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市极地海洋馆:叶圣陶语文教学思想研究之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7:05:17

说话训练是个总枢纽

──叶圣陶语文教学思想研究之二

1924年,叶圣陶在《教育杂志》16卷第6号写了一篇题为“说话训练”的专论,以他十余年从事中小学语文教学的实践经验,透辟地论述了在语文教学中有意识地加强说话训练的必要性和具体要求。这篇专论,洋洋洒洒近万言,应是研究叶氏早期语文教学思想的重要资料,可惜最近编辑出版的《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竟没有收入,不免遗憾。

这篇鲜明地标题为“说话训练”的长文,还有一个更为鲜明突出的副标题:“产生与发表的总枢纽”。那就是说,叶圣陶一开始就把说话训练当作是开启学生思想之门、逗引学生发表之欲的一个“总”的“枢纽”,他要求人们抓住这个总的枢纽有效地提起语文教学的其他各个环节来。这个观点的提出,在当时无疑是新人耳目、发人深思的。

叶圣陶重视说话训练,是同他对语文教学的性质和任务有自己不同于传统观念的新的见解有关。他认为,过去私塾学馆教学生读书作文,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熟读孔孟经典、练就八股文章,日后应举赴考,求得一官半职,从此可以荣宗耀祖。而在新式的学校里,学生学习语文目的主要是为了掌握好语言文字这个工具,学会恰当地说话,恰当地作文,以适应生活和工作的需要。

有人认为,说话能力无须特意训练,只要是中国的儿童,又生活在中国这样的环境里,总会说通中国话,除非是哑巴。对此,叶圣陶作了中肯的分析,他说,“儿童不经过特意的训练,但因实际的需要,话是仍旧要说的”,“可是没有人在旁边给与暗示,加意指导,所以零碎地说了,朴陋地说了,不完整地说了,也就算数。这譬如让他们在暗中摸索,可以摸到什么地方是说不定的。而所谓‘习惯成自然’却是常遇证明的通则,像这样自然地练下去,往往成为永久只会零碎地说,朴陋地说,不完整地说,而且思想情感也跟着零碎、朴陋、不完整起来”,因此,对于说话这件事决不能只让儿童“随便去摸索”,而应该“由学校里特意训练”。(引文均见《说话训练》,以下引文凡未注明出处者,均同)这里显然包含着一重要观点,即:一个人的说话能力是需要经过特意的训练的,因为说话有文野之分,能力有高下之别。“随便摸索”多数只能达到“能够说话”,“特意训练”才有可能达到“善于说话。”叶圣陶给“善于说话”的“善”作了解释:“所谓善于说话,决不是世俗所称口齿伶俐,虚文缴绕的意思。要修养到一言片语都合于论理,都出于至诚,才得称为善于说话。”“合于论理,出于至诚”这八字标准,看似平易,实际上却牵涉到一个人各方面的素养。要而言之,得精于思想,富于情感,工于表达。而“要精于思想,应当有种种的经验推断;要富于情感,应当有种种培养陶冶;要工于表达,应当有种种学习准备”,这种种经验推断、培养陶冶和学习准备,正是特意训练的全部工作。现代教育之所以必要,完全是由于它把人的能力的培养从自然的、盲目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而成为人们的一种科学的自觉的行为。

叶圣陶重视说话训练,还同他对思想、语言、文字三者相互关系有自己精辟的见解有关。他认为,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主要不是因为心里有意思而嘴上说不出,而是因为他心里的那点意思还处于朦胧状态,或者还很不完整。所以,他说:“不会说话,也就是不大会思想,不大会得到完整的意思。”一个拙口笨舌的人,往往就是一个思想长期处于含混凌乱状态的人。叶圣陶这样自谦地解剖自己说:“思想的进行到了‘差不多’‘大致如此’的地步,就此停止了,不再向前去求一个清楚明画。不把意思弄清楚明画,所以说出来总感不痛快。说出来不痛快,爽性不大高兴多说。不高兴多说,所以不一定要把意思弄得清楚明画。循环无端,互为因果,使我终于成为不会说话又不大会得到完整意思的人。”这段话说得很通俗,但却真切地说出了说话同思想之间互相影响、彼此制约的辩证关系,同时也生动地描画出了一般讷于言词的人的共同特征。从这里,叶圣陶确认,在语文教学中加强说话训练,其功决不仅仅限于说话本身,重要的是能让学生的思想得到锻炼,感情得到陶冶,使他们在训练说话的过程中养成有条有理地想问题的良好习惯。思想得到锻炼、感情得到陶冶,说话也就能合于论理,出于至诚;话能说好了,诉诸文字也便能写出像样的文章来了。对于成长中的青少年来说,这种训练亟需加强,难道还用得着怀疑吗?

基于上述的观点,叶圣陶对说话训练提出了一系列的具体要求:

首先,他要求在说话训练时能为学生设计一种“境界”,“迫使学生内面有所产生,合理且丰富地产生”。他说,这是一种“开源”的办法,比一般单纯指定学生说这说那要合理,而且有效。这种“开源”的训练方法,要求在“内面产生”与“向外发表”两个方面着力,正符合“说话训练是产生与发表的总枢纽”这样一个基本观点。

叶圣陶提出这样一种训练方法,无疑是受了当时从国外引进的那种“设计教学法”的影响的,但他的“设计”,不求形式的新奇和安排的巧妙,只求境界的适宜和氛围的真切,使学生能在这种境界和氛围中自己有所发现,而且能随时把自己的发现跟人交流,因而思想得到磨炼,感情得到熏陶。这种“设计”重在实质,重在努力与生活接近,这就可望取得教学的最佳效果。

近年来,不少同志在慨叹高中学生的不肯开口,有所谓“小学生抢着开口,初中生勉强开口,高中生死不开口”的说法。这可能是事实。但假如我们把惯用的答问式训练改为适合高中学生思想、生活和心理特征的情境设计训练,使他们真正内面有所产生而又急切地要向外发表,那么,“高低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的高中学生也一定会“抢着开口”,甚至“一发而不可收拾”的。

其次,是要求在说话训练中尽可能发挥教师潜在的浸染作用。叶圣陶认为,一个负有指导责任的教师,他本身就应该是善于说话的。如果不是这样,教师“他自己先不明白在内面怎样地产生,向外面怎样地发表”,那就根本谈不到“给与儿童以暗示与指导”。他说:“本来先觉与后觉间的关系是这样的:若是出于故意或偶然,就是像煞有介事的示范,效力也很微细的,若是出于自然且恒常,则不论消极方面或积极方面,都有重大的影响。浸染诚是不可抗的势力啊。”在叶氏看来,教师一言一行的示范作用,教师自己的说话技能所给予学生的潜在的影响,是比任何教育手段都强有力的。这个观点很值得我们深长思索。

再次,叶圣陶还要求把说话训练这件事看作是学校各科共有的项目,而不是语文科独有的项目。他认为,凡有学生说话的机会和场合,教师们都有责任去指导。要使整个学校成为锻炼学生敏于思索、善于说话的熔炉,而教师人人都是冶炼工。叶氏认为,把说话训练机械地划定在语文一科之内,在语文科内又机械地划定在一周的某课时之内,这是“颇含有滑稽意味”的蠢举。而以往说话训练之所以常常不能取得显著的成效,这恐怕是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叶圣陶还要求在说话训练中尽量避免那种一言半语的零星答问,而充分发挥“演述”工作的训练功能。他说,“所谓演述,与普通的回讲与答问两样,要有组织、有条理;发于真知真情,而不是盲从了教科书或教师的话机械地讲述一遍”,因为“机械地讲述不关于内面,就是时时练习也没有什么效果”。从这段话里可以领悟到,叶圣陶所说的“演述”,实际上就是学生用成段成串的语言有条有理地来表达自己某种认识成果的工作,这里强调的是发自内面而不是照搬教科书或教师的现成话,是组织得有条有理的而不是信口拈来,颠三倒四的,是一段相对完整的话而不是没头没脑的一言半语。叶圣陶对一般的课堂回讲和答问并不很感兴趣,认为这对诱发学生的产生和发表都没有什么大效用,要训练说话就得让学生按要求作“五分钟的演述”。因为独立演述而有五分钟的容量,就足以考察学生在内面产生和向外发表两个方面的实际能力。后来他在《怎样写作》一文中又进一步申述了这一观点,他说:要测验一个人的说话能力,“从极简短的像‘我正在看书’‘他吃过饭了’这些单句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们不妨试说五分钟连续的话,看这一番话里能够不能够每句都符合自己提出的要求。如果能够了,锻炼就已经收了成效”(见《阅读与写作》)。测验非如此不能反映出实际的能力;训练也非如此不能收到切实的效果。要求“说五分钟连续的话”,实是叶圣陶在说话训练方面丰富实践经验的结晶,不可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