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秋兴八首集说pdf:【孔式转】城市足印今与昔――《流氓大亨》赏析 作者:qiyida TVB论坛 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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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上）追星

所谓“流行”是创新和复古的轮回。根据刻薄的莱佛定律：穿20年前的服饰――滑稽；穿10年前的服饰――丑陋。摄制于1986年的都市言情剧《流氓大亨》恰好处于最尴尬的范围，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人物着装，都免不了被八十年代出生的人讥为“老土”。尤其是女士的打扮――紫暗的眼圈，刻意制造深邃的效果；任何款式的衣服都有两个厚厚的垫肩，衬出倒三角的外形，无端地令人想起“铁肩担道义”；她们还把刘海高高地吹耸起来，其坚挺全赖定型水，好像头上插了把刀；巨型的圆耳环仿佛诱惑淘气的小孩挂上去练双环……

男士的着装和发型素来变化不大，反而抗得住新新人类的嘲讽。钟伟舜（吴启华饰），剧中最憎恨他的人也不得不称他“有型”，今天看来，依旧是那么俊俏挺拔。端得是一付标准的衣服架子，步态轻盈。

卖碟片的小姐极力游说我选购一部韩剧，说比这部老片子好看。也许，不过剧情给人欣赏的愉悦，但不能给人回忆的快乐。于我，更有一种深层次的复仇的宣泄――第一集可以完全跳过……凡是没有他的戏通通快进……再也不是等待电视台施舍的年代了，三十集眼目美餐两天狼吞虎咽个干净。揉揉眼睛，总算出了恶气，当年被电视台折磨得好苦……

1988年，初二升初三的暑假。父母要从外地调回上海。命运的转机是大人的喜事，少年别愁令我郁郁寡欢。好友垂首坐在我的身边，说会常常给我写信。我摇摇头，凄然说：“《流氓大亨》才播了一半，我怕看不到结束就要走了。”她听了哭笑不得，嘲嘲地说：“原来如此！我想像这样一个画面：你死赖在芜湖不走。到最后，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屋子里家俱搬个干净，空空荡荡，而你对着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流氓大亨》。”

我当然没有勇敢到为之放弃回沪的地步。幸运的是，一到上海，这个剧也播了。片名改成《大亨恩怨》。那时的舆论偏向保守温和，“流氓”两个字实在太刺眼了。

很多年后，听某个网友说：放学后，我拼命骑车，连闯红灯，为了赶回家看吴启华的片子，心想要是出了事真是可怕，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一句却比千万句“我爱我支持”更加震聋发聩。如果提起“值不值得”的老问题，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为了一个娱乐明星，当然不应该拿花样年华去冒险；为了心头火热的爱，却值得发一次疯，于是，为学业所累的平淡苍白的青春便有了可以回忆的东西。生命的热力在于爱的温度，无论寄予何人何事，都是好的。未老先衰的人才主动地去掐熄青春灯蕊上的焰苗。会有云淡风轻的那一天，但过早地说阅尽世事却是一出悲剧。

在我，对他的喜欢是解不开的情结，逃不过的劫数，改不掉的坏习惯。明知无益照样沉迷，虽然如今只能靠回忆来维系，但自省许多成型的想法，却发现其根系错综复杂地盘踞在儿时的游戏里――课余消遣只有看电视，从故事中体验到的人生是世情教科书的主要内容；还有那些求之不得的苦恼升华为超验的思索――相遇的缘分无因无由，或许冥冥中有神灵在检视人的诚恳，然后，蒙他感动而赐福――宗教的祈祷无师自通。

虽说《魔域桃源》里的“慕容白”是吴启华塑造的第一个反派角色，但其邪恶指数尚不及“钟伟舜”。况且为情所困也给慕容白留下了一点人性张扬的空间，“钟伟舜”则连这一点点令人叹惋的地方也没有――爱情不是牵制他作恶的正面因素，反而成了他攫取利益的帮凶。一言蔽之，除了金玉其外的表象，他没有任何人格上的优点。“知识越多越反动”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但是，作为暴发户钟赞的次子，他没有象大哥那样热衷摄影不务正业，也没有象小弟那样刁蛮顽劣愚蠢任性，他从国外拿了正经的学位（不是方鸿渐的那种），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海归”。其人智商颇高，深谙世情，适当托庇父荫，也乐于从头干起，待人友善，精通商业。还继承了母亲粤剧女伶的俊俏卖相和做戏天分。如果说他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有点骄傲，和同阶层的人相处尚能克制，对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则怀有天然的轻蔑。还有，女人缘好得让他招架不住。蛮不错一位有为青年，是什么让他这样一只金“海龟”弄到最后杀人绑架，乃至身败名裂坠楼而亡的呢？

当年看的时候只顾盯人，若是等了两集没有钟伟舜的戏，好似上当受骗，一夜难过。今天才发现，这出为八十年代世相百态存照留影的戏引起轰动，不是没有道理，虽说它的桥段为后人袭用再不新鲜，但仔细体察却发现了十几岁的眼睛看不到的意味――编剧浓重的“仇富”心态和陈腐保守的伦理观。（关键词啊，大家记住，容我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纯纯海味

（中）财富

通俗地说，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金钱的多寡造成人与人之间天然的鸿沟，两侧势同水火――想跨越天堑的寒门女子方学宁（周海媚饰），势必饱受羞辱，摔得身心俱伤；而预感到自己会沦入下层的钟伟舜惊慌失措，不惜杀亲生父亲以自保；对方谨昌（万梓良饰）来说，财富既成就了他，也毁了他的幸福；李月明（刘嘉玲饰）寒微时被爱包围，名利双收时却空虚落寞，孑然一身；只有远离豪门的富家女宋楚翘（郑裕玲饰），自强不息，才焕发出人格的魅力，获得短暂但真正的快乐。

然而，编剧无法自圆其说的是，当情节发展到好人屡受挫折而坏人意气风发时，如何才能解决这样令人郁闷的情况？依靠法律吗？钟伟舜杀人后，凭着名牌大律师巧舌如簧，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依靠天理吗？钟伟舜得罪养父，差点被赶出家门，养父却突发脑溢血，留给他一大笔遗产。更别提钟伟舜在商界大展拳脚，而好人方谨昌连一个小吃摊也摆不下去。

痛恨财富的最终却要依靠财富来解决问题。方谨昌在女明星李月明和富家女宋楚翘之间的选择看似艰难，其实非常可笑，只怕编剧再想赞美方谨昌和宋楚翘的爱情都无法禁得起这样一问――哪个女人更有钱？当钟伟舜恨恨地骂婚后的方谨昌“吃软饭的”时，我也想帮腔骂这突然发腊锃亮西装笔挺的家伙――“沐猴而冠”。

喜欢上扮演反角的人就这样模糊了正邪的差别了吗？可是，我的确感到，让一个没多少文化的前警察凭借婚姻之便突然有了和钟伟舜对抗的财势，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当然，这是改变命运的捷径，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若说完全没有暧昧的意思，编剧也太天真了，哪怕我承认方谨昌和宋楚翘是真心相爱。

不过财富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方谨昌不满足于以宋家的财大势雄气气钟伟舜，他要进行真正的复仇，为枉死的父亲，为被欺凌的妹妹（他养母的女儿）。他企图收购钟伟舜花了很大心血的赞威食品公司。钟伟舜当然不肯。较量在明处和暗处同时开始。结局是两败俱伤。（青春期在80年代的人应该都有印象，不赘。）我得出的教训是――魔鬼是惹不得的！

嗯，肯定给人骂胆小鬼。但，不是，方谨昌最后用到钟伟舜食品公司下毒的方式搞垮了他，这和钟伟舜绑架宋楚翘哪个更狠毒呢？方谨昌的牺牲品victims已经超出了个人恩怨所涉及的范围了。没公德呀！！！同志们！他岂不是比钟伟舜更坏？好了，如果和魔鬼作战，就要把自己也变成魔鬼，我宁可当懦夫，忍气吞声地独善其身。

由此可见，财富刺激了方谨昌的胆量，滋生出更大的仇恨，以毒攻毒的后果便是同归于尽。当然，方谨昌没有死，《流氓大亨》里除了坏蛋钟伟舜，好人都没有死，可是，面对长眠不醒的爱妻，在街头发疯的母亲，纵然手握上亿的家财，方谨昌哪里能体验胜利的快感。他像个被困在金库里的人，饥饿，但周围没有东西能够果腹。

编剧想用这部戏再次验证“金钱是万恶之源”，并塑造一位面对生活的困难绝不屈服的城市英雄方谨昌，不料他却以悲剧告终，还给我留下自作自受的印象。是编剧写到后来无法控制局面，还是我太过刻薄了？

（下）命运

钟伟舜一直觉得自己命好，骨子里才会透出一股傲气。命是什么？是天生智力是长相外貌是家庭背景，三者无不令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可是他没有想到，俊美的相貌给他带来桃花灾祸，而所谓身份，更加岌岌可危，一旦被摘掉了“钟”姓的帽子，他一文不名。故事其实暗示：在香港这个鼓励自强不息的社会里，光靠聪明头脑没有家世支撑，还是不能登上成功的快车道。

1966年出生的周海媚拍《流氓大亨》时才20岁，恰是妙龄，鹅蛋型的脸，披肩长发，柔声细气，未语先带三分羞――落选港姐，不是艺员科班出身，总有点自卑。这和方学宁小家碧玉的扭捏做派倒非常吻合。被白马王子瞟上一眼就把持不了，翻来倒去想个不停。这样的鱼，连钓也不用钓，已经在渔翁身边游弋，简直可惜了钟伟舜一身功夫。若不是钟伟舜想通过她打听公司内部消息，实在找不到她吸引他的理由。情浓意蜜时，她还傻乎乎地问他“你为什么选我？”又把缺乏自信的一面暴露无遗，难怪钟伟舜把她扔扔甩甩（这四个字用上海话说更有味道）。

我一直认为钟伟舜浪费了很多献花和西餐，象她这样没有主见的女人，越过追求的环节，通报姓名后直接带她去外地过夜，也能让他为所欲为。偏偏他还作了很多细致的铺垫（说服教育），等于给她选择的自由，使得方学宁委身更加自愿。――为什么80年代的人一致判定他“玩弄女性”呢？真奇哉怪也！

（我衷心地赞美周海媚演得到位，真的，一点不吃醋，看到她后来给他整得这样惨，更加不吝惜表扬。喜欢上浪子有个好处啊――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哈哈！再插一句，方谨昌前后共有三个女友：什么娣，李月明，和宋楚翘，而钟伟舜身边出现过的女人也不过两三个，谁有脸说谁道德败坏？哼！）

本世纪的人看上个世纪的观念，大多要捧腹大笑，拿裙子的长短来作例子就成了。那么我们看80年代的恋爱观，是不是觉得，发生一次关系就要确定婚姻关系很滑稽呢？如果男方使用武力，那么嫁给一个强奸犯就很光荣吗？如果男方没有，你情我愿还废什么话？方学宁不慎怀孕，口口声声要钟伟舜负责。那时，一起被钟伟舜迷住了的同学只敢窃窃私语：“活该！”今天的评语会更加刻薄――“敲诈勒索”！

麻烦的是，这一逼婚执行人是钟伟舜的亲生父亲。当他的生世被揭密后，观众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痛苦，以头撞墙，简直痛不欲生。出身富豪之家的骄傲被彻底粉碎，他的亲生父亲比乞丐强不了多少。在咒骂钟伟舜的年代，已经有人为杨康申冤了，但“养育之恩重于生育之恩”的辩解轮不到钟伟舜的头上。其实，杨康和钟伟舜的情况有什么实质上的分别呢，都是倾向强势的一方？除了发生的年代不同。

被逼上绝路的钟伟舜终于恶从心头起――是不是又验证了我说的“魔鬼是惹不得的”？隆重建议：播放此片时尚裹着尿片的吴启华fans一定要重温钟伟舜杀父这一集。年轻的吴启华把他劝说父亲时的无奈，突起杀心时的狠毒，孤注一掷时的绝望，以及杀人后的慌张懊悔，表现得层次分明淋漓尽致。看得人会随着他紧张发抖，魂不守舍，乃至乏力虚脱。真是经典的片断！天才的演员！激情的迸发！

其伦理意义在于：那不是一次处心积虑的谋杀，而是一个人在道德和利益的钢丝上胆战心惊地行进，终于，自私天性的狂风吹来，打破理性的平衡，把他掀入犯罪的深渊。平心而论，当利益和道德发生冲突时，有多少人能够做得无可指责呢？当人们在诅咒钟伟舜时，不妨以他为镜一窥人性罪恶的一面。与其忙于充当法官，不如警醒自己。

由此可见，玩弄女性的罪名早就不存在，而谋杀亲父的动机则可以谅解。即使他的罪行被揭发，大不了过失杀人，因为他一时冲动并无预谋。

纵观香港连续剧的人物安排，通常由男性来主导，在戏剧术语中，一个是protagonist ,另一个是antagonist （我不是拽英文，真的找不到相应的中文词组）。例如，郭晋和杨康（《射雕英雄传》），付青云和慕容白（《魔域桃源》），花无缺和江小鱼（《绝代双骄》），丁有健和丁有康（《我本善良》）等等。他们通常立场迥异，或正或邪，针锋相对，如此才能产生矛盾冲突。当两者的对抗达到最激烈时，便是剧情的高潮。在《流氓大亨》中，这一幕当然由方谨昌和钟伟舜完成――这一对“亲兄弟”在废弃的高楼里“明算帐”，做个了断。

据说，此片当年最后一集的收视率高达78％，相比较，现在新剧收视过40％，明星们就沾沾自喜了，足见它影响巨大。也许正因如此，它才为后来效仿者树立了片子结尾处的三个固定套路：

一， 双方一定要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运用法律来解决问题总是太文明，把坏蛋押入牢房，他没准过得挺舒服呢。人心中复仇的块垒非鲜血不能浇平，而警察通常晚到一步，好让观众看个过瘾，他们的任务是搬运尸体，收拾残局。

二， 坏人通常走投无路时习惯运用绑架人质的方法来威逼好人，让好人再做一次艰难的抉择。至于赎金，不过是多一重障碍，一般总是完璧归赵。钟伟舜利用公用电话调动方谨昌，使他甩掉跟踪的警察的方法，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别的影视剧中。具体不详。


三， 即使好人获胜，也不能让坏人乖乖地被警察押走，要么飞弹如雨，把他打成马蜂窝，要么让他在剧烈的打斗中，“嘭”地一声坠楼而亡。还是后者居多。以前我纳闷，为什么坏人都坠楼？后来琢磨出来了，一则香港高楼多，地理便宜；二则，仿佛坠入地狱，还有响亮的声音效果，够刺激！

不过，钟伟舜坠楼后，飞掉了眼镜，唯有唇含一丝鲜血的面容，要多帅就有多帅。美得像从天堂坠入凡间的天使

――这样的死人，我敢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