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emoi在哪些城市:汉语新诗鉴赏(80)?鸿鸿?韦黎明?韩作荣?桔子?杜运燮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8:35:19

汉语新诗鉴赏之八十

鸿鸿/韦黎明/韩作荣/桔子/杜运燮 

 

 

 

鸿鸿(1964-),本名阎鸿亚。台湾诗人,生于台南市。著有诗集《黑暗中的音乐》、《土制炸弹》等。

 

强迫症患者

 

我的头卡在马桶

这样很好

全世界都不再烦我了

只剩那只吸了我的血的蚊子

正在撞墙

出门应战那些微笑和问候前

我已耗尽最后的兵卒

 

不该把头伸进马桶但是我

不该把头伸进烤箱但是我

不该在时速107280公里的地球上

把头伸出窗外

但是我

 

更不该靠近

占了半个房间的那   明晃晃的

没有温度的太阳

然后像蚊子一样爆炸

马桶是个安全的地方

 

(选自2002年8月31日《中国时报》人间副刊)

 

[赏析]

精神病症患者的内心一直是我们无法到达、了解的神秘世界。这首诗里的“我”为了找寻安全庇护的地方,不断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把头卡在马桶里、把头伸进烤箱里、把头伸出去“时速107280公里的地球”的窗外。文中的“我”要找的显然是安全的地方,但连有阳光的房间都令他感觉“没有温度”,视出门为“应战”,心中之恐慌无以复加,否则怎么会做出“空间恐惧症”的怪异性动作。然而本诗要思索的会不会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本身可能的可畏和虚假,在某些时刻强迫施加于彼等脆弱灵魂的肉身上,令他们不得不以瓷制面罩似的马桶存放自己的头颅?本诗提供了另一个“强迫”读者思索的空间。  (白灵/文)

 

 

 

韦黎明(1950-),北京人,诗人艾青之女。作品散见报刊。

 

  Z

 

我们是黑夜相错而过的船,

我们是白昼没有标记的帆。

我们是同一次潮汐搁浅沙滩的贝壳,

我们是同一次喷发中冷却的火成岩。

 

有一天,

我们终于发现:

彼此多么相近。

——可惜

为时已晚……

 

(选自:1984年《当代短诗选》)

 

[赏析]

我们一会儿做船,一会儿做帆,一会儿做贝壳,一会儿做火成岩。“有一天,/我们终于发现:/彼此多么相近。/——可惜/为时已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不能同相亲。这,恐怕与一个动乱的时代不无关系吧。把一个时代的腥风血雨收藏在几个常见的意象里,把一个不该发生的悲剧置入“可惜”的哲理之中,使诗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是来自于情感处理技巧。诗人把一代人的悲愤化为一声轻叹,一下便彰显出了卓尔不群的大手笔。这样的情感,老少咸宜,迎得的回声将远远大于诗的嘶声竭力的呐喊。(李黑/文,李黑推荐)

 

 

 

韩作荣(1947-),笔名何安。黑龙江海伦人。著有诗集《万山军号鸣》、《北方抒情诗》、《爱的花环》、《纸上的风景》等。

 


  
  一场酒宴下来,几个小时
  我不说一句话
  即使碰杯,我也只是点点头一饮而尽
  最后,那些妙语连珠的人
  打情骂俏的人,温文尔雅的人
  狂放不羁的人,脉脉含情的人
  都扭过头来看我
  他们都不再说话
  
  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其实我什么也没想
  只是一心一意地吃菜、饮酒
  我是个简单的人,专心做一件事
  便什么也不想
  或许,只有一个脑子空空的人
  才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选自:韩作荣诗集)

 

[赏析]

诗人的孤独是高贵的孤独,能在喧嚣中寻求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或是态度,这一点实为不易。也许,一个人未必就是孤独,太多的人在一起,也许会更茫然不知所措。诗人能将生活中的场景简单的再现,用很直白的语言加以叙述,越是如此越能让人联想到酒宴中的百般姿态。诗人是置于生活之上洞察,他将现实剥离剖析,为的是能留给自己更多的空间。

仅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诗人的心境,我们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诗人是孤傲的,这种孤傲表现在他与世俗生活的格格不入。如果这样去解读这首诗,我觉得我们只看到了表象,会抽离了诗人隐喻在语言中的寓意。

孤独的最高境界也许莫过于此,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样我们或许更能体会诗人的状态,他就像一个思想者,孤独的思想者,把我们从现实生活带向另一个现实。 (肖志远/文)

 

 

 

桔子(1945-),本名杨咏桔。法国籍华文诗人,老家安徽桐城人。著有诗集《漂泊的红手镯》等。

 

眼 

 

那是二条小溪

唱着只有你我才懂的歌曲

那是二只窗口

交换只有你我才能对流的空气

那是二条小路

交叉拥抱着

当我踏上它时

你也从这儿

闯进我心中那块私有的土地……

 

(选自:1994年10月25日广州《华夏诗报》第88期)

 

[赏析]

眼睛,不仅是人类认识外界的工具,还是人类灵魂的集中展现地,更是人与人精神交流的隐蔽通道。桔子是定居于法国巴黎的海外诗人,在法国,他能经常与各种各样的外国人相遇、交流,面对的是一双双蓝眼睛、绿眼睛。但是,唯独在海外遇见中国人的黑色或褐色眼睛的时候,心里的触动才会有极大的变化。

诗人在《眼睛》里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首先,诗人把眼睛比喻成二条会唱“只有你我才懂的歌曲”的小溪,形象生动,匠心独运。从古到今,歌曲能够不分国界、地域地被人们理解,而对于眼睛,我们也常通过自己的感受来辨别从中流露的情感与表达的意思,由此说来,从眼睛里传递的信息与歌曲一样,能引起人们的共鸣。而且小溪的流动让人联想到眼神间的相互交融,源源不断地提供信息的传递与反馈。

接下来,诗人把眼睛比作二只窗口,人们难免会立马联想到“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一俗套的比喻。然而,诗人把眼睛想象成两只打开着的可以进行空气对流的窗口,而且,空气的对流使这两个窗口的所属者获得新鲜空气的补给,这就意味着人与人之间进行了交流,但不是言语上的交流,而是心灵上的交流。

最后的比喻把全诗的情感推向一个极致。诗人把眼睛比作二条交叉拥抱着的小路。为何这不是从眼睛里延伸出来的两条平行的小路呢?二条交叉拥抱着的小路犹如两处眼神交织纠缠的接触,直达双方的内心深处,这就与“当我踏上它时/你也从这儿/闯进我心中那块私有的土地”形成互读。最后的这处比喻不同于前两处那么含蓄、抽象,而是直白地表现了从眼睛直达心灵的神奇之路。三处比喻的变化,就是避免统一走向极端,而追逐那种活泼、流动而生机蓬勃之美,同时也逐步加深和澄明诗人心中对能够相互走进对方心中的私有土地的热切寄望。从这里也能看出诗人内心未能被人理解的苦闷与孤独,而最主要的是来自于与故乡长期分离产生的乡愁,思念萦绕于心,久久不能与故人相遇和共享心中的秘密,这该是多么凄苦的惆怅啊!  

(卢嘉燕[学生]/文,傅天虹推荐)

 

 

 

杜运燮(1915-2002)福建古田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州。著有诗集《晚稻集》、《九叶集》等多种。

 

 

我是静默,几片草叶,

小小的天空飘几朵浮云,

便是我完整和谐的世界。

 

是你们在饥渴的时候,

离开了温暖,前来淘汲,

才瞥见你们满面的烦忧。

 

但我只好被摒弃于温暖,

之外,满足于荒凉的寂寞:有孤独

才能保持永远澄澈的丰满。

 

你们只汲取我的表面,

剩下冷寂的心灵深处,

让四方飘落的花叶腐烂。

 

你们也只能扰乱我的表面,

我的生命来自黑暗的地层,

那里我才与无边的宇宙相联。

 

你们可用垃圾来使我被遗弃。

但我将默默地承受一切,洗涤

它们,我将永远是我自己:

 

静默,清澈,简单而澄澈,

绝不逃避,也不兴奋,

微雨来的时候,也苦笑几声。

 

(选自《诗四十首》,文化生活出版社,1946年版)

 

[赏析]

在这首诗中,诗人运用拟人的手法自比为“井”,以“井”的口吻来表露心志。先以“我是静默”奠定基调,描绘了一个“完整和谐”的自我世界;随后展现“我”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并将思绪引向“黑暗的地层”,“与无边的宇宙相联”;最后,通过再次强调“我”的“静默,清澈,简单而澄澈”的品性,内心“运动”得到了升华。由此,展现了现代人灵魂的孤寂与深沉。在20世纪40年代的特殊社会背景下,这首诗无疑会鼓励人们顽强应对民族的苦难。

“我”井的世界是完整而和谐、闲适而安逸的,饥渴的人们打破了我的“静默”,但“我”却因此更为寂寞孤独。人们汲取的仅仅是表层的水,却触不到冰冷深邃的井底诗人心灵的最深处。因为,井的生命来自于黑暗的地层,将从那里于浩瀚的宇宙中获得力量,并不关乎表面的热闹。人们可能用垃圾造出的荒芜来遗弃井,用各种污言秽语攻击诗人的心灵,面临这样的境遇,诗人通过井的态度表明自己的坚持“但我将默默承受一切,洗涤它们”,衬托出诗人心灵的高洁。最后一节,诗人表示自己将永远是真的自我,不屈服也不逃避,用“静默,清澈,简单而澄澈”让自己的心保持应有的品性。

形式上,拟人化的“井”同时也是一种象征;节奏上,每个诗节里第一、三行押韵,凝练深沉的风格正是从这不统一的韵律中显露出来。    (傅天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