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教学设计:赵健伟:斯大林与莫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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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健伟:斯大林与莫扎特
时间:2009年9月5日 作者:赵健伟 来源: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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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3月5 日,斯大林死了。有人发现:在斯大林寓所的唱机里,放着一张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的唱片——显然,这是斯大林最后倾听的音乐。

说起这张唱片,有一段隐秘而又离奇的故事。而在这故事中,人们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斯大林,他在20世纪30 年代的大清洗中所表现出来的无情和残暴足以让人闻风丧胆;而作为一个“音乐爱好者”的斯大林,却对音乐界某些“敌人”之“宽容”令人难以置信。尽管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坚信“一个真正爱音乐艺术的人不会残暴”。但不管斯大林是否深谙音乐艺术,不过至少在下面这个故事中,斯大林对音乐家的格外“宽恕”,表明了音乐予以斯大林精神上的整饬,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信仰的意义。

故事是这样的:一天晚上,斯大林亲自打电话给电台,问是否有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的唱片,并说是尤金娜演奏的。接者一听是斯大林的电话,立刻慌了手脚。尽管他知道斯大林一定是听了电台前一天现场直播的音乐会,但钢琴家尤金娜现场演奏的这首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并没有录制过唱片。但没有人敢拒绝斯大林的要求——浑身颤栗的领导只能对斯大林说电台有这张唱片。于是斯大林要求电台明天一早把唱片送到他住的别墅去。说完斯大林便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事情是不难想象的:整个电台慌乱成一团,离第二天早上只有十来个小时,而唱片连影都没有。怎么办?于是一个世界录音史上的奇迹发生了:电台领导当即决定:连夜录制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可以想象,如此体制下所产生的特殊效率是任何其它体制难以匹敌的。首先乐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电台,接着钢琴家尤金娜也匆匆赶来。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当乐队指挥一听是如此严峻的政治任务,立刻情绪失控不能自己。于是马上调来第二个指挥,结果也是如此。心急火燎的电台领导无奈又找来了第三个指挥——录音终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完成了。斯大林也如愿听到了由尤金娜演奏的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只是他至死都不可能知道:这张唯一的唱片是在如此吊诡的窘境中产生的。

不久,尤金娜意外地收到了一笔装有2万卢布的信封。送者告诉她,这是奉斯大林之命给她的犒赏。看来斯大林对尤金娜的演奏很是欣赏。但接下去的事情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众所周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独断专横的斯大林之一举一动,决定着很多人的前途命运甚至举家性命。因此没有人敢迁怒这个体制,更没有人敢得罪斯大林。相反,假如能得到斯大林的赏识,不仅可以保全性命,更可以官运亨通。但是尤金娜却不识好歹,她对斯大林的如此“恩赐”不仅不以为然,而且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在给斯大林的信中如此出言不逊:“谢谢你的帮助,斯大林。我将日夜为你祈祷,求主原谅你在人民和国家面前犯下的大罪。主是仁慈的,他一定会原谅你。我把钱给了我所参加的教会。”(《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

若按常理,尤金娜必死无疑。不用说尤金娜如此胆大包天,在当时就算对领袖稍有不敬,那么轻则劳改、流放,重则失踪、消失抑或秘密枪决。而一生“等待处决”则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阶层之生存状态的显著特征。然而奇怪的是斯大林却没有对尤金娜下手,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金娜把这份自取灭亡的信寄给了斯大林,他读了这封信,一句话也没说。他们预期他至少要皱一下眉毛。当然,逮捕尤金娜的命令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稍微皱眉头就能叫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斯大林一言不发,默默地把信放在一边……(参见《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

布哈林曾经对斯大林有这样一段评价:“他是个无原则的阴谋家,要世上的一切都服从他的权力欲……他随时改变自己的观点,如果他认为这有助于干掉我们中间哪一个话……斯大林是个怀里藏刀的人,他一心想的就是复仇……(参见《斯大林大清洗内幕》)

对于政治层面上的斯大林来说,布哈林的话无疑已经被历史所明证。换句话说,假如尤金娜是一个政治人物抑或一般意义上的知识份子,那么她是一定会被“干掉”抑或“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让人意味深长的是,尤金娜“幸存”了,尤其是面对尤金娜如此诟骂和耍弄,斯大林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钢琴家》——那位杀人如麻的德国纳粹军官,醉心于一位逃亡的犹太钢琴家之优美琴声,并触动了他心中尚未泯灭的良知——因此,钢琴家也“幸存”了,而之所以幸存是因为他手指下流出的肖邦柔美诗意的音乐。一瞬间的乐波悠然,降服了一颗战场上狂野的兽心。肖邦和钢琴家的联袂出演,感化了一个刽子手坚硬的心肠。尽管他转过身还会拿起机枪扫射那些手无寸铁的犹太人,但至少面对眼前这位犹太钢琴家,他被征服了。我坚信这种征服来自人的内心深处难以抵御的灵魂共鸣,就像柏拉图所言:音乐是连接灵肉之间的桥梁。而在我看来,音乐是天语,它是上帝的摇篮曲——把人之邪恶催眠的同时唤醒心灵的天良。也正因为如此,卡拉扬才会说,与音乐忠诚相伴一生的人是幸福的,犹如与上帝相守一世的人,如此,罪恶才会离我们远去。

当然,斯大林不可能是一个肖斯塔科维奇眼中的真正的“爱乐者”,也不会是卡拉扬理想中远离罪恶的爱乐人。但至少是音乐让尤金娜躲过了一劫,而斯大林至少在尤金娜的事件中表现出了“不残暴”。我相信莫扎特的音乐在挽救了尤金娜的同时,也柔化了斯大林通常语境下的残暴意念,尽管这是“单向度”的行为,但这正好验证了音乐对灵肉世界的柏拉图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