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刘钊:众里寻它 蓦然回首 东澳岛海关遗址真迹被重新认定

100多年前，清政府在珠海东澳岛上开设海关，其所处位置早在10多年前已有考证结果。然而，在开展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野外调查时，东澳岛的原住民张坤夫妇却向文物工作者指认，东澳岛海关遗址另有所在！

　　 从今年4月到8月，经实地调查与勘探，珠海市博物馆文物工作者基本上搞清了东澳岛海关遗址的位置及分布，纠正了长期以来人们对此遗址位置的错误认识，认定东澳岛海关遗址的真正位置在：东澳岛东澳湾的庙湾与烂泥塘（海湾名）之间的山坡上等处。

　　 疑点

　　 原认定遗址房基的业主仍健在

　　 关于东澳岛海关遗址所在地，珠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早在1998年就在当时认定的地址（现址）上竖立过文物保护标志说明，称“东澳岛海关遗址在庙湾”。然而，当进行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珠海市博物馆文物工作者来到现场对该遗址的房基进行现状拍摄和清理时，却惊讶地发现，该处房基为青砖筑基，上砌泥砖，残存极少部分灰砂批荡。“青砖为清末民国时期的，但露出的房基明显为四间，与文献记载该处海关关产有三栋砖屋明显不符。”面对这个“不符”，郭雁冰、杨华芳、彭俊美等三位工作人员决定查出究竟来。他们于是从探访曾住在东澳岛庙湾的老人开始，逐步了解情况以便作出判断，这是文物普查最基础的野外调查手段。

　　 在当地原住民的介绍下，4月13日，郭雁冰一行找到了88岁的东澳村民张坤和他86岁的妻子邱妹仔。张坤说，1942年他回到庙湾居住，1945年与邱妹仔完婚时是用茅草搭屋居住。而1998年文物调查认定的东澳岛海关遗址是邱妹仔妈妈的农田，上面的房基则是张坤夫妇1953年建的房子，“我们建墙基所用的石块和青砖是从真正的海关遗址上搬迁来的。”据张坤说，原被认为是东澳岛海关的“东澳关”遗迹实际上是张坤等东澳村民自建房产。这排房基实际上为5间，当时在庙湾住了8户人家，其中张坤和他的弟弟张胜仔（现住香洲光明街）住三间，另两间为姓曾的人家居住。来到现场的张坤之子张德仔和其中一户人家曾全老人也指认说，当年住在这里的8户人家相互之间是亲戚，他们建房都拿海关房屋的石头和青砖来砌墙基，石块是从山坡上海关房基搬来的，青砖有部分属海关，也有部分是庙湾华光庙的。“这里肯定不是你们要找的东澳岛海关真正的遗址。”张坤肯定地对郭雁冰等人说，记忆中真正的海关遗址有“写字楼”、“大厂”、“望台”和“石砌的围墙”等。经过实地指认和勘查，郭雁冰等人终于探明，“写字楼”即海关办公区，“大厂”就是生活区（含宿舍），“石砌的围墙”就是办公区或者生活区所在平台的土挡墙。

　　 矛盾

　　 历史文献记载与原认定遗址情况不符

　　 经过多次探访东澳岛原住民，珠海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认为原认定的东澳岛海关遗址位置疑点重重，在随后翻查资料的过程中，他们更发现原遗址位置和历史文献中的记载也存在显而易见的矛盾。

　　 随后，郭雁冰先后多次走访广东省档案馆及拱北海关，在《近代拱北海关报告汇编》、《拱北海关志》和《拱北关史料集》等文献资料中，找到了关于东澳岛海关历史略有记载：

　　 1902年8月12日，拱北关离任税务司柯尔乐在给新任税务司穆好士的《移交备忘录》中指出，东澳分卡是拱北关管辖的三个重要分卡之一（其余两个为马骝洲分卡、前山分卡），位于澳门东南面，距离澳门大约15英里的Boddam湾（注：东澳湾），是1899年10月设在长洲的九龙分卡关闭时开设的。

　　 据近人黄序1921年自刊的《海关通志》记载，拱北关辖分口四个，分卡九个。东澳岛海关属于四个分口之一（即马溜洲分口、前山分口、东澳分口、香洲分口），“设于香山县东澳，距正关五十九里，在万山之北东澳岛海湾”。

　　 东澳岛海关自1898年筹建至1919年撤销，在东澳岛上有砖屋三栋，但无泊船码头，查验在船上进行，1919年撤卡时放弃。

　　 结合上述这些文献记载，郭雁冰联想到自己在原认定东澳岛海关遗址所看到的情况：现场所见“遗址”的房基有四间，与文献所记载的“有砖屋三栋”明显不符。

　　 推理

　　 原认定的遗址是错误的

　　 结合探访原住民所得以及历史文献的记载，在严谨的现场调查基础上，郭雁冰等对手头所掌握的情况进行了一系列的推理。

　　 首先，当前被认为是东澳岛海关的“东澳关”遗迹现存四间相连墙基，即一栋房基，与拱北海关于1997年编的《拱北海关志》所记载的东澳岛海关关产为砖屋三栋不符。

　　 另一方面，郭雁冰等人推断，如果现在被认为是东澳岛海关的“东澳关”遗迹是真正的东澳岛海关遗迹，那么就产生了两个难以说明的情况：一，在清末民初时期，这一带海盗出没频繁，如果海关位于海边，庙湾的沙滩（现在海边露出的石块只是20世纪70年代因盗沙和基建采沙而成现在状况）不利于防守，反而易于攻破，无法保证海关的安全，清政府怎么会如此选址呢？郭雁冰查证，东澳岛海关关闭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经常受海盗滋扰之故。事实上，拱北关下属分卡内经常发生海盗滋扰的事，如泥湾门分卡1915年内屡遭海盗抢劫，为安全起见，拱北关于1916年10月报请总税务司将其关闭，1920年5月正式关闭；香洲分卡因屡遭海盗和兵痞抢劫，加之火灾，于1921年8月撤离。关闸和石角分卡及中山港分关等为防备攻击，在海关周围设置带刺的铁丝网。因此，张坤口中所说的真正的东澳岛海关的办公和宿舍区建在半山腰以上，水手房前为陡坡，均出于安全性考虑。

　　 此外，在现场勘探时，勘探人员站在庙湾原认定的东澳岛海关的“东澳关”遗迹处，发现这里的湾内视角面不广，难以监视东澳湾外海面船只情况。“海关不可能选址在难以监视海面船只情况地方。”而来到张坤口中所说的遗址真正所在地，他们却发现从山顶的生活区到半山腰的办公区，再到山旁的水手房，对东澳湾口外的海面至东澳湾口，再至东澳湾内，海面均一览无遗。

　　 基于以上种种推理和判断，文物普查工作者认为：原被认为是东澳岛海关的“东澳关”遗迹是错误的。

　　 推定

　　 东澳岛海关遗迹包括七处

　　 既然已经判断原认定的遗址并非真正的东澳岛海关遗址所在地，那真正的遗址在哪里？在探访中，张坤向郭雁冰等人描述了他童年记忆里真正的东澳岛海关。张坤说，那里有三间建筑得比较高的房屋，其中一间是青砖瓦房，二间是石砌瓦房，房屋周围有石砌的围墙，房屋的后山顶上有一个望台，望台周围用石墙围起，位置位于现在所谓的海关遗址上方山坡上。而他的儿子张德仔继而补充道，在庙湾后面的写字楼山（当地土名）上有望台，当地人称之为“石仔屋”，旁边有石级上山顶。在写字楼山下面的刀马快山（当地土名）有海关喝水的水井。“我小时候还跟我爸去那边种农田，在水井边玩耍过。”张德仔还回忆说，海关遗址两间宿舍则在刀马快山的西南面，望台的下方山坡上，距原认定的所谓海关遗址上方约直线距离50米的地方。

　　 在张德仔的带领下，郭雁冰、杨华芳和彭俊美等人用长刀劈开路径上的树枝杂草，果然在刀马快山找到了一口水井。郭雁冰向记者描述说：“我们看到水井已干枯，不深，井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填埋物，井圈为灰砂筑成近圆形，井壁为不规则的石块砌成，人可以上下。”找到了水井遗址，大家又去寻找望台，山上满是疯长得密密麻麻的拿兜树和带尖刺儿的树藤，难以行进，后来大家只能从陡峭的山坡上用刀开路艰难地前行，开始时无法找到上山的石级，却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堵残石墙。杨华芳看到，地面散布有青砖，在残石墙的旁边有部分批荡的残灰砂存在。张德仔说，这里青砖墙呈圆形，村民还从此处挑青砖回家建房。后来在下山时，一行人突然发现了部分残存的石级。回到刀马快山时，又在望台的下方约100米处，原认定的所谓海关遗址上方约50米处发现了地面残存有青砖，地面被后来的壕沟穿过。

　　 后来，在广东省文物局、珠海市文物保护部门等部门的支持下，文物工作者们雇请了一批工人，对遗址附近近1000平方米的面积进行了清理和勘查。历经20多天的作业，郭雁冰等人终于初步摸清了东澳岛海关遗址的真实位置以及遗迹的基本情况，推定其遗迹包括七处，自东澳湾至散石湾顶分别为：报关船泊船处、水手房遗迹、海关古道遗迹、海关办公区遗迹、海关水井遗迹、海关生活区遗迹、海关烽火台遗迹。

　　 史海沉钩

　　 东澳岛海关的由来

　　 据《拱北海关志》、《香港九龙城寨档案史料》等资料记载，1898年6月9日，清政府被迫与英国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规定将九龙半岛及附近海域租给英方，期限为99年。翌年3月19日，广东补用道王存善与香港辅政司骆克签订《九龙租借协定》，规定九龙半岛应于是年4月16日租借并移交给英方，九龙关各关厂应同时迁出。后经与英方协商，九龙城、深水关厂如期关闭，汲水门、佛头洲、长洲关厂延至1899年10月4日迁出。

　　 为维护海关对外贸易的管理和税务收益，清政府于1898年筹建东澳岛海关， 以代替刚撤出的九龙关长洲税厂的职能。1899年10月5日，东澳（Tungho）税厂正式使用。该税厂位于东澳岛的 “Boddam”湾，即东澳湾。

　　 当税款达到一百两时，由深海区域的巡逻艇“龙睛”号每周一次负责直接解运到澳门的总关办公室，由宝行银号业主当面核对，并开出收据。存款的收据以宝行银号经理的名义制发，并由经理在收据的背后签字。

　　 由于东澳关卡地处海岛，远离大陆，比较荒凉，因此，拱北关总关定期更换主管官员。至于每日“报告”等呈送，由一艘东澳关卡附设专用于送文件及购物的小木船每周三次送往总关办公室。由总关办公室每月补贴该小木船一定费用。

　　 本栏撰文 本报记者 陈素璧

　　 本栏摄影 珠海市博物馆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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