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到西安自助游攻略:在只有尸首才能微笑的时代,分辨不清谁是野兽谁是人——《对“与天、地、人奋斗”的反思》连载之十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2 09:50:26

在只有尸首才能微笑的时代,分辨不清谁是野兽谁是人——《对“与天、地、人奋斗”的反思》连载之十二

作者: 姚监复 2006-05-30 11:25:00 发表于:博客中国

 

对“与天、地、人奋斗”的反思

姚监复

二、以阶级斗争为纲,还是发展生产力是硬道理?—— 错误地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2、在只有尸首才能微笑的时代,分辨不清谁是野兽谁是人

                                                                                        ——读《阿赫玛托娃》

 我们最有可能相逢在苦艾之下

        我很喜欢苏联女诗人阿赫玛托娃的诗、命运和顽强地胜利地战胜痛苦、亲人死亡、被捕与不断批判的残酷考验的坚强意志,对祖国、诗歌、未来的热爱。“只为黑暗的俄罗斯头顶的阴霾,在阳光照映下变成云霞。”

        1916年,她的〈车前草〉描述了女主人公,坐在海边,听凭海浪溅起的如同她的泪水般咸涩的飞沫,她回忆那个春天:

“夜晚日益温暖,大地已冰雪融化,

  我步出家门,去探望月亮。

  当我只身走到幼小的松树间,

  一个陌生的男人轻声向我问道:

'你是否就是那个人,我为她走遍了天南地北,

    你是否就是我从幼年起,

    就为之高兴和忧伤的亲爱妹妹?’

'不!’我回答那个陌生人的问话。

 可是当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就把双手伸给了他,

 他馈赠给我一枚神秘的指环,

 好让我不受爱情的践踏。

 他告诉我那地方的四个标记,

 那里将是我们兄妹的重逢之地:

 海洋、圆圆的海湾、高高的灯塔,

 以及苦艾,我们最有可能相逢在苦艾之下……

 生活怎么开始,就让它怎么结束吧,

 我对他说,我已心领神会:阿门!”

一) 恐怖

“不,王子,我不是你所希望见到的人。

  很久以来我的双唇,已不再亲吻,而用来预言。

  阿赫玛托娃早就说过:别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是受痛苦折磨。

  我大声呼喊出不幸的事实:这是我的职业。”

    1921年阿赫玛托娃的丈夫古米廖夫(诗人)被捕处决后,她写道:

“恐怖。在一团漆黑中收拾东西。月光照着斧头。

  墙那边传来不祥的敲击声,那是什么,老鼠、幽灵还是小偷?

        还不如在绿色的广场上那未经装饰的木板台上躺倒,

        伴着欢乐的呼喊与呻吟任鲜红的血液流完最后一滴。”

      “你已不在人世,不能从雪地上站起。

        身上二十八处刀伤,枪伤有五处。

        给男友一套新装,我已在痛苦中缝制。

        这俄罗斯的土地,喜欢将鲜血舔舐。”

二)你们的子孙后代将诅咒你们

    〈论普希金〉是阿赫玛托娃对压制她创作自由的人的评论:“整个年代(无疑,决非易事)渐渐开始被称为普希金时代。

而所有的人:美女们、皇后的侍女们、沙龙的女主人们,获得叶卡捷琳娜勋章的女贵族们、至高无上的宫廷成员们、大臣们、将军们,乃至无名小卒们也逐渐被称为普希金的同时代人,后来则载入了普希金出版物的卡片索引和人名索引中(生卒年月都是以讹传讹的。

他战胜了时空。

    “……在昔日他们曾翩翩起舞并对诗人造谣中伤的那些宫廷大厅里,如今悬挂着诗人的肖像,保存着他的书籍,而他们可怜的影子既被永远逐出大厅。人们还在谈论那些气势雄伟的宫廷和宅第;普希金经常来此,或者普希金未到过此地,而对其余的一切谁也不感兴趣。”

    她用普希金的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对于我   你们将不用负责,  尽可以安稳地去睡。  力量是一种权力,  只是你们的子孙后代  将为我们而诅咒你们。”

三) 为不幸的生活干杯,但与人民同在

          1934年基洛夫被刺后,她的儿子列夫? 古米廖夫又被捕后,她写出:“我举酒干杯,  为破碎的家而干杯, 为我不幸的生活而干杯,为两人相伴却孤独而干杯,我也为你干杯<[--]>-为背叛过我的嘴唇所吐出的流言而干杯,为目光的冰冷而干杯,为人世间的残暴而干杯,为上帝也无能为力而干杯。”

        当女诗人去列宁格勒监狱探监(看儿子)时,“那时一个嘴唇发紫的女人站在我身后,她从我们都已习惯了的那种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凑近我的耳朵问道(那儿的人都是低声说话的):'你能描写这儿的情形么?’我说'能。’”

        然后,她写出了将女诗人的命运与其他女性的命运、一切受难者的命运。'血已散发血腥气’的苦难的祖国的命运联系起来的,〈安魂曲〉。  题首的诗也是她的墓志铭:

“不,不是在异国他乡的天底下,

  也不是在他人的卵翼之下,

  在我的人民蒙受不幸的地方,


  我与我的人民同在。”


四)这是一种只有尸首才能微笑的时代,“分辨不清谁是野兽,谁是人”一切    

搞颠倒的时代。

        她写:“我恳求了整整十个月  用哭声召唤你回家,我曾跪在刽子手的脚下求情,你是我的儿子,我的亲骨肉,我的孽债。 一切一切永远地搞颠倒了,如今我已分辨不清谁是野兽,谁是人,等待判决还要等多久。 只有尘封的瓶花,香炉的声音和痕迹,已不知去向,踪影难觅。

        一棵巨大的星斗,  径直逼视我的眼睛,以毁灭压顶进行威胁。

  “这事仅仅发生在当尸首微笑,为永恒的安宁感到欣慰的时候。

    列宁格勒像个赘疣,就在自己的监狱跟前晃悠。

    那时,业已判罪的一群走过,痛苦使他们惊慌失措,

    机车鸣响了汽笛,是一声声告别的歌。

    死亡之星高悬我们头顶,在鲜血淋漓的皮靴下,

    在玛鲁斯(黑色囚车)黑呼呼的车轮下,无辜的俄罗斯在痉挛挣扎。”

  “静静的顿河静静地流淌,黄昏的月亮走进住房。

    月亮歪戴顶帽子踅进来,窥伺到一个枯瘦的人影,

    这是一个病体支离的女人,这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

    丈夫进坟墓,儿子入囹圄,请为我祈祷一阵吧!”

  “你是探监送寒衣的第三百名家属,站在'克列斯泰’(十字架)

    监狱的大门口,

    你用自己灼热的泪水,将新的年代的坚冰烧穿。

    那地方,牢狱的白扬树猛烈摇晃,却悄无声音<[--]>-而不计其数无

    辜的生灵走向死亡……


五) 阿赫玛托娃的严肃的坚定性,把心变成石头,重新学会生存。

  在〈判决〉中写:“又是石头般沉重的詈言,落到我一息尚存的胸前,

不要紧,因为我早有所准备,我能对付不管是谁的杀手锏。

今天,我有许多事情要办:我要连根杀死我的记忆,

我要重新学会生存,我要把心儿变成石头——

我早就预感到了:日子明朗朗,房间空荡荡。“

     “疯狂已经用翅膀,覆盖住灵魂的一半,

并且灌以火酒,往黑色的深渊引诱。

       于是,我大彻大悟,应该出让我的胜利,

       我谛听自己的声音,那仿佛在听着另一个人的梦呓。

  不管我怎样把他央告,我怎样令人厌烦地哀求,

  它任什么都不准许,不许我随身带走——

  无论是儿子恐惧的眼睛,化作石头的苦难,

  也无论是狂风暴雨的那一天,我和儿子狱中相见的时刻,

  无论是儿子冰凉可爱的双手,菩提树焦虑不安的阴影,

  也无论是十分遥远的轻声细语,那最后时限宽慰我的话语。”


六) 她的诗获得全人类的意义

       她塑造了与玛利亚融合在一起的、处于痛苦之中的孤独的妇女形象,她回到众多的玛利亚中,把自己的诗献给了她们,从而获得了全人类的意义。

         “我不仅是为我一个人祈祷, 而是为了所有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们,无论是酷烈的寒冬,还是七月的热浪, 我扑倒在瞎了眼的红墙上。”

         “又临近了祭奠的时辰,  我看见、听见,我感觉到你们的出现:一位踉踉跄跄押到窗前,  一位,再也不能踏上生身之地, 一位,摇摆着美丽的脑壳说:“我像回家一样,来到这里。”

          我本想一 一报出大家的姓名, 但名单已被夺去,更无从探悉。我要用偷听到的她们的不幸话语 ,  为她们编织一幅巨大的遮盖布。 我无时无刻,不论何地都要将她们回忆,在新的劫难里,我也决不忘记。  假使有谁要封住我痛苦到极点的嘴巴,这嘴巴喊出了亿万人民的心声。 假使这个国家在将来某个时候,  想起要为我建造一座纪念碑,我将答应这一盛典, 但只有一个条件——不能建立在我出生的海滨,我与自由的大海已断绝了最后联系, 不能建立在皇家花园朝夕思慕的树墩旁,  在那儿,极度伤心的影子在寻找我; 而要建造在那儿,  我整整站了三百小时的地方。他们怎么都不肯为我把门栓打开。  因为安逸的死亡我也害怕,不再想黑色的玛鲁斯隆隆轰鸣, 不再想令人心惊肉跳的砰砰敲门声, 不再想老妈像负伤的困兽嚎啕悲哭。   让那僵冷的青铜塑像的眼脸,像融雪簌簌地流下热泪。  让监狱的鸽子在远方咕咕叫鸣,  让轮船在涅瓦河上平稳航行。


七) 热爱祖国,迫害中保持自尊

        她在列宁格勒被围困时,歌颂祖国、战士和牺牲的英雄,她〈走遍人间大地〉:“我,犹如一条河,严峻的时代改变了它的流向。我的人生被暗中替换。从别的河道旁边经过,流入第一河道,于是我不知道那里是岸。……一个女人占去了   我的位子,她盗用我最合法的名字只把一个化名留给我,而我用它   做了可能做的一切。唉,我将躺    入不是自己的坟墓。”

       “没有死亡——这是众所周知的,重复此话太乏味, 但愿有人告诉我——有什么。”

“我不敢抬起眼睛,  而对自己可怕的命运。他们玷污了圣洁的词句,  他们践踏了神圣的语言,为了让我与37年的助理护士们一起,清洗血迹斑斑的地板。他们使我与唯一的儿子分离,他们使朋友们在囚室受折磨,他们以严密的监视在周围筑起一道看不见的墙。他们恶毒地诅咒全世界:

         将不言症赏赐给我,以诽谤将我喂饱,给我灌下毒药,

         将我带到入世边缘,不知为何将我丢在那里。

         真好,我, 一个城中的疯女人, 徘徊在临终前的广场上。”

          她的沉默, 拒不妥协,在痛苦中保持自尊,受尽磨难仍对祖国坚贞不渝。她的诗歌保存下来,并将永生。' 评论界不止一次地活埋过她。’

          日丹诺夫和苏共中央决议说她是“在小客厅和祈祷室之间来回跑来跑去的贵族小女子的诗歌”,“ 与爱情、相思、死亡、神秘主义、劫数交织在一起的爱情——色情 ”,“ 临死前悲观绝望的低沉调子 ”,“ 不知是修女还是荡妇。” 1946年被开除出作家协会,付印中的诗集被毁。

           但是,阿赫玛托娃感受到了个人命运与祖国命运的深刻联系,在1942年卫国战争时她写出 “ 我们要你永世长存,俄罗斯语言,伟大的俄罗斯语言 ” “ 我的国土是我的力量所在。” 60年代她说:“ 我现在放心了。因为我们已了解到诗歌的生命力如何强大。”

            “ 我们在做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们愈加感到害怕。

            我们仿佛刚刚出狱,彼此了解到对方的可怕。

            我们是在地狱中,或许,这已不是我们。”

            在这个世界上,语言、诗歌获得了最高的意义,

           “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象那些人……那些屈膝的人……而像那个脱身的被俘者,  透过不由自主的泪水的彩虹,望见一片神圣不可侵犯的白桦林。”

八) 以前的信仰成了不合适宜的东西

       阿曼达·海特〈阿赫玛托娃传〉说 “以前被人们当作信仰来接受的那些价值观念,现在受到考验,在许多方面不再被接受,成了不合适宜或者不重要的东西。不得不从自己身上寻求答案的人发现,现在可以不听信的正是那些自己曾极力避免的所谓错误的东西,正是自己良心的驱使,正是自己对善与恶的理解。官方的价值往往是虚假的,因口号和宣传中反复使用而变得庸俗的词语成了公开的谣言的宣传工具。这一点跟着建筑物正面的倒塌而渐渐露出藏于其后的东西那样,变得越发明显。辞藻华丽的官僚主义的语言原来内容空洞,并且与其所描述的那些事物——真正令人痛心的损失——是不相称的。在这欺骗性的、不准确的、虚伪的铅字的海洋里掩盖着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在这里,许多人遭到枪决、许多人精神崩溃或者死于西伯利亚劳改营中。就像大海中的一座座小岛,这里存在过一位女性所作的几首小诗,她理解词语、诗歌对于描写的真实性,对于将自己的经验永久保存下来并为他人所知有多么重要,她描绘了自己苦难的里程,诗中既没有情节剧式的离奇情节和过分的渲染,又无自我怜悯。她就这样反映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在十字架下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九) 忘却苦难,苦难必将重演

        1943年阿赫玛托娃在塔什干感到了“中国吹来的风在朦胧中歌唱”:“我约有七百年未到过此地,而什么都没变……” “谁敢对我说,在此地我是在异乡,”“ 在这块古老干旱的土地上,我重又回到家中,中国吹来的风在朦胧中歌唱,一切不再陌生……” 亚州使阿赫玛托娃发现了自身新的东西:“ 这是你锐利的目光,亚细亚,在我身上发现了     某种东西, 激发出某种潜在的,  在寂静中产生的,难熬的和折磨人的东西,如铁木梅兹正午的炎热。仿佛整个原始记忆炽热的熔岩般流入我的意识,好象我在别人的手掌上啜饮的是自己的嚎哭。”

          东方人、中国人强调容忍——向前看,但是 “ 如果降临到阿赫玛托娃和她同代人身上的苦难将被忘却,或者被从历史中抹去,那么,这种苦难必将重演。人类的记忆往往喜欢轻易忘记委屈和痛楚,只有创造出某种比人类记忆留存期更长久的东西,阿赫玛托娃才能认为自己的誓愿得偿:不仅忘不掉,而且不允许忘掉。”“为了将自己的痛苦经历告诉另一代人,他们委托具有克服时间障碍天赋的艺术家用真理之光照亮他们的生活。换一种表现,缄默不语——则是一种反人类的犯罪。”

                                                                                            2000.7.14.摘录以纪念苦难中的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