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s3animation 旋转:施蛰存在长治的“讲学之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2:30:27
【陈按】此文作者赵昕源毕业于北师大珠海分校中文系,据他说,赵勇教授是他的老师。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大孩子,高高的、胖胖的,没想到文学和学术素养这么好。真应了那句古话:名师出高徒。此文刊发于《长治日报》文化版10月22日,特转发于此。顺便一说,文化版在驴兄的精心编排下,愈来愈有看头了。

施蛰存在长治的“讲学之旅”

文/赵昕源

 

    长治这座城与中国现当代时期的许多作家都产生过交集:从长治走向全国的解放区作家、山药蛋派作家赵树理先生自不必说。1938年著名作家卞之琳在长治写下散文《长治马路宽》,介绍了当时老长治的三“宽”和三件“宝”。散文家吴伯箫则于1947年在香港海洋书屋出版了反映其在长治抗战时期的文集《潞安风物》。著名作家、中国作协负责人之一的丁玲在“文革”期间被打成右派,于1975年来到老顶山公社嶂头村居住了四年……此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史实是,著名作家、新感觉派小说家施蛰存先生生前曾到长治进行讲学参观,短短十天时间,在三晋大地留下了自己深深的足迹。

    1982年,撤校又复校的晋东南师范专科学校(以下简称晋东南师专)经历了诸多动荡,一时百废待兴。为进一步提振学校在国内的学术影响力,在校领导王可仁、储仲君等人的推动下,筹划举办全国师专古代文学教师讲习班,拟邀国内古代文学领域的知名学者前来讲学。分别来自北京大学、中国社科院、华东师范大学、山西大学的著名学者施蛰存、陈贻、诸斌杰、邓绍基、姚奠中等先生都一一应允出席。消息一出,北至辽吉,南至粤琼,全国300多所师范院校的教师纷纷踊跃报名,共计460多名学员前来长治听讲。8月份的上党古城,一时学者鸿儒云集,文人学士济济一堂。
    授课专家的邀请工作主要由两位南方人——当时在全国学界有一定名望的储仲君与宋谋瑒教授负责。储仲君原籍江苏金坛,是毕业自华东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在校上学时期颇受施蛰存、钱谷融等知名学者的赏识。于是,邀请施蛰存来长的工作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对于邀请施蛰存,储仲君还颇费了一番考量:当时施先生已是79岁高龄,加之从上海来长治尚无直达快捷的交通工具,从上海过来,要在郑州换乘,一路上要两天两夜。但没想到施蛰存先生竟一口答应,于8月4日离开上海经河南郑州,乘坐火车于8月6日夜里来到长治,暂住在晋东南地区第三招待所(现长治大酒店)。学校考虑到施先生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还特别派专人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讲习班的授课地点安排在位于原地区外贸局会议室(现为英雄中路长治市第三人民医院门诊部),多位学者轮番开讲,带领学员们在精深璀璨的古代文学长河中恣意畅游。据当时负责会务接待工作的李仁和教授回忆,在讲习班讲课的专家中,施蛰存和诸斌杰的讲授最受欢迎。施蛰存当时身着白衬衫,“瘦瘦的,高高的,讲一口绵软的吴方言普通话,飘逸潇洒,说话幽默。”(李仁和《施蛰存印象》)施蛰存先生当时两手空空走上讲台,不带任何讲稿,但是一开口便是字字珠玑,讲起话来“有章有法,逻辑合理,丝丝入扣;语言悠软婉转、诙谐幽默,令人忍俊不禁”,以至于“满堂听众发出会心的微笑”。这正显示了真正的大家风范。施先生的讲课只有一天时间,除了午间休息,一直从上午八时讲到下午六时。储仲君曾写过一篇文章,名叫《施蛰存老师》,讲述了当时的授课情景:
    讲堂上我们给讲课的先生们安排了坐椅,大家都是坐着讲的。这一年,施先生已经79岁了,是诸位先生中最年长的一位,但他却坚持一定要站着讲。他讲了三次,分别讲唐诗、宋词、元曲,每次三个小时,中间不休息,硬生生地站着讲下来了。
    别人劝他坐下休息,他却说:“这里没有年龄大小、身体好坏的问题。在我来说,这里有一个对学员尊重不尊重的问题。”这反映了当时施蛰存为人处世的一个侧面。此外,施蛰存讲授唐诗,大多脱口而出,面对文学文本的固有诠释,多不附和,而是有创见地做“翻案文章”。李仁和回忆道,“依稀记得他讲到一首描写塞外马儿吃草的诗,说《唐诗选》上注错了,正确的解释应该是什么云云。听来言之凿凿、有根有据,令人信服”。这显示了一代学者独立思考、不趋炎附势的态度。

    整个讲习班共七天,施蛰存只有一天进行授课。在讲课完毕后,晋东南师专按照事先的安排,带领前来讲学的专家在山西境内参观游览。施蛰存在校方的安排下,分别前往周边的青莲寺、玉皇观(8月11日)、太原晋祠和五台山(8月13日)。在抵达长治的第二天,施蛰存听说学校有便车要去沁县,了解到沁县有一个文物馆(即今天的南涅水石刻陈列馆),陈列着当地出土的古代文物,不觉游兴勃发,于是乘上了去往沁县的便车。
    施蛰存由于是第一次来山西,对于这里的历史文化充满兴趣。在旅行的过程中,不只是单纯地观景,还是一种对知识的求索。在沁县文物馆,施蛰存看到这里收藏的魏齐造像垒起的石塔,了解到“浮图一区”意即“石塔一层”,纠正了先前自己所认为的“佛像一躯”。此外,在去沁县的途中,看到路旁刷有“车马大店”字样的旅店,回到长治后兴奋地告诉他人,说这意外解决了一个缠绕在他心中多年,关于18、19世纪欧洲人出行所住的人、马共住客栈的翻译问题。这些都是施先生在长治讲学时的意外收获。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施蛰存参观了位于今天晋城市辖区的玉皇观后,对于观内的二十八星宿元代塑像十分推崇,认为比太原晋祠的宋代仕女像更为生动,而且也在观中了解到一些星宿知识,解决了自己读元曲时遇到的一些难题。
    8月17日,施蛰存从太原经郑州回到上海后,写就了一组关于山西之行的文章,名字叫做《旅晋五记》(其中有部分篇章发表在上海的《新民晚报》上),主要就山西之行看到的唐、元雕塑,和对宗教与艺术的一些感悟作了整理。
    在长治的第三天(8月8日),施蛰存得知老朋友丁玲曾在此劳动过,刚从沁县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整,便专门前往较偏僻的老顶山公社嶂头村,访问了丁玲1975年出狱后与陈明下放时的地方。此外,他还参观了上党门等长治城内的标志性建筑。在施蛰存的眼中,长治气候与绿化很好,极有特色的饮食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次来长讲学参观结束后,施蛰存回到上海著书静养。其后来在上海被医院诊断患了直肠癌,在华东医院手术完毕后便再也没有远足外出,于2003年辞世,享年99岁。施蛰存为期十天的长治讲学之旅,成为其生命长河中最后一次的长途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