花菜 回复日期:2007-5-14 22:27:07 
    六个记号以后看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4 23:45:18 
     睿兄不必受外人影响,急着加快进度,那样反而易有粗心之失,宜细细梳理,一步步来甚至对已有内容反复咀嚼也未尝不可。
   观兄之大作,考证良多,且不旦基于千百年来早已用之烂熟的史料,还多有采纳吸收现代史家所掌握的新的史料与新的历史分析方法基础上提出的新观点,得出的新结论,而且有自己之所思,假设大胆而论证严密,实非天涯上其余治先秦史之同好可比。
   近日又细细琢摸了一遍兄台之烽火戏诸侯段,该段兄台着墨颇多,且之后之晋,秦等章节亦有提及,该段历史乃两周起末之源,也可谓春秋之开篇,关联重大而又波云诡秘,其中有诸多不可解处。
  兄引用钱穆之说,指“烽火戏诸侯”于理不合,实乃“委巷小人之谈”,此点余亦举双手赞同,太史公时,诸多史籍因受秦始皇“焚书坑儒”之祸,损折颇多,复兼当时各文人方士各自著书立说,奇谈怪论所在颇多,太史公于良莠不齐的繁琐史料中难以抉择也属寻常。今人不仅得有竹书纪年以为大纲,更兼近代以来所发掘翻译之诸多铭文,石鼓文可资对照,于上古时所得,已远胜当年。自当可尽量纠正太史公之误也。
   不过也对兄之见解提出一些后学之浅见,但求可抛砖引玉以相补充也。首先,兄台虽然提到了西申之说,但并未确信,只作一旁论,观兄之见,尤以为申因西联犬戎而事泄,遂趁幽王召诸侯东伐申之机,连犬戎大进,腹背夹攻,遂弑幽王及丰王(兄关于丰王之论述,余深信服之)。然余以为此说有漏洞,首先,许,吕等国,非独河南有之,陕西亦有,且近年来似有一种论点,以为山东之许、吕,缯国有可能是后来随平王东迁的,比如说有认为此处反之缯国即为后来山东之(女以)姓之缯。
   最根本的是,若申居于南阳,则隔宗周几有千里,古时交通不便,申国又不过一撮尔小国,如何有能力联合千余里之外的犬戎?平王逃奔的若是南申,则南向需经武关,紫荆关,东向需横越关中平原经潼关,相隔千里,且均为宗周腹地,试问平王岂可得脱?其逃难焉有舍近求远之理?再则,幽王十年春会盟诸侯,秋九月起兵伐申,旋即于十一年身死于戏,如此迅速,则此申恐非南申。且犬戎不过当时诸戎之一,宗周实力强大,又有丰王守丰京,区区犬戎有否能力直捣镐京?而且,幽王死于骊山,骊山在宗周之西六十余里,申戎远隔千里,以当时之联络能力南申与犬戎合兵共进可能性不大,若果犬戎背后袭破周师,则此时必已破镐京,又怎会舍镐京而跑到骊山与幽王战,若未破镐京,则幽王未回师时尚且可阻敌,何以大军已回反而兵败丧身?
   我以为,此处置周幽王于死地之申当为西申,从王雷生先生所言,则西申之国就位于骊山,幽王会盟诸姬讨之,围申于骊山,后姜姓诸国如许,吕,缯等联合犬戎来救天王,终杀幽,丰二王于戏。考虑到之前的共伯和以及郑国均可算姜姓井国,那么当时的宗周政权很有可能出现姬姜二氏难以共荣的局面,遂生此大变,实为数百年来姬姜二氏分分合合之必然也。
   此乃后学一孔之见,愿与君讨论。后面关于平王东迁以及平携二王并立期间史事,鉴于如今新见颇多,也期能与君多作交流。
   余还是以为兄台不必操之过速,可以细细打磨,以成一大作。
  

作者:一人江湖 回复日期:2007-5-15 11:18:31 
    风华正茂啊~~谦谦君子啊~~嘿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顶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15 11:46:02 
    
  哈欠^O^

作者:科学思维 回复日期:2007-5-15 13:09:22 
    ding ..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5 18:41:28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4 23: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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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说的是,其实在文章进行的过程中,我已经发现不少问题。我花了不少时间重新研究西周灭亡的始末,尤其重新查看了《郑语》和《竹书》,《竹书》甚至写明了平王奔西申。前几天有个朋友问我要这篇文章看,我给他的就已经改成了西申,全文也同时修改了一遍。所以在这了个问题上,我倾向于老兄的观点。
  至于老兄劝我慢慢写,哎,是兄弟轻浮了,不该急于表现自己。听取兄台的建议,还是按原速慢慢进行。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5 19:41:13 
     后面有一段打错了,应该是共伯和不仅主共国,也是姜姓井国即姜姓郑国之宗主,也就是说共伯和本人也乃大姜族之宗主。
   所以,姜姓的彻底崛起,对姬姓周国形成威胁,当从共伯和始。厉王时,申姜即得西门夷,泉夷,京夷,秦夷等附庸,考虑到周时华戎混杂,城遭野人多有戎狄,故当时之周戎关系或类似于美利坚初立国时之与诸印第安部落之关系,既有敌亦有友,或拉或打,诸戎内部想必派系亦多。非全为敌也。而由于周初大肆分封众姬姓,独自面对河华诸戎力有不逮,多有依靠当初周兴之铁杆盟友——诸姜以维护宗周。而姜氏若与河华之戎阴合,则必为宗周大患。
   后面的南阳申国,可能是宣王鉴于姜姓之共伯和干政,诸姜势大,而借故东迁的。宣王打压诸姜,必至诸姜反弹,后来申,吕竟自立为“吴王”“吕王”,宣王则顺势贬之为戎狄并兴兵伐之,不料大败于千亩,无奈之下只有合姜,余下之事当一如兄台之推测。
   由此可见,骊山之难或为共伯和干王政之余波。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5 19:53:18 
     80年代童书业,宋新潮即提出申国当居骊山,后世有争论,王雷生先生在《论骊山之役于西周的灭亡》一文中详细考证后从此说,并提出姬姜之争新说,余以为甚是有力,可供兄参考。
   此外,今之学者多有从西申之说者,如邵炳军,他也有专文论述,明确考证灭西周扶东周之申当为姜姓西申。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5 20:07:31 
     后面的平王东迁与平携并立,期间新见颇多。首先平王东迁之年份,余颇认同平王当于携王死后方东迁。
   且当时支持平王者,尤诸姜即其盟友诸戎也,兄以为之晋秦等强国,应当与诸姬一道拥立携王,至少不反携王。不然难以想象区区一虢国可立携王达二十一年!要知道,一国不可有二王,即便是楚自立为王,亦旋而被逼而退位,况姬姓之二王?平王当携王被立,几不备诸侯所承认之际,应不会东迁,如此则自削其权也。
   携王之被杀或是因为平王与诸姜见形势日窘,且观秦晋二虎狼之国,大有野心,遂虚许其地而拉其击携,携王死而秦晋等座大,威逼平王,迫诸姜东迁而瓜分关中腹地。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5 20:34:39 
     战国迷雾泰半因太史公所致。余虽知之不多,但观兄与王长业老师之讨论,颇以为兄之所言所思更为合理。
   兄可继续在其他较严肃帖子里与其余先秦同好讨论,多发宏见,以使吾辈得闻高论,但兄台自己的这部大作,不必心急。
   天涯上多年轻人,喜娱乐,性轻浮,故多喜游戏文字,或偏激学说。如兄般百般考证,细细打磨之严谨之作,是要耐得一番寂寞的,兄台可以先细细考证并写一遍成文,然后观点大成,可自成一说后,大可切换些新片断,写些多有现代性的游戏文字,保证大火热。
   不过小弟以为,即便这篇雄文,虽未免过于冷静,然多方考据,细细思量之下,论证严密,考虑精细,条理又如此清晰,也必逐渐大热也。近日出来顶兄台的同好不是多了很多了吗?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5 21:43:12 
    姬氏和姜氏的关系,乃至周与西戎的关系,颇似商与东夷。老兄的意思我看明白了。其实说姬姜火拼说我也看过,但似某些问题上不能解释。比如郑武公娶申候之女,姬姓郑国与姜姓国似也有合谋啊。至于秦、晋,都是一帮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并无坚定的立场。以王雷生先生说,平王满足了秦晋,而携王却未做到,故而被杀。其实窘破之中谁都只能做出妥协,平王如是,携王又何以如此硬气。以我看,还是郑国和姜族东迁后已控制了成周及其周边,故平王有地可迁,携王却没有。秦、晋与有地可去的平王为盟,却不与携王为盟,原因只怕在这里。姜族乃周往统治的重要臂助,双方矛盾又极其复杂,以外甥控制王权应无问题,但若说此事只是姜族之谋,而无姬姓参与,似有疑问啊。
  另:多谢老兄指点,我会进一步完善本文,不会急于一时,也欢迎继续提意见。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6 0:01:27 
     郑国早就东迁,当与申姜联系紧密,以王先生之见,考证出土之铭鼎,则郑国多有与姜氏联姻,昔共伯参政时,即有从共伯。
   依我之意,平携二王之争异常惨烈复杂,其间起伏交错,双方作你死我活之斗,凡京畿周遭诸侯无不卷入其中。其间联合纵横,反反复复之处断少不了的。考虑到西申地处宗周之西,诸姜与西戎是杀幽丰二王于野,则京畿之地,并未控制。要想横越关中平原,迁入成周,实有难处。余以为平王东迁当在打通关中且郑国已在城周立稳脚跟之后(这也与你说得不矛盾,西边难分伯仲,东边郑国已占据优势,何况山东之申,吕也可能是宣王分姜而迁至,不料如今反为令其成一集团,故尔秦,晋在骑墙多年后决定支持平王)。
   且二王并立,争斗核心乃周之正统,似难能弃龙兴之地于不顾。其间二十一年,平王应难以东迁。
   当然,这些都还是新说,待我明日细查资料,再来与君交流。

作者:ping_linux 回复日期:2007-5-16 12:58:06 
      作者:苏季子 回复日期:2007-5-14 16:29:39 
       作者:ping_linux 回复日期:2007-5-14 9:25:43 
          当然信傲睿,楼主乃至今天涯治先秦史第一人
      这话太过了,强中更有强中手.醉罢君山、嫖姚无尚也不在傲睿之下,治战国史第一人应是王长兴,更惜未见他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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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考据严谨、态度认真而言,因该首推傲睿。
    
    而且不贪图虚名、坚持自己风格,这个态度就很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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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也,作者考据极其严谨,不是在写历史小说,种种典故信手拈来,佩服佩服。

作者:有种过来抓我啊 回复日期:2007-5-16 15:48:35 
    留名。。。。慢慢看。。。。。。。。

作者:lim1983 回复日期:2007-5-16 16:48:44 
    liuming

作者:杨素 回复日期:2007-5-16 21:24:39 
    帮着顶顶哈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02:52:45 
    今天查了一下近年论文,目前持平王东迁年代新说的似乎只有王雷生先生,余众则未见有于此作考证者。不过我觉得王雷生先生的主张颇为有力,主要集中在《平王东迁年代新探》一文中。不知兄台已否阅览。现将其大致要点简列余下:
  其一,由新出土的玉(上禾下皿)陈侯簋等文物所记,可得知平王政权当居于骊山之西申。由于我们知道了平王所奔之西申非太史公所以为之南申,则申,许,吕,缯等姜姓诸侯要弃本土于不顾,投奔诸侯如云且对己多有敌意的成周,道理上开始有点不易通了。当时唯一有东投迹象的郑(此时是否彻底的诸姜同盟尚难说),其“恒公寄孥”如国语所言当在幽王九年,考虑到十年春即有幽王会诸侯伐申,则此次东迁颇有避难之意。因此,我以为郑恒公在姬姜之争中或更多是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
  王先生接着以国语“穆公归,至于王城”与左传之穆公将晋惠公“舍诸灵台”,从而考证虢公立之携王居所当在灵台附近,接着已水经注所记灵台附近晋疆内有地名“王官” 者(后查书,左传文公三年有“秦伯伐晋,济河焚舟,取王伯及郊”语),故得出晋侯当时当尊携王,且天下诸侯亦多以携王为正统。我以为,此证据虽只算蛛丝马迹,然周时有名“王城”,“王官”者,应与周天子有关,当时的平王无论如何不会居于此处,因此王先生的论断在无新考古资料之前,当算有力的。我以为,晋国,秦国都和当时大多诸侯一样,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尊携王,对平王至多保持骑墙而已,而晋文侯与携王交恶,当在二王并立之后期,毕竟晋侯是就近弑携王的。
  王先生关键的新见在于认为秦文公即秦襄公!这可真是前所未闻,这一段我现在还犯晕,现在没找到王先生专门关于此的论文,只看到了其以《郑语》言及幽王之乱有“秦景,襄于是乎取周土”语,认为太史公以为之十二年卒于岐者,当为景公秦仲!对于秦石鼓文《师而》篇,王先生也不赞同兆福林先生所见,反以为此乃秦文公以岐东之地献周以换取诸侯名分,事成后遂刻文庆功。这一段,由于我没见到《秦文公即秦襄公考辩》一文,也没钻研过石鼓文全文,无力判断是非对错,只有提出此文供兄参考。不过我以为,既知平王所奔乃西申,则平王东迁不可解处增多,存疑可也。
  另外,对于镐京残破而东迁洛邑,有点疑问。《周语下》记卫彪傒语有言:“已亡其百姓,其坏之也久矣”,余以为此颇为正常,郑恒公“迁其民洛东”,又率成周之众灭郐、虢,打了不少仗的,何况周室迁洛后还常向晋、鲁等诸侯乞讨车辆,财帛。
  最关键的,虢国立携王,乃平王最根本的死敌,如兄台所言,南北二虢劲扼关中,牢牢的掐住了关中通往中原的口子,平王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母舅之邦,途经死敌扼守之要道,大举东迁于强敌环视,处四战之地的成周?余以为平王与诸姜当不会如此。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7 5:42:27 
    
  21 文公图霸
  
   楚国素来为中原列国视为蛮夷,楚人亦自视蛮夷,楚成王入主中原后,十分担心自己的身份容易引来诸侯的逆反心理,故在齐桓公逝后力主使用怀柔政策,以维护国际和平及给予列国以充分尊重的友善面貌视人,很快收到了天下归心的效果。除了自以为是的宋襄公,楚成王的初霸过程中几乎兵不血刃、不战而定天下。但是,也正因为楚国自身份尴尬,谨慎的有点过了,造成了一些不良后果。后果之一便是楚国没有向此前的齐国那样建立起严格完善的统治秩序,中原地区反倒有些混乱。中原国家拥有绝对的主权,没有人来强迫或命令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久而久之,这一现象好似是楚国在放任它们,这引起了中小国家之间新一轮的混战。
  
   楚国对小国的主权给予充分的尊重。交战权也是一个国家主权的一部分,自然也不能为他人横加干涉。西周时乃“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没有天子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发动战争;齐桓公称霸时,礼乐征伐实际从齐国出,中原联盟于军事和外交方面必须同进同退,任何人不得逾越齐桓公给画定的框框;现在,楚国不愿出号令,又无他国可出号令,中原地区的局势比之齐桓公时反倒稍显混乱,战事亦有增多。而混乱的时局对有准备的人来说,往往有利可图,晋文公就是趁乱杀进了大国争霸的舞台。
  
   晋文公即位后,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来巩固统治,封赏群臣,拢络豪门,据说还搞了些改革,国家出现了“政平民阜,财用不匮”的大好局面。晋国入主中原的这一天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一个机会。而机会也是说来就来。就在文公锐意进取之时,东周王室突生祸事,周襄王为狄人围攻,丢弃了王城,逃到郑国。
  
   狄人破周一事说来话长,其中千兜百转,一开始是郑国与卫国的矛盾,后来转变成郑国与东周的矛盾,再又转变为东周与狄人的矛盾,直到最后狄人攻破王京。起先,郑国侵略滑国,想压迫滑国做自己的属国。滑国作为小国,无力抵抗郑国的侵略,但又不甘心轻易认输,就在郑国和卫国之间搞骑墙政策,郑来则服郑,郑去则投卫,想把郑国对自己的侵略转变成郑、卫交恶。郑国两次攻入滑国,却始终未能真正收服滑国,很是懊恼。事情本来发生在郑国和滑国之间,充其量再牵涉到卫国,无非是这三方之间的矛盾。但有趣的是,东周却掺和了进来,把事情给搞复杂了。
  
   齐桓公死后,楚国对待中原上国始终彬彬有礼,对各国的内政外交没有多少干涉,中小国家均是放任自流,出于各自的利益各忙各的。周襄王也一样,他也想趁着齐桓公死的大好机会重新树立王室的威信,为此做了许多事。比如宽赦当年召群戎攻击自己的弟弟子带,把他从齐国请了回来,以彰显宽厚仁义。郑国伐滑,周襄王又出面干涉,跑来做和事佬。郑国一旦尊奉王命,停止对小国的掠夺,那么周襄王就能重树天子的威信,也能让诸侯对东周的能力刮目相看。可是周襄王的戏演砸了,郑文公一心搞扩张,根本不由得周襄王摆布,不但不接受东周的调停,反将两名周使扣压,以示对周襄王的警告。
  
   史书上说,郑文公扣压周朝使者,原于上一代的恩怨。此前谈到过,周襄王的父亲周惠王即位之初,发生了“王叔子颓之乱”,惠王曾借助郑厉公和虢国的帮助铲除子颓一党、平定内乱。史书记载,周惠王回朝复位之后为了答谢虢公,赐虢公酒器玉爵,但却没有以同样的赏赐报答郑厉公,所以郑国对周王心存不满。如今郑文公扣压周襄王的使者原因就在这里。我不知道《左传》等书对郑文公的动机判断是否有靠得住的依据,但我却知道“子颓之乱”后郑国还曾帮助周惠王对抗齐桓公,并因此遭到齐国打击,且助周抗齐的正是郑文公。所以周郑矛盾是因“子颓之乱”而结的观点我个人很难认同。此一时,彼一时。郑文公扣压周使,以我之见,应是出于对东周干涉本国事务的不满,不该追究起那些陈芝麻滥谷子的往事。
  
   郑国无礼拘禁天子使臣,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做着重树天子威信大梦的周襄王的脸上。这记耳光打的周襄王龙颜大怒,打的他奋而兴兵。树不了仁义,只好树武威,周襄王要采取军事动作,以战争来说话。可是东周财竭民寡,力量不足,周襄王为了凑齐一支大军,竟然不希与狄人结成军事同盟。
  
   天子串联夷狄讨伐自己的同姓亲族,这太骇人了。王命一出,立刻招致臣下反对。大夫富辰等一帮忠贞之臣力谏襄王收回成命,襄王不听,直意伐郑,就怎么着教训了郑国一顿。这次事件明显对周襄王心中战略大计产生了很大影响。中原国家无视天子,不愿于周王为伍;东周自身的力量又远远不足,那些寻找战略伙伴。伐郑过程中,周襄王跟狄人合作地很愉快,周襄王把狄人看成了自己恢复王室威信的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对狄人大力扶持,并与狄人联姻,娶狄女隗氏为王后。周襄王没有想到,他的一翻苦心经营毁就毁在这个淫荡王后的手里了。
  
   隗后下流淫荡,嫁到东周没多久就闹出了红杏出墙的丑闻。更麻烦的是,跟谁闹绯闻不行,偏偏和当年召戎攻周的王弟子带闹。子带本是周惠王中意的王位继承人,但因为齐桓公的干涉而无缘大位;周襄王即位后,他又勾结戎狄攻王;事败之后逃往齐国,又得到了齐桓公的政治庇护;齐桓公本打算那他要胁周襄王,周襄王奋然不应,子带只好在齐国待了十年,直至齐桓公死后才被赦免回朝。回朝后,子带并不感觉王兄对自己的宽宏大量,依然贼心不死,与隗后私通,又与王朝内的亲狄派大臣搅和在一起。周襄王大怒,废黜了隗后,也惹怒了狄人。子带看见王兄怒废隗后,想必定是乐不可支,马上勾结了几个亲狄大臣,联络了狄人,又一次里应外合攻击周襄王。狄军大举突袭东周,周军措不及防,被打得大败。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等一批将帅拼死迎战,但未能挡住狄军的进攻,不是战死即是被俘,王都告破。
  
   狄军攻克王城后,子带自立为王,并迎娶了被王兄废黜的隗后,继续搞联狄政策。周襄王本人却早在王城失陷前就自顾自己逃走了。郑国与东周接攘,周襄王逃到了郑国,郑文公前不久才被周狄联军痛揍一顿,但正因为这样,郑国不愿看到一个牢固的周狄联盟出现在自己身旁,便摒弃前嫌安顿了周襄王,跟他一起谋画对付子带一伙。周襄王在郑国主了下来,然后就向诸侯们写信,言明自己当前的困境,请求帮助。没想到的是,周襄王的SOS信号发出后竟然没得到多少人的回应,诸侯只顾自己掠夺扩张,不问天子死活。有心介入此次事件的只有秦穆公和晋文公。
  
   秦国和晋国早就完成了崛起,早就有心入主中原,无奈两虎相争,都为对方所困,所以此前还没能参与中原事务。仅有的一次,晋惠公干涉群戎攻周,结果还被齐桓公踢了回去。晋文公即位后,改变原有外交政策,变攘秦为联秦。所以,秦晋两国均不再被对方所阻挠,都有意趁狄人攻周的机会挥兵中原。接到周襄王的求救,秦穆公第一个作出反映,军队马上出发,驻于黄河之畔准备迎纳襄王。晋大夫狐偃也敏锐的意识到问题的特殊性,也向晋文公进言,说:“求诸侯,莫如勤王。诸侯信之,且大义也。继文之业而信宣于诸侯,今为可矣。” 晋文公接受,决定勤王。秦穆公虽然动作更快,无奈秦的疆域只达河西,不如晋国近于东方。晋文公抢在秦穆公之前,发兵迎到了周襄王。公元前635,即晋文公二年,晋军南下平定周王子带之乱,子带被杀,狄人败退,周乱遂告平息,周襄王重归王城复位。
  
   一个大国平定东周一场小小的叛乱,这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区区小事,易如反掌,没有悬念。子带之辈妄想凭一时的侥幸篡取王位,完全是自不量力。但是,我们有必要思考一个问题:晋文公助周平乱的目的是什么呢?估计很多人都会回答“尊王攘夷”,觉得晋文公这么做是要的政治上取得正确,树立正义的国际形象,以此号召群雄。正如狐偃所说:“诸侯信之,且大义也。”但以我看,这种观点是值得商榷的。
  
   《左传·僖公二十五年》云:“晋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请隧,弗许。”周襄王复位,晋文公赴洛邑朝觐天子。襄王在宫中设下筵席招待晋文公。晋文公在酒宴上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向天子讨赏,而且讨的东西还非常另类:请葬。什么叫请隧呢?隧,就是隧道,请隧就是晋文公向周襄王请求,自己死后通过隧道入葬,即隧葬。
  
   杜预注:“阙地通路曰隧,王之葬礼也;诸侯皆县柩而下。”隧葬就是指先修砌完整个陵墓,包括封土,挖掘一条隧道通于地表;棺椁下藏时就是通过这条隧道被运进陵内,放置完毕后,人员又从隧道撤出(陪葬人员除外),封住隧道,葬礼完毕。这种入葬方式在周代属于天子之礼,只有天子死后才能隧葬。诸侯葬制是先修砌墓穴,上不封土;人死后悬棺而下,放置在事先定好的位置上,然后封土。晋文公请隧,即要周襄王允许其死后得以天子礼葬。隧葬于晋文公而言是违制,公然向天子提出更是大逆不道,与谋反也别无二致,“请隧”一典在后世就是图谋统治天下的意思。晋文公请隧和后来楚庄王问鼎,性质完全一致,没有区别,只过后人对楚庄王问鼎大书特书,对晋文公请隧好不约而同地得了“失忆症”。晋文公为什么一会勤王,一会儿又威胁要谋反呢?通行的看法是要地,即以此逼迫周襄王把南阳之地割让给晋国。
  
   周襄王被晋文公威逼,无力反抗,却又不想受辱。史书记载,周襄王回答晋文公:“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即:“此乃王制,没有取代王室的德行,却非要弄出个一朝二王,这不也是叔叔(指晋文公)您所不愿看到的吗?”委婉拒绝,然后“与之阳樊、温、原、欑茅之田,晋于是始启南阳。”
  
   南阳之地,《水经·清水注》曰:“晋地自朝歌以南至轵为南阳。”大致在今河南省温县、济源一带,其地在黄河以北,太行之南,故称之为“南阳”,属晋、冀、豫三省交界的战略要地,不是今天的河南南阳市。晋国原政治、经济核心区域在今山西西南地区,也就是所谓的汾河平原,晋献公时灭掉了二虢,打通了南进通道。但晋献公所灭二虢处在晋、陕、豫三省交界处,离东方较远。如今晋国占领了南阳,控制了太行山与黄河之间的山口,如再挥兵中原,便可直接东进,从此地进入豫东大平原,晋国因此进可以直入中愿腹地,退可用黄河、太行为屏,真正挤身为中原列国,这就是所谓的“表里山河”。可见,晋文公请隧的真正目的就在南阳。但是,南阳真的是周襄王迫于要胁才转手送给晋国的吗?孰不知案中有案。
  
   晋文公得到的南阳之地的大体位置没有什么疑问,有问题的是南阳之地具体包括那些城池,城池的主人又究竟是谁?关于城数,《国语》记载最是详细,说是“阳樊、温、原、州、陉、絺、组、攒”,共八邑;《左传》说是“阳樊、温、原、欑茅”,共四邑;《史记·晋世家》最简略,写为“河内阳樊之地”,不言城数,且《晋世家》对文公“请隧”也是闭口不谈。至于这些地盘的主人究竟是谁,我们一一来看。
  
   公元前675年,时周惠王在位,东周因周惠王削夺大夫封地而引发了王叔子颓与五大夫及贵族苏氏联合发动的“子颓之乱”,此事第一章《霸业迷梦》已有交代。叛乱之初,周惠王成竹在胸,子颓一党逃亡至“温”(今河南温县)。公元前650年,《左传·僖公十年》载,当年“狄灭温,苏子无信也。”并解释道:“苏子叛王即(投靠)狄,又不能于狄,狄人伐之,王不救,故灭。苏子奔卫。”《春秋经》记载的是:“狄灭温,温子奔卫。”可见温子即苏子,温当为苏子之都邑。
  
   苏子即苏国之君。《左传·成公十一年》云:“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杜预注解为:“苏忿生,周武王司寇苏公也,与檀伯达俱封于河内。” 《后汉书·郡国志》云:“温,故国也,苏忿生封。”温是苏国国都,位置在今河南温县西安乐寨一带。苏国的爵位,文献中出现的称谓有“苏公”、“苏氏”、“苏子”、“温子”等多种。“苏公”之称可能是因为苏忿生曾任司寇,属公一级的王朝卿士,是生称,不是爵位。苏国的爵位还是以子爵的可能性为大。与苏国有关的出土遗存有《史颂鼎》、《苏公簋》、《宽儿鼎》等。
  
   苏国位于南阳,近于东周,自平王东迁后一直与王室关系紧张。特别是在东周初年,随王东迁的郑国为立足于东方诸侯之中,初到中原便四处扩张,先后灭掉郐、虢等8个小国。苏国处于东周东北方,郑之西北方,同样为郑国垂涎,尤其在郑庄公时处境最是险恶。据《左传·隐公十一年》记载:“王取邬、刘、功蒍、邗之田于郑,而与郑人苏忿生之田温、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陉、隤、怀。”这段翻译过来就是,周桓王与郑庄公换田,从郑国取来了邬、刘、功蒍、邗四地之田,而把苏国的温、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陉、隤、怀十二处田地给了郑人。我们都知道,周桓王是非常讨厌郑庄公的,还发生了著名的“繻葛之战”。
  
   周桓王用苏国的土地去换郑国,实属一箭三雕之举,即白白拿了郑国的土地,又挑起郑国和苏国矛盾,还能打击不臣于己的苏国,用心不可谓不毒也。从此,苏国与东周结仇,“子颓之乱”和“子带之乱”中都有苏国的身影,子颓和子带都是在苏子的支持下发动了叛乱,且两次叛乱的大本营也都是苏国国城温。不过也要说明一下,这里所说的桓公用苏国十二处田地换郑国四处田地,所指仅仅是这些城邑附近的土地,不是城池本身,而且这些城池实际上也不都是苏国。不过从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东周之初的苏国土地之广大。温、州、陉四地,均在今温县境内;原、樊,在今河南济源市境内;絺、向,在今河南沁阳市境内;隰郕、怀,在今河南武陟县境内;盟,在今河南孟州市境内;隤,在今河南焦作市郊;攒茅,在今河南辉县市境内。以上诸邑,已包括了今河南济源市和焦作市的全部、今新乡市的西部,苏国拥有南接周郑、东达卫国、西邻强晋、北靠太行的广大地区。
  
   晋文公率军南下平乱时,子带所居地点也正是温。温其实在当时就已经被晋军拿下,并不是受赐而来。周襄王赐温于晋,实质仅仅是承认了晋国对温的实际拥有罢了。《国语》所书的周襄王赐给晋国的八邑中,《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凡、蒋、刑、茅、胙、祭,周公之胤也。”欑茅本是周公旦之子茅伯之国。茅伯国后来东迁河南濮阳,今山东省金乡县有其故城。茅伯国东迁后,欑茅之地后被苏国占有。此外,州、陉、絺三邑也是苏国的土地。晋国此四地的占领应该也是在平周乱的同时进行,完成占领后任命狐溱为温大夫。周襄王仅仅是在事后承认了这一事实罢了。
  
   先说阳樊。《元和姓篆·二十二元韵》:“周太王之孙虞仲支孙为周宣王卿士,食采于樊,因命氏,今河内阳樊是也。周有樊穆仲,字山甫。樊仲皮、樊齐,并其后。”此说认同度广泛,因无异义,但有关樊究竟是封国还是封邑,前人所说却迥异。根有学者考证,据有学者考证,周时大体有妃、嬴、庆、姬四姓樊国存,姬姓樊国西周时封于陕西长安县东南,后东迁至太行之南,黄河之北的阳邑(河南济源县西南),故曰“阳樊”。《待·大雅·蒸民》曰:“王(宣王)命仲山甫(父),城彼东方”,仲山甫即《元和姓篆》所说的“周有樊穆仲,字山甫”,《国语》等典籍多有仲山父的记载。《左传·庄公二十九年》云:“樊皮叛王。”樊皮即樊仲皮,是仲山甫的后人。樊仲皮叛王后,当时的周惠王命虢公讨伐樊国,并把樊仲皮抓回京师。
  
   《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国语》均写到,晋文公平定周室内乱时军队就已到达阳樊,阳樊恐在当时就已被晋军围困。晋文公得到周襄王赐地后,阳樊人不服,怒斥晋人:“德以柔中国,邢以威四夷,我们怎么也不会服你。这里的人都是天子的亲族,你凭什么来欺压我们?”晋文公觉得阳人说的有理,于是便放阳人出城。
  
   在这里,史官先写周王将阳樊赐于晋国,晋人被阳人责问:“其俘之也?”阳人不服,晋文公听了对方的陈词,却说:“是君子之言也。”然后“乃出阳人”。这就奇怪了,明明是阳樊人誓死捍卫主权,何以轮的到晋文公放阳人出城?这段记载前言不达后语,含糊其词,显然是春秋笔法。从中可以看出,周襄王无权将他人的封地割让给晋国,晋国取阳樊是彻头彻尾的武装入侵,吞并了与自己同姓的樊国。至于史书上说晋文公“乃出阳人”,其实是晋国攻破阳城后强行迁徙阳人的反映,史官在这里是使用了曲笔,留下了这么一段逻辑含糊的“晋攻阳樊之战”。
  
   接着再说原国。据《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记载,原国始封之君乃周文王第十六子为原伯。其始封之地大致在今甘肃陇西县之北、通渭县东南,在周军灭掉的獂戎故地;分封时间有文王时和武王时两说;分封的目的大约是为了控制西方戎部。周公旦平定“三监之乱”后,为了加强对东方的统治,原国奉命东迁至今河南省济源市境内。典籍亦有原伯言行记载,出土遗存有《散氏盘》。
  
   《左传》、《国语》均写到,子带串通狄军攻周时,原伯是死战到底并被狄军俘虏的四位周臣之一。但是叛乱平息后,晋文公却率军围原,并命全军只带三人口粮,誓言三日城不破,兵事即罢。三日后,原国果然不破,文公便命令全军撤退。军士请求继续城城,不要就此放弃,晋文工答到:“得原失信,何以庇之?”以“信”为重,依然率军回撤,撤三十里,原人降。史官以此曲笔文过饰非,甚至颠倒事非,替晋文公歌功颂德。灭亡无辜同姓之国,有“功”可树、有“德”可谈吗?事后,晋国又“迁原伯贯于冀”,将原伯(应该也包括原民)迁往冀(今山西河津县东北),任命赵衰为原大夫,驻守原地。原国从此灭亡,成了晋国版图内的区区一县。
  
   《国语》所载周赐晋之八邑,温、州、陉、絺、欑茅五地均是苏国领土,晋国对此五地的占领应该始于平乱同时。周襄王以苏国之地“赐”于晋国,即是原于晋文公的敲诈勒索,也是出于翦除这个几次三番于己为敌的毒瘤。不过有迹象表明,苏国在事后依然存在,不过应该已经沦为晋之附庸,不会在有什么作为了。樊国和原国不见有参与敌对王室的记载,大约是晋国挟迫周襄王以赐地的名义堂堂正正的灭掉了这两个同姓国。组邑在今河南滑县境内,具体谁属无考,可能是周王的土地。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对“文公请隧”和“襄王赐邑”的事件真实给出一个大致完整的解释了:晋文公即位一年,就已觊觎东方土地,趁周室内乱的绝好机会,发兵夺占了叛乱主谋之一,苏国的温、州、陉、絺、欑茅五邑,同时围困了樊国,随后灭樊又灭原。在酒宴上,晋文公又以“请隧”相要挟,对天子敲诈勒索,强逼周襄王以“赐地”名义承认了晋国对上述三国的实际占领,顺带着又把周畿所属的组邑也一并吞下。至此,晋国居有了今河南济源、修武、孟县、温县、沁县、滑县,共六县之地,其境临河而南、联接郑、卫之地。这片战略要地犹如一枚巨大的楔子,自汾河平原出发,向东跨越太行山口,向南渡涉黄河,深深的扎进了中原腹地。
  
   看到这里,我不知道读者会有怎样的感受。若是要我谈感受,第一感受是“桓德终矣”。齐桓公初年以“尊王攘夷”为口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虽然真实的动机是为了扩张自己的霸业,但却也无可争议的为温和国际和平、保护华夏优秀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齐桓公值得肯定之处也正在于此。齐桓公晚年,为了拢络徐国牺牲了小国利益,被《谷梁传》评为“桓德衰矣”,意指齐桓公曾经的高尚品德已然衰退。齐桓公作古,楚成王处境尴尬,不敢过多干涉他国政务,趁乱而起的晋文公却干出了如此行径,桓公遗风看来是彻底完结了。
  
   我必须表达我的看法,我素来不认为晋文公有过“尊王攘夷”的意思。《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女叔侯语:“虞、虢、焦、滑、霍、杨、韩、魏皆姬姓,晋是以大。”意思是说,晋是靠不断鲸吞小国强大起来的,且上述小国均是姬姓。连同姓之国也不能幸免,靠吞食骨肉兄弟壮大自己,晋国的扩张性实在另人汗颜。这次平周之乱,晋文公表面是在维护王室,实际却是借机扩张地盘,而且又将魔爪伸向了同姓兄弟。并以大逆不道之言威逼周襄王承认他的无道行为,甚至还敲诈来了王畿之地。如此种种,晋文公是在尊王吗?是在攘夷吗?亏得史官还为晋文公的丑恶嘴脸涂脂抹粉。妆画得再浓你也是“恐龙”,变不了美女。
  
   厚重的粉底挡不住今人揭示晋文公的真面目,还未上妆的两年六百年前,当时之人更不会愚蠢的认为晋文公是“齐桓公二世”。有人说晋平周乱为晋文公迎来了人心,中圆列国又看到了希望。一条张着血盆大口吞食了同姓兄弟的恶狼、一个叫嚣着要隧葬的乱臣贼子,会被人看成正义的卫道士?会被诸侯看做尊王攘夷的急先锋?我看这不过是不知实情者的妄谈罢了。晋文公平周乱根本不会收到天下归心的效果。那么。晋国此举于国际大环境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其一,向东占踞南阳之地,获得进入中原腹地的跳板,为与楚国争霸做好准备。
  
   其次,控制周王室。虽说齐桓公死后,尊王的虚伪已被人看透,但控制周室也不无好处,那怕就当它是自己的一个属国。齐桓公穷尽心力也搞不定的东周,就被晋文工这么轻而易举的置于掌中,不知桓公地下有知会是个什么感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立威!大国争雄,或立信,或立威。当年齐桓公争霸,对别国采取恩威并用,以恩为主的方式,尊奉王室,又助三个国家抗击外敌,又助宋国平乱,迎来天下归心。齐国称霸立的是“信”。今天,“尊王攘夷”的虚伪性已昭然若竭,没有人再相信“齐桓公二世”的鬼话。楚国入主中原,对小国有理有节,从无非份之举,这使得诸侯列国诚心归附。请大家想一想,换做是你,你会因为一个西方国家平定了周室的一次内乱,就放着楚国这样的朋友不要,去投入一条恶狼的怀抱吗?晋文公再怎么演戏,也不会有人放着楚国不要,跑无跟从晋国。晋国无信可立,只有立威。
  
   放眼天下,东方诸国虽已全部附楚,但却有宋、齐两国并非出于真心。宋国自宋襄公战败泓水、死于战伤后,表面上“如楚”,实际上却成为中原列国中唯一一个被楚国牢牢压制的国家,打心眼儿里不服。宋成公与楚成王还有杀父之仇,怎有真心归附之理?齐国自内乱之后,元气大伤,也只得与楚友善,但心中大国之梦未死,也不愿终日寄人篱下。所以,晋文公需要通过平定周室内乱来彰显自己的实力,让宋国和齐国看到希望,借此把伪心屈从楚国的两国鼓动起来,然后西联强秦,组成一个以晋国为首的晋、宋、齐、秦四国联盟,共同抗击楚国,助自己争霸。这,才是晋文公平定周乱的最终目的。
  
   以“始启南阳”为开端,晋国入主中原的争霸序曲已俏然奏响!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7 5:50:14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02: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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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先生的文章最近我也看了,其中很多观点值得吸取.不过也有少许问题。首先,王先生乎视了南北二虢也是东迁所至,也忘了留在原地小虢。立携王之虢一定是南北虢吗?其次,以王字为首的地名即便于周王有关,何以就肯定是携王?又何以肯定是两周交替时的地名。其三,他在论述《而师》时,对嗣王问题视而不见,竟然未做解释。其四,全文最后一段秦国的说法多寄于神话传说,且有附会之处,对此我一直不敢下结论。
  不过王先生的文章参考价值还是很大,我会祥加取舍的。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07:09:58 
     对嗣王的问题,估计王先生是用的原有解释,这个确实难解。兆福林先生的嗣王为丰王说似乎说得通。但是我没看到石鼓文全文,也许全文中的描述状况能否定此为婚庆撰文也未可知。这个在下学识有限,就无法想明白了。
   兄之关于何虢立携王,我亦同感不能肯定,王先生大概是依据90年出土的墓地之“虢季氏字段号虢文公”铭文,不过这只能证明虢文公为北国之君,确实不能证明虢公翰也是北国之君,或如君说,虢公翰为西虢(也就是小虢或者故虢国)君,这个很复杂,还需细考。
   不过我以为王先生考证之“王城”“王宫”之说较为严谨有力,应是目前关于此最合理的。
   所以我的意思,首先,平王初立时,其支持者诸姜为主,秦晋等西边头号强国应该最多骑墙,否则虢国根本无法立携王达21年之久。但是之后,经历了极度复杂的政治较量,最终携王败下阵来。
   另外,兄台他日对此兄文稍作小改时,可以考虑将王先生的平王东迁年代新说稍为提及,毕竟其说更进一步证明了当时局势的复杂,虽尚难能统一当下所有之史料以为定论,但其说在分析上大有合理处,且与兄之大略思路颇有合处。
   说点题外的,最近看了遍《晋苏侯钟》,很有意思,历王两年内南征东讨,指挥起来蛮有感觉的,看样子是个狠角色。我也看了关于晋侯苏钟的考证文章,大体上,我觉得此说最为合理。根据《竹书》历王生于孝王七年之著,大致判断史记所载历王在位37年,乃是加上了共和期间年份,而《晋苏侯钟》所记之“卅又三年”,乃指历王其时之年龄。虽然前无先例,但考虑到历王在位年间之特殊政事,晋侯终究还算宣王臣子,遂采取此折衷之法。
   之所以较倾向于此说,一是因为昭公以子代宣王事,历王若果在位37年,则宣王必已成年,昭公以子代当是顶死,而非冒名,则宣王恐不太容易跑出宗周,更难能进入成周继续执掌半壁江山。其二则就年龄而言,召伯虎宣王七年还能亲自率兵伐楚,我从之说在年龄上靠谱点。
   当然,这个只是小节,无关大局。兄台之文大气磅礴,喜从大战略,大局势上分析判断,于此小节,自不必多费功夫。我猜兄台或觉我就西周末年之事反复纠缠,未免无聊,实则此中种种毕竟关乎整个东周初年之大局,故絮絮叨叨的啰嗦了这么久,呵呵。我是真的觉得,王雷生之新说,尚有许多不清不楚处,兄台自不必全采;但其姬姜之斗说,以及对平王东迁二王并立时之大势分析,力量对比分析,均很清晰,兄台之文可考虑采纳其部分观点。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7:23:36 
     小弟以初生之犊,尺寸之思,萤火之识,闻雨学林,在兄台面前搬弄了这么久,实在惭愧。若有拖慢兄台行文速度抑或扰乱兄台行文思路处,则敬请原谅了。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07:49:19 
     前面打错了,应该是晋侯苏钟。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7 08:19:13 
    兄弟不要那么说,近两天要不是你提出平王东迁一事的问题,我只怕还要继续含糊下去。我在这段的讲解上的确不够完善,若没有你的意见,我想恐怕要留一篇误导观众的废文下去了。我会结合王先生的观点继续分析,以期重写此段。读者有意见,提出来是好事,我又怎么会闲烦呢?
  至于厉王问题,我还是倾向与37年之说。现在许多人将晋侯苏钟等多件器物上的年份说做是年龄,这未免也太牵强附会了。一件器物如此,两件器物如此,件件都如此。谁能解释厉王时不写在位年份,而写生年的怪现象?也没有这种例子啊?论《史记》纪年,只怕也是另有文章。晋侯苏钟就反映出司马迁都晋国世系记载的问题,有人甚至把晋侯苏列为宣王时器物,可又找不到对应的天支月象。大不管怎样,司马迁于西周晚期的纪年必有问题,但不能归于周厉王,更不能以年龄代替年份,这太牵强了。此外,《今本竹书》记厉王于孝王七年生,此载直接来子《史记》。《古本竹书》没有。就算厉王是孝王七年生,那么即位时也不过十岁,37年后47岁。若当时宣王只有10岁上下,问题并不大。太子不是长子。宣王年幼不等于厉王晚生晚育。记得此前曾找过正反两方不同的文章来看,反方始终拿着青铜器刻错或是写了年龄这样的猜想当依据。所以我最后还是相信厉王在位37年。

作者:vtian2000 回复日期:2007-5-17 10:25:02 
    狂顶呀

作者:dtzhf 回复日期:2007-5-17 11:34:33 
    留记号,继续看,好文,顶下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5-17 12:17:24 
     数日不见 ,更新了这么多,先留记号再看。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16:01:01 
     历王一事,兄台所说确实在理,目前反方证据确实不足。所以我说这是小节,因为历王的在位年月就目前来说基本上与大局无关,所以兄弟采用史记纪年是毫无问题的。大家各自存疑就可以了。
  
   你说到的古本竹书纪年问题,我也深有感叹,只怪古时治史者不得其法,胡乱的依自己意图改来改去的,现在的古本已经失传了,竹书上面也加了很多的后世学者的瞎猜,要不然很多问题还可以更清楚的。
   好了,平王东迁的问题我们已基本上有了一致意见(当然各自看法上也会小有不同)。暂时不打扰你继续往下写了,过几天再就后面的章节向君请教了,嘿嘿嘿嘿。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7 16:31:31 
    好的

作者:renice 回复日期:2007-5-17 16:58:16 
    有一点向傲睿兄请教:
  平王东迁后,周王控制的地盘虽说不大,但除了当初和郑庄公打了一架之外没有动过刀兵。诸候虽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却也不会公然攻打王畿。相比齐、晋、楚、郑等,应该是最安定的了。为何在数百年的时间内就没出过一个励精图治的天子,发展实力,再征讨胆大妄为的诸侯国,进而一统天下呢?

作者:renice 回复日期:2007-5-17 17:04:40 
    特别是那些小国,白白的便宜了晋齐楚等国。
  如果天子军力强大,完全可以兵不血刃地消灭掉实力虞、虢、焦、滑等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周天子实力足够,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收回封地,进一步扩展实力。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17:25:33 
     成周处四战之地,打哪里都受大牵制。不似齐秦晋楚燕,地理位置连吴越也远远比不上,你看看四战之地有哪个大国?(韩魏等是分晋而来,不可混同)

作者:renice 回复日期:2007-5-17 17:42:38 
    四战之地没错,但我疑惑是没有一个周王做过这样的事,哪怕是尝试一下。
  再说了,春秋有哪个诸侯国会公然灭掉周王朝呢?

作者:renice 回复日期:2007-5-17 17:48:59 
    孔孟到处鼓吹自己的治国之道,却不去辅佐周天子。可见也是追逐名利之徒。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7 18:05:38 
    这位同好,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写的不清楚。其实周桓王、惠王、襄王,都有复兴之梦,也都有所行动。桓王与郑,惠王与齐,襄王联狄,不都是在努力吗?但是你也看到了,周室内部不是内乱就是与周围国家或是戎狄作战,周王几次逃难,还要受每一界霸主的压制,尊王之辈事后又次次从王畿割肉。到晋文公平子带之乱为止,周王室的复强之梦算是彻底交代了。

作者:拉磨驴 回复日期:2007-5-17 19:26:33 
    顶喽!!!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19:33:24 
     renice的想法,在宗周尚有可能实现,到了成周,基本上就很难了。首先,周时中央政府的行政能力和威信不能和后世比,地方诸侯都有独立的行政体系与行政权力;其次,周作为名义上的共主,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每一个有点想法的诸侯都想从周这儿揩点油,而周又处四战之地,毫无缓冲余地,所以面对众虎狼之国,无能为力也属必然。

作者:renice 回复日期:2007-5-17 19:58:09 
    也许我有点钻牛角尖,我依然对两位兄台的解释心存疑惑。傲睿兄说周桓王、惠王等都有复兴之梦,但我读史时却没有读到他们的改革之举,不劝农桑、不治军备。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7 20:14:35 
    周桓王驱郑联,又串联陈蔡,大举伐郑,怎可说不治军备?惠王削夺大夫之田,以充实国用,怎可谓不思改革?周惠王的想促成却未促成的四方联盟,周襄王想促成却搞砸的周狄联盟,这些不都见诸于史册吗?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20:16:55 
     renice兄是以后世的局势在看待先秦。后世中央政府权势极大,各地方无论官员任命抑或行政资源大都在中央掌控之下,这样,全国的资源就容易整合。所谓门生故吏遍天下,袁绍不过四世三公就可以横行河北,逐鹿中原,所以后世政治中,中央的优势是很大的,政治资源本身在政治博弈中所占的比重也很大。
   可是在先秦不一样,周王朝大体上是分封的姬姓诸国各自独立来统治的,行政上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血缘关系。周对地方上的控制,在体制上是有不足的,睿兄在前面的历王革典中即有提到,历王希望加强中央集权削弱诸侯权力,但是受到各诸侯强硬抵制。到了东周,由于平携二王争位,最终获胜的是不为诸姬所认同的平王,又被迫放弃关中旧地,平王一系之申,吕,缯等,在成周势力单薄,要想中兴就难度很大了。
   这个时候属于诸侯混战,基本上地理优势及地理上所带来的经济优势所占比重比较大,最后的战国七雄均是有地理优势的。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7 20:21:18 
     睿兄语气稍微硬了点,基本上对先秦史了解较少者,是很容易迷失的,对于初学者的一些看似泛泛之疑问,可以多作解释,这样人气也容易起来^^

作者:星期六的雨 回复日期:2007-5-18 8:44:06 
    楼主快更新啊。
  这样的好文不多见啊。

作者:星期六的雨 回复日期:2007-5-18 8:47:32 
    我倒认为,成周仍抱着过去的传统不放,认定“礼义”能治天下,以至裹足不前。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8 14:07:20 
    东周做的不少.只可惜没这实力,总困于诸侯和内乱.做不成事,也没什么奇怪的.

作者:gzchase 回复日期:2007-5-18 17:11:21 
    记号

作者:renice 回复日期:2007-5-18 19:32:15 
    傲睿兄快更新啊。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9 09:10:52 
    
  22 晋楚争锋
  
  
   晋文公二年(公元前635年),东周发生“二次子带之乱”,晋国乘机而起,以助周平乱为名,出兵剿灭了子带一党,控制了王室;并以武力手段吞并苏、樊、原三国,夺取南阳要地,控制了挥师东进的战略大动脉。以此为标志,持续了四十年以“遏秦自大”为第一要务的晋之整体周边战略出现重大转型,晋国暂停攘秦战略,转而与秦国联合,以秦晋联盟的姿态展开针对楚国的争霸战略。也就在晋军武装进攻樊、原等国的同一时间,秦军在晋文公的支持和煽动下,发起了建国一百多年来首次出关作战,矛头直指楚国。当年秋,秦、晋两国刚刚协手平定周室之乱,晋军武装掠夺南阳的行动尚在进行,秦穆公东向攻打鄀国。
  
   鄀国,允姓,原在湖北钟祥汉水北,时迁徙至河南淅川西南境,称下鄀,是秦楚交界处一小国,附属于楚。秦穆公助晋文公篡位后,又借联手平定子带之乱一事完成与晋国的结盟。秦国急于向东方扩张,于是挥兵伐鄀。晋文公得知秦穆公之意图,举双手赞成,并主动派遣援兵助战,以示支持秦国东扩。于是,以秦军为主,以晋军为辅,针对楚国发起了这次带有试探意味的军事行动。
  
   对于晋、秦两国近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楚国方面始终给予高度观注,对秦国东进的企图也已有察觉,当时,楚国正在对陈国用兵,获息秦将东进,亦不敢待慢。北疆守军,也就是楚地方部队中战斗力最强的方城一带驻军(以申、息两县守军为主)奉命进入临战状态。申、息两县地方长官,申公斗克和息公屈御寇,率军进驻鄀国都城商密,以助鄀国戍守备战;令尹子玉亲率大军位于其后,随时增援。
  
   秦军攻鄀,见楚军在有准备,采取迂回偷袭战术,绕过鄀国御秦门户析邑(今河南西峡,商密西北),沿其西侧一角南下,悄然渡过丹江,随即直扑鄀都商密。为了动摇楚、鄀联军军心,秦军到达商密后,拨出部分士卒假扮成被秦军俘虏的鄀军战俘,制造秦军已经攻占析邑的假象;有趁夜在商密城外掘地杀牲,伪制盟书,制造协助鄀国防守的楚军已与秦军结盟的假象。鄀人误认为西北门户析邑已经失守,又误以为楚军已经背弃自己,不待交战就放弃抵抗,向秦军投降。鄀军的投降,又严重动摇了协防楚军的军心,且另楚军措手不及,旋及被秦军击败,斗克、屈御寇二将也被俘虏。取得胜利的秦军不待多留,马上带着俘获的人、财,收兵西返。率军在后的楚将子玉闻讯,怒不可遏,忿然领兵追来。但一切都已太晚,子玉未能追上,秦军安然撤回。无处发泻怒火的子玉只能回师攻陈,将陈国击败。
  
   晋国一次性平灭南阳三国,秦军初次东进又获完胜,标志着秦晋联盟已然以强劲势头登上中原争霸战的擂台,整个战略态势转瞬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原列国均与楚为善,惟独宋国对泓水战败梗梗于怀。晋文公流亡时,曾先抵宋,后至楚。当时宋襄公初败于泓水,伤重将亡,见文公流亡过宋,赠之马二十乘(48匹)。从史书的记载来看,在晋文公路过的几个小国中,宋国是唯一给予其优厚招待的。以宋国当时的处境,宋襄公可能与晋文公有过默契。现在,宋襄公的儿子宋成公看到秦晋入主中原之意显露,立刻叛楚从晋,成为小国中唯一响应晋国的国家。又在宋国从晋同时,按耐不住寂寞的齐国也蠢蠢欲动起来了。
  
   当时齐国依然是齐孝公姜昭在位。齐孝公是在宋襄公的支持下击败了五个兄弟才得以即位的。即位后,有见于国力在内乱中损耗巨大,以及宋楚两国争强的战略态势,齐孝公起初静待观望的态度,并配合陈国在本国境内召开了有陈、蔡、楚、郑、鲁、齐六国参加的和平会晤;宋襄公战败泓水之后,齐孝公又发兵攻宋,以此划清与宋国的界线,且示好于天下诸侯。但是,齐孝公的表面文章和心中所想并不能画上等号,齐国一时的谦恭态度只是等待时机的需要,就算不再是中原霸主,齐国称霸山东半岛的目标还是不能放弃。秦晋联盟东进战略的启动已经唤醒了齐国的大国雄心。
  
   当时,齐国周边的鲁、卫、莒等国本来还在进行着相互撕杀。但对时局,尤其是对齐国态度的变化,鲁、卫、莒都十分敏感,它们已经意识到西方强国东进极有可能促使齐国改变外交路线。于是,三国未雨绸缪,均积极于对方沟通,两次会盟,迅速停止了相互攻伐,反倒结成了针对齐国军政同盟,以便在必要时刻联合起来抗击齐国的再度扩张。
  
   鲁、卫、莒三国分别位于齐国西、南、东南三面,对齐国成四分之一圆包围。三国结成军事联盟显然大大的刺激了齐孝公。于是,公元前634年,即晋平周乱次年,齐孝公亲自率军攻打鲁国,攻入鲁国西鄙,以此压迫鲁国臣服于己,并撕裂三国联盟。面对齐军的进攻,鲁国方面以三策应对:一、倚重三国联盟的支持,以期卫、莒两国帮助自己;二、派遣使臣赶往楚国求援;二、派使前往齐军,以外交手段尽可能拖延侵略者的进攻步伐。面对入侵者大兵压境,鲁国人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义愤填膺,而是想出了一个即使在今天看来也依然是妙绝的高招:犒赏敌人!“展喜犒师”的精彩一目就这样发生了。
  
   展喜是鲁国大夫,是春秋时代天才的外交家,他肩负着保卫国家安全的使命,奉命以令敌手无言以对的绝妙外交辞令阻滞敌军。他带着慰问品,不带半点军队,以犒劳齐军为名,来到了齐军大营。当时,齐孝公本人正跟在攻入鲁境的齐军之后,刚准备入境,展喜就拉着整车整车的礼物迎了上来。打一照面,展喜客套的对齐孝公说:“我家主公听闻齐侯君将屈尊驾临我国,命下臣前来犒劳您的随从。”
  
   “我要来了,你们害怕吗?”齐孝公压根儿没兴趣跟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兜圈子。
  
   “小人害怕,君子不怕。”和吕甥当年答秦穆公的风格别无二致。
  
   “你们的老百姓都快穷死了,整个国家就像个空罐子,地里连根草都不长,你们凭什么不怕我?”
  
   展喜既然敢接这份差事,自然早有准备,他整整了衣冠,不卑不亢的回答:“我们凭的是先王之命。”他郑重其事的说道:鲁国的祖先周公旦、齐国的始祖姜子牙一起辅佐王室,周成王曾令二公协手同心,命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几百年前的盟书今天依然在盟府里。昔日齐桓公正是本着“世世子孙,无相害也。”的宗旨,致力于联合诸侯,平息国家之间的战火,救助他国的困苦,抚恤他国的灾害。现在您即位了,人们都盼望着您能继承齐桓公的事业。您来了鲁国,百姓说您不会抛弃王命,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如若不然,您怎么向先君交待啊?老百姓都相信你,所以我们连战斗准备都没做,又怎么会害怕?
  
   展喜以道义为砝码,一针见血的指出齐孝公所为有背先王之命,有背他父亲齐桓公的处事之道,根本不得人心。没有齐桓公的水平,还妄想恢复桓公昔人盛况?没有道义上的正确,又何来无敌天下的正义之师?在人民反抗暴政的顽强斗志之下,即便鲁国室如县罄,野无青草,又有何惧?今天的齐国,还想凭借淫威逼迫别国就范,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是齐军攻入鲁国西鄙的同时,卫国发兵伐齐,以响应鲁国。齐孝公腹背受敌,又为展喜严辞吓阻,只好撤军回国。另一方面,鲁国另外两名使臣到了楚国,求见了楚令尹子玉,请求楚国发兵征讨不顺服的齐国和宋国,鲁等国也将悉力协助。
    
   楚国方面,此前精力主要花在陈国这样距离较近的国家身上,以巩固周边势力为要务,对中原国家只求通好,不求控制。但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楚国也已经无可退避。于不利处而言,秦晋强力出击,矛盾头直指自己,楚国若再羞涩下去,霸主地位要晚被别人争去,到时自己又要退回南方。于有利处着眼,西方国家强起,齐、宋两国又混水摸鱼,引起各国广泛的恐慌。小国都希望表现有善的楚国出来主持主义,维护各国主权不受秦、晋、齐、宋等辈的侵犯。所以,楚国此时大举北上,即符合自身利益,又符合广大国家的需要。权衡利弊,楚国毅然决定挥兵北上、征讨齐、宋。
    
   楚国对此次北上用兵格外重视,准备工作和动员工作做的都相当充分。为了倾全力北伐,楚首先将矛头对准夔国。夔国是楚的同姓国,其先君熊挚红(后改名熊挚)是熊渠次子。熊渠就是西周时封三子为王的那位楚君,熊挚红正是他所封的三王之一。根说楚国在熊渠死后发生过三子夺位,也有说熊挚红是因先天残疾而不能继承大位,故今湖北秭归一带建夔国,为楚之附庸。史载,当时夔子叫嚣:“我先王熊挚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窜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埋怨先人熊挚失掉楚王位,方才流落到夔国,既然做不成楚国的继承者,也就没有必要祠祀祝融和鬻熊了。楚成王看到后方确实存在忧患,当机立断,谴子玉及子西(大司马斗宜申,与子玉同出自若敖氏)灭之。
    
   《水经注·江水》又记载,灭夔后,“令尹子玉城夔”,即在夔地建立防御设施,以加强西南边境的防御力量。“子玉城夔”的主要目的,是镇慑进些年不断东进的巴、蜀等国,为北上作战解除后顾之忧。另案:《路史·国名记己》记载:“胡子国归姓。归姓,夔出。……盖楚之所立。”楚灭夔后,又将其民改封于胡(今安徽阜阳),以加强东方经略。
    
   同时,楚申公叔候另率一军,在军的配合下进攻齐国,攻入齐国南境,取其穀邑(今山东东阿县南)。为了在时局有变时插手齐内政,楚国还将丛内乱中逃出来的齐国公子姜雍(齐桓公之子)安置在穀邑,让此前策划了齐国内乱的易牙辅佐他,还安排齐桓公其他七子在楚国为官。楚国以此对齐孝公施加军事和政治压力,阻吓其一切行动。
    
   在完成上述全部预备工作后,楚成王又请出了当时已经退休的老令尹子文,和子玉一起在全国范围内招兵扩军,整训备战。待一切完毕之后,公元前634年冬,楚国以空前庞大的阵容,倾其主力,以令尹子玉、司马子西两员大将率军,又征调了郑、蔡、陈、许四国之兵,以五国联军之势全力围攻宋国,大有一战灭亡宋国之势。楚国北伐之战全部展开。
  
   战争初阶段,楚国的进展相当顺利,不到半年(公元前633年夏),齐孝公暴亡,弟弟公子潘串通齐桓公生前信臣开方杀死了齐孝公的儿子,篡位自立,是为齐昭公。齐国再次发生政局大动荡,对别国的威胁突然减弱了。于是,楚国也随即调整策略,减缓对齐国的压力,仅以少量兵力,在鲁国的配合下继续占有齐之穀邑保,不再有下一步行动,转将全部力量投入到围攻宋国的战争中.但是我们也知道,宋国拥有当时列国中最坚固的城防工事,战争很快转变为对宋国都城商丘长期围困、势成僵局。但是,楚国方面已经下定了彻底摆平宋国的决心,再坚固的城墙也不可能确保宋国定能抵挡住怒火万丈的、如泰山压顶一般的五国联军。为今之计,宋成公只能向晋国求援。
  
   接到宋国紧急求助,晋文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召集重臣开会商议。会上,晋国君臣意见出奇的统一:战!而且狐偃还指出,楚国已然得到多数小国的支持,不如攻击楚国的盟友以吸引楚军,以解商丘之围。他把曹国和卫国定为打击目标,因为这两个国家都处在晋、齐、宋三国之间,攻击它们即可吸引楚军放弃商丘、北上来救,又能打通与齐国的联系、缓减齐国的困境。楚军的实力在晋军之上,只吸引楚军北上,不与楚军直接交锋,也可以避免打缺乏胜算的大规模会战,保持实力嘛。一石三鸟的妙计。
  
   晋文公完全同意臣下们主战的意见,也接受狐偃的计策。为了与规模空前的楚军交锋,他还按大国的标准扩了军,把晋国现有的两军扩为三军,并对人员编程做了相应的调整。从接到宋国求救的晋文公四年(公元前633年)冬开始,短短数月,第二年年初即完成军队的动员和整训工作。三军将佐的任命方面,以曾支持过文公的大世族成员为主,郤氏郤縠、郤溱任中军元帅(也是全军主帅)和中军佐(即副将);上军由狐毛、狐偃兄弟指挥;下军又栾枝、先轸指挥。三军整编完成,兵力共计有战车七百乘。
  
   七百乘战车有多少兵员?春秋时战争以车战为主,步兵大多从属于战车,故车、兵有一定比例。有人说一车25人,有人说一车30人,也有人说一车75人,到底一车配多少兵卒呢?我想这里有必要补充一下春秋时军事制度的内容。
  
   《周礼·夏官司马》曰:“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二十有五为两,两司马皆中士;五人为伍,伍皆有长。” 此段文字的意思是:军士百人为一“卒”,有卒长统领,卒长有上士军衔;一卒分四“两”,没两二十五人,又“两司马”统领,司马有大司马、小司马、军司马、舆司马、行司马之别,两司马即行司马,中士军衔。其中所说之“两”,指车辆。一车两轮,故称两(辆)。所以,《周礼》所载军制乃“二十五人为两”,即二十五人拱卫一车之意,故每辆战车应随行二十五人。《司马法》亦有“二十五人为两,百人为卒”之说。又案:武王伐商“虎贲(甲士)三千,车三百”,《左传·∙闵公二年》载:“帅车三百称,甲士三千。”二十五人中有甲士十人,步卒(即徒卒)十五人,其中三甲士架车作战,七甲士与步卒十五名跟随战车环卫。
  
   一车三十人之说和一车七十五人之说皆出自《司马法》。郑玄注引《司马法》佚文曰:“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 《司马法》又云:“长毂(战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许多读者都因古籍在车兵制度上多种迥异的记载感到困惑,也经常在春秋时代的战争规模问题上争论不休。何以一个简单的数字问题竟然如此复杂,何以一本《司马法》一书三说?其实只要我们追究此中说法迥异的根源,弄清事实真象亦不是什么难事,接下去我就对这一问题稍作解析,以便读者理解。
  
   其实,一车25人也好、30人也好、75人也罢,都是对的。造成三者区别的原因并不是典籍记载有误,原因在于三种车兵配比制度出自三种兵赋制度,兵赋制度的差别造成了军队建制的差别。所以这里还得先谈一下两周时期的土地及赋役制度。
  
   春秋以前,周室封国的行政区域划分根据与城区的远近不同依次划分为乡、遂、鄙三级(后乡、遂不再区分),三大区域的土地制度和聚居方式是不同的。
  
   乡的规划是:五家为比(5家);五比为闾(25家); 四闾为族(100家); 五族为党(500家);五党为州,(2500家);五州为乡(12500家)。遂的规划是: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酂;五酂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与乡一致。乡人和遂人也并称国人。国人的聚居规划与军队的规划完全契合:5人为伍;5伍为两;4两为卒;5卒为旅;5旅为师;5师为军。一军12500人。
  
   在西周及东周初年,国人即要服劳役(后来又以税赋为主,劳、税并行),也要服兵役;野人只纳劳、赋,不服兵役。服兵役的只有国人,所以当时的军队编制和国人的聚居规划如出一撤。战时,国人每家出一丁,一乡(或遂)可得兵12500人,正好组成一军。而军队所用之兵粮车赋却不单单由国人提供,也有野人的一份贡献,其结果显得车多人少。12500是25的五百倍,所以一军装备战车五百乘,天子六军就有三千乘;大国三军有一千五百乘;次国两军一千乘;小国一军五百乘。
  
   根据周制,国家在授田于民时,对国人和野人也是有不同待遇的。在授田予国人时,根据土地质量的不同,一个家庭可得上等地一百亩、休耕地五十亩;或是中等地百亩、休耕地百亩;再或是下等地百亩、休耕地二百亩。根据《周礼·地官司土》的规划,得上等地的家庭人口七,其中壮丁三;得中等地的家庭人口六,壮丁两个半;下等地家庭人口五,壮丁两人。而对野人,一家之能得地百亩,无休耕地,一家也只有壮丁一人,其制度正是著名的井田制。
  
   国家对鄙野之民实行井田制。原本是方百里为一井,一井九百亩,分给八家耕作,中间百亩为公田,所得上交,称“籍”。后来“籍”制逐渐取消,国家不再占有老百姓劳力,改以收取实物(税),所以公田也就不存在了,一井又八户耕作变为九夫耕作。籍田制取消后,鄙野之民的聚居规划如下:一井九夫;四井为邑(36家);四邑为丘(144家);四丘为甸(576家);四甸为县(2304家);四县为都(9216家)。
  
   随着春秋时代战争规模的扩大,原来只面向国人征兵已经远远不够,军队需要更多的兵源。为此,国家的征兵范围从“国”向“野”扩张,国人也需要承担起为国征战的义务。而国家对野人的征兵也依据其土地制度和聚居方式。国人向野人征兵有两种方式,一为通成(乘)法,次为乘马法,皆载于《司马法》一书。
  
   通成法:10井为通,共90夫,3出甲士1人,徒卒2人;10通为成,计100井900夫,出甲士10人,徒卒20人,战车一乘。以此制,所征兵赋为每成出车一乘,甲士10人,徒卒20人,即一车30人之制。
  
   乘马法:一甸64井,甲士3人,步卒72人,出马4 匹,牛12头,战车一乘,即一车75人之制。
  
   发展到春秋时代,鄙野之民多以井-邑-甸-县-都的编制。通成法中“通”和“成”的规划不知所出,估计只是一种过渡形式。从上述野人服兵役的制度可以看出,鄙野之民由于掌握的经济资源不如国人,家庭人丁单薄,故而没有采取每户出一丁的高强度征兵方式。按乘马法,每甸(576家)也只出75人、4马、1车、12牛,还算轻松。但发展到春秋中后期,各国对鄙野的征兵强度也不断提高,比如鲁国就一度采取“丘甲制”,也就是将一甸576家所应该出纳的兵员装备强令由一丘144家负担,强度增加了四倍。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车到底配多少与国家的征兵范围直接相关。由于春秋时代战争规模的不断扩大,征兵强度和广度也就不断扩大,75人一车的编制是春秋中期出现的新型军事编制。从齐国“桓管改革”的情况来看,齐国还没有对野人征兵,且齐国军制也是以10000人为一军,不是周制的12500,各国具体国情应该略有差别。齐桓公时的齐国军队应该依然是十甲士、十五徒卒,共二十五人一车的制度(齐国以五十人为一小戎,应配战车两乘),正如《左传·闵公二年》所说:“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一车恰好十甲士,徒卒略说。而晋国则在晋惠公时进行了“爰田制”和“州兵制”的改革,晋文公扩军在此之后,所征之军若再以二十五人一车计算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应以七十五人计较为合理。文公三军兵车七百,则兵员总数应在四至五万之间。另外,楚国等南方国家于周室封国不同,并没有严格的井田制,户籍制度也不可能同于北方,其军制以上述任何一种方式计算都不合适。考虑到南方车马不如北方众多,其士卒配备比率也应该较大才是。
  
   论述了春秋兵制,现在言归正传。公元前632年正月,在完成军对扩编和人员调整等一系列战前准备工作之后,晋文公下令全军出发,以南阳之地为跳板,向东征讨楚之与国:曹(今山东定陶西北)、卫(今黄河北部、河南滑县)。但是,晋军长途远征,一路上的国家又没有一个是自己的盟国,缺少人力物力的支持,如何在国外长期作战自然是晋军所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如果强攻东邻卫国,以占领卫国作为自己的支持基地,就怕攻不下。对此,下军佐先轸出了一招。晋军首先祥装向卫国借道,扬言要攻打卫国东南面的曹国,遭到了卫国的拒绝。晋军当然了到了卫国的拒绝,全军转道南下,自卫国西部的棘津(今河南淇县南)南渡黄河,再转道向东侵入曹国。但是,晋军刚入曹国,突然杀出一记回马枪,又转道向北反攻卫国。卫国先被晋军借道的事给蒙骗了,现在又突遭晋军迂回偷袭,根本没做好准备,卫国南部的五鹿(今河南清丰西北)顺间被拿下,晋军以此建立了一座扎根于曹、卫两国之间的军事基地。
  
   攻下五鹿没几日,晋中军主帅郤縠猝逝军中,军队被迫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人员调整。由于回马枪的主意是下军佐先轸出的,所以先轸以他的优越军事才华升任中军主帅,大夫胥臣补任下军佐一职。
  
   晋军首战告捷,拔下五鹿作为自己长期出国作作战的前沿基地建,也打通了齐国的联系。为了将战术胜利提升为战略胜利,站稳脚跟后,晋文公马上邀请齐昭公在卫国的敛盂(今河南濮阳县南)会盟,齐昭公欣然往盟。晋文公向齐昭公表达了协助齐国失土、共同打击楚国的意愿,拉拢齐国入盟,并以两强联盟的威势镇慑周边小国。
  
   晋、齐联盟之势初显,立刻使山东半岛周围列国感到了极大的恐慌。卫成公第一个架不住了,就向文公请求加入晋国的联盟,但却遭到晋文公的毅然拒绝。晋文公对当年途经卫国时,卫成公曾慢待了他。晋文公怕是对往事梗梗于怀的,非要以最极端的手段好好出出当年那口恶气才行。今日得志,怎可不泻心头之恨?
  
   卫成公求和不得,只好再去求楚国,求楚国发出救援。可是卫国的大夫们又不同意求楚,大家都觉得只要把卫成公拿下,让晋文公出了气,就能换来晋国的宽赦,把希望寄托于远在几百里只外围攻宋国的楚人要不现实了。卫国人发起暴动,把卫成公赶出了国都,取悦晋国。卫成公架不住叛军的攻击,只好逃到南部的襄牛(今河南睢县)躲了起来。
  
   获息晋军攻卫、卫成公出逃,楚国方面也作出反映,调动卫国东邻的鲁国军队和原驻于齐、鲁边境的楚军进驻卫国,助卫成公戍守。楚国自己一个劲的围攻宋国,把阻滞晋军如此重大的使命交给鲁国,可鲁国哪里扛的住?鲁僖公虽然照着楚国的指令派公子买率军援卫,但心底里却惶恐不已,毕竟自己离卫国没多远,能不能自保还不知道,哪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主动去跟晋国过不去呢?可楚国是自己的盟国,它的命令也不好违抗,何况这场战争还是自己去求楚国发动的,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鲁僖公很无奈,只好使出了一招苦肉计,先派公子买领兵救卫,没几天又招他回来,然后将他杀死,对楚国慌称说公子买违抗军令提前返回,所以才将杀了他,就这么着逃避了责任。鲁僖公此举实在是太痛苦了。
  
   卫国多部分领土被晋军占领,鲁国又以这样一种痛苦的方式向晋国屈服。于是,晋文公在鲁、卫两国失去战斗力后,集中兵力全力向攻打曹国,迅速包围曹都陶丘(今山东定陶县附近)。围攻陶丘的战役打得十分惨烈,曹军在晋军猛烈的攻势下顽强反击。晋军士兵的尸体堆满了城头却依然无法破城,士气迅速跌落谷底。为了彻底催毁晋军官兵的战斗意志,曹国人甚至把晋军死者的尸体吊挂在城头上,向城下的晋军展示,晋军将士见之大惊失色。晋文公深感不安,惟恐军心崩溃,继续打还是马上撤退,文公为难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臣下向晋文公献上一计:向曹国声称晋军将在城外曹国的墓地上扎营,恐吓曹国人。晋文公依计照办,派人告诉曹人,晋军即将他们祖宗的墓地上扎营。军队也配合着假装转移。曹国人见晋军拔营向墓地方向转移,立马慌了神,赶忙把晋军死者的尸体用棺木装好送出城外交还晋军。晋军伏兵趁此杀出,全军杀起了回马枪,三下五除二就破了城门、攻克了陶丘。
  
   当年晋文公流亡时路过曹国,曹共公也没让晋文公满意,现在咸鱼翻了身了,晋文公要狠狠的恶搞曹国人一翻。他当着三军将士和曹国百姓,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曹共公给绑了,指着鼻子痛骂一顿(有没有动手只有天知道),然后关了起来。先前过曹时,只有大夫负羁对晋文公好,送给文公一个食盒和一块玉,所以晋文公赦免了负羁和他的族人(言下之意其他人一个也不放过),还命令晋军官兵不得骚扰负羁家人(言下之意别人的家可以随便闯)。为了负羁的事,还引起了“五贤士”中的魏犨和顛頡不满,二人和伙烧了负羁的家,顛頡因此被处死,这件事前面的章节已经讲过了。不过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晋军对曹国只怕是大肆进实施了报复。
  
   到此为止,晋军实际已经灭掉了曹、卫两国,又逼鲁国中立,且于齐国进行了沟通,已完全控制了山东半岛周围的地区。楚国的两个盟国被灭,一个盟国被吓呆了,遏齐计划也接近失败,局势的演变对楚国非常不利。晋军驻兵曹卫,就等着楚军解除宋国之围北上来犯。可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楚成王依然非常冷静,丝毫不为局势的突兵所动,还是一门心思地围攻宋国,没有半点北上迹象。楚军怎么就不动呢?晋文公感到纳闷。其实晋文公这种围点打援的老套计谋对楚成王早就见怪不怪了,别忘了当年正是楚成王第一个在齐桓公面前使用了“围许以救郑”的计策,牵着齐军的鼻子走了一圈。晋文公在楚成王面前玩这套,怎么看都有点“关公面前抡大刀”的意思,楚成王不为所动也不奇怪。对于楚成王而言,宋国在曹、卫、鲁两国之南,地理上更近于楚,灭掉宋国才能使本国势力范围稳步向北推进。宋国尚在,就绕过宋国远道前出去曹、卫与晋军作战,这有违稳键的原则。只要拿下了宋国,实现了势力范围稳步北扩,到时再挥集大军北上与晋争夺曹、卫也不迟,不必急于一时。
  
   楚成王不动,晋军方面就陷入尴尬了。如果晋军不主动南下与楚军作战,拖延下去,等到楚国灭了宋国,晋国即有失与宋国的盟约、自扫威信于天下,事后还难免要被楚国逐出曹、卫;若南下救宋,以晋军的实力,一方面要控制曹卫之地,一方面要防御鲁国,一方面又要继续拉长战线去与实力远超过自己的楚、郑、蔡、陈、许五国联军正面交手,胜算又有几何呢?
  
   晋文公陷入了犹豫和彷徨之中……
  
  
  

作者:一人江湖 回复日期:2007-5-19 9:41:32 
    早起坐沙发。一顶

作者:vtian2000 回复日期:2007-5-19 10:21:02 
    沙发角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9 12:15:59 
     傲睿兄已经写到晋楚争霸了,写得真好。切入点始终是大局入手,形势分析确实又给人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
   小提一下的是,关于楚国,近几年考古很多(最著名的是前几年在安徽彻底发掘的幽王墓)。兄作虽不必陷入浩繁无边的古物考证之中,不过目前已确认楚王室为酓氏嬭姓,而非熊氏芈姓。后者到底是后世的通假还是有意篡改,目前众说纷纭。但不管怎样,小弟以为,兄可以将楚国的姓氏改为目今公认的酓氏嬭(上古也许发米音,非现在的奶音)姓,可以标注一下即为后世史书中的熊氏芈姓。
   呵呵,我又来捣乱了^^。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9 13:34:47 
     接下来应该就是精彩纷呈的城濮之战了,期待睿兄的精彩分析。
   除了这次城濮之战是在卫国展开外,此后的邲之战,鄢陵之战均是对郑的直接争夺,紧接着城濮之战还有个崤之战,也是直接争郑。
  再联系到前面,齐桓公两次与楚争郑,后面著名的楚宋泓水之战也是为了伐郑救郑。
   可以说,“弭兵之会”以前,郑国是中原争霸的绝对焦点,各大国在中原你方唱罢我登场,大舞台几乎都是郑国。不知有何原因?就地望上来说,郑国疆域庄公时东至匡,西至颖谷,阳城,南达城颖,北入廪延,可谓地处中原之枢纽。无论是秦晋西进出虎牢天险,还是楚国北上过方城隘口,接下来都直通郑境,何况郑邻王畿,控郑就意味着相当程度上控制了周室。除此之外,不知道还有其它原因否?
   考虑到郑国除了初年之庄公,后世几无可述之人(子产勉强可算吧),而其国又几乎与兄之前二章所有大会战均息息相关,因此,兄或可以在前面专门介绍郑国之一节中,附带详细的介绍一下郑的大致地望与政经环境,若能加以综合分析其在此环境下,郑国大致上可能采取何种长久国策则更为完美。
   这样一段文字,一来于兄之行文结构与风格非常吻合,二来也能使对先秦史不熟的朋友加深了解,能更清楚地看到后世数百年间的中原混战的大致经络。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9 14:27:59 
    厉害,老兄连楚王酓氏嬭姓都知道,看来老兄还真不是一般的内行。我在行文时是依昭了张正明先生的观点,即“酓、熊通假,后来一律把‘酓’写作‘熊’”。其实说实话,我知道历代楚王的名惠怕是统一让李斯都恶搞过了,人家生生的就不造这个字,还改了全部文献,真难办。像什么楚王酓章、酓感、酓胐,想对号入座就已经很难,若要找齐所有楚王的真名再一一入座就更难。没办法,谁让秦始皇赢了呢?只好将错就错了。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9 14:51:40 
     哈哈,睿兄实在是过誉了,小弟不过当年大学之时,对先秦史籍,有所阅览,又对考古颇感兴趣,也就对其略知一二而已,哪敢以内行自居。
   近来俗务缠身,于历史一好疏远也久,不料在天涯得遇兄文,大为感佩,遂又动了心思,重拾此好,到处找古书资料论文等乱看一气而已,惭愧惭愧。不过若能为兄之大文聊尽点添砖加瓦之事,则至感幸甚了。
   睿兄尽管慢慢写,我刚才去买报纸,看到赫连勃勃大王在天涯上写太平天国的新作居然这么快就上百家讲坛杂志了,看来高人气就是厉害。呵呵,兄之所著,胜其不少,将来著书立说,以为大家当属必然。

作者:瓜瓜瓜瓜瓜瓜瓜 回复日期:2007-5-19 14:56:31 
    留個記號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19 15:01:39 
     兄台刚才提到张正明先生,也是作为楚人的我深感敬佩的楚史大家,其《楚文化史》,《楚史》当年均有泛泛的读过,只可惜已于半年前仙逝,实在令人不胜惋惜。

作者:小道飞飞 回复日期:2007-5-19 19:54:11 
    坐等城濮之战,喜欢的晋国,终于开始正式登上霸主之位,逐鹿中原了。

作者:sitannilafusji 回复日期:2007-5-19 20:56:36 
    春秋第一战呀!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19 22:15:56 
    哈欠一个^O^

作者:huangweiab 回复日期:2007-5-19 23:42:36 
    留個記號
  

作者:从来不会 回复日期:2007-5-20 19:04:12 
    写的好,有必要顶一下

作者:windlrh 回复日期:2007-5-20 19:52:22 
    留个记号

作者:传说中的小石子棋 回复日期:2007-5-20 19:54:14 
    学习一下历史!

作者:相逢一笑y 回复日期:2007-5-20 21:12:37 
     好。前一段时间刚看了东周列国志,有意思。

作者:空山白云 回复日期:2007-5-20 21:25:03 
    lz功力真是深厚,先记下,慢慢学习

作者:昔珠三角现长三角 回复日期:2007-5-20 21:37:28 
    做个记号!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21 14:15:46 
    ^O^

作者:xgg810116 回复日期:2007-5-21 14:51:54 
    不错,长期关注!

作者:从来不会 回复日期:2007-5-21 20:52:49 
    ^O^
  

作者:傲睿 回复日期:2007-5-22 03:27:44 
    
  23 决战城濮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屈原《国殇》
  
  
   在河南濮阳西水坡遗址,一处大型排葬坑的发掘令人惊诧不已的。那是三十余个东周时期的大型排葬坑,平均每坑有人类骨骸18具。这些骨架均为仰身直肢葬,可能因为坑中葬人太多,安葬时又过于轻率,排葬姿势很不规整。头颅的面部或左或右,四肢的摆放尤其不整齐,甚至左右人相叠。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坑中的骨骸多是只有躯干、全无头颅的无首之尸;而有的坑中却头颅成堆,多者达到四十余个;有的坑中的骨骸虽有头颅,却与颈骨完全脱离、滚落在一边,显然是将身首异处的头和身子安放在一起的;还有3具人骨无左臂,是在格斗中被人砍掉的;有2具的胸骨和脊椎骨上至今仍嵌留着四棱形的青铜箭头。死者年龄多为20-25岁之间的男性。从以上情况判断,排葬坑中的死者不是正常死亡,而是在一次战争中阵亡后被集体埋葬的,而且就其草率的排葬情况来看,埋葬他们的还很可能是他们的敌人。通过填土中出土的陶瓦片,人们能够确定这是一处东周时代的历史遗迹。那么,在两千多年前东周时期,濮阳一带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战争,而使如此多年轻的男子的历史瞬间被永远定格在这边满满黄土之下了呢?
  
   公元前632年,晋、楚双雄为争夺天下的统治权展开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著名战略大对决。这场被无数文人墨客以浓墨重彩无数次诠释于世人面前的伟大对决,是激情与豪迈的碰撞,热血与火焰的厮杀,更是黄河与长江的对决。苍海桑田,岁月飞逝,轩辕与蚩尤持续千年的战争神话从未断绝。一千多年过去了,昔日挥洒在涿鹿古战场上先辈们的汗迹从未风干,热血的男儿踏着先人的足迹登上新的战争舞台。激情、智慧、勇气、汗水、血肉,将在这片广阔无垠的中华大地上升华成最耀眼的赞歌,锩刻于历史的记忆,以成永恒的史诗!这是一场值得我们永远铭记的战争,它正是春秋时代的第一大战:城濮之战!
  
   公元前633年,空前强大的楚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征讨叛服不定的宋国,合围商丘城。次年,北方晋国怀着争夺天下的政治目的,悉出精兵东伐楚之与国:曹、卫,以图吸引楚军放弃围宋、北上来援。但是,当晋军顺利灭亡曹、卫两国之后,楚成王却魁然不动,楚国灭亡宋国的战略大计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加强对商丘城的攻势。宋国危在旦夕,晋军却未见踪影,无计可施的宋成公只好第二次派出信使,急请晋军援助。晋军先前计划完全失败。
  
   宋国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若再无援兵去救,灭亡是早晚的事。宋国一旦灭亡,楚国将彻底占踞黄淮平原最有利的位置,称霸中原只是时间问题,收复曹、卫也是必然,晋国定将面对被赶回老家的失败命运。晋军若南下救宋,也没有胜算。5万晋军转战数百里,连续攻克曹、卫两国,已是相当疲惫。在即要控制被占两国领土、又要应付鲁国的情况下,继续拉长战线南下救宋,难度太大。其次,此战于楚国而言,同样是确立霸主地位的关键之战,为此不旦调集了郑、蔡、许、陈四国之兵,亦倾发全国之兵。楚军从数量到实力,皆远在晋军之上,5万晋军若想与十几万楚军正面抗衡,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接到宋成公的第二次求救,晋文公陷入了彷徨之中。晋文公明白,原有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还抱着不与楚军正面对抗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他召来了全军将领,向大家阐明了情况,寻问对策。
  
   面对困境,晋将先轸再次展现了他的聪明才智,提出如下建议:
   一、把已经占领的曹、卫两国部分土地分给宋国,以此坚定宋国的抗战决心;
   二、指使宋国送厚礼贿赂齐、秦,请两国出面调停,劝说楚国停战;
   三、楚国决不愿意先失去曹、卫,又放弃宋国,更不愿意眼看着晋国分裂曹、卫的土地去加强宋国的实力,必被激怒,定会拒绝齐、秦的调停。如此,齐、秦两强也会被楚国拒和所激怒,自然会加入对楚作战。
  
   先轸所想,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就是拉齐、秦两国下水,设法组成秦、晋、齐三强联盟,最终形成三强在外,宋国在内,四国联手抗楚的局面。只要齐、秦两强出手,以三强对一超的态势,正面击败楚国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晋文公当即采纳了先轸的计策,把曹、卫两国大片土地分给了宋国。宋成公又派人带着财礼赶赴齐、秦,游说两国介入、充当调停。齐昭公和秦穆公看着宋国财礼,很想充当这个和事佬。尤其是秦穆公,早就有意插手东方事务,制止楚国气焰升腾正是他的心愿,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全如先轸预计的那样。根据史书的记载,楚成王在晋人出招后并没有被激怒,而是从宋国撤回了申县。申县位于方城后,是楚国西北地区的军事要塞之一。楚成王从围宋之军先行独自回申,显然是在调动军队在方城一带布防,防范秦国可能发起的对楚国本土的进攻。他又命驻扎在齐国穀邑的申公叔侯放弃穀邑,军队从齐国撤出。很明显,从齐国撤军的行为其实是停止了对齐国的施压。齐昭公刚刚通过政变手段登位,政局不稳,杀伤力有限。现在的局面,楚国不应该继续把齐国往晋国一方推,以免狗急跳墙。停止施压可能会降低齐国对抗楚国的动机,毕竟现在的齐国最想要的是和平休养。
  
   在楚成王的一系列对应措施中,最重要部分是对围宋主力的安排。楚成王同样下令子玉解除对商丘之围、全军回撤,这成为整个事件的关键。楚成王在向攻宋主将子玉解释自己的撤兵理由时使用了《军志》中的条例:“允当则归、知难而退、有德不可敌。”率主力部队围宋的是令尹子玉和司马子西,二将均出自若敖氏。子玉接到撤军指令后不但不执行军令,反倒大为不满,不愿就此作罢,派部将伯棼(又作伯贲)急赴申县求见楚成王,向楚成王请战。子玉派去请战的伯棼原名斗越椒,也称斗椒或子椒,伯棼是字,与子玉同出若敖氏,是前任大司马子良之子,也是前任令尹子文的侄子,当时正以参军小将的身份跟随同族的子玉在前线。此人在若敖家族的兴衰史中是极为关键,日后还有他的好戏,这里先简略介绍一下。
  
   子玉让伯棼代他向楚成王请战,说:“非敢必功也,愿以间执谗慝之口。”翻译过来就是:“不敢说我一定成功,就为了堵住那些一天到晚在背后叽叽喳喳的那些小人的嘴!”一番另人费解的请战词。《孙子兵法》开篇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子玉的请战即没有对局势的分析,也没有作战方案的提出,甚至连杀身成仁的誓言都懒地说,只给了一句“间执谗慝之口”。对于一名肩负着国家兴亡的统兵大将而言,子玉怎会将战争视为个人的面子之争呢?其实这并非子玉个性使然,其中实在是大有原由。这件事还得从楚国的前任令尹、若敖氏的族长,子文,身上说起。
  
   子文,正是楚国的一代名相、被老虎喂过奶的斗谷於菟,也是楚国第一大族,若敖氏,的族长。自从楚成王初年若敖氏平定子元之乱后,子文便以若敖一族的代表,与其弟子良,分别出任令尹和司马,分别是楚国政坛的第一和第二要员,手握大权,举足轻重,若敖一脉亦因此达到家族辉煌史的顶点。
  
   子文其人,以“自毁其家以纾国难”的典故扬名后世,素来被人称做贤相。他执政后,留下的历史佳话也很多。如《说苑》载,子文家人犯法,被执掌司法的廷理拘捕,廷理听说其人是子文族人,立即释放。子文听说后,对廷理给予了严厉批评,教导他“夫直士持法,柔而不挠,刚而不折”,并誓言:“执一国之柄,而以私闻,与吾生不以义,不若吾死也。”
  
   还有《国语》中“逃死,非逃富”的故事:子文三次辞去令尹之职,爱民如子,家无一日存粮。楚成王听说子文经常吃了上顿就没下顿,所以每次上朝前都要准备一束干肉、一筐粮食,送给子文。到了后来,楚王每次上朝都送米肉给令尹就成了楚国的制度。而楚成王每次给子文发工资,子文都要逃跑、不愿领受。成王无奈,只好不再发工资给他,子文才回来继续任职。有人问子文为什么要这么做,子文对曰:“从政者,要时时刻刻想到人民。人民生活困苦,而我一人却独有富贵,死的那天也就不远了。我逃死,非逃富也。”
  
   对子文因逃避奉禄而三去相位的事,就连儒家精典《论语》都大加赞赏。《论语·公冶长》载:“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
  
   据以上典故,子文其人,通行的看法认为他是一位公正严明、严于律己、道德高尚、无私为公的圣贤,于古一直是为人臣者的楷模,于今而言也是标准的人民公仆的代表。但是,子文晚年做的一件事,却引起人们极大的关注,也使人们对这位凭借“自毁其家以纾国难”而扬名后世的名相有个更进一步的认识。
  
   公元前637年,即楚成王三十五年,是年正是宋楚泓水之战次年。为了加强对宋国的遏制,楚国在当年展开了对宋国西南邻国,陈国的军事打击,子文亲自领军出怔。此次战争,子文的同族子弟成得臣,也就是子玉,立下了头攻,连续攻取了焦、夷两邑。子文便趁机提出告老,同时举荐子玉接替自己的职务、继任令尹。此举引来一片哗然,大夫蒍吕臣当面质问子文:“子若国何?”翻译过来就是:“你这老小子,到底想把我们的国家怎么招?”明显表示非难。可是子文面对同僚的强烈不满,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吾以靖国也。夫有大功而无贵任,其人能靖者与有几?”意思很明确,子玉就是有这个本事,有本事的人就该居高位。口气非常生硬,毫不给对方留情面。
  
   因为逃拒奉禄,子文曾有“三仕”、“三已”的传世佳话,历史上又有无数文人墨客为其歌功颂德,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子文荐子玉是出于荐贤、任贤。其实细想一想,子文让位给子玉的理由仅仅是其讨伐陈国获有军功。事实上,楚国连年征战,群臣中有军功者而未被记载的人必当很多,以楚国任用令尹的情况来看,军功是作为令尹的必要条件之一,但是单纯有军功却不见的就有资格成为令尹。若拔下几座城池就能被称做“其人能靖者”,那这“能靖者”不要太多。按子文之言度之,子玉立了大功如果不配之以“贵仕”,国家是否就不“靖”了?耐人寻味。而蒍吕臣敢以极其尖锐的口吻对一个持国二十七年的老臣提出如此严厉的质疑,更另事态变的紧张。
  
   若敖氏一族自立族以来,与楚国王室一直是荣辱与共、同进同退。楚武、文、成三代,若敖氏成员为楚之大员者不下十数位,几乎始终把持着国家权柄。伴随着楚国自楚武王时土不过同的百里小国发展到今日之泱泱大邦,若敖一族之势力亦是日趋灼热,国家的发展壮大与家族发展壮大并轨而行。尤其到了斗子文任令尹的二十七年间,若敖家族已经达到了辉煌的顶峰。若敖氏在楚国的发展史上无疑做出了重大历史贡献,但其力量发展的此刻,却同样有能力反过头来危及王室、危及国家。强族势力如日中天,自然引起他人的警惕,甚至引起楚成王本人的危机感。
  
   子文借区区攻取两城之军功,便不顾同僚的激烈反对,强行传位于同族子弟,很难不令人怀疑他的真实动机。子文是在荐贤、任贤吗?是在“靖国”吗?以一时军功便传位同族,变国家大事为私相授受,且引起同僚之间的矛盾,破坏内部团结,这是贤相所为吗?一个自己退了休还要把公职传给同族子弟的人,什么“三仕、三已、家无一日之积”,只怕还是政治秀的成份居多。
  
   子文所荐的子玉,应当承认,其人确有一定才华,的确是一位骁勇果敢的悍将,这一点连晋文公都深有感受。但是,以蒍氏为代表的楚国其他氏族大夫们却非常反感子玉其人,更不满子文拿着国家的权利为私族谋利益的行为。蒍吕臣本人质问子文“子若国何”,他的那个还没成年的儿子蒍贾也不含糊,更是当着子文的面直言对子玉的不满。
  
   楚军启动北上战略之前,楚成王命令子文和子玉这两代令尹分别在暌、蒍两地大规模征兵扩军、演兵讲武,做好出征前准备。子文率军在暌地练兵,一个早上就把军演顺顺当当进行完毕;子玉在蒍地练兵,整整花了一天时间,而且还颇不顺利,接连鞭打了七名违规军士,用箭射穿了三名军士的耳朵。此典人称“子玉治兵”,是治军以严的代名词。
  
   军演结束后,楚国的元老贵族纷纷跑到子文家里祝贺他举荐得人。子文便在家中设宴招待大家饮宴。蒍贾是后来楚庄王在位时的重要大臣,后来若敖氏倒台,多一半的事都是他干的。不过当时的蒍贾尚且年幼,大约就十岁出头。众大夫成群结队的去子文府上道喜,惟独小蒍贾姗姗来迟,到了子文府上也不向子文祝酒,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发呆。子文觉得奇怪,就问小蒍贾为什么不高兴。蒍贾回答他说:“我不知道该祝贺你些什么。你把大权交给子玉,说是为了靖国。我看这是靖诸内而败诸外,所获几何?举人而致败国,有什么可贺呢?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过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蒍贾给了子玉九个字的评价:“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认为此人凡统兵超过兵车三百,那就一定回不来,还对子文放言道:“如果这仗打完了他还能活着回来,到时我再向你来道喜也不迟!”
  
   可见,子文出于家族私利传位于同族子玉的行为,引起了国内贵族强烈的不满。不满的贵族以各种方式哄台子玉,使子玉初继令尹之位就承受着巨大的精神负担和心理压力,成了子玉心头挥之不去的阴云。蒍氏父子两番指责子文用人不当、诋毁子玉本人,正是子玉在请战词中说“间执谗慝之口”的原因所在。在子玉看来,若想彻底堵住这些在背后整天叽叽喳喳诋毁自己、企图打击自己的小人的嘴,巩固自己的令尹地位,使若敖家在楚国的强势地位不受动摇,那就必须赢得一场无可争议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战争的胜利。这才导致了子玉在楚成王已然决定撤兵的时刻,依然固执己见,非要与晋军一战到底不可。那么,楚成王对此又将作出如何反应呢?
  
   史书记载,楚成王早一步回到申县后,早早就派人传令子玉从宋国撤军,而且还向子玉陈述了长篇大论的撤军理由。说什么不要和晋国军队打交道,重耳流亡在外整整十九个年头,最终还是得到了晋国,什么险阻艰难他都尝遍了,什么民情真伪他也都清楚了。上天都为了成全他而赐给他这好命,帮他把那些想加害于他的人统统除掉了。上天都庇护的人,人力怎能打败?《军志》说:‘允当而归;知难而退;有德不可敌。’这三条都符合现在所出现的情况,咱们和是放弃算了吧。
  
   楚成王派遣使者传达这一段话,用意很耐人寻味。如果这段记载不是作者刻意点缀的话,那么我们不禁要思考几个问题:首先,楚成王作为国家的最高元首,当然也是全军的最高统帅,调动军队只要一句话便可以传达旨意了。然而派去调子玉的使者却罗罗唆唆的说了一大串,搞的云山雾照。此类言辞若是臣下劝谏君主倒是无可厚非,可事实是其中的角色却完全颠倒了,搞的一国之君的楚成王要反过头去说服、劝谏作为臣子的子玉。这不得不另我们产生一种怀疑:楚成王是否早已没有信心把握子玉和他手中的这支军队了呢?
  
   楚成王对子玉的“劝谏”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子玉依然以“间执谗慝之口”为由立誓一战。这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楚成王此前的长篇劝说确是有所针对的,楚成王的确不太有把握控制子玉。子玉不以国家为重,反以一己私利请战,自然引起楚成王的愤怒。而楚成王的反应却又不禁另人生疑。楚成王既然认定这一战获胜的机率并不大,并做出了停战撤军的决策,继续进行下去只是徒费国家的军力而已,那就应该坚定的拉回子玉。可楚成王的反应却是“王怒!少与之师,唯西广、东宫与若敖六卒实从之。” 楚成王大怒,大怒的结果是将手中的西广、东宫、和若敖氏六卒之兵增派给了子玉,批准了子玉的请战。楚成王的表现何以如此奇怪呢?
  
   先撇开楚成王的真实动机不谈,先谈楚成王给了子玉那些援兵。书中言楚成王增派给子玉的是西广、东宫、若敖六卒这三支军队,这是三支怎样的军队呢?
  
   据《左传 宣公十二年》载:“(楚)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楚王的亲卫队分为左、右两广,亦称东、西两广,每广有兵车三十乘。所以西广就是楚王两支亲兵中的一支,兵力三十乘。所谓东宫,则是太子宫的卫队,即楚太子的亲兵。这两支军队的数量都不多,加在一块儿也不过几十辆车、几千个人,起不到太大作用。而最重要的一支增兵是“若敖六卒”。
  
   若敖六卒即若敖家的家卒私兵,是若敖家的私族军队,不是楚国的国军,这支军队不是楚王所能随便控制的。其中“六卒”一词中的“卒”,是一种军队编制。“卒”作为军队单位有两解,一说“百人为卒”,即一卒是军士一百人;一说战车三十乘为一卒。此处,杜注:“一卒为百人,六卒则六百人。”多数人认为楚成王所给的若敖六卒中的卒应取“百人为卒”的说法,若敖六卒就是若敖氏的私兵六百人。但杨伯峻先生不同意,他在《春秋左传注》中引江永《群经补义》,认为此处的“卒”应取兵车三十乘一解,六卒即兵车一百八十乘。杨伯峻先生的观点更切乎实际,我亦深表赞同。若敖六卒于交战时实为子玉中军主力之前锋,六百人何以充当前锋?况且,以若敖氏雄厚的家族实力,出兵车一百八十乘绝非难事。最重要的是,若敖六卒的调动还若隐若显的透露出了楚成王处理此事时的真实用心。
  
   楚成王先是怒,后又增派了援兵,如此怪异之举,其用心是十分可疑的。楚成王一方面对子玉不听指挥感到愤怒,一方面却又支持了子玉主战,但又不愿多派援军,而是“少与之师”,其中若非有隐情,此等现象实在难以理解。最单纯的理解是楚王存有侥幸心态,但若仅以侥幸论之,恐怕未能彻底得其真相。
  
   楚成王这种前后矛盾的举动,恐怕只能有如下推论:楚成王并非真心要派援军增援子玉。所谓西广、东宫、若敖六卒,西广只有兵车三十乘,东宫的军力也不会太多,若敖六卒才是这支援兵的主力。若敖六卒有兵车一百八十乘,估算其兵员在一、两万上下,完全是若敖氏私族军队的主体部分,是若敖家的家底老本。楚成王对这场战争虽不甚乐观,但是由于若敖氏长期掌政权,子玉又极其嚣张跋扈,楚成王索性借这次子玉不听号令的机会,将不受控制的若敖六卒推上战场去消耗。打胜了,楚国国威直达中原,霸主地位自然可得确立;若败了,参战主力是平日里根本不受控制的若敖氏六卒私兵,楚王的王卒事实上只有西广三十乘的损失,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击若敖氏的军事实力。另外提一下,楚成王当时也正想罢黜的太子,东宫卫队被派上前线可能也如相同的用意,此事详情容日后再说。
  
   楚王只需付出三十乘王卒的成本,就能一口气了去了两个心头大患。如此一来,不论胜败都对楚王有利,都对国家的安定有利,甚至打败仗更好。国家的长治久安远比与外敌争一时之长短来的重要。若子玉战败于晋文公之手,楚成王与晋文公大可实现双赢,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说到这里,也不禁要把楚成王当年助晋文公归国即位的事联系起来。成王是否打那时开始就在心底里产生了树造强大的外敌,以解内部忧患的想法了呢?
  
    子玉获得了楚成王的首肯,可以挥军与敌一战了。虽然子玉“刚而不仁”,但也决非是一缺乏谋略之人。接手了全军临战指挥权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挥师于晋军决战,而是对宋都商丘只围不攻,同时又派部将宛春前往曹国去与晋军谈判,向晋军提出了一个“休战”的条件,条款是:晋军撤出曹、卫,让曹、卫复国;楚军则解除对宋都的围困,撤离宋国。
  
    子玉此举,本身是很高明的,可一言定三国,使曹、卫、宋三个处在灭亡边缘、或是已然灭亡的国家重获新生,有利于国际和平,符合仁义之师的行为准则。如果晋军不答应,天下的人心将全部倒向楚国一边;若晋军答应,那就等于是放弃了争霸中原、号令诸侯的努力,收拾行装回老家去吧。所以,晋军这边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最终得益都将是楚国。晋军内部为此展开了激烈争论,狐偃等辈怒不可遏,大骂子玉无礼,竭力劝说晋文公南下与楚军决战。狐偃太过冲动了,完全中了子玉的计。还是主帅先轸棋高一着,提出一计将计就计,干脆自己向曹、卫两国许下诺言,答应让他们复国;再把子玉的使者宛春扣起来,激怒子玉。这样一来,曹、卫两国的人心就被晋国揽了过来,自己就将摆脱不义的恶名;曹、卫一旦被晋国拉拢,剩下来的事就只有楚军从宋国撤军。子玉若被曹、卫判楚从晋的事和使者被扣留的事激怒,怒而兴兵,不义之人就是他自己。
  
   晋文公采纳先轸的谋画,当即扣压了楚使宛春,又私下许诺曹、卫复国。曹、卫两国立即宣布与楚国绝交,转而从晋。自己一心想帮助的盟国竟然出卖了自己,派出的使者又被对方无礼的扣留,子玉大怒,随即放弃商丘,全军撤离宋国,拔寨北上,气势汹汹地扑向晋军,寻求决战!
  
   当时晋军主力正驻于曹都陶丘,即今天的山东定陶。楚军人多势众、来势汹汹,晋军也不敢正面迎战。为了避开楚军的锋芒,选择有利决战时机,晋文公遂下令全军主动“退避三舍(九十里)”,撤至卫国城濮(今河南濮城)。
  
   对于晋军的“退避三舍”,史书中有晋文公昔人流亡到楚时向楚成王许下诺言的文字,但这一点本人素来不以为然,前文已经交代过了。晋军主动后撤,直接原因是晋军没有在曹都陶丘战胜楚军的把握。对比双方军事实力,晋军不过战车七百乘,总兵力不过5万;楚联军原有楚、郑、许、蔡、陈五国联军,此时郑、许两军应该已经随楚成王回师本位、预防秦军东进去了,还剩楚、蔡、陈三国之兵,另补充了西广、东宫、若敖六卒之兵,总兵力依然在10万上下。5万对10万,自然胜算不高,故而只得撤退。
  
   又从另一角度看,晋军不战先退又是整个战役过程中的一着妙棋。晋文公是一国之君,不与子玉作战,只是避敌后撤,人臣身份的子玉若是还直意追击,就将造成“君退臣犯,曲在彼矣”的态势,可以政治上争得主动,赢得舆论上的同情,也能激励下级官兵的战斗欲望;诱敌深入,退至后方,又便于同齐、秦等盟国军队会合,集中兵力、以逸待劳,造就军事态势上的优势;亦能示敌以弱,麻痹对手,从而为后发制人,夺取决战的胜利。
  
   对晋军的主动后撤, 楚军中不少人都感到事有蹊跷,主张持重待机、停止追击。然而子玉“间执谗慝之口”之心已极,拒不听从部将的劝谏,一直率兵跟踪晋军直至城濮。到达城濮后,齐、秦、宋三国的军队也相继抵达,与晋军合兵一处。楚军则针锋相对,依仗险要地形、背山扎营,摆出只退不进的强硬架势,随后就派人前去挑战。楚将斗勃带着子玉的命令来的晋军营地以极其傲慢轻眺的口吻请战,曰:“请与君之士戏,君冯轼而观之,得臣与寓目焉。”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我想叫我的人和您的手下做场游戏,阁下可以倚靠着车子的把手好好欣赏欣赏,得臣(子玉之名)我也会陪着阁下您一同观看。”
  
   本来,晋文公用诱敌深入的战术完成了四国联军的会合,但面对即将爆发的这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略大决战,这位即位才不过四年、还没有多少打硬仗经验的君主依然感到焦虑和不安,取胜的信心和把握也明显不足,甚至还怀有无比的恐惧,连晚上做梦都梦见楚成王爬在他身上吸他的脑浆,迟迟不敢下定决心。只见狐偃等人苦口相劝,晋文公还是犹豫不决。子玉的请战终于帮晋文公下了决心,晋方答复:“我军己退避躲让,既然楚不停战,那只好明晨战场上见了!”
  
   公元前632年四月戊辰(初四)晨,交战双方约20万大军列阵完毕。双方战阵排列如下:楚军方面,主将子玉亲率若敖六卒及主力为中军,六于大阵最中,直接面对晋中军;司马斗宜申(子西)率领由申、息两县地方军所组成的楚左军,对峙晋上军;楚将斗勃率领由陈、蔡两国仆从军组成的楚右军,对峙晋下军。在子玉“今日必无晋矣。”的开战誓词之后,楚军先行发起进攻,左右两军率先出击,直击晋上、下二军。
  
   晋下军将峦枝在战车上拖满柴草,制造沙尘扑面的效果,故意造成混乱,作为蒙蔽敌人掩盖自己虚实的沙幕。副将胥臣把马身上蒙上虎皮以壮声威,趁着沙雾向横冲而来楚右军发起反冲风。楚右军是由陈、蔡军队组成的仆从军,数量虽不少,但战斗力不强;加之沙尘四起,虚实不明,打的十分逞强。胥臣指挥的大队虎皮战车在战鼓声中突然杀出,旋即撕开了口子,打乱了陈、蔡军的阵型,晋下军主力随即投入总攻。楚将斗勃难辩敌情,又被失控制车马冲的晕头转向,很快失去指挥能力。楚右军崩溃!
  
   另一侧,晋上军面对楚司马斗宜申所率的、战斗力极强的申、息地方兵所组成的楚左军,选择佯装败退的战术,高举将旗大步逃窜。楚左军误以为晋军将领胆怯、军队发生了临战兵散的情况,力命全员奋力追杀,谁想中了毒计。晋上军全员狂撤,楚左军追击过猛,一下子扑到了晋上军原来的位置上,正好把自己的侧翼暴露于始终魁然不动的晋中军面前。晋军主帅先轸立即改变部署:中军主力,向右旋转,正面朝向急进中的楚左军侧翼全速杀出,当下就把楚左军拦腰冲成前后两段。原本一个劲逃跑的晋上军也不跑了,反身杀出回马枪。中军、上军相互呼应,协同作战,楚左军成了夹板中间的肉,难以抵挡对方的强大攻势,又告崩溃!
  
   楚的左、右军皆已溃败,两翼已断,子玉的中军主力也早晚为对方合围。子玉眼看大势已去,急令中军停止前进,赶紧撤离战场。战事虽然失败,但楚中军毕竟训练有素,依然进退有序的撤出了战场,得以保全。晋军见楚中军退而不乱,也不敢继续追击,同样下令收兵。城濮之战以晋国的胜利告终。
  
   大战惨败,子玉只得率残部回国。途中,楚成王派人来到子玉营中,传话给子玉:“仗打成了这个样子,大夫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若是回国,怎么面对申、息两县的父老乡亲啊(几被全歼的楚左军皆申、息二县之兵)?”子玉自杀。同出若敖氏的左军将斗宜申也被免去司马一职。
  
  城濮之战,晋军大获全胜,力挫楚国娇狂气焰,继齐桓公后再度迫使其短暂退出中原,楚国所统之诸侯联盟亦告瓦解。晋国,即将登上虚待已久的中原霸主的宝座,春秋时代也将随之进入新的阶段。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22 06:25:04 
    
  ^O^ 先顶后看 ……

作者:一人江湖 回复日期:2007-5-22 13:08:13 
     ^O^ 先顶后看 ……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22 14:46:54 
    
  ^O^ 过瘾!

作者:晚来如风 回复日期:2007-5-22 21:34:55 
    ^O^ 好看!

作者:vtian2000 回复日期:2007-5-22 22:53:32 
    狂顶!!!

作者:小卡卡罗特 回复日期:2007-5-23 14:22:34 
    留名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23 23:44:43 
    
  写得太好了,连争议都没有!
  
  楼主联系出书了么?
  
  

作者:mybest1 回复日期:2007-5-24 1:29:48 
    LZ好文..

作者:21tc_bianzhou 回复日期:2007-5-25 13:25:15 
    向睿兄问好。最近几日小有不适,然每念及兄之大作,便禁不住心痒难耐。不过我每次冒泡,总是好话少,异议多,盖本性使然,只好请睿兄海涵了。
   今天的主要异议是针对春秋兵制的。小可以为,春秋兵制还可以和春秋人口综合起来考虑。观兄台文中之意,大体上是赞同司马法中之“乘马法”的。查了一下,司马法散佚颇多,今本所存极少,兄之所引,当为左转中“作丘田”时的引文“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其后有杜注:“甸,六十四井出战车一辆。”小弟对此稍有疑问。若一甸出一乘,则一甸为576家,约合2800人左右,也即每一乘可对应2800人。若果取此数,则颇有难解处。如春秋后期,晋国已有“甲车四千乘”,则意味着此时晋国当有上千万人口。到了战国时期,万乘之国比比皆是,虽不免有约数之误,然则各大国有甲车数千乘当无问题,那么若按杜注所引,战国七雄均有二千万人口!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问题可能有两个方面,一是各大国所谓万乘,乃指有完成此装备之实力,并未满员,也即未与国之甸数相对应。此外,此处司马法佚文或许有误。
   《左传》中闵公二年有段记载,“卫之遗民有男女七百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为五千人”,向为研究春秋各国人口的史家所重。后面有“文公元年,革车三十乘”的记载。以当时卫刚被攻灭的方向考虑,则此时所获革车当为当时之标准配备。大约可得出一乘约对应于170人口。
   这个比例比较令人兴奋,因为我们与后面的史书所记载的乘数可以大致匹配。比如说,所谓万乘之国,那么很可能意味着该国有大约200万的人口,这个与对战国时的人口估计(约2000万左右)的匹配度是很高的。
   至于一乘所对应的兵员数,我以为,此乘的作用可对比于后世的坦克群作战,以乘为中心,到底配备多少步兵并无定数。一乘25人或30人,或许是标准配备,75人也许为最高配备。兵员紧缺时,人数少点也可以,兵源丰富又或者车马紧缺时,配备的步卒相应可以增多。从秦始皇兵马俑的情况来看,一乘对应的人数并不固定,50多的有之,60多70多的也有,可见一乘所配步卒是不一定的。
  

作者:bradeol 回复日期:2007-5-25 17:49:02 
    
  楼主宛如闲云野鹤,忽而飘然而至,忽而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