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数学公式函数极限:中国情色历史回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1 08:24:44
电影《色,戒》还未在内地上映,其声势却已大热,热,不仅是因为大导演名演员;热,还因电影中对情色的刻画。对情色的开或禁,对人是利或害还有待讨论,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跟人性紧密相关的。从前,有许多色情书籍被禁;近期,又有许多涉嫌低俗的电视广播节目被叫停。回顾情色的历史,能反映的不仅仅是人们对情色的态度,它还折射着时代的变迁跟观念的变化。划:林斌 执行:炫风彭晓芸 插图:李峰 实习生:洪鹄


广州美院教师胡震认为,西方艺术传统中的裸,是落落大方的,反而忽略了情色方面的意味。图为大师提香的《乌尔宾诺的维纳斯》。

 

色与戒禁与放

  你期待《色,戒》吗?10月底,李安执导的这部金狮奖大作将在中国内地上映。如果你说你期待,你期待《色,戒》的什么?

  《色,戒》9月在港台上映时,众多娱乐媒体给内地观众预期的是这样的卖点:大量,而且令人惊异的云雨镜头。这部根据同名小说拍摄的电影长达两个多小时,几乎完全遵从了张爱玲小说的原著,最大的改动只是,原书中一笔而过的性场面,被李安放大,详细地演绎。在张爱玲的原著里,两人“情”的笔墨远大于“色”,但在电影镜头下,两人关系是在一场又一场云雨中发展。

  多少年来,电影、油画、小说、广告,甚至某个装饰品……只要它出现可能激发观者肉欲的图影或描述,在“性”上大做文章,它就要面临究竟是“情”还是“色”的争论。随着争论而来的往往还有“色之戒”——大众的舆论之尺或者文化管理者的监管之剑,向挑战多数人容忍度和上层权威的作品挥去。

  对于那些在“性”上做文章的作者来说,“纵饮还是无欲,情色还是度脱?这是欲望写作中最大的挑战。”相对地,在一百年前,五十年前,二十年前,甚至两年前,我们对鉴“色”的态度,都与2007年的今天有所不同。这些态度越来越个体又具体:面对一场性戏,它是否有社会价值就不算色?它是否优雅而不猥琐就不算色?它是否不单纯刺激肉欲就不算色?当然,还有很多人仍然保守,对艺术中的裸体都持有一贯的反感。

  不可逆转的是,我们的城市在飞速地转变,我们的生活意态在飞速地转变,关于性、情色的集体回忆,还有那些“戒色”的尺度,已经分崩离析了。李安说,他想展现人们心中模糊不清的东西——实际上,人们对情色的热衷和讨论,直指城市里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这里面,是一个个从压抑到开放的微妙过程。

地下色欲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直接刻画性爱就心存顾忌,连家庭惟一的性教育读物“枕边书”,也只会以各种委婉的比喻,譬如“谈笑指挥,宜深入不宜浅出;从容进展,许酣战不许投降”去展现它的实用性。在古中国的文化里,性行为没有带来负罪感,道教(中国最接近社会世俗的宗教)信奉者们甚至相信大量的交欢是阴阳互补的必要手段,并在意境高雅的手册中描述各种性爱场面。

  不过,以直白的语言去描述性,在中国人社会难以登上大雅之堂。明朝后期出现了大量的白话性小说——把性行为当做主线来展开情节并塑造人物,包括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的《金瓶梅》,还有《肉蒲团》、《株林野史》……它们与春宫图一起在民间传读。《金瓶梅》从诞生起就被称为“秽书”,人人主张“决当焚之”,没有人敢说自己在读这本“坏人心术”的诲淫之书。《金瓶梅》最终在明末清初被朝廷下令禁毁,直到现在,它的足本依然没有向大多数人开放过。

  被侵略与反抗,内战与动荡,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中国人更敏感于时代的动态与悲苦的人生。抗战后,城市里能让人们排起长队的电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而流行在城市里的小说,是唱颂南北战争人性挽歌的舶来品《飘(Gone with the Wind)》。对性直截了当的演绎,即使在张爱玲红极一时的言情小说,包括《色,戒》里面都没有半点的刻意渲染。在上海等城市里,惟有一些由买办、黑帮或军阀发起的选美活动,才可能在报摊与专谈风月的书籍一起,制造些媚俗的性幻想。

  1949年,人民政府刚建立,就着力于禁除污毒。几乎所有的夜生活场所被关闭,崇高的原则和风尚开始在城市里普及。1950年,一名在北京德胜门外摆摊的老书贩张瑞生被公安局收审,因为他的书摊摆满了类似《性典》、《风流佳人》这样的旧书,还有裸体画报——这是1950年代城市社会改造过程的一个小小例子。在严肃的社会风气里,情色作品的格调,和各种闲情逸致一道被划上了剥削阶级的标记,被社会伦理所革命,这革命持续了三十余年:“下流的相不照,黄色的书不卖,”这是当年闹市里常见的标语。195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先后签发《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反动的、淫秽的、荒诞的书刊问题和关于加强对私营文化事业和企业的管理和改造的指示》(5月20日)、《国务院关于处理反动的、淫秽的、荒诞的书刊图画的指示》(7月22日),拉开了查禁反动、淫秽、荒诞图书行动的序幕,这是继1951年的处理之后第二次进行类似工作,规模相当之大。1956年1-3月,文化部迅速作出反应,连续发布《关于处理反动、淫秽、荒诞图书工作中的一些问题》、《关于一些反动、淫秽、荒诞图书的处理界限问题》和《关于各省市处理反动、淫秽、荒诞书刊工作中的一些问题》等文件,指导处理反动、淫秽、荒诞书刊工作。北京、上海等地作为当时的重要文化名城,处理行动不但响应奇快,且进行得尤为彻底。

  但情色的吸引力不能从民间连根拔起。“文革”期间,很多城市里流传着著名的“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一个16岁少女黄永红在监狱中写下的认罪书,其中有大量的性描写情节。在当时,手抄本是《禁书》们成本最低、人们最易接受的传播方式,人们抄书总是先挑最感兴趣的部分,还会添加笔墨——自古以来,性从来没有被国人神圣化,在那些文化管制过严的岁月,性的描述,承载着人们对性窥探、性启蒙压抑着的需要,同时也承载着对世界的反抗。


流转的色尚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相交之际,中国的社会从极端中转身,开始走向另一页。恋人终于可以公开在街上挽手;一部叫做《望乡》日本电影引发了“还可以有色情场面更浓厚的镜头”的建议;北京机场壁画里的裸女画像引来大批市民围观;一些中国年轻人被外国记者发现“喜好裸女相片、色情录像带和黄色读物”。人们的价值观经历着迅速而巨大的震荡,情色文化的需求也在报复性地反弹。

  在1980年代,人们最丰富的情色“教育”仍然来自于图书。当北京处级以上作家抢购“洁版《金瓶梅》(删去了19610字内容)”的时候,痛诉“文革”悲惨命运的伤痕文学已成为新的阅读时尚,在一些作品中,情色描写的范围与尺度不断突破读者的底线。1985年,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谈到了性压抑,写到了偷窥、做爱和通奸,带来的冲击毫不逊于西方的《洛丽塔》;两年后,《人民文学》刊登了马建的《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其中的色情仿佛是担水吃饭。”更热闹的是小书报摊,《性医学》等手册持续畅销,野书们起着类似《玩了一百个女人的四大色鬼》的名字穿街过市。

  在欲求爆发的另一面,文化部门也在加紧工作。整个1980年代,中国内地被认定的“淫秽色情图书”就有30多种,6家出版社停业整顿,130多种被认为图文涉及淫秽色情描写的期刊被叫停,一本叫做《玫瑰梦》的书“因有大量淫秽描写”而被“罚款60万元,有关人员受到严肃处理。”作家贾平凹在1993年也不能避免这种管制,他的《废都》引起从政府到公众的一片哗然,这本新中国第一本直接写性的小说,出版不久就被列为新中国第一本被禁的小说。

  当《废都》逐渐被人们遗忘的时候,专事“身体写作”的女作家们在今天大红大紫。《上海宝贝》渲染着各种地点以各种方式进行的性爱,那些情节里不但有单纯的情色描写,还有吸毒、酗酒、裸体舞……如此地时髦,如此地都市,作者卫慧瞬即成为了大批男青年和女学生的崇拜对象,这新一代人,揣着自由的口号,揣着对正统道德的鄙夷,高唱自在生活的权力。

  但政府和社会也在对这些“肉体展览”施加压力,就在《上海宝贝》上市后的第一个春天,新闻出版署就下令严查。“淫秽”,这个延续在政府部门多年口吻中的形容词,在城市里越发模糊不清。《上海宝贝》里的可可,肆意把灵魂与肉体透支,挥霍青春、美丽和丰满,放纵欲望,寻求刺激——这些情节不但令很多80后读得血脉贲张,其实,还真实地见诸于都市的酒吧和俱乐部里。

  后来,网络发展了,一个叫“成人小说”的专区在各种网站流行起来,一晃就是近十年。无数的青年,从中受到“毒害”也有无数的青年从中获得快感。终于,2007年的8月,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下发《关于严厉查处网络淫秽色情小说的紧急通知》,要求各地按照属地管理和“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对照本通知公布的《四十部淫秽色情网络小说名单》和《登载淫秽色情小说的境内网站名单》,责令辖区内有关网站立即删除名单中所列淫秽色情小说,禁止任何网站登载、链接、传播相关信息。

鉴色之戒

  文字是色之戒的一个战场,影像是更大的一个。在屏幕前,完全没有想象空间的镜头,呈现的色欲也最为直接。

  1982年,中国曾发布著名的管制令,《关于严禁进口、复制、销售、播放反动黄色下流录音录像制品的规定》,原因是沿海一带的人们纷纷举报这样的情形:青年们跷着二郎腿在野鸡录像厅里看港台小电影,向屏幕上的香艳场面睁大眼睛。

  但录像厅仅仅是开始。家庭录像机在十年后开始普及,然后是VCD,然后是DVD,还有网络BT。在西方,录像机结束了色情电影的黄金时代,因为快进功能可以使观众直接跳到电影中的性爱场面,就如我们的手抄本可以选择直接抄情色场面的文字一样。如今,“有趣味的色情电影”在美国已经绝迹,有艺术追求的色情导演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小,相反,东方的情色电影在西方正成为新“性爱电影”的审美情趣,譬如《花样年华》,东方人主角之间那些含蓄、模糊、暧昧、秘密的情色,对比起赤裸的性器官的特写,带来更大的快感——尤其对情色鉴赏世界的另一半,女性观众来说。

  2000年以后,中国人几乎可以毫无限制地下载不同地区的情色片、限制级影片和成人影片,中国人的“色戒”能力进一步打开。越来越赤裸、 激烈与多样化的性爱镜头,越来越难以引起的感官刺激。走在城市的街头,从小说、电影开始,到招贴广告、装饰、实验艺术、手机短信……周围的这个世界,各种曾令那色欲升温的赤条条的诱惑,终将让我们见怪不怪,那些挑逗内心卑劣的镜头和文字,也终将在性、色情、情色与艺术的交涌下被冲刷而去。

  或许,电影《色,戒》里最值得尊重的,可能是女主角汤唯,一个被评价为“中国内地至今裸于镜头前最坦然的女演员”。她可以如此自然地呈现自己的身体,并且毫不给人肮脏低下之感。这是一种色的境界:无论你是在私秘情欲世界的极致深渊瘫软沉醉,或者在风雨缠绵里享受快乐,在与任何情色,哪怕影像和文字发生关系的过程里,不要把快感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上去实现。这可能是我们心存最大的“鉴色之戒”。

古今部分禁书
《金瓶梅》
明朝末年禁 遭禁原因:大量性描写,内容色情
《剪灯新话》
明"正德年间禁 遭禁原因:扭曲的情欲表现
《醋葫芦》
清"乾嘉年间禁 遭禁原因:婚外性行为集中描写
《品花宝鉴》
清"道光年间禁 遭禁原因:同性恋生活揭秘
《隔簾花影》
清"康熙嘉庆年间禁 遭禁原因:新奇的性模式
《国色天香》
明"万历年间禁 遭禁原因:展示各种偷香竊玉手段
《飞花艳想》
清"道光年间禁 遭禁原因:“女偷男”的香艳情节
《空空幻》
清"道光年间禁 遭禁原因:压抑中的性幻想
《玉楼春》
清"嘉庆年间禁 遭禁原因:房中术、性虐待情节
《红楼春梦》
清"嘉庆年间禁 遭禁原因:格调低下、色情
《少女之心》
“文革”时期手抄本。新闻出版总署明文通告,各出版社不得安排此书出版。
《废都》
作者贾平凹。这本书出完一版后,就不让发行了,成为共和国有史以来第一本禁书。
《上海宝贝》
作者卫慧。上市后的2001第一个春天,新闻出版署就下令严查。
《少年阿宾》等
今年8月,新闻出版总署文件要求,各网站必须删除名单所列的40部网络成人小说。

 

被争议的情色事件

  情色,对于人性或者有害或者有益,但不可否认,它是跟人性紧密相关的东西。当有一天,某些情色事件引发的是争议,而不是众口一词的禁止,那么就说明我们对情色的态度是有争论的,而这也说明着我们的时代正是一个变革期,或者正处于一个进步期。近些年,此类事件在我们这个国度倒是常常发生。实习生洪鹄

贰.性文化展在身边

 1999年,上海大学社会学者、性学专家刘达监在上海创办了第一个性文化博物馆,惹来非议无数。8年后,包括仿真工具、春宫图等实物和影像资料在内的大批性文化展品已走出上海,在北京、广州、长沙、成都、海口等众多城市陆续展出,无一不是人潮汹涌,但观众反应与媒体的标题都日渐平和。

叁.重判情色六月天

2006年底,“华人第一成人社区”“情色六月天”特大淫秽色情网站案由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主犯被告人陈辉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结果被新华网形容为“轰动全国”。李银河撰文认为,法院对陈辉的判罚“有违法律的公平”,并称“中国还没有走出性的中世纪。”她呼吁有关部门认真反省淫秽品法这一“现代社会都不会再设有的法律”。


肆.钢管舞风靡都市

去年下半年在北京闹得满城风雨的钢管舞俱乐部今年又落户了广州天河。2006年下半年北京开设的第一家钢管舞俱乐部短短半年时间吸引了3000多名学员,颇受白领族的欢迎。而反对者认为,钢管舞毕竟是色情业发达的产物,堂而皇之开班教学“有伤风化”。

伍.五米生殖器雕塑

2007年夏,一具重达五吨的大型阳具雕塑耸立在珠海市斗门区白蕉镇连桥路上计生用品市场门前,令过往行人注目。这座高5米、直径60厘米的雕塑底部还刻有小字“人生性福才幸福”。雕塑主人——珠海市斗门区政协委员贾永清准备为这座雕塑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并表示要“砸”5亿多元在珠海建一座容纳五千商铺、世界最大规模的性用品市场。不过最后该雕塑还是因争议太大而被拆除。

陆.女体盛宴引众怒

在沐浴干净的美女身体上放置寿司、鱼生等日式料理,供食客享用,这种在近代日本也备受争议的“美女人体盛宴”,2004年一度现身昆明。然而昆明市民对此普遍表示难以接受,认为“色情”“变态”,很多女性市民还觉得这是对女性的一种侮辱。云南省妇女联合会随即发表文章,对“女体盛晏”表示愤怒并坚决反对,并要求有关部门立即废除。

柒.香艳的天气预报

2003年,湖南娱乐频道推出“星气象”节目,打破普通天气预报节目风格,而是由吴蓉、艾艳两位美女穿着性感的服装、一个跳着热辣劲舞一个以调侃的口吻“评述”天气,形式刺激。“灯光暧昧、镜头摇晃、主播姿态挑逗,近乎色情”是对“星气象”严厉的批评,制片人解释为“这档节目不是传统的天气预报,而是一档提供时尚讯息的节目”,主播吴蓉则辩称她自己“没有觉得不自在”。由于各方压力,“星气象”播出不足一月被叫停。

 

捌.女生拍下体参展

  去年5月下旬,成都美院在南京博物院举办一场名为“实验空间”的当代艺术展。其中一组摄影作品是通过各个角度拍摄的女性下体,拍摄者是该校一位二年级的学生。当媒体报道“成都美院女生自拍下体图片登上艺术展”,一石投下,大波轩然。不仅媒体电话热线中充斥着谴责和责骂,这条新闻在“网易”上的跟帖也迅速攀至近七千,仍然以骂居多,且更粗鄙。在巨大的压力下,这位一直在现场的“自拍女生”泪洒艺术展。

色情与艺术——美感和欲念相伴
记者 炫风

  见识广博的安翁托"艾柯在著名的《美的历史》中说:“我们见人,对之并无性欲,或者,知道其人不可能为我所有,仍能视之为美丽绝伦。”在他看来,异性间的色欲与审美之区别,在于“解渴之后”,对对方还能否“静观其美”。

  色情或艺术,首先是人体在东方与西方的区别。1978年,刚刚结束“文化大革命”,一幅表现烈士张志新的油画,套用了法国名画《自由引导人民》的创意,裸体的自由女神换作了张志新,却引来广泛的争议,斥问“难道革命烈士竟是这样地没有廉耻?画者意图何在?”直到去年,还有网站发生关闭“人体彩绘”论坛的事件,令人感叹中外艺术思维的迥异。

  在东方,裸体在色情艺术里一直没有以“光明正大”的姿态出现。在中国民间的春宫图,或者表现情爱场面的日本浮世绘之中,人物云雨的动态一般都在衣帛间隐约而动,其艺术价值更富于世俗的意境,或者绘画线条的流形之美。

  人体,在西方艺术史上却可以说是最常见的美学造型。西方的人文主义与文艺复兴,对人体有着成熟的数学思考。譬如丢勒笔下的人体比例以严禁的数学规格为根据,那个时代的人都讨论比例——譬如,人的数字,因为人的双手往身体两侧伸直,宽度与身高相符,一个理想的人体成了五角形:肚脐为圆心,以直线连接着四肢的顶点。有评论认为,古希腊艺术中男性的生殖器都刻画得小巧浑然,对女性的身体又以自然丰满的刻画为主,这可以看做是否构成人体色欲的一个标准。

  古希腊艺术,乃至15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古典主义艺术,都对健全完美的人体情有独钟。在著名的雕塑《拉奥孔》中,主人公正被残忍的巨蛇缠咬,他的痛苦不但显示在脸上,还显现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跟腱,肉体的痛苦与精神的伟大均衡分布于整个身体。

  但在艺术上,有时美感与欲念相差只在咫尺。1863年,巴黎印象派画家马奈画出《草地上的午餐》,第一次展出时,就引起了现场的巨大不安:拿破仑三世与皇后都被气坏了——按照惯例,在翠绿的树林间,两位蜷坐在草地上野餐的绅士之间是女神,但马奈画了一个普通的裸体贵妇。这幅不同凡响的油画准确地抓住了肉体快乐和野餐快乐之间的关系,马奈的朋友左拉写道:“它简直要把沙龙的墙壁冲破。”

  越到近代,艺术家们就越有挑战传统价值观的勇气。即使是20年代最伟大的画家毕加索,一生中也创造了不少色情形象,譬如《双臂交叉头上坐着的裸妇》。晚年时,他的那些放纵的裸体画似乎更充满了生命力——评论家认为,这是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就以它们作为新生命的灿烂象征。性,是现代主义的先锋。它赋予现代主义特立独行的气质。艺术和电影对裸体的大胆描述,各种形式的性爱知识介绍,现在都随处可见。色情作品的大众化(有些人也许会说是粗俗化),或者可以看成是对过去在性的问题上故作正经、保守禁闭的一种令人振奋的冲击。

  在绘画中,西方的古典主义艺术传统,允许人们以神话的形式直接地描写性爱,即使如《情人》(波洛"非亚明古)画面中纵欲的场面,也被视为古典——在严格遵守透视规则和均衡构图的画面中,六对形态与普通人无异的天神正在林间纵欲嬉戏。这可能是赤条条的意淫,但文艺复兴大师提香在《乌尔宾诺的维纳斯》中的情色构思显然更为巧妙:在一张既唯美又惊艳的女性自慰图中,女主角是一个大概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她慵懒地躺在一张豪华的床上,身下铺着精致的亚麻床单,而女仆人则在隔壁房间忙碌。少女一边等待着什么,一边抚摩着自己,她的手指放在大腿之间,卷曲的毛绕着她的手指——她双唇紧闭,眼睛直视着观众,似乎在暗示什么。她是在邀请观众加入她的白日梦吗?希望大家参与到她的快感想象?

  主题很暧昧,但你不得不说,它很美。

色情与科学——禁忌与权力共谋
见习记者 刘子超


  1926年5月,时任北大教授的张竞生出版了性育丛书第一集《性史》,没想到小小一册书,竟引发轩然大波。

  先是遭到教育界人士炮轰,斥他的书“为害之烈,不啻洪水猛兽”,不良书商又火上浇油,冒名出版各种续集——这次的内容全是货真价实的淫秽。哲学洋博士、“中国第一性学家”张竞生终于身败名裂。

  张竞生的遭遇已成为那个时代的缩影,作为中国提倡避孕和节育的第一人,有人说他遭受侮辱乃至牺牲简直是难免的。

  历史上,推动性科学发展的人,往往有类似张竞生的遭遇,世俗惩罚他们的刑具是性的另一面——色情、淫秽。既然性一直被作为禁忌,违背禁忌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构成色情。色情是在禁忌面前公然挑逗,是在道德边沿恣意嬉游,而性科学则每每在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中,拓展着禁忌和道德的底线。

  当禁忌不再禁忌,道德可以容忍,性科学就向前迈进了一步,而色情的领地相应减小。举手淫为例,这一行为曾被认为极端淫秽和可耻,《圣经"创世记》第38章写到俄南“将精液遗在地上”让上帝大为恼火,于是上帝让俄南死去;中国古代也禁止任何形式的体外排精,这不仅是罪过,也是一系列疾病的导火锁。但性科学的发展却逐渐奠定了手淫的合法地位,坦然而愉快的手淫绝对无害于健康,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合理、有益的生活习惯。禁忌曾有的边界被性科学的铁犁推过,色情的领域也随之减小了。

  但禁忌是总会存在的,因为禁忌的目的在于维护人类固有的“神圣”情节。这正是自古以来的情形——讨论“性”的专著被冠以“诲淫”的恶名,他们的作者则成为时代秩序的牺牲品。取消人类的“神圣性”,也就是祛魅,也就是颠覆既成秩序,任何一个自命神圣的独裁者,都不愿意被告知他的母亲不过是乡间农妇,因为神圣最初源于身体,权力最终归于身体。可以说,禁忌中存在着一种隐蔽的权力关系,色情正是调节这种权力关系的机关。

  自然,如同任何一门科学,性科学同样依赖观察、探索,是一门经验之谈。从历史角度看,每一个性科学结论的提出无不依靠前一个结论,乃至推翻前一个结论。性科学作为对于身体的看法并非一成不变,色情也就成为一个漂浮的概念。它们互相定义对方,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下,表现出不同的内涵和外延。在唐代的仕女图里,随意可见坦胸露乳的女性,唐朝人却并不以此为色情;而明代绘画中的女性则穿着难显体态的衣裙,露金莲亦被视为轻佻。很多时候,色情的概念不过是一个空壳,人们认定它,因为它是某种对身体态度的派生,一旦这种身体态度发生变化,它就会被随之击碎。色情与性科学的问题被探讨了无数个世纪,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开始,人们就开始严肃地讨论它们的关系。一成不变的结论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健康坦然的态度面对它:一个一见到白胳膊就想到裸体的民族,永远无法给性科学正确的对待。

  1926年10月20日,在给许广平的信中,鲁迅笑说张竞生之说能行“大约当在25世纪”。作为一个乐观的人,我希望鲁迅的预言能提前实现。

 

广州美术学院教师胡震:我们还在用春宫图的视角审美

 越禁忌就越色情

南都周刊:最近大热的一部电影《色,戒》并不“戒色”,人们基本已可以普遍认同,大尺度的情色戏份并不影响其艺术严肃性的表达。对于“色”的戒严宽松了。

胡震: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尽管艺术中的“色”一直未戒,但社会公众对“色”的理解和接受程度还是有很大的变化。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刘海粟他们回国时,就用裸体模特了。那时确实人言可畏,有些模特受不了流言自杀的都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尤其改革开放后,伴随着西方艺术、特别是现当代艺术的大量引进,中国人对艺术中的裸体、情色这些比较开放的成分,已经慢慢地能适应了。

南都周刊:但是一些比较前卫的艺术展,还是会受到公众质疑,甚至破坏,这是什么观念的作用呢?

胡震:确实。像前不久艺术家舒勇的作品“一个亿"泡女郎”,被一个观众泼了粪。这位艺术家后来很希望泼粪的人能站出来,他希望能沟通,了解你愤怒的原因,总好过于莫名其妙的行为。

  当然,对于裸体,包括以艺术的名义而裸体,东西方差异还是很大的,我们的文化中没有自然接受欣赏裸体美的传统。西方对裸体艺术接受度高,从古希腊开始,裸体就被作为欣赏对象看待。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画家和雕塑家也是把人体摆在了一个较高的艺术层面来表现。西方艺术传统中的裸,是落落大方的,反而忽略了情色方面的意味。中国则不同。我们古代的绘画中是不展现裸体的。而我们的春宫画,它更体现情色甚至色情面的东西,更多是一种私密的闺房之趣。

南都周刊:您觉得由于性在我们文化中这种“自然但隐密”的地位,会造成一些观念上的矛盾吗?

胡震:是的,一定会这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差异,一般百姓艺术欣赏层面接受情色会有一定障碍。像美院学生画裸体模特,外人会很想窥探并且非常好奇,他无法认识人体所富有的表情之美,以及艺术家出于创作上的需要、裸人体的明暗关系等各方面最能够体现西方绘画技巧之类的东西。他的兴奋与好奇,更多是从色情角度看待这件事情。

南都周刊:对性,从当代来看,50年代起到今天,经历了一个从禁锢到开放的过程。90年代初性学家潘绥铭做研究时,曾惊讶于红卫兵一代人对于性的茫然和无知,在中国是这样一个变迁,然而在西方,在经历过六七十年代的性开放之后,又重新回归于一个保守的趋势。您如何看待这个变化?

胡震:这是规律。任何东西,越是禁锢、越想窥探它,想接近它的心理越强烈。而当你真放开它,大大方方让人看,吸引力反而减弱,其实万事都是这个道理,也是人的本性。我们的性开放正是这样,以前避讳不可谈,突然开放有了窥探的机会——我们极有可能走得比西方还要远。西方古来对“性”审美,我们没有历史、文化的积淀,我们的心理积淀还是春宫图的视角。

窥探私密的人性不龌龊

南都周刊:美国《花花公子》杂志的出现,曾是性革命的一个明显标志。但后来它的创办人,据称拥有超过千名性伴侣的休"海夫纳,八十年后宣称自己要严格奉行一夫一妻制了。中国在性方面的开放,您讲甚至有比走得西方还远的可能。

胡震:文化观念、禁忌观念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改变,这是有深厚的文化底子在作用的。在这方面要一下子有真正突破是不容易的。

南都周刊:艺术欣赏中常常出现这样一种矛盾。比如《色,戒》,电影里头出现情色场面你能够理解,这是出于创作的需要。但还是存在大部分的观众,沉浸在对性或裸露的兴奋和争议中。

胡震:这是很正常的。艺术品面对的向来都是不同的反应。而在欣赏艺术品的过程中,也是在反映欣赏者本身的深度和力度。这种欣赏需要一种对等的关系,你本身也要有一定的高度和深度才能欣赏得起。对艺术中的性,仅仅从“性”的角度好奇兴奋也没什么不对,人性中窥探私密的一面始终存在,不龌龊,也很正常。

南都周刊:很多东西,现在公众难以理解,会觉得是不是打着艺术或是科学的旗号掩藏着色情的意图?

胡震:不应该粗暴地说打着色情的旗号。应该相信艺术、相信科学。我相信,随着视野的开阔,慢慢地习惯新鲜、习惯惊奇、习惯刺激,我们对艺术欣赏的惰性会有改观的。就像《花花公子》的出现也是,如果我们30年前听说这杂志,会是什么反应?大惊失色吧。而现在呢,在大概了解了美国的国情、美国的历史、美国文化及其演变轨迹后,我们再看它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南都周刊:那您觉得从政府、公众的角度,我们对待情色,在观念上、做法上有必要做什么样的调整吗?

胡震:我觉得从政府来讲,应该尽量持开明包容态度。在台湾,马英九也去看《色戒》,也有人问他看那种场面会否尴尬,马说应该以平常心看待,他感动于电影本身,还流了泪。(转载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