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乘龙之同人小说:嫖妓与爱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3:44:13

嫖妓与爱国

文/乐云

  民国时期,冯玉祥先生曾经提到过一位叫李六庚的老先生。这位先生每天早上提着一面锣,到八大胡同去打六更,在大街上大嚷道:“你们这些青年革命者还不醒醒吗,国家马上就要完了!”有时大白天里,他老先生打着灯笼,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眼泪汪汪地告诉别人:“我找人!我成天看不见人,这地方尽是鬼!”后来李老先生竟因此精神失常,忧愤而死。

  李六庚先生是一名爱国者,眼看青年们沉迷于秦楼楚馆,置国家危亡于不顾,痛心疾首,决心唤醒那些青年,其方式是否有效暂不去说,单是那份爱国的赤子之心便令人感动。

  中国的士人自古有流连青楼的传统,个中原因颇多,但主要是因为事业不得志而消磨时光,以美人酒杯浇自己块垒。正所谓“唤起红巾翠袖,揾英泪”,英雄在失意官场,远离政治的边缘化过程中,希望寻觅到内心残存的尊严与勇敢。有些无奈,但在明珠普遍暗投的时代,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真正有抱负的英雄不会沉沦下僚,当国家危亡之时,只要国家召唤,他们会抛弃个人的荣辱怨恨,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南宋词人辛弃疾,曾被朝廷放逐18年,忍辱偷生,流连青楼,然而一旦国家召唤,依然在古稀之年扛枪上战场。正如列宁所说的:“爱国主义是千百年来人们累积起来的对祖国的感情”,当国家处在异族侵略的危机关头,每一个公民,无论是否流连青楼,一样拥用爱国的义务。

  不过,将嫖妓与爱国联系起来则是近代以来某些中国人的偏好,因为在他们看来,嫖敌人(包括汉奸与侵略者)之女人是一种“大义凛然”的爱国行为,尽管只是嫖妓,但其行为值得彪柄史册,光耀千秋。我们且看下面两个现成的例子:

  一个是针对汉奸的例子:《鹿鼎记》第27回,众英雄在槐树坪开“杀鬼(吴三桂)大会”,其中有人提议道:“将陈园园掳来,要开一家妓院,让吴三桂真正做一只大乌龟。韦小宝一听,大为赞成,叫道:“这家妓院,须得开在扬州。”一名豪士笑道:“小兄弟,这主意要得。那时候你去不去逛逛啊?”韦小宝正待要说“自然要去”,一瞥眼见到阿珂满脸怒色,这句话便不敢出口了。……

  一个是针对洋人的例子:曾经红极一时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主人公王起明在美国摸爬滚打多年,饱尝洋人冷眼,待到第一桶金到手,成为大款,马上召妓庆祝,一边往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的风月俏佳人身上抛洒美钞,一边让她在下面不住地叫喊“我爱你”……

  虽然都打着“嫖妓爱国”的幌子,但其心态迥然不同。前者主要针对汉奸,而中国人对汉奸的仇恨比任何民族都来得强烈,恨不得食其肉扒其皮而后快。这或许与中华民族牢固的民族观念有关,任何有损民族利益的行为,都必然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一观念对维护数千年中华文化的延续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既然汉奸要受到严厉的惩罚,那么手段就可以无所不用之极,对汉奸本人的惩罚尚且不够,非要让他戴众人的绿帽子方才解恨,因为在中国人看来,让一个男人戴绿帽子,尤其是戴众人的绿帽子是对其最大的人身攻击和侮辱。

  后者则针对洋人,其矛盾的心态则较对汉奸单一的恨复杂得多。香港作家刘绍铭归纳说:“一块钱买来一次‘我爱你’的呼唤,听来仿佛是阿Q精神胜利的现代版。中国男人风月不忘报国,历史包袱之沉重,可见一斑。”确实,近代以来,中国人屡受洋人欺辱,内心的自卑感与日递增。不过,这种自卑感容易转化为两种心态:一种是由此萌生的仇洋心理,另一种则是疯狂的崇洋媚外心理。从仇洋心理来说,嫖洋妓可以爱国的名义获得某种报复的快感,一次普通的嫖妓行为上升为一次爱国运动,既享受到身体的快感,又获得心理的满足,多么惬意!从媚外心理来说,中国人面对洋人时,拥有一种天生的自卑感,这种心理发展的恶果便是认为自己不如他们,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由此产生一种趋同心理,认为在适当的时候不妨做一下“假洋鬼子”,像某些人抽烟必抽万宝路喝酒必喝XO一样,嫖洋妓更让他们体验到与洋人平起平生的滋味。而一旦这种心理发展到极致,便容易导致虐待他人的阴暗心理,通过虐待他人换来心理的满足与成功的喜悦。《北京人在纽约》中的王起明还算是比较“文明”的一个。

  通过对这两则事例的分析,我们会发现这类“嫖妓爱国”事件的共同之处:一,它是中国传统疾恶如仇心理在风月之事上的延伸。疾恶如仇与善恶相报观念在对大家眼里共同的“坏人”身上体现得极其充分,既然是坏人,便恨不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二,它反映出男权社会男性对女性贞操观念的极端重视。在男权社会,一个男人最大的屈辱有两件事:一件是被阉割,失去作为男人的权利,因而我们会明白司马迁受宫刑之后自认是“奇耻大辱”;另一件是自己被戴上绿帽子,成为众人讥笑的话柄。中国古代,皇帝惩罚有罪的大臣,便会将他的妻女卖入妓院为娼,这比对他人身的侮辱来得更为残忍。从这个意义来说,韦小宝和众豪杰之所以要将陈圆圆卖入妓院,便是因为他们痛恨吴三桂,而这一手段较之其他手段,对吴三桂的打击更为有效。

  三,“嫖妓爱国”与历史屈辱和自卑心理息息相关。近代以来的屈辱历史,让中国人在和外国人打交道的过程中自卑与仇恨心理并存。这两种心理,针对不同的对象而存在。如王起明之所以嫖洋妓,便是因为他长期在美国受压抑的自卑心理作祟,这里不涉及仇恨心理;据说有些到日本经商的中国人,喜欢到东京的红灯区找日本小姐,则是源自日本长期侵略中国,犯下累累罪行的历史所累积的仇恨心理作怪。这种仇恨的心理发展到极致,容易睚眦必报,心理畸形化发展。

  四,“嫖妓爱国”其实折射出一部分人喜欢推卸责任,为任何事找借口的心态。这一心态反映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他们不愿意承担责任,总喜欢游离于事件之外作一个“闲看门前花开花落”的旁观者。另一方面,一旦发生过错,他们会马上找借口来推卸责任。这两方面相辅相成,互为补充,不分轩轾。美国学者孙隆基说:“中国人缔造的‘现实’系统,往往是一种幻觉,而且是一种‘万能的幻觉’。人明明有欲望,却希冀由别人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自己这一方则尽量设立‘不在现场’的证据。”(《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确实,即便他们有意愿,也要为自己设立“不在现场”的证据,即便他们做过什么不道德、不光彩的事,他们也会尽力去粉饰弥补。毕竟,嫖妓是一件不值得炫耀的行为,而一旦披上了爱国主义的外衣,则不但使自己的行为获得了合法性,而且可以上升为一次殉道式的精神之旅,心理上获得极大的满足与宣泄。

  由此可见,将嫖妓与爱国联系起来,实在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嫖妓不算罪过,但也不光彩,更谈不上爱国。前一段时期闹得沸沸扬扬的日本人珠海买春事件,令一些国人气愤填膺,叫嚷着要去日本“嫖”回来,“为国争光”,则不但是无聊,而且是可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