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讨厌的勇气百度云10:(2)《毛毛——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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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毛毛——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第三章 一场假的风暴和一场真的雷雨

毫无疑问,毛毛听大人讲话和听小孩讲话都一样耐心。但是,孩子们都喜欢到圆形露天剧场的废墟上来,还有另一个原因。自从毛毛来到这里以后,他们玩得可快活了。   

以前,他们从不玩得那样痛快过。他们再也不感到无聊了。这并不是毛毛提出过什么好的建议,不,毛毛只是在那里和他们一起玩。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她在场,孩子们就有了最好的主意。他们每天发明出新的游戏,一次比一次玩得开心。有一天下午,天气又闷又热,大约有十一二个孩子坐在石阶上等毛毛。因为他们来晚了一步,毛毛刚刚出去。她常常到附近去玩。这时候,天上布满了又厚又黑的云,好像一会儿就要下雷阵雨似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一个带着小妹妹的小姑娘说,我怕闪电,怕打雷。”“回到家里你就不怕了吗?一个戴眼镜的男孩问。回到家也怕。小姑娘回答。那就呆在这里好了,反正都一样。那男孩说。小姑娘耸耸肩膀,点了点头。然后,她又说:也许毛毛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来又怎么样?另一个男孩加入他们的谈话。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好像从来没有人管他似的。他说:毛毛不在,我们也会玩。” “那好吧,可是,我们玩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随便玩吧!” “随便玩?这话等于没说。谁出个主意?” “我有一个主意。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说,他的声音又细又尖,像个小姑娘的声音,我们把这整个圆形露天剧场当一艘大船,把它开到陌生的大海上去冒险。我当船长,你当舵手,你当自然科学家,是一名教授,这就是说,我们这是一次科学考察旅行,你们懂了吗?其他人统统当水手。” “我们小姑娘当什么?” “你们当女水手。这是一艘未来号考察船。好主意!他们马上就玩了起来。但是,他们总也玩不到一块儿。游戏无法进行下去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悻悻地散了,一个个重又在石阶上坐下来,继续等待。过了一会儿,毛毛真的回来了。浪涛拍打着船头,激起高高的浪花,阿耳戈号考察船在暴风雨后的大海上起伏着,摇晃着,开足马力朝正南方向的珊瑚海挺进。自从有人类以来,还没有一条船敢于开进这片危险的水域,因为那里到处都是无底深渊珊瑚礁和不为人知的海底怪物。尤其是那里还有一种永恒的台风,那是一种永不停息的大旋风。它不停地在那片海域上游荡,简直像一头凶猛而又狡猾的野兽在不断地寻找着猎物。那种野兽行踪不定,落入它巨爪下面的猎物,决不会被它轻易地放过,不把猎物摔打成火柴棍一样大小的碎片,它决不罢休。 当然阿耳戈号考察船也非同一般,它的装备精良,因为他们早就考虑到会遇到那种到处游荡的旋风。这艘船是用一种蓝色的名叫阿拉锰的合金钢制造的,这种钢可以被弯曲,但不会被折断,就像骑士的宝剑一样。而且,这艘船是用整块钢板经过特殊的操作过程铸造而成的,没有一条缝,也没有一个焊接点。   

也许很难再找到敢于进行这样一次史无前例航行的船长和船员了。船长高尔登非常勇敢,他站在指挥台上,骄傲地俯视着自己的男女水手,他们全都是久经考验的各行各业的专家。船长身旁站着他的舵手唐梅卢。他是一个正直的、经验丰富的水手,已经战胜过一百二十七次飓风。在后甲板上,我们可以远远地看到这次科学探险的领导人,他叫爱因斯坦教授。此刻,他正和两名女助手在一起,她们一个叫毛琳,一个叫莎拉,都具有非凡的记忆力,是这位教授的活图书馆。他们三个人弯着腰站在精密仪器前,用复杂的科学家的语言轻轻地交谈着。   

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地方,美丽的土著人默默珊翘着腿坐在那里。有时候,科学家问她这片大海有些什么特点,她就用悦耳的胡拉方言回答他,那种方言只有教授能听得懂。 这次科学探险的目的是要找到游荡台风产生的原因,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消灭它,以便利的船只也能开进这片大海。但现在大海上异常平静,人们一点也看不到那种风暴即将到来的任何迹象。突然,一个声音从睐望台上传来,把船长从沉思中唤醒。船长!瞄望员把两手围成喇叭形状向下喊道,如果不是我疯了,那就是我真的看见前面有一个玻璃岛!船长和舵手立即拿起望远镜观察。教授和他的两名女助手兴致勃勃地走过去。只有那个美丽的土著人默默珊坐着不动。她那个民族有一种神秘的传统,就是对任何事物都不能有好奇心。不大工夫,他们的船就接近了那座奇异的岛。 爱因斯坦教授顺着船舷上的软梯爬下去,踏上那透明的土地。那岛上的地面滑极了,教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站稳脚跟。那个岛是环形的,估计直径大约为二十米,岛中央像一个圆形屋顶那样越往上越高。当教授爬上最高点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岛的下面有一道跳跃的光从深处射出来。他把观察结果通知了船上的人,他们正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紧张地等待他观察的结果。助手毛琳说:根据教授的报告,看来它与奥克尔木木夫·比斯特洛齐娜斯有关。” “很可能,助手莎拉接着说,当然,也可能与交卢库拉·塔派托齐费拉有关。教授站起来,扶了扶眼镜,向船上喊道:据我看,这只是一般的史特卢木斯·克维齐内苏斯的变种。但是,只有从下面研究这种东西,才能确定它是什么。

这时候,三个女水手已经穿好潜水衣。她们都是世界著名的潜水运动员,听了教授的话,立即跳入水中,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水深处。过了半天,水面上才浮起一串水泡。然后,一个名叫山德拉的潜水员突然钻出水面,气喘吁吁地说:原来那是一只巨大的水母!她们两个已经被水母的触手紧紧地缠住无法逃脱了。我们必须去帮助她们,否则就来不及了!说完就又钻进水里去了。于是,一百多个潜水员在弗兰科上尉的带领下,立即冲进汹涌的波涛之中。弗兰科上尉经验丰富,外号海豚。他们在水下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搏斗,海面上浮起一片片泡沫。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没能把那两个姑娘从水母的触手中解救出来。那个巨大的水母的力量太大了!请来,教授皱起眉头对他的女助手们说,看来,很可能是一种巨大的海底怪物在这个海洋里兴风作浪。这太有意思了!高尔登船长和舵手唐梅卢商量了一下作出决定:上来!素梅卢喊道,统统上船!我们要把这个怪物切成两半,否则我们就无法救出那两个姑娘。” “海豚和他的潜水员一个接一个爬上甲板。这时候,阿耳戈号稍微向后退了一下,然后开足马力向巨大的水母冲去。钢铁的船头像刀片一样锋利人们几乎没有任何震动的感觉,那个巨大的水母就被无声地切成了两半。   

这样做,对于那两个姑娘来说并不是没有危险的!但是,舵手唐梅卢毫厘不差地计算出她们的位置,让船从她们俩之间穿过。被切成两半的水母立刻软绵绵地松开了触手,被缠住的姑娘才得以脱身。 她们俩回到船上,受到亲切的接待,爱因斯坦教授走到她们面前说:这是我的过错,我不该让你们下去,请原谅。我使你们受惊了!” “不要客气,教授先生,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冒险才来的嘛!一个姑娘回答道。 另一个姑娘补充说:我们的职业就是冒险!然而,他们此刻没有工夫继续交谈了。

由于大家都忙于救人,他们把观察大海的事情全给忘记了。这时候,那游荡的旋风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阿耳戈号考察船。 第一个巨大的冲击波把钢铁的船体送上高空,又抛进足足五十米深的浪谷之中。波涛溅起的浪花一下子将甲板上的全体人员浇成了落汤鸡,一半没有经验的船员几乎都晕了过去。   但是,高尔登船长却又开双腿站在指挥台上,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舵手也同样稳如泰山地站立着。只有美丽的土著人默默珊不习惯这种剧烈的颠簸,已经爬上救生艇。几秒钟之后,整个天空黑得像沥青似的。旋转的狂风咆哮着再次向船体扑来,把阿耳戈号考察船送上天空,几乎有教堂的尖顶那样高,然后又把船狠狠地摔下来。 因为它不能对船体有任何损害,所以,它的怒气还在一秒一秒地上升。船长用平静的声音向舵手发出指示,舵手又大声地向全体船员转达。人人坚守自己的岗位,连爱因斯坦教授和他的女助手都没有丢弃他们的仪器。他们计算着旋风核心的位置。他们要把船开到那里去。高尔登船长暗暗称赞科学家们的坚定而又镇静,他们没有像其他船员们那样只是眼睁睁地望着大海。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闪电击中了他们的这艘考察船,于是船体一下子像充了电似的,不论什么地方,只要一碰就溅起一片火花。不过,这没有什么,阿耳戈号船上的人都经过几个月的特殊训练,所以这对他们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船体较薄的部分和钢缆以及船栏杆都开始变红,被烧得像灯泡里的钨丝一样,所以,尽管全体船员都带着石棉手套,他们的工作还是受到一定的影响。不过,他们很幸运。这种热度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一转眼之间就下起滂沱大雨来。这么大的雨,除了唐梅卢之外,船上的人,谁也没有经历过。雨点密集得很快就使人喘不过气来了。全体船员不得不戴上潜水帽和呼吸器。   

紧接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楼房一样高的浪头卷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   阿耳戈号船上所有的机器全部开动起来,顶着台风的巨大阻力一米一米地前进。   机械师和下面锅炉房里的锅炉工们都以超人的毅力工作着。他们用粗大的缆绳将自己互相挂在一起,以免被猛烈摇晃和颠簸的船体将他们抛进锅炉那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去。后来,他们终于把船开进台风的最深处。啊,那里面是怎样一番景象啊!   

那里,海平如镜,光洁无比。因为那里的浪涛全被风暴扫平了。一个巨大的怪兽在跳舞。 它一条腿站立着,从下向上望去,它的形体愈来愈粗,简直像一个嗡嗡旋转的山一样的陀螺。它转得那样快,使人根本看不清它的形体。这是一个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教授兴奋地喊道。他把眼镜系紧,因为猛烈的雨水一次又一次地要把它从教授的鼻子上冲走。您能不能给我们进一步解释解释?唐梅卢问声闷气地说,我们都是普通的水手……”  现在让教授今研究,别打扰他!助手莎拉打断他的提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这个陀螺状的怪物,好像是在地球演变的过程中形成的。它一定有十亿年了!因此,今天只能在显微镜下面、在西红柿酱里,或者偶尔在绿色的墨水中还能看到它的微小变种。这么大一个,可能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了。船长的话穿过阿卜着的狂风传到大家的耳朵里: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消灭这种永恒的台风吗?它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教授应该告诉大家怎样才能使它停止旋转! ……这,我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办,教授说,科学界对此从来没有研究。” “好吧,船长说,我们先轰它一炮,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向这样一个仅存的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样品射击,实在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教授悲哀地说。但是,那些并非假想的大炮已经对准了那个巨大的陀螺。开火!船长命令道。双管大炮里射出一道一公里长的蓝色火焰。炮声么,那当然是没有的,因为大家知道,这种大炮的炮弹是用蛋白质制造的。   

奇异的炮弹向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飞去,但是,炮弹却被那个巨大的陀螺抓住,跟着陀螺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最后被抛到空中,消失在黑云里。完全没用!高尔登船长大声喊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靠近它!” “我们已经不能再靠近它了!唐梅卢高声回答,机器已经开足马力,刚好还能做到不被狂风吹回去。  您有什么好办法吗,教授先生?船长想听听他的意见。爱因斯坦教授耸了耸肩膀,他的助手们也束手无策。看来这次科学考察不得不空手而归了。就在这一刹那间,有人拉了拉教授的衣袖。原来是那个美丽的土著人。马卢巴!他举止优雅地说,马卢巴奥伊希图索诺!艾尔维尼沙木巴英莎尔图卢卢宾德拉。克劳木纳好意贝尼贝尼沙多高。“ “巴巴卢?教授惊奇地问,迪迪马哈范诺西英图格多一能马卢巴?  美丽的土著人热情地点点头,回答说:多多乌木奥福舒拉马特瓦瓦达。” “奥伊一奥伊。教授回答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模下巴。她都说了些什么呀?舵手问道。教授说:她说的是他们民族中间有一首古老的歌,如果有人敢对着那种漫游台风大声地唱那首歌,就能使暴风平息。”“别逗了!塘梅卢响响地说道,一只歌能使飓风平息! 新鲜!“”教授,您认为那可能吗?助手莎拉问。对任何事物都不应该怀有偏见。  

爱因斯坦教授说道,土著人的传说常常隐含着某种真理。也许某种声音的震动,可以对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产生某种影响。我们对它的生存条件还很不了解啊。” “唱唱歌不会有什么害处。船长坚决地说,因此,我们应该试一试。您告诉她,我们请她唱。教授转过身,对美丽的土著人说:马卢巴迪迪奥伊沙发尔胡纳一胡纳,瓦瓦达?默默珊点点头,立刻唱起那支非常奇特的歌,那支歌只有几个不断地重复的音节:爱侃美尼阿卢贝尼,瓦纳台苏苏拉台尼!她一边唱一边拍手并按照节拍转着圈跳起舞来。那简单的旋律和歌词很容易记住,其他人也慢慢地跟着唱起来,不一会儿,全体船员都一起唱起来,他们拍起手,唱起歌,围成一个大圆圈,按照节拍跳起舞来。真是好看极了!最后,连外号叫海豹的唐梅卢和爱因斯坦教授也都跟着唱起来,跳起来,好像他们都返老还童了似的。   事实上,他们谁也不曾相信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那巨大的陀螺转得越来越慢了,最后终于停住并开始下降。的一声巨响,大量的海水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暴风更然而止,雨也停了,天空变得透明、湛蓝,大海的波涛也安静下来。阿耳戈号考察船一动不动地停在如镜的海面上,好像这里除了和平与宁静之外,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船员们!高尔登船长一边说一边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每个人的面孔,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话虽然不多,但大家都理解了他的意思。事情本身更能说明问题。最后他又补充说: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我认为真的下雨了,那个带着小妹妹的姑娘说,瞧,我的衣服全湿透了。  

原来,刚才确实下了一场暴雨。让那个小姑娘感到特别惊奇的是,自从她上了这条钢铁大船以后,她就完全忘记了害怕闪电和雷鸣。他们热烈地谈论着这次冒险的航行,各人讲各人的经历和体会。又过了半天,他们才分手,各回自己的家,去换衣服。只有一个人对这次游戏的结果不太满意,这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分手时,他对毛毛说:遗憾的是,那个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就那么轻易地降落下来了。它可是那种东西的最后一个样本啊!我还真想进一步仔细地研究研究它呢。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大家的看法和从前一样,这就是:无论在哪儿,也不会像在毛毛这儿玩得这么痛快。

第四章 一个沉默的者人和一个善辩的孩子

一般说来,谁要是有许多朋友,那么在他的那些朋友中肯定有几个特别亲近、特别要好的,在毛毛的朋友当中也是这样。   

毛毛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他们每天都来看她,和她分享自己得到的一切。他们一个是小孩,一个是老人。毛毛很难说她更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人们叫那个老人贝波·施特拉森凯勒。施特拉森凯勒的意思是清道夫。实际上,他可能有别的姓,但是,因为他的职业是清道夫,所以人们都这么叫,他自己也承认,于是就这么叫开了。原来的真实姓名反而被人们忘记了。清道夫贝波住在圆形露天剧场废墟附近的一间小屋里,那是他自己用砖头、铁皮和油毡盖起来的。他的身材非常矮小,走路时还有点驼背,所以,看起来他只比毛毛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儿。可是,他的脑袋却很大,满头白发被剪成很短的平头,头发都向上立着。他的头还总是向一边歪着,鼻子上架着一副很小的老花眼镜。有些人认为,清道夫贝波的头脑不大正常。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呢?因为别人问他什么的时候,他总是先微微一笑,并不马上回答。原来他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如果他觉得没必要回答,那他就保持沉默。如果他认为应该回答,那他就仔细考虑如何回答。有时候,他会考虑一两个钟头,有时候,他会考虑一整天,然后才回答别人。过了那么长时间,人家往往早已忘记问过他什么,所以贝波的话常常使人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毛毛能等那么长时间并且懂得他说的是什么。她知道,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想,是为了永远不说假话。他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不幸都是从谎话中产生出来的,有些谎话是有意说的,但也有一些谎话是无意的,只是由于太匆忙或者考虑不周而产生的。   

每天早晨,天还没亮,他就骑着自己那辆破;目的自行车进城了。在一座大楼的院子里,他和同事一起等候,直到有人给他一把扫帚和一辆手推车并指定他到某一条街上去打扫。老贝波喜欢黎明前的时刻,这时候,整个城市都还沉浸在梦乡里。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干得很认真。他知道这是一项不可缺少的工作。他扫马路的时候,动作很慢,但是连续不断,每迈出一步,就喘一口气,每喘一口气,就扫一下。于是,迈一步,喘一口气,扫一下;再迈一步,再喘一口气,再扫一下。有时候,他停下来,稍微站立片刻,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然后又继续迈一步,喘一口气,扫一下…… 他就这样向前移动着。他前面的街道很脏,后面的街道却很干净。扫马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时地产生一些新奇的想法,但却说不出来。它们就像人们隐隐约约记得的某种香味,或者像梦中见过的某种颜色那样难以描绘。干完活儿,他就坐在毛毛那儿,给她讲那些古怪的想法。因为毛毛用她那奇特的方式全神贯注地倾听,能使他的舌头放松,所以他讲起来也就无拘无束,总是能够找到恰当的词儿。   

你瞧,毛毛。然后他就举个例子说,事情是这样的:有时候,我看着前面那一条很长很长的街道,会觉得那条路长得可怕,于是心里就想,这条路一辈子也扫不完啊!他默默地向前凝视了片刻,接着说道:于是我就开始快扫,越扫越快。可是,我有时抬起头看看,觉得前面的路还是那么长,简直一点儿也没有缩短。没办法,我就加紧干,我甚至感到有些害怕,最后累得我精疲力竭,全身软绵绵的,气也透不过来,根本平不下去了。然而,那条路仍然躺在我的面前。看来,活儿不能这样干。他凝神思忖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我不应该老想着整条街道,你懂吗?应该只想下一步,下一口气和下一扫帚。永远这样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这才补充说:这样想就会感到愉快,这很重要,只有这样才能干好工作,活儿就得这样干。然后,他停顿了很久,才又继续说道:这样,扫着扫着就会猛然发现,整条街道已经被我一下子一下子地扫完了,而我自己一点儿也没发觉是怎样扫完的,并且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最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很重要。

另外还有一次,他来了之后,坐在毛毛身边,过了半天还是一声不吭。毛毛发现他在思考着什么,可能要说的话有些异乎寻常。突然,他直愣愣地盯着毛毛的眼睛说:清时候会有这样的情况。过了半天他才又轻轻地说下去:那是在中午的时候——当一切都在炎热中沉睡的时候——我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透明了,就像一条小河,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时候,我就重新看到了我们自己。他点点头,又沉默了片刻,接着声音更轻地说:那是在另一个时代,那是在地下。 他又想了很久,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句。可是,他好像还是没有找到恰当的词儿,因为他忽然用一种很平常的语调说:今天,我在;回城墙根扫街时,发现墙里面有五块不同颜色的砖头,你听懂了吗?他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字母,并歪着脑袋注视着它,接着,他突然小声地说:我又认出来了,就是那些石头。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断断续续地说:这就是那样一个时代,也就是修筑城墙的时候——那时候,许多人在那里干活——但是,有两个人,他们把那些石头砌进那段墙里——那是一种记号,你明白吗?——我又认出它们了。  他用手擦了擦眼睛,似乎在努力想说出他要说的话。因为他往下说的时候,显得很费劲。   

他说:当时,那两个人的样子很不同,完全不同。然后,他好像要收住话头似的,几乎是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说道:但是,我又认出了我们——你和我。我又重新认出了我们。当人们听清道这样说话的时候,往往觉得可笑,有些人还会在他身后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当然,我们不能责怪他们。可是毛毛却很喜欢这个老人,而且把他说的话都记在心里。   

毛毛的另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年龄很小,在各个方面都与贝波迥然不同。他长得很帅,有一双富于幻想的大眼睛,还有一张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嘴儿。他有一肚子笑话和新奇的想法,总是嘻嘻哈哈,让人忍不住要和他一起大笑,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叫吉罗拉姆,但大家都愿意叫他吉吉。 我们是根据职业称呼贝波的,同样,我们也想这样称呼吉吉。虽然他还根本没有一个正当的职业,但我们都叫他导游吉吉。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导游不过是他许多职业中的一种,只是临时干一干,因为他这个导游不是正式的。 他干导游这项工作,淮一必备的是一预鸭舌帽。如果游客在这儿真的迷了路,他就马上戴好他的鸭舌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走到他们面前,表示愿意带领他们参观游览,并为他们讲解。要是那些陌生人答应了,他就起劲地讲起来,讲得天花乱坠。他编出的那些故事、人名和年代会把那些可怜的游客弄得晕头转向。有些人发觉他是瞎编的,就气愤地走开了。但大多数人却信以为真,所以,当吉言最后举起鸭舌帽讨钱时,人家付给他的都是真正的硬币。附近的人听了吉吉的那些故事往往关破肚皮。

有时候,他们也露出怀疑的神情,说他讲那些完全是编造的故事,不应该真的让人家付钱。可是,所有的作家都是这样干的。治安说,哪些人花了钱难道什么也没得到吗?告诉你们,他们确实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一切!既然如此,我讲的那些故事和那些大部头小说里写的故事有什么区别呢?谁告诉过你们,那些书里的故事不也完全是编造出来的,可能是再也没有人知道的故事呢?还有一次,他说:是啊,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谁能知道一两千年以前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许你们知道?” “不知道。别人只好承认事实。那不得了!导游吉吉大声说,那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断定我的故事不真实呢?要是碰巧它们确实发生过,那我讲的就不折不扣全是真事啦!请来要驳倒他的这些话是困难的。是啊,要辩倒吉吉这样的好口才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遗憾的是只有很少的游客想参观这个圆形露天剧场的废墟。所以吉吉不得不找其他工作。他看过公园,送过征婚广告,给人通过狗,传递过别人的情书,给人送过葬,卖过纪念品和猫食等其他工作,反正是找到什么工作就干什么。

吉吉常常幻想将来有一天能变得又有名又富有。他梦想自己住进一幢童话般美丽的房屋里,周围有一个大花园,用镀金的盘子吃饭,在丝绸的枕头上睡觉。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未来荣誉的光辉,就像太阳的光从遥远的地方射进他现在贫苦的生活,这使他感到温暖。当别人嘲笑他的梦想时,他就大声说:将来我的愿望会实现的!到时候,你们大家可要记住我说过的话!可是,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因为他既没有恒心,也不能吃苦耐劳。这算什么本事!有一次他对毛毛说,干那种工作,能富得了才怪呢!你瞧瞧那些人,成天忙忙碌碌,为了那么一丁点儿好处,就出卖自己的一生和灵魂,有难变富了呢?不,我才不干那种事呢,不干!尽管我常常连喝一杯咖啡的钱都没有也不干——我吉吉还是吉吉!也许有人会想,像吉吉和贝波这样两个人,他们的性格,对世界和生活的看法那样不同,竟然都能成为好朋友,简直不可思议。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令人奇怪的是,老贝波恰恰是谁一的一个从来不因吉吉的轻率而指责他的人。同样奇怪的是,也只有这个口齿伶俐的吉吉从来不讽刺这个脾气古怪的老贝波。可能这也应该归功于毛毛听他们俩谈话的方式。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可怕的阴影就要降临到他们三个人的友谊上。不仅如此,还将笼罩这整个地区——那阴影越来越大,又黑又冷,很快就布满了这座大城市的上空。像一次无声的入侵,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敌人正在一天天地逼近,他们如人无人之境,没遇到任何阻拦,因为谁也没有觉察到那些入侵者——那是些什么人呢? 就连常常能够看到别人所看不见的事物的老贝波,也没有能发觉那些越来越多的入侵者。他们自称灰先生,像鬼魂一样在城市里四处游荡,仿佛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其实他们并不是看不见的,可是,一旦人们要仔细看看他们时,他们就不见了。他们懂得怎样使自己不惹人注目,人们也根本不去注意他们,或者看见他们之后,转眼就忘记了。也正因为他们从不隐藏,所以他们可以秘密地工作;又因为他们不引人注目,当然也无人打听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正蜂拥而至,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他们开着豪华的灰色小汽车在大街上奔驰,他们走遍所有的房屋,光临所有的饭店,并且时常在小笔记本里记着什么。他们穿的是蜘蛛网一样的灰衣服,面孔也是灰色的,像烟灰的颜色,头上戴着圆圆的、僵硬的灰礼帽,嘴上叼着灰色的雪茄,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一个公文包。导游吉吉也没有注意到他们。那些灰先生们有好几次来到圆形露天剧场的废墟上转悠,并把所见所闻都记到他们的小本本里。只有毛毛在一天晚上看到了他们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露天剧场废墟边缘的最高处。他们相互打着手势,后来又把脑袋凑到一起,好像在商量什么似的。毛毛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但是,她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冷。她裹紧肥大的外衣,可一点儿也不管用,原来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寒冷。后来,那些发先生走了,打那以后,他们再没有露面。那天晚上,毛毛没有像以往那样听到那种既轻柔又刚劲的音乐。第二天,生活又同往常一样,所以,毛毛也就不再想那些奇怪的游客,渐渐地把他们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