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度 屈服强度:记忆深处的萌动

曾经的欢声笑语早已经远去,只剩下回忆还在蚕食着骨髓。
不知道流淌的澧水河在怎样拍打着那已经赤裸的河滩，我知道曾经的爱恋已经如那逝去的禾草一去不返，徒留给人以无限的回忆。
读李白的《长干行》总是让我生出一种特别的情感：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是一种多么干净纯洁的情怀，就像雨后的香樟树，味道是那么的淡而温馨，所以云花细雨的香樟树的记忆总是美的。但我并不艳羡大诗人李白，他并不一定经历了这样的幸福，可我却有着真真切切的体验和回忆。
我和他是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他的家近河，我的家近路。而且因为一个村的原因，好像我们还带了点亲戚的血缘关系。那时候我们那儿还没有为着湘西旅游业的发展大肆修建高速公路，我家的房子背靠着满山的竹子，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仅有的方便出行的国道，近山的地方并没有很宽的溪流，洗衣服很不方便，也不热闹。那时候我们都把衣服背到离他家很近的澧水河。那里有毛主席时代修起来的电坝，从那里面冲出来的水流很急，尤其是电坝打开的时候。也许正是因为水流急的原因，那儿的水真的是特别的干净，没有那让所有村姑都头疼的青苔浮在水里。
那时候我每天都会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像棵狗尾巴草似地，摇摇晃晃往河边，陪妈妈洗衣服。他和我一样大，也许还比我小几个月，因为我是正月的。我从没有弄清他的生日，正如我一直也没有记下父母的生日在哪一天一样。他是男孩子，特别喜欢玩水，每次去都会看见他在水里泡着，然后有他奶奶在岸边上边洗衣服便在那儿责备着。经常听到他奶奶对妈妈说“你看你家磊磊多好，哪像他，这么急的水，什么时候冲到河里去，陪了屈爹爹都不知道。”“要是是个妹伢儿就好了，也不用让人这么操心。”反正就是责备他太皮了。可是那么小的我，那么怕水的我从此也爱上了水，因为他是如此的喜欢。我依然不敢下水，就算在水里扑腾都不敢，但是我学会了驾船，摇橹。虽然在湘西，但并不是每个妹伢儿都会的，那时候我小小的得意了一把。因为他从此经常邀我一起犯罪。
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河边，妈妈把我留在他家里，让我跟他一起玩。我很开心，因为虽然他性格很疯，但却并不喜欢和别的朋友一起玩，那时候我把自己当成他唯一的朋友，即使心里面知道事实肯定不是那样的。那天，我们做了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受了怎样的蛊惑，我头一次当了小偷。
“你说你会划船是吧？”他很调皮的跟我说话，用他那同样小的手指指着我，还摇晃了一下小脑袋，额边的散发一颤一颤的，像极了他那双正调皮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中邪了，绝对中邪了，没有任何思考，就很乖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今天划船去好不？”
“可是我们没有船啊，昌伯伯家离这儿很远。”
“谁说要玩那个那么大的渡船了？划起来那么累。”他撅了下嘴。
“可是也没有别的船啊，我每次去外婆家的时候就是划的那个船。”
“我知道那河边有小渔船，我们去玩会儿吧。”他大胆的提议，我知道他一向胆大，可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谁都知道，渔船虽然灵巧好摆弄，但是技巧要求很高，而且很容易出事儿，一不留神就有翻船的危险。我还真是有些怯怯的。要是翻了船他倒是会游泳，我呢？我可是个旱鸭子。
“我们去吧，不会有事的，就算出事了，有我顶着啊。我的技术很好的。”我仍是扭扭捏捏的，真是不敢和他混。
“你不相信我？”他叹息着说。我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是听妈妈说的。看到他眼里兴奋的光芒一下暗了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舒服，我知道他那样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眼神，有这样的遭遇。他该有个幸福的家庭，虽然我也不比他好太多。
“那个？你会游泳，我又不会，什么时候要是翻船了怎么办？”我狐疑的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
“你就这么不信我？我会一个人跑么？”他一下子愤慨起来，好像受了极大了侮辱，把我都吓着了。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也不言语。“放心吧，小丫头片子，我到时候跑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他说的很坚定。
我说了我中邪了，因为我竟然相信了一个和我一样才几岁的小不点孩子，相信他能从澧水河里将我救起。现在仍然觉得，其实有时候人信任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在现在，我想，就算有个人派了十个救生员，派了大快艇跟在我身边，然后有人和我一起去体验划船的乐趣，我可能还会担心他有所算计，有所防备。亦或是现在有一个男生，是超级大帅哥级别的，又有一身非常好的游泳技术，就像菲尔普斯一样，我想我依然不会像当时那样将自己完全交在他手里，那么的充满信任，一句话就让我没有任何迟疑。
我们到底摸上了船。那时候还没有2000年的大洪水，那河边的草绿得人都嫉妒，我们跑出房子，在河滩上蹦蹦跳跳。他一把把我推倒在草地上，然后我就顺着河滩的坡度滚了下来。他在上面大笑起来，然后看到我起身后愤怒的眼神穿过澧水河上扬起的青风，穿过那翠油的草直射过去的时候，他摊了摊手，晃了一下脑袋，微笑着自己滚了下来，那时候真的幸福极了。他恰好落在我的腿边，撞得我一个趔趄。然后他就那么直直的望着我，哈哈大笑，“怎么样？小丫头，这下满意了吧。”然后伸出他的爪子又把我扑到地上，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就那么呵呵的笑。然后我不服气的辩驳“我不是小丫头。”但到底是苍白无力的。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找到掩藏在茅草后的小蓬船时，他投来得意的一瞥。那么简简单单的得意，近乎我记忆里他最得意的样子。以后就算他的笑容多了，但那笑容里有多少杂质又有谁说得清呢？那锁着船的绳索不一会儿就在他的摆弄下给弄开了。我们把它推到水深一点的地方。他并没有让我划，只是让我小心的舀出船里渗进来的那零星的水迹。我们划着划着，他一边摆着桨一边叫我看这儿，叫我看那儿。现在想想，那多像古时的情侣泛舟游湖的情景啊，不过我们是那么纯真的儿时情谊。
我记得当时看到了一条浮出水面的鱼，我很兴奋的指给他看然后不管不顾的冲到船边，扔开那舀水的红色瓢瓜。伸出瘦瘦的小手，直接往水里抓鱼，完全忘了在打渔的蓬船上乱动有多危险。只来得及听到听到他一声“别乱动”就往水里倒去了。那时我的脸都吓白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稳住了船，然后抓住我的手将我侧出的身子拉回来的。我只看到我坐稳后他惨白的脸以及凌厉的眼神。我知道他被我吓到了，而且吓得不轻。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早熟的男生，妈妈说虽然他很爱玩，但是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而且因为父母的原因他非常的懂事，并不是那么太调皮的人，妈妈还说他那样的孩子不是池中之鱼，迟早有一天，他会有非凡的成就。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他凌厉的眼神那么像小爹爹，那个讨厌我凶狠的骂我的小爹爹的眼神。但那时他并没有骂我，只是捏了我的脸，“看你还皮不？”他这样轻声说，比妈妈哄我入睡的声音还轻。我很奇怪，他明明也不比我大。然后我们便回去了。
我跟妈妈回去后被罚跪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那时候回到家他奶奶听说是他带我去的，明显的眼睛都快喷火了，当我随着妈妈骂骂咧咧的声音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那种折竹条的声音........
后来我就很少有机会跟他一起玩了，因为都上了一年级。
他在班上很出色，老师都很喜欢他。就连我们班的老师都在我们班上夸过他的聪明。那时候我就越发的崇拜起他来，因为我那时候的学习是如此的一塌糊涂。一开始上学的时候是妈妈接送的，骑着自行车载着我来来去去，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妈妈这日复一日的碾压的车轮承载了妈妈的多少期冀。我记得的只有妈妈每次谈到他时会情不自禁的夸他，让我向他学习，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并不像母亲夸赞其他的小朋友时，有那种被人抢了所爱的那种嫉妒，我很平静的听着母亲对他的赞美，曾经我也是他奶奶嘴里要他学习的对象，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地向他看齐，我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的努力终有一天会给我以我想要的水平线。一条属于我和他的水平线。
后来妈妈慢慢的让我自己随同学一起走路回家。那是一段说长不长的路。在我走路的时候，他经常是骑着自行车飞扬而过，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来他发现我妈妈很少接我的时候就说他载我回去，那时候我们的距离可真大，一年级的我们不仅仅在学习上有着很大的差别，就像是在生活方面，那时候没有一个才一年级的学生会骑自行车，就连大我七八岁的大伯家的姐姐也是刚在大伯的帮助下还在慢慢的学习。而他村里没人看到他学习，只看见他的妈妈回家给他带了一辆小型自行车，然后没几天他就骑着车上学。我这样过了一段非常快乐日子，但并不知道他是否快乐。我每天在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目光下坐着他的车回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笑笑。我在学校里懂的不懂的，伤心的开心的全都跟他讲，就连和妈妈也没讲的这么详细。
不知道那是那一天，记得那几天我都没有和他一起回去，妈妈每天都来接我。我在教室里听别人说起他生病了，老师带他到医院去打针的时候，他不听话极了，怎么也不肯打针，记忆中的他并不是如此怕痛的人啊，听别人这么说我非常奇怪，他们还说他咬了老师一口。就在那天妈妈没有来接我，可是也不见他来载我回去。我只好跟伙伴们一起走。在半路上我看见他了，我叫他，他也停了下来，问我有什么事，语气并不像原来那么的亲昵，而是生硬生硬的，好像那没有煮熟的糯米饭，让人难受极了。我突然很难生气，我说“我要搭你的车回去”但是可真是不知羞，连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如此的直接。
“不要”他竟然给我这么一句，我惊讶的跟什么似的，他何曾拒绝过我啊。
“我偏要”在他踏上脚板的时候我执拗的坐在了后座上，我赌气似的一定要坐他的车，感觉这几天的未见，我们生疏的太多了。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也没有赶我下车，直接加速，撞向了路边的树。我被撞了下来，倒在了地上，他的头也破了皮，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我笑着说“说了不要你坐，你偏要坐的哦，可不能哭鼻子哟。”我当时就蒙了，这是什么状况？然后他扬长而去。
妈妈说他分居多年的爸妈终于走向了婚姻的尽头，他们离婚了。我再也没有和他一起回去过，甚至于很少见到他，也没有听到老师对他的夸赞。我所知道饿只有好像我的学习越来越好了。
妈妈说，我幸亏没有和你爸爸离婚，就算吵的再凶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可惜了那么聪明的孩子……..
高考结束后我们要填写志愿，有一次去网吧搜集资料时竟然见到了他，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啊，他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混饭吃啊，我是这儿的网管。”他无所谓的笑笑。我楞楞的看着他的笑脸，笑的3如此随意，好像当年一样，只是这笑似乎越来越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