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花春20年陈酿多少钱:马王堆考古-夜半开棺 开棺验尸 贵妇人初露尊容(1) 贵妇人初露尊容(2)狂飙从天而降(1)狂飙从天而降(2)新华社杀出个"程咬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0 02:11:22

夜半开棺



  连续一个昼夜的工作,发掘人员都感到精疲力竭,困乏至极。大家望着拉棺的汽车轰鸣着离开现场,无不长嘘一口气,心情轻松而脚步沉重地来到工地的临时伙房洗涮。

  吃过晚饭,已是晚上9点多钟。当各自回到住处时,王顿觉腰部疼痛难忍,整个身子像田野里遇到狂风的高粱杆儿,"咣当"一声摔在床上。

  白荣金望着王蜡黄的脸和额头沁出的滚滚汗珠,想起来长沙时王仲殊的叮嘱:"王患有肾炎,近一年来因忙于阿尔巴尼亚请求我国帮忙修复的羊皮书,日夜加班,病情又加重了。你到长沙后,除了干好工作,跟地方搞好关系以外,再一个重大的事就是照顾好王,不要让他太累,加重病情了。"想到这里,白荣金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又厉害了?"

  "可能是,刚才小解时见血了。"王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有气无力地答道。

  "那我去给你买点药吧。"白荣金有些心痛地问。

  "不用,药还有,刚才吃过了。"王说着侧过身去,不再言语。

  白荣金将床上的一条毯子拽过来,盖到王身上说:"这几天也太紧张了,今晚好好睡个觉吧。"说完,脱衣上床休息。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一阵敲门声将王和白荣金从睡梦中惊醒。

  "谁?!"白荣金问着。

  "我是老崔啊,快开门,我有话要说。"崔志刚在门外答话。

  门开了,崔志刚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穿军装的人。

  "首长让我们来找你俩到博物馆去开棺,车子已跟来了,快穿好衣服走吧。"一个军人说。

  "开棺,开什么棺?"依然沉浸在睡意中的白荣金懵懵懂懂地问。

  "嗨,就是今晚从坟里拉回去的那个棺材,首长们听说里边有女尸,今晚要开棺看看。"军人解释着。

  "谁说有女尸,我怎么不知道?再说即便是有女尸,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开棺,要是将里边的文物搞坏了,谁负责?"白荣金清楚了对方的意图,有些不耐烦地回答着,欲将其尽快打发走。他实在感到太累了。

  军人也有些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道:"甭管你知道不知道有女尸,让你开你就开,文物搞坏了自会有人负责。"态度明显强硬起来。

  "那你们去找能负责的人去开吧,反正我们不去。"白荣金毫不退让地顶撞道。

  军人望着白荣金的面孔,态度越发强硬地说道:"你们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这是军事命令,今晚必须开棺。"

  "苏修美帝还没有打过来,原子弹也没爆炸,我们不管命令不命令。"自荣金说着,索性重新躺到床上不再理会。

  崔志刚一看这阵势,急忙上前打圆场道:"省里和军区领导们都在那里等着呢,我看还是去一下,开棺让他们看一眼吧。否则,我们这几个听差的就很难做人了。"

  白荣金没有吭声,已经穿好衣服坐起来的王,想起来长沙时王仲殊同样告诫自己"要和地方的同志搞好关系"的嘱托,对白荣金说:"老白,我看咱们就去一下吧,不然,大家今晚谁也睡不成觉了。"

  崔志刚不失时机地劝着:"是啊,要不也没法休息,还是去看看吧。"

  白荣金重新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有些缓和地说:"不是我们怕苦怕累,这黑灯瞎火地半夜开棺,里面的丝织品一抓就成泥,万一弄坏了怎么办?一旦弄坏了,即使有人出面负责也不能挽回损失……"

  "咱先去看看,能开就开,不能开再说吧。"王继续劝着。

  "是啊,是啊……"崔志刚在一边附和着。

  白荣金感到有些"盛情难却",起身下床,望着王问道:"你的身体还能撑吗?"

  "比刚才好多了,没事的,咱们走吧。"王回答着也下了床。

  "那好吧。"白荣金很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随同来人与王一道出门,先去医院借了几把大小不同的手术刀,然后登车启程。

  当一行人来到盛放木棺的博物馆一楼时,眼前的场景使王和白荣金大吃一惊。只见木棺摆放在大厅中央,围着木棺成半圆形摆放着约有五六十把椅子,椅子上除坐着省、军区领导及各部门的头头外,还有头头们的家属。这些家属有太太、小姐、公子等等,或坐或立,或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嬉笑着,颇有些露天影院放映前的景观与气象。望着眼前的一切,王和白荣金立刻明白了那位军人为何非要自己深夜开棺的原因,倘若自己真的顶着不来,让领导者,特别是领导者的太太、小姐、公子们该是多么的扫兴和不痛快。让两人不太明白的是,这样深的夜晚,怎么聚集了这么多的头头脑脑,或许他们是刚从剧院、娱乐厅之类的场所转移到这里来的吧?或许他们认为亲眼看一看女尸怎样从木棺里被弄出来,要比一场电影和一场交际晚会更富刺激和具有情趣吧?为此,他们才甘于深夜不归,坐等开棺验尸,而那位军人听差才敢以强硬的姿态,命令王、白二人今夜必须开棺。在这位听差眼里,再大的专家也只是一种服务的工具,而首长却永远有神圣不可违的权势去支配这种工具的。

  既来之,则安之,悲感交集的王、白荣金二人不再犹豫,立即会同博物馆的崔志刚、侯良和另外几名服务人员,将木棺的棺盖揭开,抬到一边存放。这时,棺内的酸臭味再度升腾起来,很快弥漫整个大厅,坐在椅子上观看的领导们皱起了眉头,那些太太、小姐、公子哥们更是如临大敌,纷纷离座,掏出手绢捂着鼻子呈老鼠找食状在厅里乱窜。王、白荣金等人面对棺中升腾而出的气味,尽管被呛得泪眼婆娑,也只好强忍着继续做下面的工作。

  "给我们准备手套。"白荣金对崔志刚说。

  不大一会儿,两双棕黄色橡胶手套拿进大厅,王一看这手套的套袖有一尺多长,既好奇又不解地问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手套,套袖这么长?"

  "在长沙买不到更适合的,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也没地方去买,刚才让人到外面借了两副,听说是兽医站专门接生驴子用的。"崔志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王、白荣金相互苦笑了一下,分别接过手套戴上。

  "咱这里也成接生站了。"白荣金调侃地说着,向木棺走去。

开棺验尸



  王、白二人先将棺内一些零散的随葬品取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取丝织品。这些丝织品表面光亮如新,实际却像豆腐渣一样,稍不留神就会搞烂弄碎,提取时需加倍小心,同时要具有较强的耐性和宽容的时间。当然,在提取每一件物品之前,都少不了照相、绘图、定位记录等考古程序。只见棺内最上部盖着两层丝织物,之后弄清了第一层是"长寿绣"绛红绢棉袍,第二层是印花敷彩黄纱绵袍。揭完之后,开始露出了丝绸单衣。单衣的外部有八横一竖共9条丝绸编织的组带,将单衣连同尸体捆扎起来,看上去如同民间妇女在冬天怀抱的婴儿那样捆扎。由于丝绸组带的出现,王、白二人无法再像揭取被子那样全面清理,只有静下心来将丝带一根又一根地解开。当九条丝带全部清理完毕后,时间已是次日凌晨一点多钟。在场的领导人、首长以及太太、小姐、公子们已是体力难支、哈欠连连、兴趣大减。根据已出土的遗策记载,墓主入葬时除盖在最上面的两件丝绵袍外,穿的衣服共有二十层之多,要想全部揭取并非易事。而俯身棺口进行清理的王、白两人,又是那样认真地按考古发掘程序,一点点、一件件、一丝不苟地操作着。若按这样的进度,怕是再有三天三夜也难以见到墓主的尊容。面对此情,焦躁难耐的领导者们经过暂短的商量后,决定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以开天窗的方式速战速决,力争在天亮前见到墓主的真容。

  当崔志刚把上述意见说出后,执刀的白荣金让人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不解地问:"我不懂军事和游击战争,这各个击破和开天窗是什么意思?"

  "我年轻时打过游击战,知道是咋回事儿,各个击破嘛,就是找准一点狠打猛击;这开天窗嘛,就是照准尸体的头部,用刀子把外面包扎的衣服,不管是多少层,一刀切透,像开窗子一样全部揭开,这样不就看到尸体的脸了?"一位军人抢先解释着。怕王、白二人还不明白,又举例说明道:"咱平时到街上买西瓜,为了知道这个西瓜是熟还是生,不是经常让瓜贩子在瓜的中间切个三角形的口子,然后把这个三角用刀挑出来,里边是生是熟不就分明了吗?"

  王、白荣金听罢,心猛地往下一沉,此事毕竟不是买西瓜,若如同切西瓜一样一刀切下去,包扎尸体的衣服将全部人为地遭到破坏,其损失无法估量。将来即使修复起来,亦不再是原貌了。这种做法,在考古学上是不允许的。一直由于身体状况而不爱说话的王劝说道:"我看就不要开了吧,一具尸体谁没见过?真要见,等明天、后天打开再看吧。"

  "不行,今晚必须打开,先看个脸就行。"另一个首长模样的军人命令着。

  "这样是违犯考古发掘程序的,要是开了天窗,势必会对丝织品造成损坏,这个责任谁来负?"白荣金争辩道。

  "自然是我们来负,这是我们几位首长集体研究决定的。今天晚上非开天窗不可,你俩只管动手,别的事就不用担心了。"首长模样的军人毫不退让。

  见无妥协的余地,王暗自长叹一声,对白荣金说:"那就开吧,反正今晚各位领导都在,出了问题自有领导和各位首长负责就是。"

  首长们听罢点点头,脸露喜色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天窗可以开得小些,能看个脸,哪怕半个脸也就知道下一步的工作该怎样安排了……"

  无奈中的王、白荣金只得重新操刀,按照古代葬制作出头、脚不同方向的推断,对准女尸头部的大体位置切开了一个边长约为30公分的四方形口子,因对丝绸包裹的厚度无法准确地把握,主刀人白荣金没有真的像切西瓜那样狠着劲一刀扎下去,而是慢慢地、试探性地往下切割。每切割一层,依然按照考古发掘程序记录、照相、定位等仔细操作。当切割到第二十层时,遇到了白色的细麻布,这层麻布较之丝绸坚硬了许多,切割起来吱吱作响,难以入刀,好在麻布包裹得不太严密,在天窗的斜侧有一个缝隙。白荣金摘下手套,将一个手指悄悄地沿着缝隙伸了下去。就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一块橡皮样柔软的东西和自己的手指尖接触了,他的心蓦地一震,略微用力向四周按了几下,这块橡皮样的东西依然软中带硬,且富有弹性。凭着一种直觉,白荣金感到自己手指触摸的地方,就是女尸的脑门,且这个脑门没有腐烂,肌肉依然完好。既然头部未腐,整个身体亦应该是完好的。想到这里,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对正在绘图、记录的王悄悄说道:"我的手有点发抖了,你再来一下吧。"

  王由于忙着绘图、记录等事宜,手套已经摘除,见白荣金如此一说,伸手接过手术刀准备切割。就在他的刀子刚切上麻布的瞬间,白荣金补充道:"是这里。"说着快速而敏捷地将王的一个手指顺着麻布的缝隙按了下去。王怔愣了一下,不禁抬起头望着白荣金,面露惊喜的神色,刚要说句什么,白荣金却射来一个神秘的眼神,王顿时心领神会,想说的话尚未出口,又低头假装切割起来。这极其短暂的一幕,除王、白二人外,没有其他的人看出破绽。

  白荣金经过短暂的思考,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身边观望的领导、首长们说:"哎呀,实在是太难搞了,现在已是凌晨3点多钟了,我的脑子像木头一样转不动了,今晚是不是就算了,明天再来看吧。"

  王早已明白了白荣金的心思,趁机停刀说道:"我的脑子也是一样,实在难以操作了,手都哆嗦了,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再说若真的出了完整的女尸,郭老(郭沫若)也没看到,周总理也没看到,要是出点差错,怪罪下来怎么办?"

  面对王、白两人的劝说,围观的太太、小姐们也觉得困顿至极,难以再等待下去了,便以愤懑、遗憾的语气嚷嚷道:"俺可实在受不了了,明天就明天,赶快回家吧……"

  看到这种情景,领导们终于打消了坚持下去的信心,以同样不快和遗憾的口气命令道:"那就先到这里吧!"说完,各自领着家属,手捂鼻子,呼呼啦啦地走出楼来,钻进轿车纷纷向家中奔去。

  当崔志刚、侯良把领导、首长们送走重新进楼时,发现王已经瘫坐地上,累得不能行动了。

贵妇人初露尊容(1)



  4月29日上午10时,王、白荣金提着行李离开发掘工地的住处,乘车来到博物馆暂住下来。田野考古发掘业已结束,根据行内的程序,他们今后的工作任务就是对出土文物进行室内整理和采取保护措施,以备后来进一步研究和展出。从北京来的技术专家胡继高、王丹华,也相继来到博物馆对出土文物进行保护性处理。

  按照分工,王、白荣金和发掘队成员熊传薪等人的首要任务,是对棺内尸骨是否存在的问题给予验证,大家带上工具随崔志刚等馆领导来到停放木棺的楼内大厅。

  此时,大厅再也没有了夜间的拥挤和热闹,相反显得有些冷清。王略带嘲弄地问道:"崔馆长。那些太太、小姐们不来看了?"

  "嗨,不能再来了,今天早上有几个太太给我来电话说,她们是死的女人没看到,活的女人却白白受了一场罪。太太们回家后,因在这里踩了棺内洒出来的液体,鞋子臭不可闻,气味擦又擦不掉,把好端端的皮鞋扔到垃圾堆里去了。"崔志刚幸灾乐祸地说完,厅里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时的王没有笑,除了身心俱疲,昨晚开棺之后,他的手上曾多次沾上了棺液,回到住处一连洗了几次手,酸臭的气味仍然可闻。当他早餐用手拿馒头时,气味越发增大。这个异乎寻常的现象不禁使他警觉起来,这么多的棺液是墓主入葬时外人有意加入的防腐药水,还是尸体入葬后本身分解的尸水,或许是棺外的水分子渗入凝聚而成?这些疑问使他一时无法作出结论,却对棺液的奇异现象牢记心怀。事实上,当王回到北京后,他手上的酸臭气味依然存留未消,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手和胳膊上逐渐生出了一种奇特的皮癣,这种皮癣到协和医院治疗了几年才告消失--当然这是后话。

  正是为了这神秘的棺液,在王的建议下,侯良派人买来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玻璃瓶,分别将棺内不同方位、不同层次的棺液吸取出来,盛于瓶中,以备日后化验、研究。

  这项工作做完之后,已接近中午12点钟,长沙的气温随着季节的变化已上升到28℃~30℃,盛放棺椁的大厅因无通风设备极其闷热。这样的气温持续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棺内的尸体将有腐朽变质的可能,王再向崔志刚建议,请他速派人到长沙冰库买冰块运至大厅,以作降温之用,崔志刚依计而行。

  冰块很快买来,王先是建议将冰块砸碎,装入一个又一个大塑料袋中,像墙一样围在木棺的周围,即使冰块融化,水也流不出袋外。随后,侯良又命人请来木工,做成了一个大木架,套在木棺之上,木架之上又放冰袋,使整个木棺如同盛放于冰室之中。当这一切安排就绪后,大厅里的温度开始下降,始终保持在25℃左右。

  没有领导、首长们的命令和催促,没有更多的人围观,现在该是静下心来揭取棺内丝织品的时候了。面对先前在椁室竹笥内出土的鲜艳如新、保存状况较好的丝织品,对照棺内丝织品特殊的存在现状,王感到这同类的文物虽埋藏在同一墓中,但2000多年来却保存在两个条件不同的环境中,才造成两种不同的保存结果。而这两种不同的结果是否与棺中的液体有关,现在他还不能知晓,为了获得对棺内丝织品保存环境的资料,对丝织品的保护与研究向来偏爱如痴的王,不惜用自己的舌头几次尝试棺液,以便作出更加准确的判断,从而相应地制定出一套揭取、清洗、保护、修复的计划。不过,这个计划的完全实施还要等到几天之后,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尽快揭取棺内的丝织品。

  由于包裹在尸身上的丝织物已黏连在一起,很难整体取出,专家们和现场负责的领导人商量后,决定用利刀切成几大块分别提取。于是,外部的几层丝织品较容易剥离出来。当进行到第六层,即一件被称作"乘云绣"的绢单衣时,只揭取了一多半,王和白荣金不忍心再用刀切割,准备尝试着作整体剥离。由于这件单衣的下部被尸体挤压,难以全面揭取出来,二人建议,将木棺四周棺板拆掉,再行揭取。这个建议没有被博物馆领导采纳,湖南方面觉得这样好端端的一个木棺,若拆掉岂不可惜,且将来修复必有大的困难,力主不拆。既然不能拆棺,就需有其他的方法将尸体整体弄出来,否则,揭取丝织品的工作很难进行。于是,围绕着如何将尸体弄出棺外的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有人建议做一个圆球套在棺上,将棺内的一切倒入圆球内,尸体自然就出来了。这个建议没有得到多少人响应,因为若将尸体倒入圆球内,很可能将尸体连同包裹着的丝绸变成一锅肉汤,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有人别出心裁地提出,将棺木运往烈士公园的湖中,让尸体借助水的浮力自动从棺内漂出来,这个横空出世的建议自然又遭到了否定。此时,博物馆就在烈士公园之内,离园内的大湖也很近,要将木棺抬入湖中并不是一件难事,倘真的抬了进去,且不说这尸体能否漂出来,即使漂出来,又怎样打捞出来运回博物馆?更为重要的是,一旦丝织品和尸体被水浸泡,极有可能成为一堆稀泥而湮没于湖底,那就需要找打捞局的潜水员前来打捞,其后果是可以想象的。

贵妇人初露尊容(2)

 

以上种种稀奇古怪的建议被一一否定后,最后大家普遍认为侯良提出的方法比较可行和符合实际,那就是找一块大木板插入木棺的内侧,然后以人力让木棺慢慢向插有木板的一方倾斜,直至完全倾倒放平后,再以人力将包裹丝织品的尸体移入木板之上。这样,丝织品的揭取完全可以在木板上进行了。大家按这个方法实施操作,果然获得了成功,王和白荣金总算可以随心所欲地随时变换角度进行清理了。

  包裹着尸体的丝绸被一一揭取开来,那件早已揭取了一半的"乘云绣"绢单衣被完全揭取后,王和白荣金又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相继揭取了第七层"信期绣"罗绮单衣,直至第二十层贴身的"信期绣"罗绮绵袍。至此,所有的丝织物全部被揭取完毕,一具女尸随之显露出来。不知什么原因,只见这个女人脚穿鞋子,却没有穿内外裤。

  当女尸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在场者都为之惊奇不已。只见女尸外形完整,面色如生,全身柔软光滑,皮肤呈淡黄色,看上去如同刚刚死去。伸展的双手各握一绣花小香囊,内盛香草。考古人员用手指在她的脑门、胸部以及胳膊等部位按下去再放开,凹下去的肌肉和皮肤很快又弹起来恢复原状;掀动四肢,各关节可自由弯曲伸展。更令人惊奇的是,女尸眼睑的睫毛清晰可辨,左耳薄薄的鼓膜仍完好无损,就连脚指的指纹和皮肤的毛孔也清晰可见。经测量,女尸全长1.54米,重34.3公斤,脚掌长达25厘米,几乎和现代女性的双脚长度相同,看来汉代的女人确是没有裹脚习俗的。

  女尸的出现,令考古人员感到神奇和激动的同时,对其本身价值的评价和如何处置则产生了较大的分歧,并有了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这具女尸埋藏地下2000多年而不腐,属世界罕见的奇迹,它的价值可以与闻名于世的北京猿人相提并论。如果说北京猿人展示的是几十万年前人类的面貌、特征,那么,这具女尸可提供2000多年前人的特征以及生理结构、病理特征,从而展开对古代人类学、医学等多学科的研究。另一种意见则认为,这具女尸是人体的遗存,不是人类创造的文化遗产,在考古学中属于标本性质,与文物的价值有极大的差异,或者根本不能称之为文物。实际上,这具女尸形同一具木乃伊,只不过是湿润新鲜一些罢了。而木乃伊在中国西北地区经常发现,在世界各地也到处可寻,根本没有多少价值,更无法与北京猿人相提并论。就棺内的丝织品和尸体而言,其丝织品的文物价值远远大于女尸本身。因此,建议博物馆像几年前在山东发现的明鲁荒王朱檀的尸身一样将其当作垃圾扔掉,不必再为此劳神费力了。

  面对两种不同意见,侯良决定打电话到北京故宫,让高至喜向王冶秋汇报,看作何处理。王冶秋听罢,极其干脆明确地指示道:"女尸应妥善保存。"

  湖南方面接到高至喜转达的电话,决定按王冶秋的指示执行,但怎样保存,却没人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当时中国的考古专家从未遇到过保存尸体的课题,对这一新情况和新问题不知作何处理。侯良再通过长途电话向北京、上海等地的微生物研究所询问,对方的回答是:"对这样的古尸保护毫无经验,不能承担此任。"

  天气越来越热,气温在不断升高,博物馆的领导和专家们对女尸的保护一筹莫展,只好一边四处求援,一边不断地向冰库买冰,以降低盛放女尸大厅的温度。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已是5月中旬,博物馆眼见求援毫无结果,只好再招集考古专家和馆内有经验的老技工出谋划策,对女尸做妥善处理。有一个老技工提出将女尸放在炭火上熏烤成腊肉,便可保存,这个办法遭到了多数人的反对。有人提出用蜂蜜将尸体包起来,又未通过。有一年轻工作人员提出,干脆和美国合作,将女尸拉到美国装入宇宙飞船内,在太空中永远转着,或者是通过阿波罗号载入月球做永久停放。这个想法显然更有些离奇,故未通过。经过几次探讨,均未找出一条可行并切合实际的方法。正在大家焦虑不安时,湖南医学院人体解剖教研组的青年助教刘里侯,手持介绍信找到正在发掘工地指挥人员清理墓坑的侯良说:"我们正在给学生们讲人体解剖课,原有的尸体标本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扔掉了,现在因缺少标本,只好到南山去找,结果只找到了几块骨头,听说你们挖出了一具古尸,能不能送给我们作教学的标本?"

  侯良看完介绍信,又望望面前站立的高个子青年教师说:"这古尸是重要文物,怎好随便送给你们呢?"

  刘里侯刚要说些什么,侯良突然一拍大腿大声说:"嗨,有了!"

  刘里侯不解地望着侯良激动的神情说:"有了,有了什么,是不是你们又挖出了一个?"

  侯良笑了笑,热情地拉着刘里侯在一个土坎上坐下说:"挖出这一个就把我们折腾苦了,再挖出一个还了得?我们正为保护问题发愁呢,你们能不能协助我们解决这具女尸的保护问题?这可是世界上罕见的文物,中央专门作了指示,让我们保护……"当侯良将女尸的重要价值以及保护的意义,连同保护的困难有声有色地说出后,刘里侯当场答应回去请示,争取协助博物馆解决这个难题。

  第二天,湖南医学院人体解剖教研组组长王鹏程副教授,果然带助手曾嘉明、刘里侯等来到博物馆,当验过女尸后,说道:"像这样古老尸体的保护,我们没有研究过,看表面似乎完好,怕的是内部器官腐朽变质,现在当务之急是保证内部器官不再因外部条件变化而腐烂,至少应减缓腐烂。"经分析研究,王鹏程决定向其体内注射酒精与福尔马林混合液,以保护内脏器官。当混合液注射之后,尸体的脉管随即鼓起,然后逐渐延伸、扩散,几乎和给现代人注射没有什么区别。这一奇特的现象,即使是人体解剖权威的王鹏程,也大感惊讶并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当这一切做完后,根据王鹏程的建议,博物馆专门请益阳有机玻璃厂制作了一个有机玻璃棺,将女尸移入盛放福尔马林溶液的玻璃棺内作暂时性防腐保护。

  令人头痛发愁的女尸保护问题总算得到了暂时解决,当考古专家和博物馆领导把精力和目光转向出土的一千余件文物,并绞尽脑汁寻求处理、保护方法时,想不到一场狂飙从天而降了。

狂飙从天而降(1)

 



  女尸出土的消息很快走出博物馆在社会上传开,先是省、市头面人物和这些头面人物的家属及亲朋好友前来观看;再是各单位、机关、团体的公职人员怀着好奇心理,争相前来要一睹"贵夫人"的芳容;接下来长沙市民们纷纷出动,涌到博物馆瞧个稀奇。仅仅几天时间,博物馆已是人头攒动,形同集市。工作人员觉察到苗头不对,建议馆领导立即采取措施,阻止参观者进入工作室,更不得进入盛放尸体的大厅,以免影响和破坏文物。博物馆领导当即予以采纳,将前来参观者拒之门外。

  此时已被某种好奇心理挑逗起来的各色人等却不甘心,一个个站在门口软缠硬磨,非要进门了却心愿。眼看门前要求参观的人越聚越多,博物馆派出的劝说者感到力不从心,只好通过文化组的张瑞同向省委汇报并请示处理办法,将这股参观风潮遏制于萌芽之中。想不到省委某领导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让文化组通知博物馆速作正式展出的准备。博物馆接到命令,虽不情愿,但不敢违抗,只好请来几个美工装修大厅,准备公开对外展出。

  某日晚饭后,省委政工组的一位军代表陪同东欧某国一个40多人的歌舞团来到博物馆,明确提出要让外国朋友观看女尸,并指名让侯良进行讲解。因事出突然,侯良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清理丝织的王本来就对这位军代表牛气哄哄,武断处事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对其此次贸然率人前来参观甚觉反感。于是他站起身告诉侯良说:"按照国家规定,像这样重大的考古发现,新华社没有发布消息,是不允许外国人看的。"侯良觉得此话有理,便向军代表作了转达。

  军代表听后,不满地说:"你说的外国人应是苏修、美帝等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国家,他们是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代表团,为什么不能看?"

  "不管是来自怎样的国家,都要按照规矩办事,我们也到过他们的国家,像这样甚至比这小得多的考古发现,如果他们国家的通讯社没有发布消息,同样是不让我们看的。这是国际通用的规矩,社会主义国家也是一样。"王在一旁暗含对抗式地解释道。

  "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反正你今天非给我讲不可。"军代表冲侯良发起火来,侯良大感为难,低头不语。

  "你这样做是会犯错误的。"王开始正面回敬道。

  "我甘愿犯这个错误,出了问题我一人负责,天塌下来,我顶着。"军代表撇开王,转身对博物馆的侯良吼道:"你立即给我讲!"。

  侯良虽不情愿,但觉得这位军代表不好得罪,只好硬着头皮作了简单介绍。

  当歌舞团的成员看完女尸和出土的部分文物后,个个脸上面带笑容,随军代表走出大厅。刚到门口,军代表看到外面聚集着一群吵吵嚷嚷的人群,侯良趁机汇报道:"这几天外边的人越来越多,吵着闹着要参观,您看怎么处理,是不是派些警察来将他们赶走,否则……"

  侯良的话尚未说完,军代表怒气冲冲地说道:"赶走,赶谁走?告诉你们,我们共产党员,所干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人民服务,既然人民群众要参观,就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就要对他们开放。长沙一共才80万人口,排起队来看,半年就看完了。你们做事总是拖拖拉拉,我今天带人来参观,就是逼你们一下,给你们一个教训……"

  侯良闻听大为尴尬,解释道:"现在清理工作正在进行中,出土的一千多件文物都迫切需要清理、保护,一旦对外开放,恐怕对文物保护极其不利,是不是等清理完后再对外开放?"

  "不行,现在必须给我开放,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办起事来总是婆婆妈妈的,看到树叶掉下来就以为要打破头,这是政治需要,一切工作都要服从政治,你懂不懂?"军代表说着,猛地把手一挥,命令道:"你们不要送了,赶快回去准备开放吧。明天我来检查,要是还不向群众开放,拿你们的人头试问。"说罢,进入一辆面包车绝尘而去。

  由于军代表最后扔下的这句颇具威胁性的话语,侯良等人感到再也难以抵挡了,决定第二天正式向群众开放。为控制参观人数,尽可能地减少混乱,崔志刚、侯良等研究决定,将盛放女尸的玻璃棺放在一楼大厅,其他文物全部移入别处清理和保护。博物馆专门印制门票,每天发给长沙各单位1400张,并要求接到票的单位集体组织有秩序地前来参观,且只能看女尸,其他文物一概不得观看。至于无票者,当然不得进入。这个在没有办法阻止的情况下设计出来的办法,或可应付一时。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那1400张门票的发出,一场灾难性的狂飙巨浪席卷而来。

  已拿到票的单位,听说这千年古尸可以观看,自是满心欢喜地组织干部、职工、家属纷纷来到博物馆先睹为快。而那些一时没有得到票的单位或个人,听说这千古奇观竟与自己无缘,满腹牢骚甚至心怀怨恨地向博物馆蜂拥而来。一时,博物馆大厅内外人头攒动,喊声不绝,各色人物争先恐后地向大厅涌去。最早进入大厅者了却了心愿之后无法出来,没有进入大厅的则拼命向里面挤撞,秩序顿时大乱。时值5月中下旬,长沙城已进入酷热阶段,参观者顶着滚滚热浪,个个脸上淌着汗水,在大厅内外挤撞着、叫喊着、争吵着、撕扯着,蚂蚁搬家似的挤成一片,滚成一团。

狂飙从天而降(2)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飙巨浪,博物馆的领导者如临大敌,立即设法予以阻止并组织人力疏散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既然大门已经打开,就再没有关闭的可能,更无人再去理会他们的劝阻了,一时间竟有数万人向博物馆涌来。崔志刚、侯良等人见状大骇,怕有人借机煽动不法分子搞反革命暴动,闹出大的乱子,立即向省委和那位指示开放的军代表求援。军代表一听声势竟如此之大、之糟,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立即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派20名警察前来维持秩序。但这20名警察跟汹涌的几万人潮相比,可谓沧海一粟,压根起不了任何作用。正当侯良等人再次准备求援时,更大的风暴降临了。

  此时,除了长沙城已经万人空巷,各色人等拖家带口,呼儿唤女地纷纷涌至博物馆,那"长沙挖出一具女尸"的传闻,像冬天丛林中的野火,"呼"地一下燃烧起来,迅间烧遍长沙之后,又疾速向周边各县镇及其他省份蔓延开来。平日里除了几个样板戏再也无景可观的工人农民与"四类分子",怀着与长沙市民同样的好奇心理携妻带子向长沙涌来,不算太大的长沙城在一天之内就增加流动人口5万多人。这些外地人在长沙下了火车或汽车后,满街乱窜,四处打听女尸所在的位置。有知情者告之曰:"在烈士公园,到烈士公园去看。"

  此时的省博物馆确是在烈士公园之内。早在建国之初,长沙市就在市区东北方向的跃进湖和年嘉湖西侧,开辟出一个占地面积相当庞大的烈士公园。园内苍松翠柏、花草丛生,环境幽静,实为一个烈士长眠和市民凭吊、游览、活动的好去所。走进这个公园的大门,迎面可见一座高高耸立的石碑,上刻毛泽东手书"革命烈士纪念塔"几个遒劲大字。也正是有了毛主席的亲笔手书,这个公园才显得分外神圣和庄严起来,长沙人民也自觉不自觉地把此处视为心中的圣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及长沙市内建设不断增加和扩展,在土地可用面积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下,对烈士公园的瓜分就在所难免了。先是省社会科学院割去一块,后是省委割去一块,而省博物馆成立之初,据说同烈士公园一道定位于此,只是占地面积较小,也像几个先后进入的单位一样,未建围墙,也未单列门户看上去仍是公园的一个组成部分,干部、职工们进进出出,依然要经过公园的大门。于是,便有了长沙大街小巷都在叫喊"到烈士公园看女尸"的风潮。

  烈士公园的管理人员本来就与博物馆在地盘问题上有些牾,忽见数万人叫喊着"到烈士公园看女尸"的口号,且源源不断地蜂拥而至,禁不住怒火中烧,马上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赶赴博物馆交涉,让他们立即将女尸移走,一部分人守在大门口,谴责涌来的人群:"不许再这样叫喊,你们这是对烈士的污辱,是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大不敬"云云,并企图关闭大门,阻止人群涌进。

  但是,无论是找博物馆领导交涉者,还是大门口的守卫者,其努力统统化为泡影。由于有了外地"兵团"的加入,不但盛放女尸的大厅内外人群云集,就连占地几百亩的烈士公园也已是人山人海。公园之内的篱笆被踩翻、小树被折断、花草自然是被踩成烂泥。而外地来的"兵团"因当天未能挤进大厅看到女尸,遂以"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和意志,在公园内驻扎下来,以便第二天或第三天再行向大厅"进攻",整个公园瞬时变成了一座嗡嗡乱叫的难民营。

  烈士公园的领导者目睹眼前的惨景,索性不再向涌来的人流加以谴责,也不再和博物馆交涉,而是直接向长沙市委领导反映,请求市委领导出面加以阻止。长沙市委接到报告,立即和省委军政领导协商,强烈要求省委采取措施,阻止这股突如其来的恶浪。省委领导鉴于长沙市委的强硬态度和眼前的混乱局面,立即通知当地公安机关,再加派60名警察和原有的20名汇合,共同维持秩序。但当60名警察赶到博物馆时,仍如同几块石子扔入江河湖海,浪花都没能激起就被滚滚巨浪吞没了。眼看80名警察维持秩序无效,省委再次作出决定,指派专人组织街道、工厂等单位的保卫人员共200余民兵浩浩荡荡地开进博物馆,想以此制止混乱局面。当这200人组成的民兵队伍开进后,不但未能制止混乱,反而加剧了事态的发展,因为有人疑神疑鬼地编造出:"中央要把女尸拉往北京,再不看就看不到了"的谣言,这个谣言很快传遍整个长沙。于是人群又以惊慌、渴望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疯狂地向博物馆涌来。长沙市内交通几乎全部瘫痪,整个烈士公园云集了几十万人。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现场局面已经完全处于失控状态。盛放女尸的大厅内,玻璃棺外的护栏几乎被挤断,有人不时被挤趴于棺壁,搞得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臭烘烘的酒精与福尔马林药液。在大厅内看护女尸的管理人员,早被挤撞得不知在何处呻吟。整个大厅空气污浊,热浪滚滚,几乎要让人窒息。那些凭着力气与运气冲进来的男女,在饱了眼福之后,欲夺门而逃,涌进的人流又将他们挤撞回大厅。于是,大厅门口成了两股力量奋力争夺的焦点,叫骂声、撕扯声、惨叫声如浊浪拍岸,风折桅杆,汇成一片,响成一团。许多人为争夺门口这个阵地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号叫不止。就在这大失控、大混乱、大折腾中,有聪明者看到已无法从门口进出大厅,心生奇计,索性顺着排水管道爬上楼房,砸碎玻璃,踹烂木框,从窗子跳进跳出,有一女青年依次仿效,想不到刚将头伸入窗内,就被同时窜入的人群挤插在木框的玻璃残渣的利刃之上,女青年脖颈的脉管当场被切断,顿时血流如注,哀嚎不已。但此时没有人去管她,更没有人理会鲜红的热血会溅到自己的身上,整个现场像炸栏的驴群混乱不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人事不省的青年女子像被猫头鹰啄烂的柿子一样,血肉模糊地从窗口滚落下来,呈一堆烂泥状不再动弹,幸被警察发现及时从人潮中拖出,后由侯良和博物馆女职工张淑琴用车送往医院抢救,才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经过连续的田野发掘,已是疲惫不堪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又被这从天而降的狂飙巨浪冲得晕头转向,不得不豁出性命,强撑身体,一面向省委求救,一面和涌来的人群展开周旋。此时无论是领导者还是普通百姓,都把目光投入到那具千年不朽的女尸身上。

新华社杀出个"程咬金"

 



  就在长沙城万人空巷,博物馆内人山人海,各色人等叫喊着、吵闹着、撕扯着,争先恐后观看女尸之时,一个面庞清瘦的中年人也随着疯狂的人流来到了博物馆。这个人就是新华社湖南分社与人民日报湖南记者站政文组组长何其烈。

  当马王堆一号汉墓发现巨大棺椁,博物馆的领导分别向省委和中央汇报之后,何其烈就以记者的身份来到了发掘现场,准备对这一考古事件采访报道。此时,发掘人员正在讨论是强行开棺,还是想什么办法打开的方案,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提问。何其烈在墓坑中转了半天,想到"世面"已见,棺内也不过如此,加上棺盖难开,发掘者要停工研究具体方案,就索性离开了现场,采访其他事情去了。当他转回头再想采访马王堆的考古发掘情况时,听说田野发掘已经结束,女尸已在博物馆露面,何在暗恨自己错失"揭棺见人"这一千载难逢良机的同时,迅速抄起背包急匆匆地向博物馆赶来。

  多少年后,何其烈还记得刚到博物馆见到女尸时的情景:"我到博物馆时,女尸刚刚揭露出来不久,大厅里就侯良等几个工作人员。我一看女尸的形体,激动得不能自持,伸手照着女尸的胳膊摸了一把,感觉柔软而富有弹性,几乎分不出是活人还是死人,想不到这个女人算来已是2000多岁了。过去下象棋免不了要在楚河汉界厮杀一番,但对那个时代人的相貌特征一无所知,现在竟亲眼见到了在楚汉两界拼杀的人的相貌了,这就是我们的老祖宗呀!这样古老的人面世,一定会在中国乃至世界考古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这样想着,我打开采访本,想听一听考古工作者的意见。"

  当何其烈问到世界上保存得如此好的古尸有没有发现时,现场的考古人员说发现的大都是干枯的木乃伊和类似腊肉的腊尸,像2000年的软尸未曾听说过。前几年山东发现了明代鲁荒王朱檀的尸体,已经被发掘者当作垃圾埋掉了,而明代距汉代相差一千多年……何其烈听着,觉得此次发现非同小可,既然全世界发现的古尸都是木乃伊或腊尸,明代的软尸又埋掉了,那么这具2000多年的软尸应该是世界上罕见的,即便在考古学上没有意义和地位,起码也应是一条新闻。想到这里,他详细了解了与女尸有关的情况,立即返回分社向领导作了汇报,并很快向新华总社拍发了电稿。这份电稿的第一句话是:"一具距今2100多年的女尸和同时出土的一幅极为珍贵的彩色帛画保存完好,尸体柔软光亮。这是长沙马王堆西汉墓的一大发现。"

  新华总社接到何其烈的电稿,经过研究斟酌,觉得此时公开发布马王堆汉墓发掘的消息为时尚早,遂将此稿作为"内部参考"编发了出来。编写内参是新华社的一项重要任务,按照几十年来形成的惯例,自然是只有少数党和国家高级领导人才能看到。这份"内参传到国务院总理办公室,周恩来看罢极为重视,亲自打电话找到王冶秋询问道:"听说湖南长沙挖了一座汉墓,出了一个女尸,还有其他不少珍贵文物?"

  此时的王冶秋还没有接到湖南方面较详细的发掘成果报告,对马王堆汉墓出土女尸到底是何状况,出土了什么重要器物心中无数,冷不丁地接到周恩来的电话不免有些尴尬,只能草草应付了事,心中却对湖南博物馆方面的做法大为不满。

  令何其烈想不到的是,出土的女尸尚未得到妥善处理和保护,新华社也未向外公布消息,湖南博物馆就莫名其妙地向社会开放展出,且闹出了一个乌烟瘴气的混乱局面。这个局面如不赶紧制止,势必给女尸和其他文物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出于一个记者的职业道德和文化良知,他随着疯狂的人流进入博物馆院门,亲眼目睹了疯狂的场景后,又立即向新华总社拍发了措辞激烈的电稿:

  数十万人涌入博物馆参观

  马王堆汉墓出土女尸岌岌可危

  新华社长沙5月28日电: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及女尸等千余件珍贵文物,在全部运往省博物馆后,正在进入清理和修复阶段。女尸已由湖南省医学院医务人员注入防腐液后,放入一个盛装酒精和福尔马林混合液的玻璃棺暂时保存,最为合理可行的保护办法尚未得到落实。但不知什么原因,正在这些珍贵文物急待清理、修复、保护的过程中,省博物馆却于5月22日,在陈列室楼下突然将女尸公开对外展出了。先是发门票,凭票参观,限人限时,还比较有秩序。后来风传千里,各种离奇的传说不胫而走,一时引得三湘四水、大江南北的人蜂拥而至。

  省博物馆在长沙市烈士公园一隅,馆园之间无隔墙,参观者人山人海,女尸岌岌可危,虽有警察维持秩序,但对群众只能说服,不能压服,致使秩序混乱不堪,且有些近似疯狂的程度。有的人为了尽快看到女尸,竟撞门砸窗,有的翻房揭瓦,并因此出现了流血事故。展厅内空气污浊,闷热异常,女尸的保护受到严重侵害。若长期下去,女尸后果难以预料。当记者怀着不解的心情向博物馆方面询问,得到的回答是省委某领导指示这样做的,他们对此也忧心忡忡,但又没有办法加以制止。湖南省委某领导人所作的这个指示,对文物的保护有百害而无一利,是值得重新考虑的。

  湖南分社记者何其烈

  这份电稿拍发到新华总社后,总社领导指示立即将其编成"内部参考",送中央及国务院领导人阅示。

  "内参"很快转到总理办公室主任吴庆彤手中,吴阅后甚感惊讶,立即打电话转告王冶秋,对此事一直蒙在鼓里的王冶秋听罢,顿感事态严重,在怨恨与气恼之余,觉得不能再如此被动地蹲在办公室里听任事态发展了,必须亲临长沙看个究竟。想到这里,他立即驱车赶赴机场,以最快的速度飞赴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