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7月14日:一个被神经病女子钟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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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神经病女子钟情的男人
黄秋生
第13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 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
第18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 野兽刑警
第 5  届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奖 最佳男主角 野兽刑警
第35  届台湾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 野兽刑警
第22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配角 无间道
黄秋生说喜欢他的都是神经病的女人,她们追求他的手段过火,搞得他觉得是一种负担,所
以他只好当她们全部是风景,风景可以看,在距离中,我们可以找到美。只有神经病的女子
喜欢这样极端的男人,他很尖锐,充满了杂芜的爱好,乱七八糟的趣味,唱歌多半象爆粗,
虽然他坚持,那是摇滚,他对于通俗和高雅都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说自己什么都不是。
还好,如果有得选,我喜欢的男子会选刘青云、吴镇宇,前者象警察后者象心理医生,在不
要求极端表演的时候,极端的时候,刘青云可能是脑子里有一颗子弹的卧底或者黑社会,平
时很正常,但是一旦疼痛发作他会变得不可理喻象一只野兽,狂肆地破坏,生活因此失衡;
而吴镇宇变了色魔,下雨天跑出来,隔着玻璃偷偷看雨中慢慢行走的女子,赤裸的小腿,被
雨水打湿的紧贴在身上的小小的白色外套,他戴着眼镜,有着极度清秀的轮廓,细细的双眼
皮,看起来甚至有些害羞,他微微地合着手将它们支在自己的下巴上,安静地听着店内的音
乐,也许是马勒,马勒的音乐有着强烈的死和爱的纠缠,实在适合他所经遇的角色。下一秒
钟,他将杀死自己选中的目标,也许是因为爱,也许只是为了赴死。可能他会被警察抓住,
抓住时一脸平静,正在洗手间里洗手上的血,他会礼貌地拉开椅子,请警察坐下,表示自己
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走,甚至在被押上警车的时候,他慢慢走着带着微笑,所谓的变态,是我
们日常生活中被隐蔽的一群人,吴镇宇演的变态,似乎是这样的。
变态演得最好的是:黄秋生、吴镇宇、刘青云。类型依次是暴躁型、抑郁型、沉默地突然爆
发型,很有挑战性。最可气是黄秋生,当时他获奖的居然是13届“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
我看着他的对手英俊的脸在暗处的沮丧,觉得他橘子皮似的脸简直担得上“意气风发”四字,
缓缓起身一直走到奖台上,郑重其事地说谢词。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有一段时间胖得吓人只好减肥,否则他们只派他演黑社会大佬杀人杀得
满脸都是血对着二五仔面不改色地连击十几下,可是文艺的片子,“千言万语”的牧师,
“想飞”里颓唐的舞者,却有着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很知识分子,不黑社会。我很多时间
只记住“黑社会”“变态”这样的字眼,也许是他拍这样的片子过多的原因。
演戏是一件消磨人精力与青春的事情,得奖就好象是一种安慰,他也关心片酬和糊口的问题,
朱军同志开始表扬他是一位“艺术家”,他说,我没有觉得自己是艺术家,他的表情那么现
实,真不象艺术家。
可是他也年轻英俊过的,“午夜太阳”里他和斯文的吴镇宇类型相左,他老说吴斯斯文文得
几乎娘娘腔,他不修边幅他一嘴粗口他疾恶如愁,那时候还没有胖,没有暴戾之气肆意张扬
的感觉,将他所以为的个性坚持到底,似乎要跳出一切限制的敢作敢当,一冲动就要将手枪
飞掷到上司脸上,大叫“我不捞了。”那个角色比较有幻想,年纪轻轻的冲动,血仍未冷的
感觉。
到他演“无间道”的时候,已经很多年过去了,那个热血的小警察已经变得有些老,升到警
司了,冷着脸,身躯开始发福,有着猎豹一样的嗅觉去捕捉阴暗的敌人。他几乎不会轻易地
去表达爱憎,他只是吩咐,例行公事地口吻,手指在报告上轻轻划过,眼神锐利冷淡掩饰着
他所鄙视的温情,温情在力量的对峙中永远毫无价值,温情是用来牺牲的。
但是他一定有着自己对所谓感情的理解,在他对于另一个年轻人的时候。他送给他一块手表,
手表所提示的时间的流逝,使他们看清自己的人生,在这世间的微不足道。
如果他死去,也许会悲哀,悲哀是因为,我们对于成长、时间本身的悲观,他使一个热血的
小警察变成一个面硬心冷的警司,他们的成熟,一样是以死亡做代价的。他们死的时候,相
信自己是出于对于职业的热爱与忠诚。
尼采如此说过:“爱和死:永远一致。求爱的意志,这也就是甘愿赴死。”
于是,他死了。在影片里,我看见远远的,梁朝伟的眼神被撼动。而在电影院的黑暗里我流
下眼泪。
一个神经病女子爱着的男人,黄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