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法行为轻微界定:感恩:前世的五百次回眸(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8:56:09



  《感恩》 母亲的伟大天性

  蒋光宇

  那天晚上,在动物世界的电视节目中,我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企鹅,面朝着同一个方向站立着。只要细细观察就可以发现,每一只大企鹅的身前,都有着一团毛茸茸的新生命——新出生的“小宝贝”。

  如果没有解说,大概很少有人能彻底说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它们能如此整齐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站立着。听过解说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因为它们是小企鹅的母亲。因腹部太圆,无法俯在小企鹅的身上,便只好以自己的身体为孩子遮挡刺骨的寒风。它们是守护着孩子的一群母亲,一群多么伟大,多么壮观的母亲啊!

  还有比企鹅母亲的画面更加震撼人心的故事,那是一篇感人肺腑的黄鼬母亲的故事。

  70年代中期,农村老家一进入腊月,人们就纷纷到谷场边、坟地里、老宅院等处下铁夹子逮黄鼬。因为腊月里的黄鼬皮最值钱,一张黄鼬皮出手后,过年买肉的钱也就有了,弄好了还能再买两串鞭炮。

  那年冬天,雪下得格外勤。一天傍晚,一个农民发现了黄鼬的脚印。他凭着丰富的经验,下好了夹子,并用谷糠将夹子伪装好,外面只露出一只烧糊的麻雀做诱饵,再用细铁丝把铁夹子固定在打谷场的石磙上。

  第二天,窗纸已经透亮,农民不顾风大雪猛,艰难地向谷场边奔去。他远远地望见昨天下夹子的地方黑乎乎的一片狼藉,等靠近之后竟惊呆了!铁夹子上只夹着一张黄鼬的皮,却不见脱皮黄鼬的踪影。他发现雪地里有一条暗红色的血迹向远处延伸,便顾不上多想,顺着血迹寻去。他走到生产队的草料房时,听见里面发出“吱——吱”的微弱叫声,进去仔细翻找,发现草窝里有四五只出生不久的小黄鼬,正围着一个脱了皮的死黄鼬乱拱乱啃。

  农民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脱皮黄鼬,它腹下肿胀的奶子依稀可辨。原来,夹子夹住了这只产后不久的母黄鼬。

  农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因为它是小黄鼬的母亲。母亲的伟大天性,使它逃生的欲望如此强烈;母亲的伟大天性,使它将扯皮裂肉的痛苦抛到脑后;母亲的伟大天性,使它只有一个信念:宁肯脱皮也要尽快与孩子团聚,尽快回去给孩子哺乳……

  天快大亮了,农民慌忙跑回谷场,取回那张黄鼬皮慢慢伸展平整,轻轻地套在母黄鼬僵硬的尸体上。他找了个干爽,僻静的地方,将母黄鼬连同那副铁夹子一起深深地埋了下去。

  那年春节,那个农民一家没有吃到肉,也没有买到鞭炮。从此,那个农民给全家立了个规矩:再穷也不准打黄鼬。后来,那个农民当了村长,又给全村立了个规矩:再穷也不准打黄鼬。

  在一切生灵中最为神圣的情感,就是母爱。在孩子的心中,母亲就是天堂,就是上帝,就是菩萨,就是一切最美好的神明。母亲的伟大天性,足以让每一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足以将每一个人震撼得热血沸腾。





  《感恩》 那些你不知道的幸福

  卫宣利

  我书房的窗户。正对着一幢新建的楼房。楼盖到了第五层。搭得很高的脚手架上,每天都有几十个民工在上面忙碌。在那群民工中间,有一个电焊工。是个瘦瘦的女孩子。每天上午,当我在电脑前写字的时候。会看到她握着焊枪,弯着腰猫在楼的钢筋架上,手里的焊枪火星四溅。她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黄色安全帽。之所以认定她是女孩儿。是因为她脑后长长的发辫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丝带很长。在身后悠悠地飘着,那抹鲜艳的红,在一片灰色的钢筋水泥中.显得格外醒目耀眼。

  我常常在写字的间隙。站在阳台上,远远地望着那女孩儿。我猜想,她家里一定很穷,父母年迈,体弱多病,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要读大学。虽然她的成绩也很出色,或者她已经收到了某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悄悄地藏了起来,到城市里来为弟妹挣学费和家用……我把自己的假想告诉QQ上的朋友,他笑,也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有一天中午,我买菜回来。路过那幢楼。民工们正在吃饭,每人端着一只大海碗。狼吞虎咽。我一眼就看到那个系着红丝带的女孩儿,她端着饭盆,和一个魁梧英俊的男人并肩坐在一起。她从自己的碗里挑出什么往男人的碗里夹,男人推着.又往她的碗里夹。旁边便有人起哄:二魁,看红丫多体贴你,放着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千里迢迢跟着你一起来打工。你将来可不能亏待她……那个叫二魁的小伙子憨厚地应着。两个人都笑。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

  我羡慕地看着这一对相爱的人儿,第一次,我为自己贫乏的想象力而惭愧。

  一天中午,我下班回来,在街口,远远地听到悠扬的乐声。循着声音找过去,一个很高很瘦的年轻人在吹萨克斯。他的音乐在空中回响盘旋,一串串的音符,丝丝缕缕地漫过心底,在风中纠缠、飞舞、飘远。我驻足去看那个男孩子,他穿着磨得很旧的牛仔裤,上身是浅灰色的棉布短袖,头发很长,掩盖了半张脸,旁若无人地微闭着眼睛,嘴角有浅浅的笑意。他面前有一个用细竹藤编成的心形小筐。做工很精致,里面有一些零碎的硬币。旁边围了不少人。有人和着节拍摇摆击掌,有人轻声地哼着曲调。

  我前面的两位老太太低低的声音在议论,一个说:“这孩子,这么年轻就出来卖艺,真可怜。”另一个叹息着:“看样子是大学生,是想挣点儿学费吧。”然后两个人便挤过去,一人往筐里丢了五块钱。

  我知道老人误会了。人们一贯的印象是,到街头卖艺.无论如何是沦落。但男孩儿绝不是以此为生的街头艺人,也不是贫困大学生,他身上穿的范思哲。要三千多块一套呢。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那是他的兴趣所在。我看见男孩儿的脸上.有狡黠的笑意滑过。却并不说破,只是很恭敬地对着两位老人深深一鞠躬。

  在网上认识一对年轻的夫妻,妻子因患红斑狼疮,十四年里不停地做化疗、肾脏穿刺、脊椎穿刺、活体检查,从一个温柔秀美的女孩儿,变成一个必须依靠药物生存的病人。而且,因为激素的副作用,造成两侧股骨头坏死,只能依靠轮椅行走。

  她在网上有一个博客。记录生活中的快乐、忧伤、痛苦、挣扎。偶尔,她的先生也会露面,是个儒雅英俊的男人,照片上多半是陪她一起做家务时沾着面粉的一双手,或者推她出去看风景时平静温和的笑脸。他是一家外国银行的部门经理,两个人结婚十年,十年里他默默地陪着她,看病,吃药,检查,病危,恢复,再发作,接受她必须坐轮椅的现实,推着她去旅游,抱着她上上下下,点头哈腰地请求护士给她轻些扎针……

  一个健全的男人,十年如一日地照顾一个被病痛反复折磨的人,这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苦役吧。很多人在她的背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付出、牺牲和坚守的爱心故事。有网友留言,对男人的牺牲表示敬佩和同情。

  可是他说:不,那都是爱,不是牺牲,我们很幸福。

  是的,不必去费心揣测他们会有怎样的幸福,幸福是上帝的妙手偶得,它在每个人身上幻化出不同的模样,有些幸福,你无法想象。

  每一个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他们有他们的理想、信仰、快乐,以及爱情。他们的人生,其实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丰满和生动。他们的幸福,或许是你不能理解和体会的,但你不能否认,那种幸福往往更加简单,并且纯粹。

  面对丰富真实的生活,我们除了感叹自己贫乏的想象力,便是深深的感动和热爱。




  《感恩》 有一种美德叫做守口如瓶

  文/蝶舞沧海

  去年夏天,做了整整十年刑警的我,接手了一件并无任何新意的凶杀案。

  从案发现场来看,这是一起强奸未遂杀人案。受害者的内衣被撕烂,身上有挣扎打斗后的伤痕。经过初步调查,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是附近三中的男老师雷磊,案发当晚8:00到8:30分,雷磊本应在学校值班,可有人证明那段时间他不在办公室,与作案时间恰好吻合。

  和所有嫌疑犯的初次口供一样,雷磊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当我们问他案发时间在哪里时,和别的嫌疑犯所不同的是,他没有编造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而是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与案子无关,所以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问审无果,在没有收集到证据前我们只好先将雷磊暂时释放。

  这件事迅速地传开了,给雷磊平静的生活掀起了轩然大波。面对相爱多年的女友的追问,雷磊仍是不肯说出那半小时的行踪。女友流着泪说:“只要你肯说出来,哪怕这事是你做的我也可以考虑原谅你。但你如果不说,我们之间就永远地结束了。”雷磊的眼圈红了,却仍是不松口:“我不能说自有我的苦衷,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女友绝望地把订婚戒指扔在他身上,掩面而去。

  雷磊去学校上班,那些曾经仰慕他的学生们全都惊恐地绕道而走,像躲瘟疫一般。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到了办公室,雷磊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的老师顶替了。校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们这是学校,让一个强奸杀人嫌疑犯站到讲台上,学生和家长都不会答应。既然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为什么不肯说出当时去了哪里?这样不明不白兜着,谁能相信你?”

  一夜之间,雷磊失恋又失了工作。强奸杀人犯这顶帽子,已经因为他没有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紧紧扣在了他头上,所有人都认为雷磊就是凶手无疑,只需等到证据出现。

  证据陆续找到了。在雷磊宿舍前的垃圾箱里,我们发现了受害者的内裤;在受害者房间的衣柜上,我们发现了雷磊的指纹。于是雷磊被我们重新传讯了。

  对于这两条证据,雷磊竭力为自己声辩:“一,内裤要么是别人嫁祸,要么是凶手逃跑时顺手丢的,因为我的宿舍离受害人近;二,因为离得近,我与受害者经常会碰面,也算认识,案发前两天她请我帮她把柜子换个方向,所以我留下了指纹。”雷磊对我们拿出的所有证据一一强硬反驳,可是当我们再度问起他案发时间的去向时,他缄默了。

  雷磊收押期间,我们一面加快脚步寻找更有力的证据,一面对他进行心理攻击。我警告他:“你现在自己说出来还属于自首,可以从宽处理,一旦等我们找到证据,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要知道如果证据确凿,零口供也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雷磊是有过挣扎动摇的。一次是找我要烟,可撞上我的目光后又缩回了手。还有一次他在半夜里突然对值班刑警说要见队长,刑警刚要传话他又急忙说:“算了算了。”倒是从这两次之后,他反而镇定下来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就在我们把全部目标都锁定在雷磊身上,一门心思想早日结案时,却得到了一条重要又意外的线索。受害者的家人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了一张偷情男女的录像光盘和一个新存折。审讯那对偷情男女,我们才得知作为宾馆服务员的受害者,利用工作之便偷录了光盘多次对当事人进行敲诈,最后一次谈判中起冲突,当事人失手掐死了受害者,并制造了强奸未遂的假象。

  真相大白,雷磊被无罪释放了。可是我心里的那个结更加解不开了——他为什么宁愿冒着被判强奸杀人罪的风险也不肯说出他那晚去了哪里?到底是怎样一件事让他这样不惜一切守口如瓶?

  雷磊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案子结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原来那晚,雷磊正在办公室值班时,被他班上的一个女学生羞怯地叫了出去。女生马上就要去外校参加高考,所以鼓起勇气向雷磊表达了爱慕之意,希望雷磊等她大学毕业。为了不伤她自尊,雷磊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她讲了一些人生道理,绕了个大圈子婉转谢绝了她。

  “你现在明白了吧?”雷磊接着说:“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们公安就会传讯她,而她正处于紧张的高考之中,这样势必会给她造成很大影响。并且这个学生的性格孤僻又脆弱,曾经还有过一次自杀倾向,如果这件事被公开,我担心她受不了这样的舆论打击……”

  刹那间,我对这个年轻的人类灵魂工程师肃然起敬。多年来我阅人无数破案无数,自认从来没有撬不开的口,可是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失败了。因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问审,而是一场灵魂及人性的较量。在这样面临严峻考验的时刻,只有当善良、正义、仁爱、良心以及职业道德等等涌动在他心中时,他才有信念和毅力忍受屈辱,紧闭牙关,不让这些美德从心中和口中流失出去。




  《感恩》 在我最不值得爱的时候爱我

  马国福

  上帝是个偏心眼,给她并不美丽的外貌,使她个子矮小、皮肤粗糙、头发枯黄,更为偏心的是给她脸上一个很显眼的胎记。没有愿意和她做朋友,没有人可以倾听她的苦闷,她一直活得很自卑苦闷孤单。

  有一年公司里组织工龄满三年以上的员工到外地旅游。那些漂亮的女孩子身边总有优秀的男孩子大献殷勤,她们身边不乏欢声笑语,而她孤孤单单没有人陪,似乎整个世界都遗忘了她的存在。

  晚上在海边的篝火晚会上公司组织集体跳舞,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像个灰姑娘,梦想的水晶鞋穿在了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帅气的男孩子争着邀请漂亮女孩唱歌跳舞,而她却像一枚凋零的枯黄叶子无人注目。看着别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们手拉着手翩翩起舞,而她自卑得如同折翅的蝴蝶,只能远远地躲在无人瞩目的角落里暗自叹息。泪水慢慢溢出眼眶,她怨恨父母怎么给了她这样一副丑陋的容貌。

  “能否请你跳个舞?”她惊了一跳。抬眼一看,天啊!居然是公司里最帅气的他。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他们搞恶作剧拿她开心,给她难堪呢?

  她满脸通红,低着头轻声地说“我,我,我不会跳舞,对不起。”“没事的,我教你,很容易学会的。”他诚恳地做出邀请的姿势。“我真的不会啊,你还是请别的女孩子吧。”羞涩、惊慌的眼神掩饰不了她内心的喜悦,毕竟还有人注意自己。他的诚恳多少点燃了她早已熄灭的自信火焰。他站着不动,笑容像一抹明亮的月光,“试试吧,很快就能学会,洒脱些,我来教你。”还没等她答应,他温暖的手已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走进舞池。

  月光下她低着头,像个温顺的羊羔,任凭他牵着手转身、和拍、换步。她不敢看他的脸。他说“放松些,别紧张!”简单的一句话却像她盼了整个青春的一场春雨,轻轻地落在她被自卑干旱得龟裂的心田,软软的,细细的,渗透心底。她鼓足勇气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如同幽深而又平静的海,让她这只孤单的小船不再飘摇。他说:“你脸上的胎记其实很美,就像一朵玫瑰花瓣。”从来没有人这样赞美过她。“谢谢!”她低下头回答。欣慰、喜悦、自信像从密封的罐里流出的蜜,不由得打湿她这朵被淹没了太久躲在花丛下面的花。

  那一夜她陶醉在他的气息中,晚上她连手都舍不得洗,手里面有他的汗有他的温度和气息呢。一夜美梦,她有点喜欢上了这个阳光般的男孩子。都说野百合也有春天,她爱情的春天来了。

  第二天她见了他,主动和他打招呼,他还是一脸诚挚的微笑。

  旅游结束后回到公司她工作上比以前更努力了,平时很少参与的聚会她能主动参加,一般人不敢尝试的项目她积极出谋划策,即便一张设计起来十分简单的图纸她都要细致地付出十分的用心。她不再自卑,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再激烈的竞争,只要想起那晚他说过的那句“你脸上的胎记其实很美,就像一朵玫瑰花瓣”,她的心里就多了一缕阳光。后来,她被提升、加薪,成为公司学习的楷模和被人主动结交羡慕的朋友。

  令她没想到的是,最后,他和别的女孩结婚了。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她哪里知道,那晚他请她跳舞仅仅是为了和同事赌一顿美味的海鲜啊。同事们和他开玩笑打赌,如果她答应他的邀请就请他吃海鲜,最终他赢了。

  在他的婚宴上,她心里涩涩的。她不再自卑,尽管心里在流泪但还是热情地举杯祝贺他们幸福美满。

  她感谢他那晚的一伸手,感谢他在她认为自己最不值得爱的时候爱她,因为那是她最需要爱的时候。尽管那份爱短暂如昙花一现,却让一个陷在自卑泥沼里的女孩找到尊严,看到了自己生命里最灿烂的一面。

  后来她更加优秀,同事们经常和她开玩笑说,你并不漂亮,可你是最美丽的。

  恰似那一低头的温柔,让她在月光下绽放最动人的芬芳;恰似那阴差阳错的一伸手,让她明白了自信的女人最美丽。




  《感恩》 这个世界上落满尘埃的感动

  马国福

  一

  寒冬。正午的大街上尽管阳光灿烂,但天气仍然很冷。从书店出来,一个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流浪儿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满脸污垢穿着一件宽大得如同麻袋一样的旧衣服,这衣服和他瘦弱的身材极不合身,看上去十分具有戏剧性。他的头发乱得像冬日原野上枯萎得失去精气神的野草,一撮一撮粘在一起。他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蛇皮袋子,停在一家面包店的门口。

  面包店门口不规则地停着几辆自行车,在两辆自行车的空档之间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垃圾。面包店的店主坐在门口晒太阳。那个流浪儿怯怯地望着店主,慢慢走到自行车中间,蹲下身子,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捡起来,往里面看了看,然后放进自己手中的蛇皮袋子。

  我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其实,那个塑料袋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收集的,我以为他会把有用的废纸什么的捡进蛇皮袋子,把没有用的扔在原地,但是他没有。

  面包店的店主也看着那个孩子,然后掉头走进店里拿出一块金黄的面包,用纸包了起来,走出门递给他,然后翘起大拇指对他说:你真行!

  那个孩子缓缓地接过面包,低下头,傻傻地笑了,很腼腆,憨厚中多了一点可爱。

  尽管天很冷,但我感觉因为这小小的一伸手,正午的阳光多了一份金色,街道上多了一份美丽。

  二

  还是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有关。

  有天晚上饭后外出购物。在一家大型商厦门口一对盲人父子坐在地上拉二胡。地上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上面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子。布上面写着他们家庭遭遇的种种磨难:上有年迈体弱多病的父母,妻子病故,儿子因为贫困上不起学。

  那个盲人父亲聚精会神地拉着阿炳的《二泉映月》,儿子紧紧地依偎在父亲身边,用胆怯而又期待的眼神打量这个繁华而又浮躁的世界。大街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熙熙攘攘的人们谈笑风生,与这对父子的落魄形成极为反差的鲜明对比。

  二胡的琴声悠扬起伏,诉说着他们命运的悲凉和生活的艰辛。进出商场的人们有的围观,对白布上歪歪扭扭的介绍指指点点;有的小声嘀咕说:肯定是个骗子,不要上当,这年月这样的例子见多了;有的人将不多的硬币扔进那个铁盒子里。

  我听了一曲那个盲人父亲拉的《二泉映月》,往盒子里放了两元钱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路过一个广场,广场上人很多,也有几个身体有缺陷残疾的人爬在地上乞讨。他们讨到的只是不多的零钱和人们的冷漠以及轻声的斥责。

  就在我离开广场的时候,我看到了昨晚的那对盲人父子,父子俩牵着手缓慢前行,路过爬在地上的乞讨者时,那个小孩子看见了爬在地上露出截取半截下肢的那个乞讨者,径直从自己的铁盒子里取出三个一元的硬币,蹲下来恭敬地放进他手中捧着的饭钵里。

  双眸生辉,十指生花。我为昨晚那些嘀咕盲人父子的人而感到悲哀。只要有爱的种子存在,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对春天抱以信心。

  坐在图书馆里,我对自己说:任何一种爱都有它存在的神圣理由,不要以狭隘的心胸揣度这个世界的深浅,也不要被世俗的云烟遮蔽双眼,睁大眼睛吧,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往往开在无人注目的角落。

  三

  我相信:世界因爱而改变,人生因爱而美丽。

  红尘之中,有一种感动落满尘埃;茫茫人世间,有一种金子沾满泥巴。世界冰冷的时候,只要你心里暖着,拾起尘埃之上的柴禾,点起一堆篝火,去温暖自己也温暖世界。当心灵被浮躁和繁华腐蚀得变得坚硬时,请微笑着向那些心存爱意的人翘起大拇指,给他们小小的善举肯定和敬意,我们的点点爱意像黑夜里不起眼的星星之火,必将在爱的吹拂感染下,燃成燎原之势。这样的爱是一种永不消失的融融春意,这样的拇指是一杆永不降落的猎猎旗帜。

  这个世界上落满尘埃的感动昭示着我,也昭示着每一颗坚硬的心:没有一种冰不被阳光融化,没有一棵草不是花。有爱在,春常留。





  《感恩》 青海的云

  鲍尔吉-原野

  青海的草原像一块被雨水淋湿的毡子,太阳升起后,开满鲜花。白色的道路和毡房都在上面,像刚刚打开的一幅地图。小鸟儿翻飞,挑选地面上哪一朵花开得更好。河流四肢袒露,是大地脱去衣衫露出的银白色肌肤。

  大地洗浴时,身体在阳光下闪光,它波浪的肋骨里藏着鱼的秘密,沙蓬和旱柳走到岸边看石子底下的金屑。

  我开车去扎陵湖,路边草滩站着两个小女孩,手里拿野花。她们腼腆节制却笑得热烈,原来是鲜艳的衣裤被太阳晒褪色了,而腮边如胭脂那么红。这里没有人烟,两个孩子像从地里冒出来的。这里的土地生长异乎寻常的生物,包括胭脂红的孩子。她们如同欢迎我,虽然不知我的到来。看到这样的孩子,为之情怯,仿佛配不上她们的清澈。

  所谓“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这句歌词在青海极为写真。大城市的人不会对外来者生出这样的邀约。纯朴的牧民,特别是孩子们笑对远方的来客,敬意写在脸上。茫茫草地上,不需要问谁是远来的人,一望即知。

  说起来,想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尊敬与爱一个陌生的闯入者呢?

  这与他们的价值观相关。牧人们在草场支蒙古包,地上钉楔子系绳。搬走的时候,拔出楔子,垫土踩实,不然它不长草。不长草的泥土如同有一处伤口,用蒙古人的话说——可怜,于是要照顾土地。他们拣石头架锅煮饭,临走,把石头扔向四面八方,免得后来的牧民继续用它们架锅。它们被火烧过,累了,要休息。这就是蒙古人的价值观,珍惜万物,尊重人,更尊重远方的来客。

  在湖边,我下车走向拿花的女孩。她们犹豫一下,互相对视一下,扭捏一下,突然唱起歌来,是两个声部,蒙古长调。

  如此古老的牧歌,不像两个孩子唱的,或者说不像唱出来的。歌声如鸟,孩子被迫张嘴让它们飞出来。鸟儿盘旋、低飞,冲入去端。在这样的旋律里,环望草原和湖水,才知一切皆有因果,如歌声唱的一般无二。歌声止,跟孩子摆摆手上路,这时说“你们唱得真好”显得可耻。

  脚上的土地绿草连天,没一处伤口。在内蒙古,由于外来人垦荒、开矿以及各种名目的开发,使草原大面积沙化。沙化的泥土不知去向,被剥掉绿衫的草原如同一个丰腴的人露出了白骨。失去草原的蒙古人,不知怎样生存。八百年来,他们没来得及思考放牧之外其它的生活方式。

  青海的云,是游牧的云。云在傍晚回家,余晖收走最后的金黄,云堆在天边,像跪着睡觉的骆驼,一朵挨着一朵,把草原遮盖严密。不睡的骆驼昂首望远,是哨兵。到了清晨,水鸟在湖面喧哗,云伸腰身,集结排队。云的骆驼换上白衣,要出发了,去天庭的牧场。





  《感恩》 我妈

  鲍尔吉-原野

  我妈今年72岁,除了皱纹、白发之外,看不到衰老。她早晨跑步,穿专业田径训练鞋。我外甥阿斯汗恶搞,把钟点回拨两小时,她三点钟起床跑,回到家四点半。我爸问:“你昨天晚上干啥去啦?”以为她夜不归宿。

  跑完步,她上香礼佛、熬奶茶、擦地、把煮过的羊肉再煮一下。我爸醒来,她给他沏红茶、冲燕麦炒面,回答我爸玄妙的提问:

  “谢大脚到底是不是赵本山的小姨子?”

  “海拉尔叔叔得的是什么病?”

  “立春没有?”

  阿斯汗醒来,提出更多的问题,关于洗澡、书包、鞋带儿等等。我妈应对这一切,用官员的话叫“从容应对”。自兹时起,到夜深关闭电视机,她为每一个人服务,从中总结规律,逐步完美。而她本人神采奕奕,像战场上的女兵一样谛听召唤。

  但人老了,动作有些慢,手指也笨,她以勤补拙。我女儿鲍尔金娜有一条海盗式带亮钉的腰带,断折扔掉。按说扔应扔在垃圾桶里,她扔在窗台上。第二天,被奶奶用鹿皮缝好。

  “哟!”女儿打量针脚,说,“奶奶,你应该考北京服装学院。”此院是鲍尔金娜就读之地。

  就这样,我妈做完计划内的杂役,再寻觅计划外的事务完成之。当我媳妇把带观世音菩萨坠的金项链如勋章般给她戴上,作本命年礼物时,我妈欢喜不安。受人一粥一饭她且不安,况金银乎?

  我妈像蚂蚁一样辛苦七十多年而没养成蚁王的习性,还在忙。别人坐着看电视的时候,她站着;别人吃饭,她还站着。唤她坐是坐不下来的,人站着总能帮上别人一点忙。好像没人管自己的母亲叫蚂蚁,一般都讴歌为大山呀、江河什么的。我妈如蚁,没时间抬头看天,只在忙。

  正月初六,我们从内蒙返回沈阳,走之前自语要到车站买瓶水。这时我妈不见踪影,同时我姐夫的鞋也不见了。

  “姥姥把你鞋穿走了。”阿斯汗对他爸说。

  “不可能。你爸一米八,姥姥能穿他鞋吗?”我媳妇对阿斯汗说。

  我姐夫打开门,说:“你姥姥上来了。”

  我妈穿一双大皮鞋上楼,手捧矿泉水。她怕我们买,连忙下楼了。为儿女的小事儿,我妈迅捷得连鞋都来不及换。如果我妈是一只鸟,一定从窗户飞出飞入无数次,把所有好东西拿回来给自己的儿女,不管飞多远。

  春节前,牧区的哥哥朝克巴特尔、姐姐阿拉它塔娜和妹妹哈萨塔娜每人肩上扛着羊,给我妈过本命年。他们请婶子上坐,献上礼物(不是羊,是缎子被面、红糖、毛衣和钞票),跪拜。阿拉它塔娜双手抚胸,唱一曲古老的民歌,其他人额头伏地。

  “如果大雁还在的话

  小雁才感到幸福

  如果父母还在的话

  儿女才感到幸福……”

  这首歌很长,回环往复。跪地行礼的人都五十多岁了,满面风霜。我妈扭过脸,泪水难禁。他们是我大伯的儿女,每个人自小都得到过婶子的抚育。我妈像一只在林中结网的蜘蛛,把四面八方的亲戚串联到一起,共同吸吮网上的露水。

  我妈对我说:“其实我最喜欢的事儿是看小说,就是没时间。”

  时间,成了一个七十岁老太太的稀缺之物,以至于不怎么吃饭、不怎么睡觉,她把自己的心分成很多份给了别人,私享的一念是读书。我给她寄过一些杂志,她望而欣慕,夜深之后慢读,指沾唾沫掀书页。她说这声音好听。

  家是碗,母亲是碗里的清水。人们只看到碗,看不见里边的清水。





  《感恩》 雪里的火

  鲍尔吉-原野

  我上小学就赶上文革,学校没课上,和家属院的孩子一起闲逛。我和一个外号叫大果子的关系好,他长我五、六岁,是中学生。大果子怀抱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的理想——当海员或地质队员,并为此准备。夜晚,他慢慢伸出大拇指,眯一只眼测量星辰离他眼睛的距离,“三光年”,说完撇撇嘴。

  四月的一天傍晚,大果子领我到水文站院里的一条旧船上。船置红松垛上,不知什么人抬上去的。大果子摘下棉帽子,头发升腾汗雾,一看即知将要披露高妙计划。

  “想抓特务不?”

  抓特务是我们最为憧憬之事。电影里的美蒋特务爱说蠢话,体格差,太好抓了。抓一个特务能成英雄,能让人抬着进北京见毛主席,能入伍,能站高台子上对人讲话。

  “想啊!”

  “好!”大果子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掏出麻绳(绑特务用),一个木头手榴弹,一本“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小册子,抹布(塞特务嘴用),火柴,拟与特务肉搏的两只折叠铅笔刀。

  可是特务呢?

  “北河套。”他说。北河套在英金河北岸。我一想,树林沙地,空旷无人,正是特务喜欢的地方,行,我们开拔了。

  前边说过,已到了四月,远望柳树,团团鹅黄,野菜比青草先绿,河冰黑而暗,酥了。我们顾不上看景,集中精力找特务。大果子说:“别往远看,注意地面的脚印。”地上有兔子屎和乌鸦尸体,没有我们盼望的特务吸剩的烟头和带“USA”的罐头盒。这时起风,风在林里打了几个旋,带来雪。雪从树梢“唰唰”落下,越来越密,扑在脸上,睁不开眼。

  开头,我们觉得遇雪是意外收获,在雪地踩脚印、打滚儿。后来,雪在风的挟裹下横扫而来,让人站不住脚。可怕的是风声,似鬼合唱,多声部悲怆不绝。大果子抱住一棵粗树,我抱住他的腰,稍避风,亦防被吹走。

  雪埋住了脚脖子,渐至膝盖。大果子虽读过许多做海员与地质队员的书,也不知怎么办好。他磕着牙说:“这不是办……办法。走!”

  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用绑特务的绳子系两人腰上,扑通扑通逃离树林,见一片开阔地,风雪更大了。我一脚踏空,掉进河里。冰碎,水过鞋。大果子拽绳使我爬上岸,又回林里。

  大果子愤然把绳子解掉扔下,说:“好在……在,河不深……深。”我想附和几句,已说不出话。大果子——要说他真挺了不起——这时筑了一米高的雪墙,背北朝南,避风。当时手冻得从袖子里都抽不出来,他竟筑了一面墙。坐下,他先给我脱鞋。鞋袜与脚冻上了,一扯如撕皮肉,钻心疼。“疼也要脱、脱……”大果子帮我脱鞋袜,用雪搓脚,然后搓手。其痛苦如心尖疼,想哭使不上劲儿。

  之后,大果子给自己搓手脚,然后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头顶枯枝“咔咔”断折落下。

  我渐无思想意识,觉得很安逸。眼前时不时冒出一堆篝火,火苗袅娜,冉冉飘扬。现在知道,这是人冻死前的幻觉。冻死和其它死之不同是伴有精神错乱。

  “灯!那有房子!”大果子嘶哑喊叫,拽我走,但我如此安逸,根本不想动,被他拽起扛在背上。

  夜色里,不远处有孤屋轮廓,窗透微光。怎么会冒出一间房呢?刚才好像还没有。大果子背着我,从雪地抽出一条腿,踏入一条腿,五十米的路程走了很长时间。进屋后,他淌一脖子汗。

  屋里有一面炕,炕上坐个叼烟袋的老头儿。我们一人吃了两个烤马铃薯,在热炕头上昏昏噩噩入睡。半夜醒一次,我看老头儿在火盆前给我们烤衣服。

  过了几年,我想起这事儿,问大果子:“那老头儿是干嘛的?”大果子想了半天,说:“他会不会是特务呢?”一个老头儿孤零零地在河边住,什么意思?大果子心里老想着特务。抓获特务,可入红卫兵。他家庭成份地主,被红卫兵组织拒之门外,我也同样。

  到今天,我有雪浴的习惯。用雪在身上搓一搓,活血灭菌长精神。雪浴时穿厚袜子,戴手套,回屋再用冷水冲一遍,直至身暖。




  《感恩》 菖蒲一样的女人

  陈志宏

  故乡在江南,却未见水边生长菖蒲。年年端午,只有艾草盈门,香随风飘散,许久了,艾叶枯黑,其味仍弥而不散。而菖蒲,究竟为何物,人们只听说过,未见其容。

  直到她的到来,水边浅塘处,袅袅婷婷地长起菖蒲来,剑形叶,绿染透,挺拔超然。

  她叫什么莲,我们都叫她莲姨,而大人都叫她阿莲。她是从省里来的下放女知青,一个人住在村里的旧祠堂里,隔壁就是关牛的大棚,臭不可闻。她笑得真美,特别是我们叫她莲姨的时候,仿佛一声叫唤开启了她的微笑机关似的。

  当大队部的知青们一走而光,留下的,只有她一人。据说,她家里,已没有亲人了。她的至亲都在一次次“运动”中,或忧郁,或受害,离开人世。知青返城时,她的肚子里已有了一个孩子,和村里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心无旁骛,守着一个家,过安心日子。

  然而,孩子三四岁的时候,莲姨的爱人,因病去世了。村里人都说她克夫,相凶人不吉,渐渐地,疏远她,不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守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怎样的难熬,可想而知。而她的笑依旧,她的优雅依然。

  也就是那个时候,不知她从哪儿弄来一把菖蒲,植入门口池塘里,每年蒲公英飘散的时候,团团花苞,从叶的旁侧,抽长而出,或淡黄,或嫩绿的花,密密丛生,好看极了。没有人知道莲姨种菖蒲的真正含义,直到那年,我久病未愈,她找我的父亲。

  那是一个仲夏夜,莲姨披着一身月光,来到我家,手执一把菖蒲,交予父亲,她跟父亲交代了很久。临走时,她摸着我的额头,用一种略带普通话的本地口音对我说:“乖崽,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了!”那时,月光从她发尖流泻下来,如银色的瀑布。

  喝过一周菖蒲煎的水,我渐渐恢复了元气,有了力气,冒着密密的细雨,欢蹦乱跳地跑到牛棚边找莲姨。站在莲姨家门口,望见雨中的菖蒲如擎天绿柱,直指云端。雨淅淅沥沥下,雨丝里,漫着淡淡的奇异的香,那是塘边菖蒲散发的清香。

  莲姨见我来了,笑着说:“乖崽,全好了?真好!”

  细雨飞,菖蒲香,莲姨笑,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仿佛镂刻记忆里,生生难忘。

  此后,村里人彻底改变了对莲姨的看法,有小病小灾的,都会主动到她家里去咨询。她笑脸相迎,耐心细致。每年夏天,莲姨教我们燃菖蒲驱蚊灭虫,让一村人,守着清夜,好梦到天亮。每逢耕作,莲姨都会在忙完自家田地之后,帮村里人出主意。因了她的点拨,年年丰收,年年好景笑颜开。

  一个人,让一个村庄有了主心骨。

  更难能可贵的是,莲姨彻底改变村庄的精气神,因为她让我们这帮乡下孩子,喜欢上读书。多少年后,我们村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村”,考上大学的孩子,占全乡八九成。

  莲姨,一个命苦的女子,成了一乡人,共同膜拜的女神。

  菖蒲和兰花、水仙、菊花,历来被文人雅士并称为“花草四雅”。古人赋诗云菖蒲:“不假日色,不资寸土;耐苦寒,安淡泊。”莲姨秉承“菖蒲精神”,在我们村里生活了十几年,多少苦也吃了,多少累也受了,守着淡泊享安宁。她像神农氏一样,给我们村庄带来菖蒲,同时,也带来了,真正的雅。

  她,菖蒲一样的女人,就这样,成了我们的雅之祖,成了一个村庄的精神图腾。




  《感恩》 肩上的人生盛景

  文/陈志宏

  曾经,他是一个徘徊在城市边缘的浪子。

  父亲起早贪黑,到老家去收购黄豆,然后再带回城里卖,母亲早出晚归,在郊区一家织衣厂做工。大人没时间管他,他更不把两个姐姐放在眼里,就那么放任自流,像一叶扁舟在茫茫湖海漫无目的地漂流。他小小年纪,放纵无羁,抽烟,上网,赌博,群殴等等,那些少年恶习,总少不了他的影子短不了他的份。

  他们一家从农村迁来十几年,他是惟一一个“城里人”,两个姐姐都在农村出生长大,骨子里还有农村娃的习气。这更增添了他的“罗汉式”霸道和嚣张,他蔑视姐姐:“你们有什么出息,乡下妹子一个!”骂得姐姐哭成泪人儿,而这时,父亲气得青筋暴露,话音里都有颤抖:“小子,你难道不是乡下人吗?你有什么资格上街打罗汉?不好好读书,家都要被你败光!”

  他初三毕业那年,父亲掏尽家底,倾囊而出,总算在城郊结合部买了一套二居室,结束了近二十年的租房生活。原本殷实的家,一下子跌入赤贫状态。父亲贩卖黄豆的本钱,都是从乡下的亲戚那里借的。母亲因为操劳过度,曾一度住院。而他一无所知,依然故我地瞎混。

  父亲为了节省成本,自个儿承担起卸货的重任来。粒粒黄豆,色如金,重亦如金啊,一包包,压得年近半百的他,气难平,痛难消。他知道,自己不能歇一口气,因为这一歇,就可能再没力气接上了。生活,就是这么残酷,这么不心疼人。他在承担之际,还惦记着那个当街头混混的儿子,甚至异想天开:要是儿子能好好读书能多好啊,后年考大学,再过四年在城里找份工作,过上体面的生活!这么想着,劲儿就足了!

  他来了,混迹于一帮小罗汉中间,他们的神情如乡下的公鸡,个个高亢,不可一世!突然,人群里传来惊异的叫喊:“爸——爸——爸!”他看见了佝偻着身子的老爸,肩上压着沉沉的一麻袋黄豆,压得人成了一张引箭待发的弯弓。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在父亲面前愣了一会儿,那一刹那,对他来说,仿佛千年。跨越时空距离,他猛然醒觉,换起袖管,把一袋黄豆提上肩,步履轻松地扛进店里。混混们见状,紧跟上去,把自己的肩上压上黄豆,一个个压成古战场的运输兵!

  他不知道父亲是一个如此卑微的人,而自己挥霍的,是父亲以一寸寸生命为代价的血汗钱。一肩黄豆,把他压醒了,尽管醒得迟,终归让父母展颜。

  他后面的发展,已大大超出父母的想象值,数年后,他考入英国一家名牌大学,在那儿攻读博士学位。父亲还在贩卖黄豆,母亲拖着病弱的身子,仍然在织衣厂做小工,不是没有资本安享眼前的幸福,只是大半辈子劳碌惯了,歇不下来。

  这年,他回家来,在店门口,远远看见父亲在下货,虽然有搬运工人,但父亲仍不时地做他们的帮手。他放下滚轮拉箱,身着笔挺西装,提起一袋黄豆,就要往肩上送。父亲一把拦住他,责怪道:“儿子,你没必要扛这个,太脏了。”他推开父亲,笑答:“不脏,不脏。”全街道的人,都向他投去怪异的目光,觉得衣着光鲜的一个年轻人怎么能肩扛黄豆呢。知道他是在给父亲做帮手后,人们都说:“这样的儿子,难得啊!”外国留学回来的儿子在大街上扛黄豆!一时间,他成了一条街最抢眼的风景,那么突兀,其实,是那么和谐。

  只有他明白,肩上扛起的是人间最美的风景,在这一风景里,一个迷失的孩子找到人生的亮光,寻到一条通往光明的路。而弯成一张弓的父亲,是这风景里永不倾覆的航标。





  《感恩》 就让世界少一点恨

  陈志宏

  幼年丧父,老来丧子,都是人生极端的悲事。

  他家产过亿,是市里最著名的私营企业家之一,处世低调,乐于慈善事业,但仍没逃过劫难。在一个清寂的寒夜,他的刚过二十岁生日的儿子,被一个歹徒杀害了。凶手明显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却阴差阳错,对他儿子下了毒手。警方投入精干力量侦破此案,却是一无所获。杀害他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警方和他,都无可奈何。

  他的天空,从儿子遇害的那天起,就彻底塌陷了。如果罪犯一天不伏法,他就一天也不得安宁,死,也不会瞑目。咬咬牙,满含怨怼,他抛开一切,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漫漫追凶之路。

  他以一个刑侦门外汉的身份,全身心地投入,搜集缉凶线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觉得,能进自己家门行凶的人,无外乎自己的亲友。于是,他要求警方对自己所有亲友,过筛一样,接受审查。最先受不了的,是她的第二任妻子。她无法忍受丈夫对她的怀疑,这比怀疑她红杏出墙,更让她感到恐怖万分和不可思议。她不缺钱花,娘家人,也不在乎她的钱,根本不可能无耻地向他家要钱,更不可能丧尽天良般地杀害他与前妻的儿子。

  在警方公开她无作案时间和动机的那一天,她和他离婚了。

  接着,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三个儿女。儿女们愤怒到极点,以死相逼,拒绝警方前来调查。即便这样,他还是一个一个把他们送进警局,接受全面调查。

  在警方公开其他几个儿女无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的那一天,儿女们和他彻底疏远了。

  最后,他把怀疑之网,撒向公司所有员工。

  警方忙乎了很久,仍是一无所获。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的公司元气大伤,关门的关门,停业的停业,继续支撑的,也是勉强保本度日。亿万家财,如溃堤的洪水,一泄千里。但年过半百的他,并没有停止追凶行动,索性放下手中的所有业务,一个人走南闯北,打听凶手的下落。

  他在报纸、电视上发布广告,印发百万份传单,告知天下,如果提供有益线索,愿付给百万酬金。一年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声称知道他儿子被害的线索,但要先预付十万元酬劳,再谈其他的。为防止敲诈,他迅速报了警,然后,二话没说,提巨款与那人见面。

  那人和他接头的那天,警察布下天罗地网。当那人告诉一些案发现场的情形之后,他便认定了:此人正是凶手。因为那人所述的所有细节,除了他和警察,没有任何人知晓。

  警察当即将那人抓获,经审讯后,凶手招供了作案的全部经过。

  杀害儿子的凶手,伏法了。他也彻底解脱了,对着儿子的遗像,长燃三柱香,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

  那一天,他走出儿子久久不曾撤去的灵堂,向第二任妻子,向其他的儿女,请罪。他单腿跪地,请求前妻,请求儿女们原谅。

  亲人,永远都是心与心相连的。更何况,这个头发花白,一脸倦容的亲人呢?亲人们打心里都谅解了他,亲亲热热,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与和睦。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当他从警方得知,杀害儿子的凶手,妻子早逝,家中还有一个无人扶养的年仅五岁的儿子。他特意去看了那个小男孩,然后,就把他接回家,并当着家中所有亲人的面说,要收养这个可怜的小男孩。收养十个百个孩子,收养世上任何一个孩子,家人都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但偏偏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尽管他看上去那么可爱,眼睛明亮如宝石,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煞是好看。但这孩子是仇人的儿子,是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的儿子,怎么能接受他,怎么能把他扶养成人呢?

  他说:“我散尽家财,千里追凶,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我和我们家人,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有遗恨。为的是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为的是让我减轻老来丧子的痛苦。凶手罪有应得,是死有余辜,但是,他的儿子是无辜的。这个孩子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长大后,一定会恨透这个世界,甚至恨世上所有的人!我希望人间少一对冤家,少一份仇恨,多一份理解,多一份真爱!”

  家人不再言语,而心里,明显有了一层隔膜,甚至,儿女们都觉得父亲在这些年的追凶过程中,是不是精神变得不正常了。

  他看出了家人的不满和疏远,毅然立下字据,从自己的存款里,提出五十万元,用于这个孩子的抚养费和教育费。家人越发觉得他无情了,原本就存于心间的距离,便越拉越大。家人疏远了,他一个人活在孤独之中,与那个凶手的儿子,形影不离。

  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人世。医院的解剖结果是,他因突发脑溢血而死。这些年长期在外漂泊,不规律的生活,使得他高血压宿疾,雪上加霜。

  亲人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几本厚厚的日记本,那里,全是他追凶的日记。

  在一本日记本中,最后一页,他是这样写的:“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来丧子,是人生的三大极端悲事,后两项,我全体会到了,太悲苦了。我不想这个世上的任何人再去体验这样的悲苦。所以,我要收养这个孩子,毕竟,他是无辜的。世界是大爱的世界,就让世界少一点恨,多一点爱吧。我相信,亲人们,终究会理解我的心,会善待那个孩子的!”

  看到遗像上他露出的浅浅笑容,亲人们泪水涤荡着遮山的雾罩,让他们看清了世间情,读懂了“大爱”二字。活在世上的亲人们,牵着那个可爱的男孩的小手,一路流泪一路泣,引到灵堂,伴着悲凄的哭声,嘱他跪下。孩子很懂事地磕了三个响头,对着他的遗像清脆地喊了一声:“爷爷——”

  然后,他和亲人一样,哭得昏天黑地。





  《感恩》 母亲传给我的两滴水

  陈志宏

  我的母亲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家妇女,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她连初小都没上完。在我的成长路上,母亲并没有因为自己缺少文化而忽略对我的教育。她总是用乡下常见的东西来开导我,指引我混沌的心灵。

  年少的时候,母亲曾在无意之中传给我两滴水,至今我仍然铭记在心。人生道路上,这两滴水给予我的力量和智慧,远比书本上的文化知识来得深刻和丰富。

  流水不争先

  10岁那年,我开始上三年级了。村里流传这么一种说法:读书读到三年级,爹妈管教要加紧。开学之初,村小的老师来到我家,对我的父亲母亲说:“你家的伢子读三年级了,对他的学习要抓紧一点,管严一点,三年级是一个关啊!”

  此后,我去上学的时候,母亲总不忘叮嘱一句:“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在这之前,她总是这么说:“在学校里莫跟别人打架!”

  一个星期天,母亲提着桶子到门前的小溪里去洗衣服,我夹着语文书也跟了去。阳光明媚,风清云淡,小鸟在树上鸣叫,树叶在风中跳舞,我坐在溪边一块岩石上,捧着课本一本正经地朗读。

  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对我说:“宏仔还在看书哇?”

  我说:“是啊,老师说要抓紧点嘛!”

  母亲指着溪水说:“古话说得好:流水不争先。读书不能靠一时性急,想读就猛读一气。你看,这水慢慢地流啊流,它不去争先后,而是在一点一滴地积蓄力量,到时候,有力量了,还在乎什么先后呢?”

  我问:“妈,你是不是不要我看书啊?”

  母亲说:“不是不要你看书,而是该看书的时候就好好看,该玩的时候就尽情地玩。你越要争先,越争不到先,做什么事都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母亲的话一说完,我就扔下书本,一头钻到皂角树林里,采摘皂角。在我看来,那是再好玩不过的了。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在皂角树上尽情地享受着玩耍的快乐,母亲洗好衣服的时候,我的衣服兜里装满了青嫩的皂角。

  从此,我的脑袋里装下了这么一句话:流水不争先。

  满水不供家

  上初中后,因为学校离家很远,我只有在周末才回一次家。那个时候,我们开始注意锻炼身体,发誓要炼出一个男子汉的身材来。每天早上,我和同寝室的同学早早起床,在一棵树下扔沙包。就这样,长了不少劲,身体渐渐有了男子汉的风格。

  那次回到家,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汉风度,我主动帮母亲提水。母亲看着我提着两个水桶,眼角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我家在院子里自掘了一口压水井,把水桶放在出水口下,只消轻轻地压,井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用力地压水,井水从出水口喷涌而出,不一会儿,两只水桶满满当当地盛着清澈的井水。

  母亲从厨房追了出来,冲我喊:“宏仔,你莫把水装得太满,满水不供家哩!”

  我说:“没事,我提得动它!”

  当我左右开弓一手提一只盛满水的木桶,只听见哗哗的泼水声,井水湿了一路。

  在厨房,母亲说:“你看,满水提到屋里,还不是少了一大截?”

  我没有去理会少没少水,而是疑惑不解地问:“妈,‘满水不供家’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水装得太满了,不就泼了吗?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不能太过头了。”





  《感恩》 台湾妹妹

  陈志宏

  那一年,杭州姑娘章莹不幸患上再生障碍性贫血,生命亮起红灯。

  父母视女儿如己出,却是爱莫能助,他们与女儿的骨髓配型,都不成功,毕竟不是亲生,互相深爱着的女儿和父亲母亲,生生少了一份血缘关系。二老想方设法找到章莹的胞姐,眼看着有了生机,姐姐却临阵脱逃,只甩给他们一缕冷如箭的寒风。年轻的生命,如风中烛火,明明灭灭,此刻亮着,不知下一秒是否还能光闪如初。

  是台湾妹妹让章莹看到未来的亮光,看到无尽希望,眼里的光,一缕一缕,经海峡的清风吹拂,柔美如琥珀,泛着生命绿洲深处最浓烈的深绿。据来自台湾花莲的慈济骨髓库的消息,一位读大二的台湾妹妹,与章莹配型成功,而且,愿意随时为她捐献造血干细胞。

  2001年4月10日,章莹在无菌仓经过严格化疗后,只待输入新的骨髓。因为骨髓从供体取出之后,只有24小时的生命活力,又因为两岸没有直航,接到杭州方面的消息,慈济骨髓库便忙碌着,抱护在怀里,不停地翻动装着1280CC造血干细胞的骨髓箱,在花莲、台北、香港、上海和杭州等五地,上演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

  无论如何也诉不尽台湾妹妹的救命之恩,隔着玻璃,章莹挤出一个带泪的微笑,那圣洁如雪莲般的笑容,流淌着她心底最深的感恩。慈济的工作人员还给章莹带来了捐髓女孩写给她的祝福卡片,并当场念给她听。这张署名“台湾妹妹”的祝福卡,简短地叙述了抽髓时的恐惧心理,她说,她非常怕,“但是,我知道受者比施者更难受后,也就不再害怕了”,再说配型成功是三十万分之一,咱们是天定的姐妹缘份呢。最后,台湾妹妹给章莹鼓劲:加油啊,你会没事的!加油!

  章莹的手术非常成功,出院后,最大的心愿便是见一见那个给她第二次生命的台湾妹妹。她写信给慈济,表达了想和救命恩人见上一面的强烈愿望。然而,以“甘愿做,欢喜受”为至高至善理念的慈济人,订立了自己的保密原则。她只收到慈济转来的台湾妹妹的短信,在信中,落款成了:妹妹,发自台湾。章莹的父母也写信给台湾妹妹,希望能见上一面,认个亲,却是无法实现。

  恩人只在云端,看不见,摸不着,而每一阵风,每一场雨,每一片雪,都是她的化身罢。

  2006年夏天,章莹又一次收到慈济转来的一封信,开启信封,发现还有一个盖了加拿大邮戳的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笺,熟悉的字体映入她泪珠重重的眼帘。台湾妹妹在信中说,4月10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姐姐康复的起点。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值得回忆的日子……4月10日,这是台湾妹妹身受苦痛的日子啊,而身在加拿大读书的她还在为此对章莹感恩。这是怎样的一种人间情啊!

  有人说,天使是在经受了苦痛之后,才长出翅膀在天空飞翔的。台湾妹妹,那个上帝派来的救人一命的天使啊,就这样永远活在章莹心里,活在她感恩社会感恩他人的行动中。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感动长盈于心,感恩长绕左右,握着信,章莹看见天使飞过,落在自己身边,融入自己的生命。

  那句天使之语“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值得回忆的日子”回响在她的耳边,回荡在大爱弥漫的人间。





  《感恩》 无弦的吉他

  文/陈志宏

  齐秦曾经是一个在迷途上走得很远的孩子,喝酒,打架,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他父亲常常愤怒不已,但除了把他打个半死之外,也是无计可施。齐秦每次挨了父亲的痛殴之后,依然我行我素,为所欲为。

  顽石终于受到重罚,在一次肇事之后,齐秦被押进台南的彰化感化院,羁期一年。亲友都疏远了他,在异乡的感化院,他异常孤独,渴望那种温热的真情包裹自己。终于盼来姐姐齐豫的探视,他向姐姐说了一大堆好话,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接受感化,重做新人。姐姐听惯了他的誓言,挡了他一句:“你少来啊,你少骗我。”齐秦有点绝望。

  七天后,齐秦从监管人员那儿得知有人来探视,疑疑惑惑地赶去,看到风尘仆仆的姐姐齐豫。姐姐给他买了洗发水、皮带、内衣、内裤等日常用品,笑着看他,听他说话,直到探视时间结束。打这以后,齐豫几乎每周都会从台北赶来看他。从台北到台南,从台南到彰化,从彰化到感化院,要倒好几趟车,光路上就得花去一整天的时间,尽管如此,齐豫都风雨无阻。

  从感化院出来,父亲怕齐秦再惹事生非,把他关在家里,让他与世隔绝,阻断他与那帮朋友的来往。姐姐回家的时候,齐秦对她说:“姐,我想做音乐。”她还是那句老话:“少来啊,你少骗我。”

  齐秦一个人在家里感到极端无聊,觉得自己还在感化院一样。这个时候,姐姐齐豫抱来一把崭新的吉他送给他,对他说:“如果你想做音乐,你就好好弹!”齐秦的眼里流露出惊喜,抱起吉他兴奋地弹了起来。

  有了这把吉他,家里便回荡着悠扬的吉他声,在这吉他声中,齐秦开始了人生的音乐之旅。后来,齐秦以《北方的狼》、《大约在冬季》、《原来的我》等一批脍灸人口的作品享誉华语乐坛。

  齐秦为了音乐四处奔波,这把姐姐赠予的吉他在旅途中,音箱破了,就包扎好,断了琴弦,又续上……最后,它成了一把无弦的吉它,一直被齐秦珍藏着,成了他心灵的慰藉和情感的支撑。无弦的吉他伴他在音乐中自由徜徉,让他在真情世界遨游。

  齐秦作客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在现场展示那把无弦的吉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被真情包裹着源于内心的微笑。坐在电视机前的我,深深地被齐家的姐弟情深所打动,泪眼朦胧中,想起我千里之外的姐姐来。

  在我读初二的时候,我的三姐远嫁福建,路遥天远,从此,姐姐很难回家一趟。那时,不知着了什么魔,我迷上了吹口琴,缠着父母买,却一次次被拒绝。后来,姐姐从福建给我买了一支敦煌牌口琴,那颗着魔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姐姐就像一缕绵长的琴声,长久地萦绕在身边,照亮被阴影笼罩的前路。在我情绪跌至谷底的时候,在我受到苦难折磨的时候,我都会吹响姐姐赠予我的口琴,在声声悠扬的琴音中,翻晒受潮的心情。

  和齐秦一样,我也有一个好姐姐,有一把代表心灵慰藉和情感支撑的“无弦吉他”。和齐秦一样,也许,世上每一个人都在心里珍藏着一把无弦吉他,在这把吉他里,浓缩了人与人之间最纯的情感,至美的关爱,以及温暖一生的心灵感动。

  在人生旅途上,抽空抚一抚这把无弦的吉他吧,从此,阴霾消失,阳光晒在你的脸上,露珠滴落在你的心里。





  《感恩》 两双布鞋

  邓皓

  在许多年前的一个秋月如水的夜晚,我的一个朋友给我讲述了一个他亲历的故事。听了这个故事后,不知为何,我就再也忘不掉了。时不时地,我的脑海里就会幻现出他说过的那——

  1981年夏天,我考完高考,正和爸爸妈妈在田头劳作,村里负责送信的村支书媳妇喜颠颠地跑过来,将我喊到田垄边,手里扬着一封信,说:“娃子,快把手脚洗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事儿,你考上北京的大学了。”

  我顿时高兴得像一个惊叹号立在了水田里。

  爸爸妈妈忙不迭扔下手里正插着的禾兜,聚在了村支书媳妇身边。

  过不了一会儿,我家的禾堂里就有了鞭炮声响起。那是闻讯赶来的村支书亲自买了鞭炮给点燃放的。

  我们家在遥远的湘北农村,考上京城里念大学的我是头一个。

  从听说我要去北京念书的那天起,妈妈就开始为我纳布鞋。我们乡下有给孩子做布鞋的习俗,那布鞋虽说样儿丑丑的,但穿着清爽、舒适,而且耐穿。妈妈要为他远赴京城的儿子纳两双好鞋。夏日的夜晚酷热难当,蚊虫叮咬,但妈妈硬是坚持着在一盏松子油灯下给我一针一线纳鞋。父亲看妈妈辛苦,就说,你给孩子纳一双秋鞋得了,但母亲不依,说,娃崽这一去,得过年才回来,入冬了不把咱娃崽的脚给冻坏了。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在灯下为我纳鞋的剪影为那首“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古诗做了最入神的点化。

  母亲送我上学的礼物是两双布鞋。她囫囵着甚至说不清几句对我祝福的话。我捧过来母亲的手看,那双生满老茧的手被纳鞋的针络出好多道沟壑。我的眼泪滴在了母亲的手心里。

  父亲送我到了长沙火车站,给我买好一张到北京的硬坐票,说,爹不送你了,再往前走,我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一共大大小小5个包,你一路稳当点,到了学校别贪耍,发狠念书。以后别再回到你住的这土疙瘩来!说完,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知道父亲是一个粗人,说不来细腻的话,但父亲的背影从我眼里消失的那一刹那,一个17岁半大汉子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火车到站后,我跟随如潮的人流挤上火车。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自然也是第一次坐火车,心里是既激动又恐慌,当我终于找到座位收拾停当时,我这才留心整理起自己的行李。这一下,我大惊失色,原来我带上车的行李只有4个包,还有一个放在候车室座位下的小包忘记给拿了。而那个装着衣物的包里正好放着母亲给我纳的那两双布鞋!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忙下车去取我忘记的那个包裹,但不容我离开座位,就听火车“呜”的一声长鸣后启动了。我万念俱灰,“哇”的一声哭开了。我的哭惊动了很多旅客,许多人都半是好奇半是同情地问我怎样了,我说,我把行李丢候车室了,然后,哭得更凶了。在父母面前,很少有机会软弱地流泪的半大小伙,当发现自己哭着的时候,身边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时,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阵发酸,我索性倒伏在座位上哭开了。过不了几分钟,有人把列车长叫来了。列车长亲切地问我,掉什么了,如果是不紧要的东西就算了,出门在外安全是最重要的。如果是重要的东西,我可以用无线电台跟你联系一下。我一听,生怕他会认为我说的东西不重要而不跟我帮忙。我说,我那包里装的是我的入学通知单,还有我一个学期的学费!从没有撒过谎的我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编造出了这么个谎言,其实,我的入学通知单和学费早就被母亲缝在了我的裤腰上!我只有一个念头:什么都可以丢,我妈花了那么多心血给我纳的布鞋不能丢!列车长在问了我诸如坐的第几候车室,在哪个方位、丢的什么样的包等问题后,拍拍我的头说,小伙子,别哭了,头一次出远门难免有闪失,我跟你尽量联系好了。车刚发出,应该还有希望找得到!我一听,一颗心松弛了不少,泪光闪闪地拉着列车长的手说,叔叔,你可得给我把包找回来,我到北京上学就指望你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全然不是在演戏,我真是觉得母亲给我做的那两双鞋是最重要的,我一定得找到!

  大概是过了半个多小时,列车站长来到我身边,说,你的包已经联系给找到了,我已经叮嘱车站的工作人员将包交给下一趟发往北京的列车,那趟车同样是一趟直快车,比我们的车晚开6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到北京站后,等上6个小时就可从那趟车的服务员手中取回你的包。

  我破涕为笑了。

  我坐的那趟车到北京是上午11点多。好心的列车长将我领到一个值班室,对一个上了岁数的女值班员细细交代一番后,对我说,小伙子,万无一失了,过6个小时后这位阿姨会带你取回你的包的,我走了,你可得好好学习!我不知道对这位好心的列车长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同时,心里也莫名地涌上一股歉疚!列车长走后,那阿姨将我领到一个候车室的座位上,说,现在还早着呢,你先在这休息或者把包裹寄存了,到处转悠一下,下午5点半左右我到这来找你!可不敢再出差错啊!

  我哪还敢到处转悠,我在那阿姨指定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一刻不放地拎着那4个行李包。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候车室墙上的电子钟,可那时钟却以我从来不曾感觉到的缓慢一分一秒地捱着,我的脑海里几乎把我17年里能够回想的事儿全想遍了,那时钟始终到不了我盼望的终点,最后,我想到了妈妈在松油子灯下为我纳鞋的情景,还真怪了,我肚子也不觉饿了,时间也不觉慢了,那一刻,我才感觉到一个甚至在他的儿子考上京城名校时都没有感人的话语惜别、也没有贵重礼物相赠的并不高大的母亲在她孩子心里的重量!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当夕阳染红北京的天空的时候,我捧着装有妈妈纳的两双布鞋的那个帆布袋走出了北京站。放眼看了看这个即将与我有关联的繁华而美丽的北京城,我的眼泪真切而幸福地流下来,我在心里说,妈妈,我是带着你完整的爱走进北京的。

  而在我写给家里的第一封信里,我这样写:妈妈,我到北京的第一天,就穿上了您做的布鞋。它比在家里穿着更舒服!




  《感恩》 美丽的谎言

  邓皓

  有个叫黄豆豆的,舞跳得挺棒。这些年几乎每年春节晚会上都有他的舞蹈节目。他跳的那个《醉鼓》和《秦王点兵》,可算是舞蹈里精品中的精品。可以这么说,这么些年男人里跳舞红遍了大江南北的,只有黄豆豆和曾经既演电影又唱摇滚的那个跳《闻鸡起舞》的陶金。可那帅气而舞艺超群的陶金早已驾鹤仙去。留下黄豆豆的舞姿美得孤绝,美得无人可比。

  我这里想说的不是黄豆豆的舞姿,而是另外一件让我感动的小事。

  几年前,16岁的黄豆豆报考上海舞蹈学院。一起陪同去的还有他的爸爸。

  在所有的考生中,黄豆豆舞蹈基本功和对舞蹈的感觉都是最出色的。惟一有些遗憾的是豆豆身材略显矮小,而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没有修长的身体,简直是致命的缺陷。

  当年幼的豆豆还沉醉在因为自己的舞艺征服了所有考官的满足感中时,豆豆的爸爸已经开始为豆豆的命运而担心了——他从考官的眼神中察觉到了,豆豆的致命缺陷可能会断送豆豆舞蹈生命的前程。

  因此,当主考官向豆豆提出这么一个看似无意实是有心的问题:“你知道你爸爸个儿是多少?”时,站在一旁的豆豆爸爸不等豆豆答话,马上接过话题说:“他爸爸个儿可高了,都快赶上1米80的个了,这小子还没长熟,待长个的时期到了,见风就能长到他爸那么高!”

  主考官瞅了瞅个儿比豆豆还矮的豆豆爸爸,像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敏感地问豆豆爸爸:“那您是黄豆豆的什么人?”豆豆爸爸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答:“我是他姨父!”

  这是豆豆爸爸第一次撒谎。也是豆豆爸爸第一次当着人否认他和豆豆之间的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事后,豆豆的爸爸说,那一刻,他的心可比刀割了还难受。但,我们分明看到,是个子很矮的爸爸托举起了豆豆后来的高度。

  日后的豆豆每次都是那么用功地跳舞,甚至他能那么不懈地在艰难的舞蹈事业上跋涉追求,我想一定与他爸爸当年那善意的谎言有关。

  ——爱不能时常改变人的命运,但爱一定能激励人去重塑命运。





  《感恩》 默读父亲

  邓皓

  父亲故去已多年,却在我记忆深处一直清晰着。这么多年没父亲可叫了,心目中父亲的位置却还留着,没有人可以取代。每每回到家,看着墙上父亲的遗像,心里便贪婪地要一声一声地孩子般地唤出“爸爸”两字,那种生命中的原始投靠,让自己全然忘却了男人的伟岸和情感上固守的坚强。

  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一辈子生活在乡下小镇上。他以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品格铺平了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一生。父亲的生命里没有半点的风光和传奇,或许正是这样,纯朴、敦厚的父亲做成了我最真实和最可以膜拜的父亲。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初二那年,我的作文得了全省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这在小镇上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儿。学校为此专门召开了颁奖会,还特地通知父母届时一起荣光荣光。父亲听到这消息,好几天乐得合不拢嘴,时不时嘴里还窜出一拉子小调。等到去学校参加颁奖会的那天,父亲一大早便张罗开了,还特地找出一件不常穿的中山装上衣给穿上。可当父亲一跨出家门临上路时,任性而虚荣的我却大大地扫了父亲的兴。我半是央求半是没好气地说:“爸,有妈跟我去就成了,你就别去了。”父亲一听,一张生动的充满喜悦的脸一下子凝固了。父亲犹疑思忖了片刻,终于看出了我的心思,用极尽坦然却终究掩饰不住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爸这就不去了,我儿子出息了就成,去不去露这个脸无所谓,谁不知道你是我儿子呀!”

  看着父亲颓然地回到屋里,且对我们母子俩好一阵叮咛后关上了门,我这才放心地和妈妈兴高采烈地去了学校。可是颁奖大会完毕后,却有一个同学告诉我,你和你妈风风光光坐在讲台上接受校领导颁奖和全校师生钦羡的眼光时,你爸却躲在学校操场一隅的一棵大树下,自始至终注视着这一切呢!顿时,我木然。心里漫上一阵痛楚……这一段令人心恸的情结,父亲与我许多年以后都一直不曾挑明,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一个黄昏,我是独自站在父亲凝望我的那棵树下,悄悄流了泪的。

  父亲最让我感动的是我十七岁初入大学的那年。刚入大学的时候,寝室里住了四个同学,每个人都有一只袖珍收音机,听听节目,学学英语很让人眼馋。我来自乡下小镇,家里穷,能念书已是一种奢侈,自然就别再提享受了。后来,与其说是出于对别人的羡慕,还不如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我走了六十里地,回到家眼泪汪汪地跟父母说,我要一只收音机。父亲听了,只知一个劲地叹气,母亲则别过头去抹泪。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到学校找到我,将我叫到一片树林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上,望着我定定地说,孩子,别跟有钱人家的孩子比了,记住,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样长大!伸开手掌,正是一只我心仪已久的袖珍收音机。事后才知道,父亲是进城抽了500CC血给换来的。

  父亲没能活到六十岁便猝然病逝了。就在那一刻,还压根儿顾不上对父亲尽孝道的我终于发现:无论儿女多么自信坚强,天下父母总希望自己能呵护他们一生的啊!是的,父亲虽然没能扶携和目送我走更长更远的路,但是父亲一生积攒的种种力量,已渗透到我生命中来……父亲一直活着,因为在我的心里,父亲永远是一尊不倒的丰碑,更是我堪以默读一生的大写的精神。




  《感恩》 那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邓皓

  暑假,母亲去了乡下。每年也就是妻儿暑假时间充裕一些的时候,母亲会随我们去乡下住上一些时间。

  到今天,母亲到乡下住了整整一个月了。老人在一个家庭里的位置,似乎是不好怎么说的,在的时候,平常、轻微、习惯、理所当然,似乎都是;但不在身边,生活似乎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每天上班,就暗自叮嘱自己记得带好家门钥匙;下班了,又有那么些凌乱的心绪,母亲在的时候,一直吃饭不要当心是个事儿的事儿,突然就成了一个很大的事儿,妻子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的饭,我和儿子总是很少买帐,我们吃得费劲,妻子也足够担心,每顿饭下来,妻子就说,下顿求求你们去吃馆子好吧,而大热的天,下楼都成奢侈,吃饭还满世界车圈,这个似乎是不成立的事情。于是,耐性还算不错的妻子终于一天爆发了:近乎凄厉地申斥我们父子俩:我一早起来搞卫生、洗衣服、跟你们买早点,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的,你们把我当成机器还是人啊……说到这个的时候,妻子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猛地噤声,而我的心却突然地酸楚起来,妻子说的这些个承受不了的苦楚,原来都是我母亲几十年默默里做的,一直坚持那么好,那么平静,那么无怨而悄无声息……

  儿子私地下就在我耳边叨念: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呢?说得家里很伤感的气氛都要有了。是的,那些平静悠然的日子里,母亲那么可有可无,终于在需要的时候,我们想起母亲的重要了。

  母亲年老了,在家的时候,就像一颗微尘,没有声息,只是习惯着尽责地去做她早已习惯的事体,一天里做好三顿饭菜,料理所有家务之外,剩下的最大的两件事就是:中午的时候,等孙子回家;下班时分,静候儿媳下班。每次母亲的感觉都很对,在门扉要被叩响的时候,就从自己的卧室出来,在客厅里端坐着,习以为常地等。一般过了正常的时间,我的手机就会响起来,是母亲打过来的,母亲一辈子只记得两个手机号码,是我和妻子的,她拨一个手机号码,要花去我们播几个号码的时间,但她每打一次手机,心情都是沉甸甸的状况下拨响的——儿女快乐着平安着的时候,手机永远都不会有母亲打来的电话。这,也或许是天下母亲的特征吧。

  以前我每每外出,晚了没回家,母亲就睡得不塌实,她总是频频到我儿子书房去看楼下我泊车的位置,如果我的车稳稳地泊在那,母亲就可以安稳地睡了。后来,有一天母亲推门时刚好我儿子醒来了,第二天儿子好像无意说到昨晚上给奶奶吓着了,自此母亲晚上不到我儿子房间查看我的车了,但她想出了新的招数:她起来看门厅里摆放的鞋,我的鞋子如果安然地摆在门厅过道,母亲一晚就会睡得安稳塌实,有一天我深夜回家,不知怎么把鞋子放在了阳台上,一晚上母亲就没安稳,天亮的时候,母亲终于打通我电话,我迷迷糊糊应答一声“我在家啊”,母亲一听,惊惧得犯了错事一般把听筒匆匆给挂了……母亲就是这样为着儿女苦累着心甘着的。

  前些天里,母亲在乡下度过她七十五岁生日,生日那天,我给母亲打去电话,我还没来得及给母亲说上生日祝福的话,母亲就说:你好好吃饭了没,工作的事情没什么压力吧?我踌躇着还不知怎么回答,母亲就让我把听筒给了我身边的儿子,电话里就听着她说:奶奶不在,妈妈没给你饿着吧,你爱吃的什么妈妈都给你做了没……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待挂了电话,我才发现:我们真的没有机会跟母亲做什么,哪怕在母亲生日的这一天,我们甚至没有机会轮到跟母亲好好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给你包,你委屈时的泪花有人给你擦……啊,这个人就是娘,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你生命,给你一个家,不论你多富有,不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

  这是阎维文唱给母亲的让许多人落泪的歌,这也是我母亲最真实的写真,人间最小天下最大的母亲!

 



 《感恩》 死水的春天

  邓皓

  我的一篇散文《母亲的电话》,被中央电视台拍成了电视散文,播出后感动了许多孝与不孝的儿女。

  我把电视台给我的样片带回家给母亲看。母亲看了,却一语不发。良久,母亲说:“我并不是生来就如你写的那么平凡。”

  母亲的话让我惊讶,也颇感新鲜。一直以来,我就以为母亲是那种自认平凡、甘于奉献的传统女性,而我笔下的赞美正好印证了母亲的一生。

  我找到大舅,让他谈谈我的母亲。

  大舅告诉我,母亲年少的时候也有梦想,她爱极了家乡的花鼓戏。母亲有一副动听的嗓子,也有不错的表演天赋。母亲想当“角儿”。但是,母亲年轻时体形偏胖,而且个头较矮,所以,母亲一生最大的风光就是在村里搭的戏台上唱过几回。一次县里来招演员,母亲喜孜孜去了,没想那考官见了母亲,压根儿不看母亲的表演,只冷冷地扔下一句:“你这身段上不了戏台,也当不了‘角儿’,请回吧。”母亲抹着泪回家了。自此几十年不开口唱曲。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有一年春节,看着李谷一在晚会上唱歌,母亲就极尽钦羡地喃喃自语,她人也是胖的,个儿也不高,为何她就能上得戏台,为何就能当成‘角儿’?现在想来,母亲的言辞里深藏着她不灭的梦想。母亲一生从没恨过任何人,如果有恨,母亲肯定只恨灭了她少年时梦想的那个人。

  儿时,我家的屋后有一方小潭。潭里积着的是一汪死水,一到春天,水就活了。我不信,母亲就在一个下雨天拉我到水潭边,对我说:“这水不是活了么?”我现在更深地敬慕母亲:有人那么伤害过她,但她甚至连一汪水也舍不得去伤害。

  以母亲对待死水那样的胸怀去呵护每个人的心灵,这世间就会少了许多遗憾,多了许多美好。





  《感恩》 寒夜里的星光

  西安大姐,寒夜里的星光

  邓皓

  她是当时一家颇为走红的杂志社的编辑。我未来西安之前,一直是她的“铁杆”作者,有几篇由她编发的文章,还很是火过几把。所以对她的情况我早已有些了解:她丈夫在深圳工作,她带着11岁的儿子在西安。我到西安后,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为融洽了,遇到不坐班的时候,我常去她们的编辑部聊天谈稿什么的。一开始到杂志社时,我手头没有作者群,工作一时无法展开,也是她把一些得力的作者介绍给我。甚至引荐我跟一些好作者见面。后来当自己谙熟编辑之道后,才知道一个编辑能把自己的得力作者介绍给同行(且在同一地域工作),这一举动是多么的难得!

  一次周末,快到下班时分的时候,我接到她的电话,让我赶快去大雁塔附近一家有名的风味小吃店吃饭。按理说,她是我多年的编辑,哪有编辑反过来请作者吃饭的道理啊!我正欲推却,电话那头的口气已十分果决,不容我分辩。我只好放下案头的活儿前往了。到了那家小饭馆,便一眼发现她和她儿子在已订好座位的餐桌上等我了。她笑盈盈地说:“今天请你出来吃个饭,算是大姐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工作的支持。平常孩子他爸不在家,我带着他挺忙的,也很少在家正儿八经地做顿饭吃,今天遇上周末,我特别请你来聚一聚。”她身边的孩子也机灵地对我点头微笑。那亲切的氛围一下子温暖了我的心,也让自觉无功受禄而有些拘谨的我顿时心情释然了。她们母子俩的温情,使远离家乡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只有家庭中才能感受到的温暖。临别前,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交给我一个信袋,我以为是交给我的稿件,随手接过便分手了。坐在回家的巴士上,我拆开信,一下便傻眼了:原来信里还夹着500元钱!我赶忙展信来读:

  你是我多年的作者,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人,所以,我首先要告诉你,我这样做并不存任何的同情心理。从你的同事那儿得知有关你的情况,知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很艰难,这从你日渐消瘦的面容中也看得出来。我孩子他爸也是一个人在外闯荡,我能理解一个人独在异乡的艰辛。既然你把我看成大姐一样的知心朋友,想必出自朋友的关怀是能够接受的吧。这500元钱,不是我借给你的,更不是施舍给你的,你有几篇在我手里的稿已通过终审,便算是预付稿酬吧……

  不容我看完信,我已感觉自己鼻头酸酸的,赶紧把头扭向窗外,借以平息感激的心情。这以后,得益于她在我艰难时给我的扶助,我的生活和工作便日趋走上正轨,却不想过了些日子,我得到了一个颇让我感到意外的消息:她要调往深圳了。作为她多年的作者,我无以回报,惟有最后为她写出一篇有分量的稿件,我想。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我在她手头什么样的文章都发过,只是没给她写过纪实特写稿件。而那时,纪实特写稿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她所在的那家杂志便是以大量有深度的纪实特写稿而走红的。所以,那段时间,我选中了一个尚未有人涉猎的选题,没日没夜地去采访,赶写出一篇一万余字的大特写稿件。当我兴冲冲地赶到她家把稿子交给她时,她只看了看题目,脸上倏地流露出一种突遇意外时才能看到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一定是我的选题与人撞车了,编辑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我有些担忧又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是不是稿子……”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赶紧说:“没什么事,稿子先放我这,我马上给你看,过两天给你消息。”我释然了。

  几天之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告诉我稿子非常好,她给主编看了,而且已向主编力荐破例作为本刊特别策划稿件发出。两个月之后,我这篇以《中学生:把我的真心放在你手心》的特写稿,以整整7个版面的篇幅在杂志头题发出了。一时间在全国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光寄到杂志社和转给我的读者来信就达2000来封!只是,这篇文章发出时,她已调往深圳了。正当我有些庆幸自己与她的合作落下了个圆满的尾声时,我却偶然从她的同事那儿了解到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事实:原来这次特稿是编辑部策划由她执行的(那时她们杂志每期轮番让编辑自己执行一个特写专题),那是她赴深圳前最后一次在自己的杂志上亮相的机会,她自然十分重视,做了不少的采访,准备了充分的素材,可就在她的文章将大功告成时,我交来了我特别采写的稿件。于是,她悄悄地放下了自己的文章,把我的稿件放在了主编的案头上……我脑子里猛然浮现出当初我交稿给她时她的表情来,我一切都明白了!天啊!这个世间仿佛有些人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另外一个人无尽的感动,以至对方想回报一份感动的时候,最终得到的仍是索回了一份感动!

  还有一件不得不提及的事:大概在她离开半年之后,我留在她手上的的文章全发出来了。待领取稿费时,才发现杂志社每笔稿费都是如数给我的——原来在我生活陷入困境时她交给我的那500元钱,是她默默资助给我的。只是为了维护一个男子汉的自尊,她编了一个颇能自圆其说的理由罢了……

  她去深圳后,因为丈夫事业的需要以及特区大环境的制约,她改行进了丈夫所管理的那家公司。这之后,我们的联系慢慢的少了,她在一封信里说:“虽然大姐已到了一个不轻易言谢的年龄,但我一直很感激你对我们之间那份情谊的看重。以后你不要每期寄杂志给我了,因为每次看到你寄来的信和杂志,总能让我回想起一些往事,牵扯起我的一份心酸——你知道不论怎样,一个人放弃自己心爱的事业是很痛苦的。但作为女人,与男人相比,总有可悲的一面:男人为自己付出爱,女人呢,总是为爱付出自己。为了家庭和孩子,我把自己活成了另外的模样,这份心情你该知道的……”这之后,我真的极少与她联系,只是把心底对她无限的感激藏在心里。是的,对于朋友而言,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彼此尊重和理解才是第一位的。

  在人的生命旅途中,总有一段或几段茫茫夜路要走,有些人就恰如寒夜里的星光,在高而远的天空对你深情地注视,为你默默地引路——于是便想:那个曾经几度鼓励并支撑我走出生命低谷的大姐,不就是我生命寒夜里的星光么?!

  是的,患难中缔结的友情,也许只伴你走上一程,但却可以温暖并贯穿你一生。




  《感恩》 一盒假饭票

  文/蝶舞沧海

  那年夏天,我收到一所中专录取通知书的同时,父亲也被稻场上的脱谷机卷去了一只手。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远走高飞,是老实巴交的父亲守着贫瘠的村落抚养我长大的。这突来的横祸让我们父女俩悲痛不已,但父亲没有放弃我的学业,他卖了不足40公斤的猪,又卖了部分粮食,四处找村人求借,很艰难地拼凑着我的学费。一直到10月份以后,我才提着陈旧不堪的行李跨进市里学校的大门。而那时已开学一月有余,新生军训也过了。

  坐在教室里,我流着泪暗暗发誓,一定要节约,要把一分钱掰成两分用,最大程度减少父亲的负担。因为学校正试行封闭式教学,我不可能在课余去谋点兼职什么的,节约的惟一途径只能是从牙缝里省。那时食堂的馒头饭菜,都是用与人民币同值的餐票购买。对于一日三餐我是这样安排的:不吃早点,正餐就买2两米饭和2毛钱的素菜。吃得最多的是酸辣土豆丝,只因它更易下饭。

  那时我还是个15岁的大孩子,对食物有着惊人的渴望和需求,身体仍在拔节似的长高。每次到食堂,当鼻子里飘进粉蒸排骨或煎鸡蛋的香味,我总会及时地把嘴巴闭得紧紧。如果不这样,我想我会失态如村口那只小黑狗,涎下长长的口水来。我嫉妒别人碗里的丰厚,在心里,我千百次地用意念将他们的佳肴吞得精光。

  繁重的学习以外,我还肩负着校文学社副主编的重任,且不时参加校内举办的各项体育竞赛。超负荷的身体支出,长期的营养不良,使我在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变得面黄肌瘦,身体疲软,整天无精打采。那一年我做了无数个相同的梦,梦见自己趴在琳琅满目的餐桌上大快朵颐,但是一桌子的菜都吃光了仍然饿,饿得让人发疯。醒后为了止住胃里不断发出的咕咕哀叫,我只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冷水,边喝边眼泪奔流。

  暴食一顿鱼肉的念头反反复复地、越来越强烈地折磨着我。好多次咬着牙将1元的餐票拿出来捏在了手心,但递进食堂窗口前,父亲老迈的驼背和那只血淋淋的断臂却总是劈面而来,将我的贪婪欲望转化为深深自责。终究,一元还是换成了2角。

  那天是周4上午的最后一堂自习课,没吃早餐的我早已饥肠辘辘,一边在手里悄悄把玩着餐票,一边烦燥不安地等待下课开饭的时间。这时教室外有文学社的成员找我,交给我一份新生的申请书。从抽屉里取文学社公章时,一不小心把红红的印油涂在餐票上了。就在一刹那,一个大胆的想法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闪现出来。

  我的脸因激动而发红。暗骂自己真笨,怎么早没想到这点呢?那些餐票,和学校的管理体制一样还不够完善,只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硬纸壳,一面彩色一面空白,空白的一面是记号笔手写的金额和红红的印章。只要模仿上面的笔迹再私刻一个公章,印油一按不就行了么?书法是我的强项,至于公章,找块大橡皮擦在上面雕上那些字就可以取代!

  几天后,我的一叠面值壹元的餐票诞生了。到底是作假心虚,我心里忐忑不安。把那些假票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儿觉得万无一失,一会又觉得字迹不太逼真,印章也模糊。但渴求已久的愿望已让我来不及去多想,我心若离弦之箭恨不得飞去食堂,我要马上买两份粉蒸肉饱餐一顿!

  学校的食堂有4个窗口,其中3个窗口都是凶神恶煞的中年妇人,边不耐烦地吆喝着快点快点,边手脚麻利地在轮流递去的饭盒上忙活。她们手里打出的饭菜总是短斤少两,偶尔有学生怯怯咕哝一声“就这么点儿啊”,她们便扯开了嗓门刻薄地讥笑:“吃不好就多打点呀!切,2两饭的钱还想买3两!”一席话说得当事人赶紧红了脸落荒而逃。只有2号窗口,打饭的厨子是个30多岁的聋哑人。据说他的传奇之处在于,他可以根据别人说话的口形判断出对方的话语。食堂的菜没几样,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最重要的是他力气大工资少,标准的廉价劳动力,所以才得以和常人一样在食堂上班。他脸上常挂着憨厚的笑容,勺里送出的份量只多不少。这样一来,每天开饭时间他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以致于不时有食堂里面的厨子出来,强制性地在往4个窗口均匀分散人群;也因为这样,我们打饭时常听到那几个女人呵斥他是聋子加傻子,骂骂咧咧数落他的一盆菜还没卖几张票就送完了。

  我走进食堂。在选择窗口时我的腿因紧张而发颤,我担心被人认出,那样我会声名狼藉,在学校里面的种种荣耀也许全都会一败涂地!而那3个凶女人让我不寒而栗,看来只能选择2号窗口下手了。退一步说,就算他发现了是假票,趁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一时半刻,我还来得及偷偷溜掉。

  队伍前面的人已空,轮到我了。与他眼神交接的瞬间,他又向我咧嘴一笑。每次在他手里买饭时他都这样,莫非他认识我?我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我的磨蹭让队伍推挤起来,后面的人群发出牢骚声。我不得不硬着头皮递过去:“两份粉蒸肉。”他接过票看了一眼,然后再看我一眼,眼神里有着很明晰的诧异——是诧异一直买土豆丝的我突然大方了呢,还是……

  我的脸很不争气地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头也不自觉地低下来。完了,肯定完了,我想撒开腿跑,可是饭盒还在他手上,那饭盒是我进校时花两元钱买的,舍不得白白扔掉。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的后背就粘乎乎的一片了。惴惴不安之际,高高堆着粉蒸肉的饭盒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下。抬头,是他一如往常的憨笑。我长吁一口气,唉,真是草木皆兵啊!还好是虚惊一场!

  有了那些高蛋白高脂肪的滋补和营养,我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干瘦的身体慢慢长得圆润。每次看见他在窗口咧嘴微笑的表情,我心里就会乐开花:这聋哑人就是聋哑人,到底辨别力差些。再转念一想,又免不了得意地佩服自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时间一直流转到次年11月中旬的一天中午,我径直奔2号窗口,却意外发现换了人。闪身退出来,我一个个窗口挨着找,也没见那个憨笑的熟悉面孔。从我进入校园起,就没见他休息过一天,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得了重病,要么离职了。这样想着想着就沮丧起来,在我内心里,恶毒地希望他是得了重病。因为病好后还可以再来,要是离职了,我就再也不能顺畅无阻地用假票狂吃海喝,就算能,也还得在别人手上重冒一次风险。

  我怏怏地返回教室,途经收发室时,门房交给我一个小小的邮盒。我疑惑不已,应该不可能是父亲,我一直对父亲谎说奖学金很丰厚,已经很久没向他要过钱物了。外地的同学我也几乎没什么联系,书信来往是要花邮资的。想到邮资二字,我把这个邮盒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居然找不到邮戮。心里疑团重重,我快步回到教室,急忙拆开。

  让我意外的是,小小的纸盒里竟是两捆餐票!我随意拿起一捆一看,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竟然全是我曾“花”出去的假票!

  讶异,尴尬,恐慌,困惑,各种各样的情绪在瞬间打倒了我,我突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回过神,我的手被蛇咬了一口似地缩回来,边左右环顾边慌张盖上了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终于发现了我的假票又给打回了?是食堂交给了校领导吗?想起餐票的下面还压着一封信,我更惶恐不已,一定是校领导顾及我的面子,以这种方式来揭发我并让我在“认罪书”上签字了!

  我的心坠到了深渊,颤抖着手把信拿出来打开。想不到,里面没有刀削斧凿般的刚劲字体,却只有歪歪扭扭的几行:

  很早就看过校报上你的照片和简介,所以知道了你的班级和姓名。很喜欢你的作文。我母亲病重,我要回大别山去照料她,可能不会再来了。你的那些票退回给你,以后可别再用,被人识破就麻烦大了。我在食堂有50元押金,我和他们商量不要现金,优惠给我60元的餐票。他们答应了,我觉得蛮划得来。你以后可以用这些票偶尔加加餐,别老吃土豆丝,身体会跟不上的……

  原来是他,那个早就明察秋毫,却一直对我的自以为是默默纵容着的善良残疾人!

  我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清澈眼神,他的哑语手势,他的憨笑,突然间就从我对他一片混沌的印象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看着另一捆面值1元的60张餐票,滚烫的泪水扑籁籁落了我一脸。

  深山陋屋,病弱老母,身患残疾,他应该比我更需要金钱来维持生存啊!可他却用这样的方法,整整帮助了我一年!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没听过他的声音,他只是我生命里匆匆而行的一个过客。而他,不但完整保护了一个花季女孩视为生命的脸面和尊严,还留下无私的关爱和温暖。那些餐票,给了我那年最春意盎然的冬天。我用它们买到世界上最可口的美味,每一次吃着吃着就落了泪。

  那些香美和温暖,随着胃的吸收渗透我的血液,营养我16岁为起点的,长长的一生。





  《感恩》 一生不忘奶奶的谎言(1)

  文/蝶舞沧海

  1

  3岁那年,我被送到小镇上她的身边。

  她一个人住在小小的老房子里,靠摆小烟摊为生。她穿着破旧的黑衣服,脸上皱纹很多,走路慢而细碎,我对这样的老太婆充满了好奇。最让我好奇的是她那双像粽子一样尖尖的小脚,竟比我的大不了多少。

  她洗脚的时候,我看到那五只脚趾都朝内蜷成了一团,看不到脚丫。我歪着头问她,你的脚怎么和我不同呢?

  她抚着我的头说,奶奶小时候喜欢踩蚯蚓,就烂成这样了。那双脚真丑啊,我可不想长成那样。于是我不再踩蚯蚓,不再踢小鸡,我走路的时候仔仔细细。有一次我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我吓哭了。她告诉我,真心实意向蚂蚁说对不起,蚂蚁会原谅你的。于是我向蚂蚁说了对不起,坦然轻松地和她回家了。

  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谎言。这个谎言骗了我很多年。在那些年里,我养成了一颗善良的心,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礼貌,以及做错了事就要勇于认错的勇气。

  2

  刚上幼儿园的我,当然不懂得她的贫苦。每一次她饿着肚子给我添满饭,我却把饭粒撒得满桌都是,并且趁她不注意时偷偷把饭倒进下水道,然后骗她说我吃完了。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丫丫,你想知道为什么天上会打雷吗?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我最怕的就是打雷了,我当然想知道。她说,因为雷公公时刻在天上看着呢,他最恨别人浪费粮食,只要他一发脾气就会打雷下雨,他昨天晚上还在梦里告诉我,如果再看到谁倒饭,就会把雷霹到那个人身上。

  我听得毛骨悚然,小小的心里满是恐惧。为了不被雷霹到,我每天都把饭碗扒得干干净净,掉在桌上的饭粒我重新捡到碗里。我慢慢长胖长壮实了,也很少生病了。

  这个谎言又骗了我好几年,让我养成了艰苦朴素,绝不铺张浪费的好品质。多年以后我参加工作,受到了领导的器重。同时我也得到了优秀男孩的爱慕,虽然我长得一点都不漂亮。男孩说,现在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奢侈浮华,像你这样务实的不多了,内在美的女孩更值得我爱。

  3

  小学的时候,我同桌的小燕身上总有怪怪的气味,难闻死了,特别是出汗以后。

  和她讲起,她连忙问我和小燕说了没有。我说还没有。她轻轻吁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然后一脸郑重地告诉我,“丫丫,千万不要当着小燕的面说她身上臭,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捂鼻子啊,这种气味只要当面说出来或者捂鼻子就会被传染的,那么你也会和她一样臭了。还有,你要把小燕当成其他的同学一样,她的臭就会慢慢消失,你的鼻子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听了她的话,对小燕热情起来。有时听到同学们说她臭,我就做个“嘘”的手势,然后把她告诉我的话神必兮兮转述给同学们。都是些不到十岁的孩子,和我一样被唬住了,从此再没有人嘲笑小燕,大家也都肯和小燕一起玩游戏了。小燕的学习成绩很快提了上来,性格也变得开朗大方。

  这个小燕,成年后做了除腋臭的手术,成了我最好的闺中蜜友。因为对我的感激,每每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

  仍然是她的谎言,让我收获了朋友,养成了不取笑别人缺陷,乐于助人的优点。这使得我在如今这个人人为己的社会里,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清新脱俗,别样美丽。




  《感恩》 一生不忘奶奶的谎言(2)

  4

  初二的夏天,我开始懂得爱美了。

  她给我买了裙子,但没有长丝袜。我知道她穷,有裙子给我穿她就已经很努力了。但那种白底红花的长筒丝袜,配在裙子下面别提有多好看,我一连数天的梦里全都是它。我很羡慕班上的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的爸爸是当官的,可以给她买很多漂亮的长筒袜,女同学有些得意洋洋,经常在我们面前炫耀显摆。

  有一天我们上完体育课,那位女同学满头大汗回到教室就把袜子脱了,一股汗臭扑鼻而来。她用两只指头拎着袜子,准备放回书包时停下来想了想,然后扬起来大声叫,哎,谁要这袜子?还是新的呢,我懒得带回去洗了!给我吧。我竟然脱口而出,说完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晚上回家,她在我的书包里发现了,问我哪来的。我实话告诉了她。她摇了摇头说,傻孩子,你差点酿大错了,别人穿过的衣服袜子是不能要的知道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气,别人的体气在你身上你就会生病,穿得越久病越重。

  那时我已经12岁,不再那么好骗,于是半信半疑望着她。她继续说,镇上所有的老人们都知道,不信你去问问?她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我可不想冒那个险。我沮丧地扔掉了那双袜子。她却突然佝下身子,从床底下的好几个破瓷碗下搜出几个零币,塞到我手里说,旧袜子还给人家,明天你去买双新的。记住,要别人施舍的东西是会生病会慢慢死掉的,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

  在她的恐吓下,我成长为一个有骨气的人,不受嗟来之食,不贪图小便宜。因此,我赢得了许多的尊敬与欣赏。

  5

  我上高中了,父母便结束了多年的打工生涯,把我接回了身边。

  我成绩优异,性格又好,男生女生都喜欢我。我星期天上她那儿,很骄傲地告诉她这些。她先是夸我,然后说,有件事我必须早点告诉你。你现在长大了,要注意不能和男同学有亲密接触,比如搂搂抱抱呀,比如亲嘴呀。我问她如果了那会怎么样?她一本正经地说,那会怀孕的。你应该知道,如果这么小就怀孕,所有的人都会看不起你,那个男生也会抛弃你。

  我心虚地低下了头,她怎么像有千里眼一样呢?情窦初开的我,就在前一晚还和帅气的班长拉过手,心跳得小兔子似的,那种感觉很新鲜。那个年代,我们没学过很正规的生理知识,于是她的话吓坏了我。我再也不敢理那个班长了,每天把头埋在深深的书堆里不看他。日子渐长,他也不再找我了,我们的一点朦胧情愫淡了下来,精力都重新放到了学习上。

  知道怎么样才能怀孕时,已是大学时的事了。那一刻我忍不住笑起来,她这么浅显的谎言我居然都信了,真够傻的。但笑过之后我顿然觉悟,我庆幸自己被她蒙骗,我才在迷茫的青春期里懂得了一个女孩该有的自尊自爱。

  6

  从念大学到走上工作岗位的期间里,我很少有时间再去看她。父亲说她身体很不好,一直挂念着我。我给她打电话,她的耳朵已经很背了,需要我大声叫喊才听得见。她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咳嗽,吭吭哐哐像拉风箱一般,上气不接下气。问起来,她总说是老毛病了,没事。

  她老了,而我长大了。我的心里有些酸。

  终于有一天,借着出差的机会,我回到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镇。她听说我要来,早就把屋子拾掇得干干净净,坐在屋门口等我了。我给她带了很多治疗支气管炎和止咳的药,她接了过来,感动得老泪纵横。她抱着那些瓶瓶罐罐说,我孙女对我可真好,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值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开始咳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我扶着她到洗手间吐痰,却赫然看到里面有丝丝的红色。我大惊,还没开口问,她就一边冲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指着茶几上的一盘草莓说,这人年纪越大越贪吃,刚才咽得急,草莓都呛鼻子里去了,咳出来现在舒服多了。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叮嘱她以后慢一些吃。坐了一会儿,有朋友打电话约我去喝咖啡,我匆匆向她告辞了。

  只是我永远也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她这么老了还能骗到自以为成熟的我。那是她一生里给我的最后一句谎言,她已经到了癌症晚期,一直咳血,所以她才故意摆了一盘红色的草莓。如果我像她爱我一样地爱她,用心去观察她,就应该想到她不是贪吃的人,也该想到长年累月的咳喘怎么会没事呢。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啊,她养育了我13年,我却只陪了她半小时……

  跪在她的坟前我泪流满面。我小的时候她总是对我说,不要哭,眼泪多的人眼睛会长得像金鱼一样,所以我一直很坚强,遇到挫折从不轻易掉眼泪。可是这一次我无法听她的了,我所有的坚强都在失去她的悲痛中分崩离析,因为没有她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样一个没有念过一天书的女人,却倾尽一生的爱编织了那么多的谎言,用她独有的方式塑造了我现在的幸福。





  《感恩》 触摸

  江飞

  一

  断铁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与雪白的背景很不相称。它被人随手丢在石头中间,被这个季节遗弃。

  靠近一截断铁,就像是走进一个裹着婴孩的包袱,让人心里负疚和难过:究竟是谁铸造了你,又是谁把你抛弃?冰冷的光依然如哭声一般强烈,折射人的眼睛。

  当指尖轻触它,哭声或者说冰冷的光消失了。我把它横握在胸口,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

  孩子只有躺在母亲怀里才能睡去,断铁也只有被手紧握才能感觉到铁的温度。

  二

  残花的影子也是残缺不全的。

  之所以还留着几片花瓣并不是专为等我到来,那只是仁慈的风喜欢慢慢折磨,让见到她的人都不由地惋惜痛楚。

  我憔悴了吗,为这残缺的美?我心动了吗,为她和我的爱人重名?

  如果我的触摸能让她幸福地坠落,又何苦徘徊蹊径,举手不定呢?有时候等待只会让唾手可得的幸福变成终身的遗憾。

  那我还犹豫什么呢,赶紧用手帕把她包起来吧,趁她最后一眼还是那么迷人!

  三

  朋友一声不响地病倒了。

  在白雪茫茫的世界里,朋友像一截断铁躺着,他的脸色告诉我:这里很冷。

  朋友的朋友们带来了鲜花,也顺便带来了同情和安慰,当然也没忘记戴着手套和口罩。

  “这里很冷!”朋友说。

  我什么也没带,只是用我温热的手握着他冰冷的手,于是我便看见这个滴水成冰的季节里惟一流动的液体,在他的眼底。

  痛苦的人需要的不是随时会枯萎的鲜花或同情,而是真真切切的触摸!

  四

  胡子告诉我:你还很年轻。

  我知道,日子不是胡子,剃了能长,可是我一直留着胡子,以为这样就留住了日子。可惜茂盛的日子还是一点点改变了我的容颜。

  我不是农民的儿子,但我仍然固执地认为:我是田野里不凋的一株野草,植根土壤,沐浴阳光,像水稻一样,站着睡眠。

  父亲说,即使你是一株被人忽视的水稻,也要坚强地开出稻花,将沉甸甸的稻穗挂在胸口,等你不得已弯下腰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成熟了。

  父亲总是对的。





  飘在空中的鱼

  江飞

  很长时间了,我的脑海里总浮现出这么一句生动莫名的话,仿佛一条顽固而狡黠的鱼,时不时地钻出水面,似是引诱,又像是提醒,告诉我这样的一个真相:曾经或者将来,鱼,飘在空中。

  我想起跟鱼关系最密切的我的母亲。她在乡下日复一日地卖鱼。她对鱼充满感情。她的鱼从不轻易死去。

  我能感受到的每个相似的冬天,都渗透着刺骨的寒意,和阵阵逶迤而来的鱼腥的气息。昏暗中的清晨,最先看见的是已坐起身的母亲,而在她看不见的几十里之外的养鱼场里,无数条鱼也在整装待发了。母亲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整个冬天便因此而奠定寒冷的基调。

  母亲的鱼一个挨一个的匍匐在地上,母亲也就蹲在鱼的身旁。蹲得久了,母亲就随意地抬起头来,看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也只是随意地看。街道实在是太小了,跟大城市没法比。母亲是去过首都北京的,人多得就像整筐整筐的鱼。现在回想起来,我和母亲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向安分守己,谨小慎微的母亲,怎么敢在北京的许多街道上兜售空白的黄色录影带呢?母亲知道那是犯法的事,她也曾为此被便衣警察带到派出所,两次。有一次,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把她关在一间封闭的小房间里,手被铐在固定的桌脚上。夜深了,他们都去吃夜宵,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抚摩着被踢打过的青肿的脚踝,坐在地上,坐在黑漆漆的夜里,捱着饿。就这样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把她放了。母亲并没有告诉那个年轻的警察,她有两个儿子,和他一般大,都在读大学,为了高昂的学费,她铤而走险。后来,母亲跟我们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总是轻描淡写的,就像是在天黑之前去了一趟菜地,顺便割了点韭菜而已。就在今年七月,我第一次去了北京。站在陌生的胡同街头,首先想到的便是若干年前我的母亲就是站在这样的地方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我痴痴地立在那里,想象着母亲那谨慎卑微的笑脸,直想哭。

  母亲拿起塑料瓶,不时地给鱼洒点水。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浙江义乌的深夜好像也只有这么少的人。那一年,母亲跟老家的一对夫妇到那里打工,洗盘子,洗碗,洗菜,收拾里外。最让母亲难受的,是连续地熬夜。她们必须等,一直等那些从酒吧舞厅里散场的人,到她们那里吃点馄饨、水饺。母亲那时已经有四十多了。她的脚和胳膊都浮肿了。母亲累到极点的时候,就想家里的男人,想两个儿子,想着想着,就一个人偷偷地哭。坚持了大半年,母亲终于还是回来了。转来转去,还是卖鱼好啊,一回来,母亲就对父亲说。

  在外奔波多年之后,母亲又重操旧业了,仿佛是一条漏网之鱼,在城市的大江大海中艰难游渡之后,最终又回归到乡村的小河小溪里。有时候,我喜欢胡思乱想,常常在心里完成这样的自问自答:为什么母亲的鱼从不会轻易死去?那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鱼,就是她的第三个孩子。有一天从市里回来,远远的望见鱼市上的母亲,蹲在那里,就像是一条失去光泽的鱼。我能料想到母亲会继续这样的与鱼为伴的生活,却无法预料,是否有一天,我也会走出她以及村庄的视线,像一尾柔软的鱼,从她的竹篮里获得新生,或在寻找新生的途中悄然死去。

  波纹层起,水藻繁盛,白色的鱼浮在其间若隐若现,然而我却能轻而易举地提起一条又一条鱼来。只是那一夜的梦里,风很大,鱼儿很小。咬在鱼钩上的轻飘飘的小鱼,我散乱的衣裳,塘埂上齐膝的野草,以及来寻我回家的母亲的发梢,都一起飘向我身后倾斜的天空。





  《感恩》 爱就像空气

  姜钦峰

  曾经,家在我心里就是一个牢笼,而父亲就是那个兢兢业业的监狱长。

  父亲是中学教师,也是一家之主,在我和母亲面前拥有绝对权威。我每天的一举一动,都在父亲严密监控之下,得不到半点自由。那年我17岁,在年轻而又躁动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奇怪的想法,对外面的精彩世界充满了向往。在这个家里,除了束缚与控制,我感觉不到一丝关爱。渐渐地,我开始叛逆,开始和父亲势不两立。

  忽如一夜秋风来,那年夏天,不论男女满大街都流行染发,我不甘落后,也跟着赶了一次时髦。监狱长却横加干涉,非要逼我恢复炎黄本色,那种口气毫无回旋,我忍无可忍,终于暴发,声泪俱下,和他大吵了一架。父亲声色俱厉,我寸步不让,青春期遭遇更年期,结果一气之下,我愤然离家出走。

  我漫无目的地搭上了一辆长途汽车,来到一百多公里外的陌生城市。终于逃出了牢笼,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由的气息,心里忍不住鹊跃起来,我发誓要闯出点名堂,离开了家,我的人生一定会更精彩,我坚信。怀揣着二百多块钱,流浪了五天,渐渐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很无奈。一个小偷彻底终结了我的梦想,幸亏遇上一个好心的阿姨,给了我回家的路费。

  带着满心的失落与迷惘,我落魄而归,回到了那个叫家的地方。开门的是父亲,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满脸怒容,仿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破口大骂起来:“臭小子,这几天疯到哪去了,有本事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还不解恨,他转身又操起一根扫帚棍,高高扬起。这是意料之中的见面礼,我猜得没错,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儿子。我梗着脖子,直直地挺在原地,一言不发。母亲听到动静,一个箭步冲过来,横在中间,把我遮了个严实:“你大呼小叫干什么,倘若孩子再出点事,我跟你拼了!”母亲转过身来对着我,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见儿子完璧归赵,母亲激动得眼泪婆娑,几乎语无伦次。我依然木然站立,像一尊雕塑。不知道是迫于母亲的威力,还是父亲终于不忍下手,手上的棍子缓缓地降下来,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父亲三天没理我,我也三天没正眼瞧他,原因是我不肯向他认错。见我们父子形同陌路,母亲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原来,就在我离家寻找自由那几天,家里已经天翻地覆。

  儿子不见了,母亲先是寻着父亲大吵了一架。吵过之后冷静下来,又分头行动,满大街寻找。一天、二天、三天,不见踪影。仿佛过了三年,母亲再也沉不住气了,只得病急乱投医,同父亲商量:“我乡下的表弟村上有个“仙姑”,听说挺灵验的,要不我们去问问她老人家?”母亲声若蚊蝇,明显底气不足,因为父亲是教哲学的,言必称“唯物主义”,平日里听到这一套总是嗤之以鼻。这次,父亲良久没有做声,竟没有出言反驳,算是默认了。父亲本打算让母亲独自前往,可母亲坚持要他一起去,说是心诚则灵。父亲不再坚持,特意请了假,又买了一顶太阳帽,遮住了大半边脸,同母亲一起奔乡下去了。

  报了我的生辰八字,“仙姑”掐指一算,然后指点母亲去正南方向寻找。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母亲如获至宝,拽着父亲沿国道一直往南寻找,一路上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黄头发的男孩子。遇上一个值勤的交警,听了父亲描述之后,交警说:“这里四天前发生了一起车祸,尸体还停在殡仪馆,到现在也没有家属前来认领,年龄相貌和你们说的倒有几分相似,最好上那去看看吧。”那身庄严的警服肯定不会忽悠百姓,母亲当即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父亲还有一点点残存理智,不知是安慰母亲还是安慰自己,愤愤地嘟囔起来:“绝不可能!我早就说过,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不能信!”说是这样说,犹豫再三,父亲还是领着母亲战战兢兢地去了殡仪馆,结果当然是虚惊一场。

  “我本来答应了你父亲替他保密,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他担心你知道了此事,更会瞧不起他。再说他还得教书育人,这事一旦传到学校,这张老脸往哪搁啊?”母亲娓娓道来,“儿子,去跟他认个错吧。”忽然间,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我鼻子一酸,眼睛瞬间涨潮。原来父亲一直深爱着他的儿子!不可思议,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我竟然一无所知。

  晚上,我去给父亲认了错。他依旧板着脸,一声不吭,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我压抑不住心头的疑惑,问他:“爸,为什么我在家里总是感觉不到关爱,可离开了家却又无法生存?”父亲好像找到了讲台上的感觉,收起了一脸严肃,终于开口:“傻小子,那是因为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爱包围着,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所以你很难感觉到爱的存在。”我一脸迷惘地看着父亲,摇摇头。“那你现在屏住呼吸,看看自己能坚持多久?”照着父亲的话,我开始屏住呼吸,不到一分钟,已经涨得满脸通红,再也无法坚持,赶紧张开嘴巴大口吸气,这才缓过气来。看到我一脸窘样,父亲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得意,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我也笑了!

  直到那年,我才明白:爱就像空气,存在的时候很难察觉;可一旦失去,你一分钟也活不了。





  《感恩》 冲动的惩罚

  姜钦峰

  完了,全完了!一口气跑回教室,扑通乱跳的心才稍稍平静。天啊!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被学校开除的命运已经无可挽回。

  整个夏天,父母都陷入了离婚大战,而我也沉浸在虚拟世界的枪林弹雨之中。

  那天下午,经不起网吧的极度诱惑,我又逃课了。在“反恐精英”的世界里,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我屏气凝息全神贯注,早已进入人枪合一的境界。突然感觉头部中弹,不对,是有人在敲我的脑袋,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妈呀!我吓得魂飞魄散,顿时清醒过来。“老巫婆”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站在身后,仿佛一个幽灵。

  “老巫婆”是班主任白老师,一个正处在更年期的老女人,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整天绷着脸,从来没人见她笑过。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上次期末考试,有个同学夹带纸条,还没来得及偷看,就被她人赃俱获。这种情况最多也就算作弊未遂,可她竟然捅了上去,害得人家被全校通报批评,声名扫地。从此,班上有个天才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老巫婆”。

  栽在“老巫婆”手上,下场一定会惨不忍睹,我心里异常紧张。

  果然,刚走出网吧大门,大声的训斥劈头盖脸而来,声色俱厉:“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逃课上网,这样下去如何得了,马上跟我回去。”鬼使神差一般,在强烈的逆反心理驱使下,我的胆子陡地壮了起来。我梗着脖子,斜眼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看你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看着“老巫婆”满脸通红的窘样,我心里竟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兴奋。她更急了:“连老师的话也敢不听,这还得了,明天通知家长来学校。”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我的手,想把我拉走。提起家长,更加触动了我那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用力一甩手……她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墙角上。

  血!鲜血从她的额头上慢慢渗出。刹那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一片空白,扔下白老师,我撒腿就跑。

  本能地跑回了教室,慢慢清醒过来,我后悔不迭,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学生打伤了老师,而且打的还是“老巫婆”,这事搁到哪个学校,都难逃被开除的极刑,我必须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我像一个待斩的死囚,惶惶不可终日。

  次日上午,第一节就是白老师的数学课。铃声过后,她如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分外刺眼,同学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肃静,开始上课了。”威严的声音过后,再也没人敢说话。课堂上,我只看见白老师的嘴巴时开时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了,哪有心思听课,听了也是白听。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等到下课铃响,白老师叫我去她的单人宿舍。我明白大限已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宣判了,虽在意料之中,可事到临头,内心依然抑制不住恐惧。

  恍惚间已到宿舍,我极力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白老师叫我坐下,依然紧绷着脸:“昨天的事不全是你的错,我处理得有些过激,也有责任。我的伤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了,这件事是咱俩的秘密,决不允许第三人知道,明白吗?”

  大出意料,激动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我扑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老师,我错了!求您打我骂我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是男子汉就站起来,以后拿成绩跟我说话。”白老师的口吻依然严厉。

  “嗯!”我擦干眼泪站起来,用力地点点头。

  这时,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容慢慢绽放。第一次看见白老师的笑容,那样灿烂,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迷人的笑容!

  一场弥天大祸,就这样被白老师悄无声息地遮掩过去,我的学业才得以继续。再不努力,自己还是人吗?我暗暗发誓,一定要痛改前非,决不能辜负白老师的重望。从那以后,胸中始终憋着一股劲,激励着我不断发愤努力。

  二年后的秋天,当我倘佯在大学校园迷人的秋意之中,脚踏着坚实的碎石马路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身影。如果不是白老师以大海般的胸怀原谅我的过失,为我保住了脆弱的尊严,不敢想象,我未来的人生之路将会怎样。

  那年夏天,白老师给我上了一生中最宝贵的一课,面对伤害,宽容就是最好的惩罚。





  《感恩》 付不起的小费

  姜钦峰

  去年,朋友随科考队去亚马逊河流域考察。前几日回来,告诉我一件感触颇深的事。

  8月中旬,科考队乘船来到哈苏里奥克土著族部落,考察那里的风土人情。中午时分,我们把船停在离岸约15米的河面,准备吃饭。看到对岸有一户人家,屋后有棵大树,样子很奇特。我从未见过,叫不出树名,问船上的人,也没人知道。

  岸边有个中年妇女正在洗衣服,是土著人。一个小女孩在旁边玩耍,估计是她的女儿,六、七岁的样子,皮肤黝黑,光着膀子,历历可数的肋骨显示出营养不良。我请随行的翻译帮忙,他用土著语高声询问妇女,屋后的大树叫什么名字。妇女显然听到了翻译的话,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了看我们,然后转身进屋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塑料袋,交给了小女孩。听不清说什么,只见她对小女孩比划着,用手指着塑料袋,又指指我们。然后,小女孩跳进水里,左手托着塑料袋举过头顶,右手奋力地划水,向科考船游来。

  她过来索要小费,我马上反应过来。事先看过一些资料,当地有这样的传统,别人为你提供了帮助或服务,就应该付小费。入乡随俗,我赶紧准备好零钱。

  看着小女孩向我们游来,我开始担心她的安全,这个母亲也太狠心了,仅仅为了一点小费,却让这么小的孩子冒险涉水,值得吗?她还是顺利地游过来了,被我们拉上船。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微微喘着气,她把手中的塑料袋交给我。

  出乎意料,里面还装了一张小纸条,一个边角已经被水浸湿。上面写着一行字,我看不懂,交给了翻译。

  说到这里,朋友稍微顿了一下。我有些急不可耐,赶紧催促:快说呀,上面写些什么,她究竟要多少小费?

  纸条上写着:我是哑巴,不能说话,我让孩子送来树名——大科里亚树。





  《感恩》 给我一刀

  姜钦峰

  海叔50多岁,现在是中学校长。我向他问起当年高考的情形,他撩起裤腿,指着小腿上的伤疤说,看见没,柴刀砍的。这是海叔的秘密。细细的刀疤,蜿蜒缠绕,像一条丑陋的怪蛇,很长,一直延伸到30年前。

  那时,海叔还是个毛头小伙,初中刚毕业,就被下放到江西五星垦殖场。这里地处鄱阳湖边,血吸虫肆虐,知青们在此围湖垦荒,战天斗地。几年下来,当初的万丈豪情,已渐渐被残酷的现实侵蚀殆尽,想到前途渺茫,回城无望,海叔和许多知青一样,苦闷彷徨,却找不到出路。

  1977年10月20日,广播里突然播了一则消息:国家决定取消推荐上大学,全国恢复高考。仿佛一声炸雷,场里全都沸腾了,紧闭的命运之门忽然打开,知青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海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考大学,回城,死了也要考!

  他立即给家里发了电报,请家人帮忙搜集复习资料,以前学的那点知识,大半都已还给了老师。而此时,距离12月中旬的高考,只剩下短短50多天,时间紧迫,每一秒钟都像金子般珍贵。他白天照常出去劳动,每天从天亮干到天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复习功课。时间少得可怜,高考一天天逼近,海叔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以当时的政治气候,要想请假复习功课,那是痴心妄想。

  那天,海叔在湖边砍芦苇。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手上拿着柴刀,心里却惦记着考试,于是对身旁的华子说:“如果我能大病一场,就有好几天的复习时间了,工伤也不错,谁能砍我一刀就好了。”华子是当地老表,两人年龄相仿,关系要好,他马上回话:“这还不容易,我砍你一刀,你敢不敢?”两人本来都是开玩笑,可是海叔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再没言语,整整一天,心里都在反复斟酌华子的话。

  第二天刚上工,海叔就把华子拉到旁边,压低了嗓音说:“等会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你就照我腿上砍一刀,下手要狠一点。”华子立时瞪直了双眼,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开玩笑,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疯了!这一刀下去不知轻重,万一残废了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是好兄弟你就给我一刀。”海叔似乎吃了秤砣,已经铁了心。华子拗不过,只好勉强点头答应。

  两人各怀心事,心不在焉地干活。海叔心里咚咚直跳,可是快到晌午,也不见动静,既失望又庆幸,失望的是计划落空,庆幸的是这一刀多半是躲过去了。就在他心情矛盾、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到腿上传来钻心的剧痛,“哎哟”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左腿肚子上拉开一道血槽,足有半尺长,血流如注。华子手握柴刀站在旁边,表情木然,两眼通红。海叔疼得脸都变了形,脸色苍白如纸,因为流血过多,随即昏迷过去。

  众人慌忙把他抬到了场部医院,伤口缝了17针。等他醒来时,医生摇头叹息说,年轻人,以后干活千万小心,这下没有半个月恐怕下不了地。等的就是这句话,海叔疼得呲牙咧嘴,心里却暗自窃喜。幸好华子刀法娴熟,力量恰到好处,虽然伤得不轻,却未伤筋动骨。这次“意外工伤”,终于让海叔如愿以偿,领导批准他休假15天。

  时间得来不易,他一头扎进了书本,日夜用功,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早把伤痛忘到了脑后。

  高考结束,海叔心情忐忑地等待消息。那天傍晚,他带着满身泥泞刚从田里回来,忽然看到邮电所的老王来了。他一下子预感到了什么,顿时紧张起来,想问又不敢开口,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僵持片刻,老王笑着说:“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祝贺你!”海叔像发了疯的公牛,迅速扒光上衣,扔出老远,光着膀子,对天大吼了三声。滚烫的泪水奔涌而下,他终于确信,从这一刻起,命运已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30年前的往事,当初的每个细节,海叔至今仍记忆犹新,说起来轻松自如。我却听得有点心惊肉跳,问他:“明知道有人要砍你一刀,你不害怕?”他笑:“怕!怕得要命,当时我两腿都在打哆嗦,也不知那小子看中了我哪条腿,差点吓得尿裤子——可是我没有退路啊!”

  我忽然明白,那一刀砍下去,其实是在向命运宣战。也许,人生中所有的苦难挫折,都是为了使我们变得更强大。




  《感恩》 李敖跪师

  姜钦峰

  李敖是台湾著名学者,也是出了名的“狂人”。他曾说:“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嘴巴上骂我吹牛的人,心里都为我供了牌位。”狂傲至此,恐怕五百年内只此一人。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狂人”,一旦见了老师,却成了老老实实的小学生。

  2005年9月,在凤凰卫视的精心策划下,李敖踏上了“神州文化之旅”,回到阔别56年的祖国大陆。出发之前,媒体曾问过李敖:“此次首访大陆,您最想见的人是谁?”他说:“我最想见的是两位小学老师,一位姓鲁,一位姓黄。”李敖少年时,曾在北京新鲜胡同小学就读,鲁荣坤老师是他小学四年级时的班主任,师生感情甚笃。

  9月20日,李敖的首日行程即安排得满满当当:登天安门,参观故宫、人民大会堂,访问母校。各路媒体闻风而动,围追堵截,李敖依然本色不改,每到一处都高调张扬,幽默风趣。

  当日下午,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李敖不顾连日奔波劳顿,冒雨前去看望鲁老师。他拄着拐杖,步履稳健,一路上与随行人员谈笑风生。快到老师家门口时,李敖忽然沉默不语,神情庄重,拘谨得像个小学生。少小离家老大回,如今夙愿得偿,马上就要见到阔别半个多世纪的恩师,他显得有些心潮澎湃。

  推门进去,86岁高龄的鲁老师坐在轮椅上。几年前,鲁老师因患帕金森综合症,已不能说话,生活无法自理,只有神智还清醒。李敖慌忙扔掉拐杖,脱下风衣,手捧着鲜花,走到鲁老师跟前,忽然跪下。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大感意外,要知道李敖当时也是70高龄,而且腿上有毛病。他紧紧抓住鲁老师的手,贴着她的耳根说:“老师,我回来了!我是李敖,我是李敖,我是来看您的。”

  鲁老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是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李敖,胸口渐渐开始起伏。师生二人默默地对视,穿过记忆,56年前的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良久,鲁老师的眼眶湿润了,浑浊的泪水在眼角汇集涨潮,终于滚落下来。

  这时,随行人员提醒李敖:“大师,起来与恩师合个影吧。”李敖这才站起来,走到老师身后,扶着轮椅把手,和鲁老师一家人合影留念。由于行程安排紧凑,李敖即将告别,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交给老师的家人,同时问道:“老师平时吃饭还好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老师买点吃的……”

  临走时,李敖注视着鲁老师,慢慢后退,恋恋不舍地向恩师挥手告别。家人用轮椅推着鲁老师出来送行,忽然,李敖发现鲁老师的右脚从轮椅上滑了出来,急赶几步,又回到老师跟前,轻轻地把她的脚放回轮椅上,这才转身离开。

  此前,人们都在纷纷猜测,李敖首访大陆会发表哪些言论,但谁也没料到,这位“狂人”会当众跪在老师面前。有人说他是真情流露,尊师重道;也有人不屑,说他是故意煽情、作秀。事实究竟如何,恐怕只有李敖心里最清楚,但他从未解释回应。

  直到前不久,在凤凰卫视《李敖有话说》节目中,李敖终于打开心扉。谈起此事,他说:“大家一定很奇怪,我当时为什么会跪下?其实我不是有意的,坦白说,如果鲁老师站着,我可能不会有这个动作。可当时的情况是,我站着,而鲁老师坐在轮椅上,比我矮了一大截,我就不由自主地跪下了。”他又调侃自己说,“也许我的确是个老古董,骨子里还是传统的,我总觉得,在老师面前,我永远是个学生,就应该保持低姿态。”

  恩师难忘!这一跪,也让我们看到了李敖至情至性的另一面,令人肃然起敬。




  《感恩》 每个人都是一根蜡烛

  姜钦峰

  在郊区的一家小工厂里,我见到了那名女大学生,半年前她刚从大学毕业。来采访之前,我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她的家境本来不错,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是,当她念到大二时,忽然家道中落,因为父亲生意失败,家里欠下了一大笔债,再也无力供她念书。面临休学的窘境,她想到了去申请助学金,那是一位企业家捐资建立的助学基金。几年前,企业家找到当地一家报社,提出愿意每年拿出一百万元,用以资助贫困大学生,并委托报社帮助操作此事。企业家还有一个心愿,如果受助的学生毕业后经济状况好转了,希望他们能归还这笔钱,用于继续资助其他贫困学生,把爱心传递下去。

  她顺利申请到了助学金,每月可以领到四百块钱。为此,她和基金会签了一份特殊的“道义契约”,大致内容是:她承诺把这笔钱用于勤俭求学,如果将来有条件的话,就把这笔钱还回去,用以帮助更多的人。在协议书的最后,还有一条特别声明:“本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力”。也就是说,受助学生将来是否履约全凭良心,即使不还钱也没有法律责任。

  有了这笔助学金,她的学业得以继续。大学毕业后,她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但是月薪只有800元,在目前的城市消费水准下,她的生活状况不难想象。可即便如此,她每月依然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大部分钱归还助学金,成了还款最快的受助大学生。为了还款,她每天的生活费保持在五块钱以内——早上只吃两个馒头,中午和晚上在食堂吃青菜和大米饭,每顿一块钱,还有交通费两块钱。可想而知,她还款的钱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面容清瘦的女孩子,我的心有点沉重。我极力想避免触及某些沉重的话题,于是跟她开起玩笑:“别的女孩子为了减肥,大多不吃早餐的,而你每天早上竟吃两个馒头,真能吃啊。”我当然明白,如果一日三餐吃得太素,人的食量会大增。她忽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每天上午不到11点,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了。”说完她自己先笑了,浅浅的笑,双眸澄澈如水,有些腼腆。我为她的质朴感染,也笑了,接下来的交谈变得轻松而愉快……

  采访快要结束,面对如此纯朴的心灵,我想,自己有义务引导她升华主题,也好拿着稿子回去交差。我问她,“以你现在的条件,完全可以暂时不还款,再说也没人要求你马上还钱啊,究竟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你这样做呢?”她忽然止住了笑,十个手指绞在一起,似乎感觉有些意外,“饿一下又不会死人?”她的语调不高,轻轻的,表情依然平静。出乎意料,想要的答案没有出现,我一下子哽住了,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扭过头偷偷地擦了擦眼睛,那种感觉无地自容。

  我不敢想当然地为她设计什么豪言壮语,那是对一颗纯洁心灵最无耻的亵渎。可是,这句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饿一下又不会死人”,朴实无华,却足以撼人心魄。在她看来,爱,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一个陌生人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同样不需要任何理由。

  想必,那位企业家可以欣慰了。佛说:每个人都是一根蜡烛,既然你被点燃了,就应该去点燃更多的人;你点燃了更多的人,自己并不会燃烧得更快,世界却因此变得更加光明。为什么不呢?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身而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佛说:正因为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天的擦肩而过。”怎么翻译?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回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来自那个典故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回今世的擦肩而过.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 英语翻译: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佛曰:前世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缘分你们信吗? 有一句诗--前世五百次回眸---全诗是什么? 佛真的说过这句话吗?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有今生的一次相遇,这句经典到底出自何处 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 毕淑敏的《今世的五百次回眸》的背景? 前世的百次回眸,换来的不过是今生的擦肩而过吗? 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下一句是什么出自哪?? 【】前生五百次回眸才有今生的一次相遇,这句经典到底出自何处 前世在佛前五百次回头,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的缘份 ”佛说前世的一千次回眸换来今世...”这句话的原话是什么?出处 【】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有今生的一次相遇,这句经典到底出自何处 五百罗汉的表情都不同,代表人的前世吗? 有谁知道前世500年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的故事 佛说前生5百次的回眸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