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腰带:中国基层民主选举小碎步前进

　　在一段铿锵有力的自我介绍辞后，北京市石景山区八角街道八角北里社区党委书记、人大代表候选人王玉娟在掌声中回到座位上。

　　刚过去的八分钟里，她慷慨激昂地介绍过去约20年自己担任人大代表期间，给居民争取过哪些权益：如争取到本区哪些楼道重新粉刷、哪些楼的路面硬化翻新;拆除了烤羊肉串的活动房;翻新污水管道;筹款建成社区服务中心等等。63岁的王玉娟昨天一身黑色洋装，肩上轻松搭条红色丝巾。可见中国社会仍不乏有竞选天赋、知道语言与形象重要性的成员。

　　结束时，王玉娟再次以带竞选色彩的语言，做出服务宣誓：

　　“居民朋友们，我会珍惜大家投给我的每一张票，我会珍惜大家赋予我的神圣使命，我会实心实意全身心地投入到人大代表的工作中去，……使我们的社区更加文明祥和、安全稳定!谢谢大家!”

　　这里是北京市西边一个普通的社区，但也是北京市民风较好的社区，是“全国先进文化社区”、“北京市模范集体”。八角北里常住人口9000，其中2777名户籍在本区的登记选民将在本月8日，从四名正式代表候选人中投票选出三名，作为下一届该区人大代表。

　　四选三——按照西方民主国家或本区域的台湾、日本等地标准，中国选民在基层选举中的选择空间并不大，差额比例只有三分之一。再者，正式代表候选人的产生本身即经过了“三上三下”的程序，就是说候选人初步人选需经过往上三级领导遴选，再结合下级意见，经各层同意才会被入列正式候选人，因而直选的意义又再打了层折扣。

　　然而，这已经是中国最接近于“一人一票”的直接民主选举形式，并且是民众直接参与选举的唯一渠道。三分之一的差额空间如果能切实执行，至少说明选举民主在碎步前进。

　　2010年，中国再次修订选举法时，将选举委员会根据选民要求“可以”组织候选人与选民见面，修改为“应当”组织代表候选人与选民见面，由代表候选人介绍本人的情况，回答选民的问题。

　　今年是新选举法实施后第一次举行基层选举，中国外交部昨天安排外国媒体参观北京社区的选民见面会。

　　回避“竞选”二字

　　八角北里的选民见面会，比记者想象中认真。四名正式代表候选人的个人资料事先都贴出了公告，主持人在会上做一段简单开场白以后，就是四人每人约八分钟的自我介绍，接着回答选民代表的提问。

　　虽然在官方的各种通知和文件中，都见不到“竞选”这两个字，但整场见面会事实上就是竞选的环节，颇有竞选演练的影子。

　　角逐八角北里人大代表资格的另外三个正式代表候选人，分别是一名城管主任——石景山区城管大队指挥主任王清;一名司法人员——石景山区人大常委会内务司法工作委员会主任吕军，以及石景山实验幼儿园保健医生李晓莉。

　　参加见面会的，是该社区划分出来51个居民小组的101名临时召集人，或称选民代表。

　　选民代表的提问多数集中在与具体社区生活有关的事务，像问候选人准备怎么改善社区卫生状况?怎么解决非法小广告问题?如何帮助独居老人防火防盗防骗?如何解决养狗不文明现象?

　　在半个多小时的答问环节结束后，外媒才开始提问：是真的一人一票选吗?为什么本区没有独立候选人?四选三差额选举是否如外传般，有一“内定”要被差掉的人?八角北里社区的选民见面会有多大的代表性?

　　一个选民代表对本报透露他参加见面会后的选择，原来他将继续支持在会上比较安静的李晓莉，而且强调这是他的自主选择，并非被安排的。

　　关于“内定”代表的事，李晓莉、王清听到记者的提问，有点被冒犯地不悦表示：“我没有听说。”

　　正式代表候选人vs独立候选人

　　中国全国人大修改选举法，要求选举委员会根据选民要求“应当”组织代表候选人与选民见面，让候选人自我介绍并回答选民提问。

　　一般认为，新规有助于活跃选举气氛，增加选举的真实性与竞争意味，减少基层选举“走过场”的色彩。不过，随着中国社会民主诉求的提高，一些自由派人士的诉求已不满足于看到被体制认可的“正式代表候选人”之间有更大竞争，而是希望有更多自下而上、经公民联名推荐产生的“独立候选人”。

　　按照中国法律，乡镇和城市的县区两级人大代表以直选产生，代表候选人由各政党、各人民团体联合或者单独提出，或者由各选区选民10人以上联名提出;换言之，任何公民即使没有得到政党或人民团体的推荐，只要获得本选区超过10人联名推荐就能参选，这类候选人被民间称为“独立候选人”。

　　不过，由于地方选举机构与政府对“独立候选人”长期抱着防备的态度，独立候选人的选举权利一直处在不明朗状态。1999年，潜江市小学教师姚立法以独立参选人的方式，成功当选人大代表，当年就被视为一大突破。

　　在本届基层人大选举中，民间的参选意愿明显比过去更为强烈。北京“世界与中国研究所”的数据显示，迄今中国各地已经有140多名独立候选人参加选举。

　　新时代的独立候选人，包括维权律师、媒体名人，也有下岗工人、访民。他们利用互联网争取选票，宣示主张，当中有的遭到阻扰打压;也有人取得成功，例如广东佛山就有两名独立候选人赢得选举。

　　乐观者认为，佛山的突破意味着中国公民自下而上当选人大代表的渠道在悄悄打开;质疑者则提出，基层代表影响力有限，对于推动民主化的作用极低。但不论是独立候选人更强烈地冲撞基层选举，或“正式代表候选人”增加竞选意味，都说明民主化的过程尽管曲折缓慢，始终是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