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太平天国运动的历史作用

 今年是太平天国天京建都140周年岁念。1853年3月太平天国在南京建都，历时11年，统治范围普及10多个省，是我国历史上一场绝后范围的农民战争。对这场农民战争的历史作用作出总体评价，史学界不断存在着分歧。概括起来主要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一是太平天国革命运动对近代历史起了推进作用，亦即称之为起了积极作用，二是起了障碍历史进步的作用，亦即称之为起了消极作用。论者在作出这种截然不同的结论时，所持的规范也很不一样。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拔高太平天国的历史作用是由于太平天国运动是农民起义，而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是推进封建社会历史行进的真正动力；在十年骚动中拔高太平天国的历史作用是由于太平天国的“反孔斗争”。近年来有些论者以为太平天国运动对历史起了毁坏作用，是由于这场战争招致千百万人死去，或消费力遭到毁坏。规范不一样，结论自然就不同。那么，评价太平天国的历史作用，终究要不要有个规范呢？能不能有个规范呢？答复是肯定的，这个规范就是太平天国指导者看待开展资本主义经济，终究持什么态度，他们的主张能否有利于消费力的开展。在当时主张学习西方，引进先进的科学技术、开展资本主义经济，这关于自然经济占统治位置的封建经济来说，无疑是进步的。

　　鸦片战争之后，资本主义世界的物质文化随着侵略者的炮火挤进中国的大地。从此，中国历史呈现了新的意向，即资本主义的影响日益扩展，封建主义的糜烂日益暴露。因此，也是从这一时分开端，中国发作的一切严重政治运动或政治斗争，都必然同时要遭到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权力的限制。在戊戌变法之前，中国政界大致上有三种不同态度：一是抱住封建主义不放，对资本主义采取一概排挤的态度；二是对资本主义采取能够承受的态度，但又不能摆脱封建主义的影响和制肘；三是想借资本主义权力来稳固中国的封建统治。放开双手迎接世界资本主义潮流的政治力气，在戊戌变法之前是不存在的。依据这样一个历史环境来评价太平天国运动，就能够看到它根本上是属于第二种状况，在当时的中国是属于进步的一种政治权力，但又不能摆脱封建主义的掣肘。下面我想就太平天国运动这样一个特定的历史环境剖析一下太平天国运动的历史作用，至于上面提到的所谓消极作用，已有专文阐述过，这里不再辩析了。以我之见，太平天国运动的历史作用主要有下面四点。

　　第一，最早理论了近代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任务。太平天国革命给清封建王朝以繁重的打击。起义一开端就把推翻清朝作为一个目的，把清朝皇帝、官吏统称为“妖”，口号是“奉天诛妖，斩邪留正”。起义阅历了14年，范围达18个省，地主阶级及其政权遭到繁重打击。在太平军攻克的许多中央，“凡官宦之家，呼之为妖头，杀之必尽。”不少富家大族、衣冠士族成绝户，生计全无，不断到最后太平天国的反清斗争目的从未动摇过。难能可贵的，是太平天国在反对封建政权斗争的同时，还把锋芒指向外国侵略者，表现了中国人民不畏强暴，争取光明反对黑暗的大无畏肉体，特别是在战争中逐渐认清了侵略者的实质，当“洋兄弟”撕破了“中立”的面纱时，太平天国的英雄们责备他们派本国军队来侵略中国，坚决要把他们驱逐进来。太平天国的反侵略斗争，表现了中国人民的新觉悟。正如恩格斯在《波斯和中国》一文中指出的：“中国的南方在反对外国人的斗争中所表现的那种狂热态度自身，固然标明他们已醒悟到古老的中国遇到极大的风险；过不了几年，我们就会看到世界上最古老的帝国作困兽犹斗，同时我们也会看到整个亚洲新纪元的曙光。”当然，中国的觉悟除了表如今中国人民的对抗斗争之外，还表如今顺应新潮流和认识新潮流上，这一点在太平天国历史上同样有着光芒的纪录。

　　第二，太平天国革命的直接导因是吸收西方文化的结果，主要是吸收西方基督教的教义。这是从梁发送给洪秀全《劝世良言》作导端的。洪秀全创建拜上帝教的思想，诸如对等思想，以及反对儒家的世俗思想等等，多是来自这本小册子。首先是洪秀全从西方学到了信仰“独一真神皇上帝”，这在当时必需有很大的勇气和气魄，不可藐视。它的深沉历史本源，恰恰表现了中国封建社会政治经济制度的解体，资本主义要素的增长。这种新的经济要素不但给洪秀全以动力，也给洪秀全以勇气。他不但勇于承受异端，而且居然勇于拿“独一真神皇上帝”来和两千多年作为封建社会肉体支柱的孔教对立，宣布孔教是中国落后的缘由，可谓颇具魄力。虽然洪秀全对孔教的见地并不全面，但在140年前，这确实是个创举；其次，他吸收了西方的对等思想，提出“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这种对等思想无疑是对封建等级制度和伦理思想的一种冲击。他的理由很简单，即以为皇上帝是“天下凡间大共之父也，近而中国是皇上帝主宰化理。远而番国亦然；远而番国是皇上帝生育保佑。近而中国亦然。”因此他反对生“此疆彼土之私”，反对生“尔吞吾并之念”。无疑这种对等思想对封建的等级制度是必然要产生直接冲击力的，也是对外国侵略中国的不满。虽然洪秀全这些思想，起初只是一种改进主义思想，希望用这些思想树立他的拜上帝教，可以以教治道，改动当时那个“世道乖离，人心肤浅”的社会，并经过教化使天下成为“有无相恤，患难相救，门不闭户，道不拾遗”的理想社会。这是洪秀全的早期思想，后来随着阶级斗争形势的开展，洪秀全的改进主义思想未能获得实践社会效果。当他第二次到广西时，看到他的这些思想由冯云山在紫荆山加以理论，并酿成燎原之势。洪秀全放弃了“以教治道”的改进主义想象，投身到组织农民起义的炽热斗争中去。

　　第四，注重开展商业，积极展开对外贸易。太平天国政权树立后，除了在南京推行过“圣库制度”外，在广阔太平天国占领区并没有实行过，而是采取收税的方法，使商业活动合法化，从而推进了商业的开展。太平军攻克镇江、扬州后，就是用现金向百姓购置商品的。石达开在安庆易制时，重要内容之一，就是“立榷关于星桥，以铁锁巨筏横截江面，阻行舟征其税。”（凌善清：《太平天国野史》卷12）这一措施使民间商业得到开展。李秀成攻克苏州以后，实行维护商业政策，规则．城市贫民没有资本经商的，可向政府请领本钱，在运营获利后再交还本钱，苏福省所辖各县，一当树立政权，便令业户开张停业。1861年，李秀成发给金匮县黄兴和的商凭说：“一切货物，务须公平买卖，既不得奇货自居，亦不得抬高市价，如敢垄断渔利有害民生者，准尔铺户指明禀究。”（见《太平天国革命文物图录》）太平天国占领苏州期间，商业是比拟兴旺的。当时苏州市场是“舶来日多、售亦日盛，乡民过午、满载而归，奚止利市三倍。”（潘仲瑞：《苏台糜鹿记》）

　　太平天国由于非常强调和资本主义国度树立正常的贸易关系，对外贸易有较大的开展，特别是生丝和茶叶的出口在1853年以后有明显的增加，太平军占领苏、常以后，生丝茶叶出口增加尤快，而到1864年天京沦陷及太平军在这些地域完整被打败后，丝、茶出口量就明显的减少。

　　上面四个方面，阐明太平天国的首领们的思想体系并不闭塞，是主张和资本主义国度打交道的，对资本主义潮流根本上是持欢送态度的。正由于这样，1859年洪仁玕向洪秀全条陈旨在开展资本主义的《资政新篇》时，洪秀全才有可能对这个方案加以同意，在开展资本主义的各条，诸如“兴舟辑之利”，“兴器皿技艺”，“兴银行”，“兴宝藏”等等，都批了“钦定此策是也”、“此策是也”、“是”等字样。这些都标明太平天国的首领们思想深处是有承受资本主义思想请求的。虽然这种思想倾向是微小的，还不可能用来左右当时的历史进程，但在当时的中国，则没有任何一个政治权力好像太平天国这样看待外国资本主义的态度的。后来成为洋务气派目的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在镇压太平天国革命之时，曾经看到太平天国的一些主张是可取的。1861年4月，曾国藩的重要慕僚赵烈文看到《资政新篇》的刻本后说：“其中所言，颇有见识，……其优点颇能变通用之，……观此一书，则贼中不为无人。”尔后不久，赵烈文上书曾国藩，倡议“用夷之道，还施于彼。”“如是则外侮既绥，并得以尽力于群盗，外内之次，井井不失矣。”1862年，曾国藩在安庆办起中国第一个近代军工厂。（参看方之光：《资政新篇与洋务运动》）曾国藩、李鸿章一方面把农民起义看成“心腹之患”，必需向西方学习船坚利炮，加以镇压；一方面则拣起太平天国主张和西方往来以及开展资本主义经济的措施，在中国搞起洋务运动。虽然他们的举措就其客观动机而论是不可取的。但他们承受并引进外国的机器和技术，在中国这块没有近代工业的土地上，破天荒地办起近代工厂来，不论它是军用企业还是民用企业，在中国都是一个创举，对中国开展资本主义经济起了积极的推进作用。不过，李鸿章等人是在镇压太平天国革命之后才成为洋务派的，起步比太平天国要晚得多。这一点应当是评价太平天国历史作用的重要标志之一。可见，太平天国运动的确是推进了中国近代经济的开展的。这个历史功劳是不能低估的。

【文章来源：《光明日报》1993年5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