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啸便携弓:掌声是靠不住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19:55:05
掌声是靠不住的 孟凡亮     偶然间,在图书馆看到一套丛书,书名为《齐奥塞斯库选集》。

  齐奥塞斯库在罗马尼亚执政二十五年。执政后期,他不仅包揽了罗马尼亚共产党总书记、共和国总统、国务委员会主席、武装部队总司令、国民卫队总司令、社会主义民族团结阵线主席等全党全国最高机构的全部最高职务,还网罗人为他编织了种种桂冠,诸如“杰出的民族英雄”、“罗马尼亚当代历史的缔造者”、“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命运的天才舵手”、“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的楷模”、“当代世界最卓越的人物”等等,充满了溢美之词。或许,罗马尼亚人民十分爱戴他们“杰出的民族英雄”,生怕累坏了这位集所有大权于一身、为罗马尼亚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天才舵手”,于是,让他最好的助手、妻子埃列娜同志成为党和国家的第二号领袖;国家的希望在青年身上,于是,他的儿子尼库成为共青团第一书记;国家的未来属于少年,于是,他的儿媳成为全国少先队组织主席。这样,齐奥塞斯库不仅掌握了党政军大权,而且他们一家人控制了全国三代人(党员、团员、少先队员),真正实现了与罗马尼亚人民同呼吸,共命运。

  这套丛书静静地躺在书架上,上面已布满了灰尘,全校几万名师生,大概除了图书管理员定期整理外,没有什么人碰过它。我从中选取了最后一本,是1984年至1986年齐奥塞斯库在各种场合的讲话,其中最后一篇,是1986年12月10日,齐奥塞斯库在罗马尼亚共产党中央全会上的讲话。1986年12月,距1989年12月齐奥塞斯库被押上刑场不过三年时间,可谓王朝末日。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就选取这篇讲话的片段,看看能从中闻得到什么气息:
  “由于所有这些成就,我也想在党的中央全会上向所有的党组织,向共产党人,向所有的劳动者,向我们全国人民表示最热烈的祝贺(热烈鼓掌),祝贺他们在第八个五年计划的头一年所取得的成绩,并祝愿他们在五年计划的第二年里取得更大的成就!(热烈鼓掌,欢呼;长时间高呼:‘齐奥塞斯库——罗马尼亚共产党!’‘齐奥塞斯库和人民!’)

  “怀着这一信念,在新年来临之际,我想向所有的中央委员,向所有的党政干部,向党的各级机关和组织,向所有的劳动人民集体,向我们全国人民表示祝愿,祝他们取得重大的成绩、更重大的成就,祝他们在新的一年里在各方面取得良好的成绩,祝他们健康、幸福!(热烈欢呼,鼓掌;长时间高呼:‘齐奥塞斯库——罗马尼亚共产党!’‘齐奥塞斯库和人民!’在高度团结一致的气氛中,全会与会者长时间欢呼罗马尼亚共产党——我们社会主义民族的政治领导力量,欢呼党的总书记、国家总统尼古拉·齐奥塞斯库同志)。”

  整篇讲话总共八九千字,“长时间热烈鼓掌”  出现八次,“热烈鼓掌”出现八次,“长时间鼓掌”出现两次,“热烈欢呼、鼓掌、高呼”出现两次,平均四百多字就会出现一次热烈的鼓掌。

  这哪里有一丝亡党亡国亡天下的气息。这热烈的掌声、雷鸣般的欢呼声分明表明齐奥塞斯库是罗马尼亚的灵魂、核心、擎天柱,是罗马尼亚人民的救世主。更有甚者,据资料记载,在1989年11月,也就是齐奥塞斯库政权垮台的前一个月,罗共十四大召开,宝刀未老的齐奥塞斯库作了长达一百四十页的政治报告,读了七个多小时,仅在闭幕式上的讲话就受到三十多次热烈鼓掌和欢呼:“齐奥塞斯库——共产主义。”
  然而,掌声掩盖不住真相。在齐奥塞斯库的错误决策和极权统治下,罗马尼亚经济落后,政治腐败,百姓生活得不到保障。罗共十四大召开时,天气寒冷,罗马尼亚却到处停电停气,商店里物品短缺,百姓叫苦连天,但干部建有专用食品库,生活糜烂。百姓戏谑罗马尼亚社会主义是齐奥塞斯库和罗共干部的“福利社会主义”,自己是“空想社会主义”。罗共十四大的掌声未息,12月21日,齐奥塞斯库发动的拥护自己的群众集会却发出了“打倒齐奥塞斯库”的声音,齐奥塞斯库命令军队开枪镇压,军队却临阵倒戈。齐奥塞斯库仓促逃离首都,但无论逃到哪儿,迎接他的都是愤怒的群众和飞矢般的砖头。12月25日,齐奥塞斯库夫妇被枪决。

  掌声如此热烈,灭亡竟也如此迅速,看似铁打的江山,一点风吹草动竟然使它倾覆。当齐奥塞斯库坐在权力的顶尖俯视苍生时,当他沉醉于自己制造的热烈掌声中不能自拔时,他是否能嗅得到风暴来临前的味道?

  这万里之外、三十年前的既遥远又迫近、既陌生又熟悉的掌声,分明在讲述一个真理:掌声是靠不住的。更多时候,骂声比掌声更真实,更能打动人心,更能使社会长治久安。但如何构建一个让骂声与掌声共存的体制,仍然是许多人争议的问题。

  兴亡多少事,尽在掌声中。