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女主推倒顺序图:质量事故的根子不在基层

质量事故的根子不在基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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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炼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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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多如牛毛的质量认证机构。

多如牛毛的中国企业通过了多如牛毛的质量认证。

质量认证，中国是在当歌唱，一曲又一曲，唱得很动听；频发的大大小小的质量事故一桩接一桩地不断发生，在为“质量之歌”打着拍子。

多如牛毛的质量认证机构共同认证着这样一个真理：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出质量事故是必然的，不出质量事故才是偶然的。

最近十几年的中国，和“质量”最有联系的，是质量认证证书。可以不要质量，不能不要质量认证证书。

因此，企业端给你看的ISO第一层次文件（质量手册）和第二层次文件（质量管理体系程序文件）完全没有必要看，那是质量认证机构可以“全代理”包揽的——大企业花的质量认证费大约有一半是认证机构拿实的，就是用来做这个事情的。

ISO第三层次文件才是与质量最相关的。第三层次文件规定着每一个操作流程每一个操作步骤该怎么做、如何才能保证每一个操作流程每一个操作步骤都合乎规范。第三层次文件如果“不像话”，出质量事故是必然的，不出质量事故才是偶然的。

我可以保证，中国通过质量认证的企业中，85%以上拿不出像样的第三层次文件。理由两个：1. 质量认证机构普遍缺乏指导企业制订第三层次文件的能力；2.企业本身并没有提高质量的想头，或者说，市场不需要“产品质量”，企业就不用瞎子点灯白费蜡。

那产品占领市场靠什么？靠宣传。

产品销路不是质量说了算，是宣传说了算。这是真正的中国特色。宣传是中国的“看国本领”。二十多年前，不专设销售部门的企业在中国很普遍，但不设宣传部门的企业绝无仅有。几十年下来，“宣传”在中国成了凌驾于各行各业之上的主业。

宣传不在于力度，而在于角度。选不对宣传的角度，宣传声响再大，也就不过像听钱塘潮，震耳欲聋惊心动魄几声响过，就沉寂了。如果选对了宣传的角度，那声响就长盛不衰。做产品广告也要选对宣传角度，最佳的角度就是配合“主旋律”做政治思想工作。譬如，“主旋律”宣传“为人民服务”，企业就宣传“为父母服务”，“父母”是广义的，人民才是“父母”！“主旋律”于是很高兴，你的产品原来是可以用来让人感念新华门、仰望天安门的！

“主旋律”的眼球被你的宣传所吸引，你的福就来了。 “主旋律”能轻而易举地动举国之力来宣传你！给你带上各种光环。炫目的光环眩得你再认不得自己，只认得光环，最后把光环当自身；眩得消费者不是在买商品，而是在买光环，不是产品质量让消费者放心，是炫目的光环让消费者神痴神迷。“主旋律”再给力地送上“政府采购”一张大单，就可以“稳占市场前N名”了！

市场荒诞到这个份上，当然不需要“质量”了。但质量认证证书是需要的，证书是光环的组成部分，是“宣传”的硬件之一，同时，质量认证也是与“主旋律”保持高度一致的质量管理部门官员私下创收的需要。凡是这些年通过质量认证的大企业，其付的质量认证费用有相当比重是付给中间介绍人的，最多可达50%。给大企业做质量认证的多是权威机构，也就是最接近官方质检部门的“第三方”认证机构，大企业在乎的是认证机构的牌子，“第三方”认证机构在乎的是 “创收”，质检部门本是开展各种“认证”活动的创始部门和指导部门，“第三方” 认证机构要“创收”，离开质检部门的创始指导是创收不成的，为了“创收”能够“长流水”，将“创收”收入的一半酬谢给中间介绍人——质检部门的“体己人”——是非常必要的。

如此，“第三方”认证机构的“认证收入”是大大缩水，但认证工作积极性却影响不了多少：认证已经有了程式，质量手册和程序文件的编制各行各业间可以充分“通融”着使用，认证工作事实上相当于流水线操作；第三层次文件因不能“通融”使用，是绝大部分通过质量认证企业的“质量文件薄弱环节”，但有几人吃饱了撑的来检查第三层次文件制订得如何？于是质量认证很容易通过。至于一些小企业想搞个论证文件装装门面，那好办，给个两三万，派个从没有企业工作实践的质量认证员，就能把事情搞定！

相信中国的官员百姓都不会对此感到吃惊，这不过是中国普遍的国情。相信大多数中国人已经不会相信大多数质量认证证书的诚信度，因为这块土地上“诚信”已经是奢侈品。

还记得三鹿吗？三鹿在1998年通过了ISO9002质量认证，2003年通过了ISO9001-2000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和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2005年通过了中国奶业协会的食品安全管理体系审核认证。这些都是“纸面认证”，事实的认证是：三鹿是杀手，三鹿通过其产品奶粉在杀儿童。三鹿明白自己是“杀手的干活”，如此更有必要配合主旋律进行宣传活动。那些 “配合省政府举办的‘振兴省会，回报社会’活动”的市场促销方案，那些 “三鹿如家情系中华”、 “重视质量安全，促进社会和谐”的标语口号，都是企业在明知质量有大问题的前提下，力图讨得主旋律欢喜以便借主旋律之力来能逃避对质量事故追究的障眼法，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三鹿如今是彻底丧失配合“主旋律”做宣传的资格了，三鹿已是乌有。但众多配合“主旋律”作宣传的企业不乌有。我知道中国有几个著名企业，并不是以产品质量著名，而是以“服务”著名。企业在“售后服务”上的投入几倍于在改进质量上的投入。几年前，一个有名的上市公司老总有个内部讲话：“我们内部竟然也在议论我们的产品质量有问题！大家不想一想，如果产品质量没有问题，还要售后服务干什么？”将售后服务当成产品的擦屁股工序，这也是中国特色，这个特色已经被“主旋律”认可！“主旋律”最欣赏“服务”两字，“服务”曾是“主旋律”的“首选”汉语词汇，这两字是可以让人感念新华门、仰望天安门的。

于是，少出质量问题的企业反倒被多出质量问题的企业给比了下去。只因为多出质量问题的企业能更多地提供出事故后的“服务”！

国情就是荒诞成了这个样子。因此，三鹿之后就有双汇，六六粉火腿之后就有苏丹红辣子粉，7.23查事故原因先是发现信号灯线路设计“存在严重缺陷”，再又发现动车组的车轴发现了裂缝。接下来还会有新发现的，这些“新发现”早就“发生”了，只是一直不去“发现”而已。只要刻意去“发现”，早就发生的质量事故和早就存在的安全隐患都能被“新发现”出来。

“三鹿”死掉了，不幸。以后再发生“N聚氢铵”事件，“N鹿”不一定死，或一定不会死。

“三鹿”的滑铁卢是在新西兰，是新西兰官员首先自我"blew the whistle"（揭短），揭出了将污染的牛奶出售导致了孩童死亡的中国企业竟然是新西兰奶业巨头Fonterra的合作伙伴，是新西兰在野党向政府提出了质问：为什么不在向中国政府发出警告的同时也向新西兰全国发出警告，万一本国销售的Fonterra的奶制品中混入了中国产品怎么办？是新西兰总理发现中国地方政府必定 “the inclination is to cover things up” （ 倾向于捂盖子 ）， 而Fonterra又是在中国地方政府管辖下从事经营活动，因此才将本国官员对Fonterra 的“揭短”越过中国地方政府直接通告中国中央政府。新西兰总理的这个“举报”，决定了中国在全世界面前“捂盖难”了，三鹿奶粉事件这才最终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事故”，三鹿也因此死掉。如果不是新西兰人惜命唯恐祸水漫到南太平洋，三鹿至今还是奶业的拿破仑啊——自然是滑铁卢前的！

区别就在这里。到了二十世纪，有着自由传统的懂得权利是靠争来的国家，全民包括官员都会主动参与"blew the whistle"（揭短），没有自由传统的认为权利要靠领导人“给”才有、“给”了需感恩不尽的国家，到了二十一世纪官员们还都热衷于“cover things up”（捂盖子）。三鹿是不得已死去，三鹿不死，更多的盖子难捂，三鹿替罪死了，其他该死的就不会再死，象双汇就不死。双汇不关新西兰事，新西兰总理不会再跨国捅出一个“双汇事件”，双汇就死不了了，蒙牛也死不了，虽然蒙牛奶中也发现三聚氰胺了。

“中国制造”从吃到用从大到小普遍存在质量问题，这已经是不是问题的问题——不信，到商店化几块钱买把厨用刨刀试试，看有几把能够轻松刨掉丝瓜皮土豆皮！中国大中城市奶粉货架上国产奶粉与进口奶粉的比例已经接近2：8，大部分工薪阶层都在不得已食用高价进口奶粉，这难道还是“崇洋媚外”？这是要保命保后代！ “婆婆妈妈”是开门七件事的算计里手，但为了下一代，她们痛下决心杀入进口奶粉市场。

这个国家真想解决质量问题吗？那首先得承认质量有问题，但不到万不得已，有几家企业肯承认自己产品质量有问题？不怪企业，那都是“主旋律”熏陶的。 “主旋律”的想法：如果企业真不能解决质量问题，那就坚决不能承认质量有问题，能赖就赖，赖掉了才能“到处莺歌燕舞”。 “到处莺歌燕舞”是“主旋律”的需要。所有的揭短都是不受欢迎的，你要揭短，“主旋律”必捂盖，谁揭盖谁就是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7.23事故后紧赶着“通车”，就是“主旋律”打定主意不学西方揭短哪一套，要坚持捂盖子的中国特色！

“中国制造”到今天堕落成了国际上伪劣产品代名词，凡知晓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光上海一地就创了几十个名牌产品的人们，无不心痛不已！而中国产品质量的不过硬，恰与“中国宣传”的过硬形成鲜明强烈的对照。因此，中国产品普遍的质量问题已经不能光从企业身上找原因。而必须从“‘主旋律’到底提倡什么”上找原因。只要“主旋律”不希望说真话，只要“主旋律”带头说假话、还非把假话说真不可，只要“主旋律”将捂盖子当成了“基本国策”从而示范企业也将捂盖子当成基本功，那么，无毒无污染的食用绝对安全的食品“特供”给上层、其他人等食用“除此以外”的所有吃得吃不得的，就是难改变的定局；而温州站也远不是动车高铁的最后滑铁卢。

基层不是替死鬼。

今后，查所有质量事故、安全事故的原因，都需眼睛朝上了。

从中国事实上的凌驾于各行各业之上的“主业”——“宣传”上，找找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