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养护包括哪些:踏上心灵幽径 第4章 必要的疗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5:42:51
踏上心灵幽径 第4章 必要的疗愈
作者:杰克·康菲尔德    来源:《踏上心灵幽径》  

在灵性道路上,需要发现内心深处的创伤,才能达到真正的成熟:包括来自过去的悲伤、未实现的渴望、一生累积的哀痛。正如阿姜查所说:“如果没有痛哭过许多次,禅修就还没有真正开始。”

几乎每一位走上真正灵性道路的人,都会发现深刻的个人疗愈是灵性历程中必要的部分。承认这种需求,就能把灵性修行导向身体、心和心智的疗愈。这不是什么新观念,自古以来,灵性修行就已被视为疗愈的过程。佛陀和耶稣都是著名的身体疗愈者,也是伟大的心灵医生。

越战期间,我在越南看见一个结合这两位导师的强大意象。虽然当地战火猛烈,我还是被一间寺庙吸引前去拜访,它是由著名的大师“椰子和尚”在湄公河三角洲的一座岛屿上兴建的。船抵达时,有许多僧侣迎接我们,带我们四处参观,说明他们对和平与非暴力的教导;随后他们带我们到岛屿尽头的小丘上,那里有座六十尺高的巨大佛陀立像,旁边站立着一样高的耶稣雕像。他们的手臂环绕彼此的肩膀,面带微笑。当武装直升机飞过,四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时,佛陀和耶稣像兄弟般站在那里,向所有愿意追随他们道路的人展现慈悲和疗愈。

智慧的灵性修行需要我们主动处理生活中的痛苦和冲突,以达到内在的整合与和谐。通过有经验的老师的指导,禅修有助于产生这种疗愈。如果缺少必要的疗愈步骤,学生会发现自己无法进入更深阶段的禅修,或是无法整合禅修与生活。

许多人刚接触灵性修行时,会希望跳过悲伤和创伤,略过生活中的困难。他们希望超越自我,进人充满神圣恩典的灵性领域,脱离一切冲突。有些灵性修行确实鼓励这种方式,并教导达成此一状态的方法:通过强烈的专注和狂热,带来狂喜和安详的状态。有些强力的瑜伽练习可以转换心智。虽然这些方法有其价值,可是一旦结束练习后,必然会感到失望,因为只要修行者的训练稍有松懈,就会再度面对所有想抛在脑后、未解决的身心问题。

我认识一位在印度修习瑜伽十年的人,他在离婚后去了印度。他离开家乡(英国)时非常沮丧,工作也很不快乐。身为瑜伽修行者,他有多年深入而严格的呼吸练习经验,为他带来长期的心灵平静和光明。这些经验都可算是某种疗愈。但不久后,寂寞又回来了,他想回家, 却发现过去未解决的问题再度出现,和离家前一样强烈。这也是当初使他婚姻结束、工作不快乐的原因。更糟的是,这也是他罹患忧郁症的原因。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需要深刻的疗愈,他了解不能再逃避自己,于是开始在生活中寻求疗愈。他找到一位老师,很有智慧地引导他在禅修中接纳忧郁和寂寞。他与前妻寻求和解(但不是再结婚),加入能够帮助他了解童年的支持性团体,还找到一份社区工作,和他喜欢的人共事。这些都是疗愈心的漫长过程的一部分,印度那一段只是一个开始。

灵性道路上,需要发现内心深处的创伤,才能达到真正的成熟:包括来自过去的悲伤、未实现的渴望、一生累积的哀痛。正如阿姜查所说:“如果没有痛哭过许多次,禅修就还没有真正开始。”

若要以爱和智慧具体实现灵性生活,这种疗愈就是必要的。尚未得到疗愈的痛苦和愤怒,童年受虐或被抛弃的创伤,都会成为生命中强大的潜意识力量。除非我们能觉察和理解旧有的创伤,否则就会发现自己一再重复创伤的模式,包括未满足的需求、愤怒及困惑。虽然灵性生活有许多种疗愈,如恩典、灵恩的复兴、祈祷和仪式。但在系统化的灵性修行中,会自然发展出两种最重要的疗愈。

第一类疗愈出于我们与老师之间发展出的信赖关系。越战中耶稣和佛陀雕像的意象,提醒我们即使在最艰难的时期,疗愈还是可能的。它也提醒我们,疗愈不能只靠自己。内在疗愈的过程必然需要与老师或指导者发展出一种承诺的关系,因为我们最大的痛苦大多来自过去的关系,要通过智慧而自觉的关系才能疗愈这些痛苦。这种关系会变成开启慈悲和自由精神的基础。过去的痛苦和失望让我们陷入孤立和封闭,有智慧的老师能让我们重新学会信任。当我们允许自己最深的恐惧和最糟糕的面向被别人看见和慈悲接纳,就学会了自我接纳。

我们从与老师的信赖的模式,学会信赖他人、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直觉、自己的亲身。这种关系让我们信赖生命本身。教导老师成为支持我们觉醒的神圣容器(较后面的章节会谈到我们与老师的关系)。

当我们以有系统的觉察练习,开始把觉察和爱的专注力量延伸到各个生活领域时,就会产生另一种疗愈。佛陀谈到在生活的四个基本面向培养觉察力,他称之为四种觉察的基础(四念住)。这四个面向是: 身体和感官的觉察,心和感受的觉察,心智和思想的觉察,管理生命的原则的觉察[梵文称这些原则为法(dharna)或宇宙的定律]。

在这四个领域培养觉察力,是佛教关于洞识和觉醒的所有修行的基础。持续觉察的力量总是能产生疗愈和开放,本书就是教导如何把觉察力延伸到生活中的每一个领域。以下是把禅修的专注引进生活的四个面向,以产生疗愈的方法。

身体的疗愈

禅修常以带领我们觉察身体的技术作为开始,这种技术对我们特别重要,因为美国文化一直忽略身体和直觉的生活。詹姆斯•乔伊斯描写过一个角色:“达非先生住在离自己身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们当中有许多人也是如此。在禅修中,我们可以慢下来,安静地坐着,和任何生起的事物同在。带着觉察,我们可以培养一种意愿,向身体经验开放,不与之对抗,真的活在身体中。这样做时,就能更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快乐和痛苦。我们对此所知不多,因为社会文化教导我们要回避或逃离痛苦。要疗愈身体,就必须探究痛苦。当我们仔细注意身体的疼痛,会发现有几类痛苦。疼痛有时出于适应自己不习惯的坐姿,有时是生病的信号或身体真的有问题,这些疼痛向我们要求直接的回应和疗愈的行动。

禅修中遇到的疼痛大多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情绪、心理及灵性的执著与紧缩,以身体的疼痛表现出来,威尔姆•赖克称之为肌肉的盔甲,是我们在痛苦的情境下,为了避免受到生活中不可免的困难的影响,一再绷紧身体各部位的结果。即使是健康的人舒服地坐着禅修时,也可能会察觉到身体的疼痛。我们坐着不动时, 肩膀、背部、下颔和颈部都可能会痛,以前未发现的肌肉纤维累积的结块,会在我们敞开时浮现。自觉到结块的疼痛时,可能也会注意到每个紧张部位所联结的特定感受、记忆和景象。

当我们逐渐能觉察过去被关闭或忽略的所有部分,身体就会得到疗愈。学会处理这种开放是禅修艺术的一部分。我们可以用开放而尊重的专注力,觉察构成身体经验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须发,感觉的觉察,以了解身体真正的状况。我们可以注意呼吸、姿势,支撑背部、胸部、腹部、骨盆的方式,在这些部位敏锐地感觉到能量的自由流动,或阻止能量流动的紧绷和收缩。

禅修时,试着让任何生起的事物自由地穿透你。让注意力变得非常温和,一层层的紧张会逐渐放松,能量开始流动,因旧疾和创伤而停滞的身体部位将会打开。结块放松、消融时,身体会得到更深层的净化,能量的通道也会打开。随着这种开放,我们有时会经验到强烈的呼吸,有时是自发性的颤动和其他身体感觉。

让你的注意力从表层的“快乐”、“紧张”和“疼痛”进入更深层, 检视常被你压抑的痛苦和不愉快的感觉,以仔细的觉察让各个层次的“疼痛”自然展现。首先,我们可以学会觉察疼痛而不感到紧张,体验和观察身体的各类疼痛——压力、紧绷、刺痛、像针在扎、抽痛和烧灼感,然后就能注意到“疼痛”的所有层面:核心是烧灼、震动和压力的强烈成分,外层通常是身体的紧绷和收缩,更外层可能是厌恶、愤怒和害怕的情绪,以及思想与态度,如“我希望这件事可以赶快结束”,“如果我觉得痛,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或“生命总是痛苦的”。我们必须觉察所有层次,才能得到疗愈。

每个人在灵性修行中的某个阶段,都需要处理身体的疼痛。对某些人来说,这是长期的课题。就我自己而言,我有过多次深刻的身体解放,那是有机而安详的,但有时也经验到痛苦而强烈的净化,那时会全身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吃力,灼热和火烧的感觉会流遍全身,强烈的情感和影像也会出现,觉得自己好像绞成了一团。留在这个过程中,身体必定会被大为开启,通常会伴随极大的狂喜和幸福感。无论是温和还是强烈的身体幵启,都是长期禅修的常见现象。当你深化身体的修行,重视生起的一切现象,以开放和关爱的觉察留在当下,身体就会以自己的方式展现。

禅修也有其他对待身体的态度:禁欲的修行,勇士的训练,征服身体的内在瑜伽。疗愈者有时也会建议用有意识来治疗某些疾病,例如让癌症病患观想自己的白血球是小小的白色武士,将癌细胞刺穿并摧毁。这对某些人有帮助,但对我和像史蒂芬•拉维等致力于疗愈禅修的人而言,我们发现对伤口和疾病倾注慈悲,而非厌恶和攻击,会产生更深的疗愈。无论是单纯的背痛还是严重的疾病,我们都太常以憎恨的态度对待。以觉察来疗愈的方法,是以慈悲和关爱的专注力,碰触最深层的创伤而产生疗愈。就如奥斯卡•王尔德所说:“需要我们来爱的,并不是完美的人,而是不完美的人。”有位女学生首次参加密集禅修时,癌症巳经蔓延全身。虽然她被告知会在几周内死亡,但仍决定以禅修为治疗工具。她服用极好的中药,针灸,每天进行疗愈禅修。虽然腹部一直因癌症而发热、鼓胀,但她细心照顾免疫系统,又健康地多活了十年。她认为关键在于具有疗愈力量的专注,使癌症停止发展。

对身体进行系统性的专注,可以改变我们与它的整体关系。我们能够更清楚地了解身体的节奏和需求。若未以觉察注意自己的身体,生活就会过于忙碌,而无法感受适当饮食、运作带给身体的愉悦。禅修能帮我们发现自己如何忽略生活中的身体层面,并发现身体的需求。关于忽视身体,可用苏菲教派的智者,也是神圣的愚者纳斯鲁丁的一个故事为例。纳斯鲁丁买了一头驴子,但喂饱它要花许多钱,于是他想出一个计划:在几个星期之内,逐渐减少驴子的食物;最后,他一天只喂驴子一小杯谷物。这计划看起来似乎成功了, 纳斯鲁丁省下一大笔钱。然而不幸的是,那头驴子却死了。纳斯鲁丁在茶馆向朋友谈到这个实验:“真可惜啊!如果那头驴子再活久一点,或许我就能让它习惯不吃东西了!”忽视或虐待身体是错误的灵性修行。当我们关注身体,就开始重新恢复感受、直觉和生活。发展这种注意力,就能体验感官的疗愈,眼睛、舌头、耳朵和触觉都会恢复活力。许多人禅修一段时间后都有这种经验。颜色是纯净的,味道是新鲜的,可以感觉双脚踏在土地上,好像又变回小孩一样。感官的净化使我们体验充满活力的喜悦,以及与当下生活愈来愈亲密的感觉。

心的疗愈

经由感觉身体的韵律,并以深刻而温和的专注力接触它,就能开启和疗愈身体。同样地,我们也可以开启和疗愈生命的其他面向。心和感受的疗愈也有相似的过程,也是注意它们的韵律、本质和需求。心的开启常始于打开累积一生、未曾被承认的悲伤,包括个人的悲伤,以及战争、饥饿、年老、生病和死亡的普世伤痛。我们有时会在身体上经验这种伤痛,感到心脏周围的紧缩或阻碍,更常感受到深处的创伤、遗弃、痛楚,以及不曾落下的眼泪一一佛教形容人类泪水的汪洋比四大海洋还要大。

当我们坐定,并培养出禅定的专注力时,心就会自然展现疗愈。我们背负已久的悲伤会出现,它来自各种痛苦和破碎的期望。我们的悲伤源自过去的创伤和现在的恐惧,以及所有不敢在意识中体验的感受。内在所有的羞愧和无价值感都会出现,因为许多童年和家庭的痛苦、父母造成的创伤、孤立、过去受到的肢体或性的虐待,都储藏在心中。

杰克•恩格勒是哈佛大学的佛学老师和心理学家,他形容禅修基本上是悲伤和放下的练习。我参加过的多数密集禅修中,几乎有一半的学生都在处理某种程度的悲伤:否定、愤怒、失落和哀伤。这种悲伤的处理会产生深刻的更新。

许多人都曾被教导不应该受悲伤和失落的影响,但没有人能幸免于此。美国有位经验丰富的安宁病房的主任来参加密集禅修,他很惊讶自己仍为去年过世的母亲感到哀痛,他说:“这种哀痛与我处理别人的哀痛不同,那是我的母亲。”

王尔德写道:“心是注定要打碎的。”当我们经由禅修得到疗愈, 被打碎的心才会敞开,彻底去感受。强烈的感受、内心深处未说出的部分,都会出现,而禅修的首要任务就是让它们穿透我们,然后认识它们,允许它们自由歌唱。温德尔•贝里以一首优美的诗形容这种情形:

我去林间静静坐着。

所有烦扰都静下来

在我周围有如连漪。

我的工作耥在原处

我留它们在那里,如牛群沉睡……

接着我恐惧的事来了。

在它的目光下,我生活片刻。

我所惧怕的,离开了它

我对它的恐惧也离开了我

它在歌唱,我听见它的歌。

当我们倾听愤怒或恐惧、寂寞或渴望的歌声,就会发现它们不会永远停留,暴怒会转为哀伤,哀伤会化为眼泪,眼泪可能会流很久, 但接着阳光就会出现。旧日失落的记忆向我们歌唱,身体颤抖并重现失落的时刻,然后失落感周围的盔甲就会逐渐软化,在巨大哀伤的歌声中,失落的痛苦最终得到释放。

真正去聆听我们最痛苦的歌声,就能学到宽恕的神圣艺术,虽然也能通过系统化的练习方法来培养宽恕(见第19章),但心打开时, 宽恕和慈悲也会自动生起。感觉到自己的痛苦、悲伤与泪水时,就会了解我们的痛苦是共有的,而生命的神秘、美丽和痛苦是无法分开的。这种普世的痛苦也是我们互相联结的一部分,面对它,我们就再也不能保留自己的爱。

我们可以学会宽恕别人、自己,以及有肉体痛苦的生命;可以学会向一切敞开心,向我们原本害怕的痛苦与欢乐敞开。我们由此发现一个伟大的真理:灵性生活大部分是自我接纳,也可能全部都是。事实上,接纳自己的生命之歌,就开始为自己创造更深、更大的认同感,我们的心因而能在无限宽广的慈悲中拥抱一切。

大部分情形下,这种疗愈工作非常困难,需要别人陪伴。我们走过这段路时,需要向导牵着我们、鼓舞我们,然后就会出现奇迹。

娜奥米•雷蒙是一位医生,她治疗癌症病患时会使用艺术、禅修和其他灵性修行方法。她告诉我一个感人的故事:一位病人在治疗身体时,心也得到疗愈。一位二十四岁的年轻男子找她看诊时,已经因为骨癌而截去一条腿,以挽救生命。她开始治疗他时,他有强烈的不公平感受,对所有“健康”的人怀有敌意。他觉得这么年轻就得承受这种可怕的失落,是极度不公平的事。因为他的悲伤和愤怒如此巨大,所以持续接受了几年的治疗才走出伤痛,得到疗愈。他不只需要治疗身体,也需要治疗破碎和受伤的心灵。

他努力投入治疗,讲述并画出自己的故事,禅修,觉察生活中的一切。当他逐渐恢复,也对相似处境的人产生了深刻的慈悲,他开始探视和他一样严重伤残的病人。有一次他告诉医生,他去探视一位年轻的歌手,她因为失去两侧乳房非常沮丧,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护士打开收音机,尽可能让她开心一点。那天很热,那位年轻人穿着运动短裤走进来,想尽办法得到她的注意,最后他取下义肢,随着音乐弹指,并开始用一只脚在病房内跳舞。她惊讶地看着他,大笑着说:“先生,如果你能跳舞,我就可以唱歌。”

这位年轻人刚开始接受绘画治疗时,用蜡笔把自己的身体画成一个花瓶,中间有道黑色裂缝。他愤怒地咬着牙,一次次重画那道裂缝。几年后,雷蒙医生为了鼓励他完成疗程,又拿出早期的图画,他看着花瓶说:“哦!这幅画还没有完成。”她建议他画完,之后他指着那道裂缝说:“你看,这是光线穿过的地方。”他用黄色蜡笔画出光束穿过裂缝,进入花瓶,然后说:“我们的心在破裂的地方变得更坚强。”

这个故事深刻地描绘出悲伤或创伤可以成为疗愈的工具,让我们有最完整、最慈悲的认同,也就是伟大的心。当我们真的与悲伤和解,心中就会生出巨大而不可动摇的喜悦。

心智的疗愈

就像我们经由觉察而疗愈身体和心,也可以用这种方式疗愈心智。如同我们学到感官和感受的本质和韵律,也可以如此了解思想的本质。在禅修中注意自己的念头,就会发现它们不受控制,我们是在不请自来的记忆、计划、期望、判断和懊悔的连续水流中沉浮。心智开始显示它的一切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常常是彼此冲突的,包括圣人的优美特质和独裁者及谋杀者的黑暗力量。心智由此计划和想象,创造无尽的挣扎和想要改变世界的剧情。

然而这些心智活动的根源是不满足。我们似乎想同时拥有无穷的刺激和完美的平静。思想并未服务我们,而是在潜意识和不自觉的情况下驱策我们。虽然思想可以很有用、很有创造力,却多半会以喜好与厌恶、崇高与低俗、自我与他人等相对概念支配我们的经验。它述说我们成功和失败的故事,安排我们的安全感,习惯性地提醒我们自己是谁、是怎么样的人。

思想的二元对立是我们受苦的根源。每当我们把自己想成独立的个体,就会产生恐惧和依附,就会变得紧缩、防卫、野心勃勃和界线分明。为了保护孤立的自我,我们会推开某些东西,为了支撑自我, 就会紧抓及认同其他事物。

一位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精神科医师在首次参加十天密集禅修时,发现了这些真理。虽然他学过精神分析,接受过治疗,但在每天打坐和经行十五小时的连续禅修中,却发现自己不曾真正遇见心智。他后来写了篇文章谈论这次经验,描述一位精神医学教授坐着观看自己发疯是什么滋味。连续不断的思绪洪流和其中各种狂野的故事,令他非常震惊,特别是重复出现的自夸思绪,想成为伟大的老师或知名的作家,甚至世界的拯救者。他已看出这些思绪都源自恐惧:在密集禅修中,他对自已和他的所知感到不安。这些夸大的思绪是心智的补偿作用,使他不必感到无知的恐惧。多年后,这位教授成为非常有经验的禅修者,自此也学会不那么认真看待自已的思绪。

心智的疗愈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把注意力带进思绪的内容,通过智慧的反省,学习把它们引导到更有益的方向。通过觉察,我们可以认识和减少无益的担心和强迫模式,以澄清我们的困惑,解除破坏性的观念和意见。我们可以用自觉的思想,更深刻地反省我们重视的价值。问自己:“我有好好爱过吗?”这是第1章的例子,也可将思绪引导到有益的方向,如慈悲、尊重和宽容之道。许多佛教修行运用重复的句子,以破除老旧、破坏性的重复思考模式,而促成改变。

然而,即使我们努力地对心智进行再教育,也不可能完全成功。不论我们多么想引导心智,它似乎有自己的意志。为了进一步疗愈心智的冲突,就需要放下对这些冲突的认同。要达到疗愈,我们必须学习退出心智的所有故事,因为思绪的冲突和意见永远不会停止。正如佛陀所说:“有许多意见的人只是到处招惹别人。”当我们看见心智的本质就是思考、区分、计划时,就可以让自己脱离它铁钳般的分离主义,安住在身体和心之中。我们以这种方式跨出自我认同,从我们的期待、意见、判断和冲突中走出来。心智认为自我是分离的,但心知道的比较多。伟大的印度大师尼萨伽达塔说:“心智创造深渊,而心跨过了它。”

世上许多巨大的悲伤出于心智与心失去联结。我们可以在禅修中重新与心联结,并发现思绪的所有冲突背后,有宽广、合一、慈悲的内在感受。心容许心智的故事、观念、幻想和恐惧的存在,但并不相信它们,不需要追随它们或实现它们。当我们碰触到所有纷乱思想的底层,就会发现甜美而具疗愈力的沉默,这是每个人本来就有的和平, 是心的良善,是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完整。这种基本的良善有时也被称做本性或佛性。当我们返回自己的本性,当我们看见心智的所有方式, ^而仍安住于这种平静和良善,就得到了心智的疗愈。

通过空性得到疗愈

以觉察力来疗愈的最后一个层面,就是觉察掌管人生的普遍法则,其核心就是对空性的认识。这很难用文字描述。事实上,我虽可在此试着描述,但必须通过你自己的灵修经验,才能直接认识开放和空性。

在佛教的教导中,“空性”是指看穿或消解桫小、固着的自我概念时,所经验到的一种根本的开放性和一体感。当我们看见自己的存在是短暂的,我们的身体、心和心智是由不断变化的生命网络产生的(而网络中没有任何事是分离和独立的),我们就会经验到空性。禅修中最深刻的经验会引导我们深入觉察生命根本的开放和空性,不断变化和无法拥有的本质,觉察到它是一种永无休止的过程。

佛陀描述人生是由一系列不断变化的过程组成的,有身体的过程、感受的过程、记忆和认识的过程、思想和反应的过程,以及意识的过程。这些过程是动态而持续的,没有任何单一元素能被称为不变的自我。我们自己就是一个过程,和生命交织成一体。我们像生命之洋的波浪, 我们暂时的形式与海洋是一体的。有些传统称这个海洋为道、神圣、丰饶的空无、不生不灭。我们的生命从中产生,是神圣的回应,是意识的活动和舞蹈。当我们领会了这个赋予生命的空性过程,就得到了最深刻的疗愈。

禅修更为深入时,就能看见经验的活动。我们注意感受,发现它们只持续几秒钟;我们注意思绪,发现它们是短暂的,来了又去,未受邀请,像云一样,我们觉察身体,发现它的界线是可渗透的。在这种练习中,我们对孤立的身体和心智的固着感便会开始消融,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轻松自在。进一步深人时,会经验到与万物和伟大的生命奥秘相连的开阔、欢愉和自由。

有位安宁病房主任在一位垂死的六十五岁老人的病房外,陪伴老人的子女时,体验到这种联结。他们刚接到叔叔在车祸中丧生的消息,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父亲。老人已濒临死亡,为了不让他难过,于是决定不告诉他。但他们走进房间,他抬头看着他们说:“你们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他们正在怀疑他是什么意思时,他接着说:“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的弟弟已经死了?”惊讶之余,他们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老人说:“过去这半个小时,我一直在和他谈话。”然后他把他们都叫到床边,对每个孩子说了几句遗言,十分钟后就仰头过世了。

西藏上师卡鲁仁波切说:

你活在错觉和事物的表象中。有一种你不知道的实相,当你了解它时,就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而当你什么也不是的时候,你就是一切。如此而已。

碰触到这个合一的领域,就会得到疗愈。我们发现自己的恐惧和欲望,提升和保护自已的企图,都是建立在彻底错误的孤立感妄想之上。

发现空性的疗愈力后,就会了解每件事都交织在连续的活动中,在某种我们称为身体、思绪和感受的形式中生起,然后又消融或变化成新的形式。有了这种智慧,我们就能在一个又一个片刻中开放自己,并活在变动不居的道中。我们发现自己可以放下与信任,让呼吸自由进行,让生命的自然律动轻松地带领我们。

存有的各个面向——身体、心、心智,都是通过同样的关怀而得到疗愈。我们的专注力使我们更重视身体,发现身体是上天的恩赐。专注力能带领我们用心感受人类的情感,也可以疗愈心智,重视思想而不陷入其中,还可以使我们向生命的伟大奥秘敞开,发现我们的空性和完整性,以及与万物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